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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寻觅知音

发表时间: 2022-12-17

这是一片阴森的建筑群,就好像童话里潜藏着魔女的黑暗森林。

这里的一切都好像建筑上青黑的墙砖,如此厚重压抑,反射不出太阳的温暖,只会在太阳最鼎盛的时候散发出阵阵惨白的炫目。

青苔和树藤爬满这里所有的建筑,甚至连人都不放过…至少我来到这里的最初几天,发现工作于此的人都难以看出年龄,不过皱纹却早已布满全部裸露在衣物外的皮肤上。

我应该是给这个年老失修的监狱注入新鲜血液,像是将死之人意识朦胧间给的最后一剂强心针。

当然我也得感谢最近出事的那个女明星,如果不是她被转移到这个监狱,出于她仅剩粉丝的民意需要安排一位同龄人在监狱内,我公务员考试的成绩根本没有机会进入这个传说中的监狱。

当时那位领导找到我说明了情况。

“我们劝说过很多成绩比你好,同样也没能考上公务员的人。”那位领导开门见山的说。

“能受邀担任此职,是我莫大的荣幸,但我自认为没有那个能力,可能难以胜任。”

我自然不含糊,无论如何去到监狱内都算是走入编制内了,更何况这是特殊情况,我几乎是不得已的选择。

他们开出来了优厚的条件,我内心窃喜,却不能溢于言表,只是故作矜持地点着头。

“所以我是最后一个满足条件的考生?”

“前面我咨询过十七个同样满足条件的,但是都被拒绝了,你是这个城市最后的希望了。”

从某种意义来说,我并不清楚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可以成为这个城市的英雄,但我并不在乎这些,那些优厚的条件和职位是我这个名落孙山的人一直都不敢想的东西。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抛下这句话,这位领导便让人领着我出去了。

此刻我正坐在护送我到监狱的专车内。车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除了惨白的天和黑黝黝的石砖,就只剩同样黑黝黝、面无表情的同事…他们几乎和这个建筑融为一体,古老厚重,甚至连象征时间的藤蔓都在彼此身上疯狂生长。

没有欢迎也没有掌声,这里就像齿轮转动一般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既定的工作,而我的到来不过是在这群面目表情的机器人的时间表里每天挤出几个小时,将它们交付到我身上。

“这是郝昭阳监狱长。”

领导派了一个话事人帮我打招呼,我们一下车他便直接领我到典狱长办公室。

这个监狱长有着深邃的瞳眸,和如刀削的面庞,刚毅挺拔的身躯到让人联想起电视剧里久经生死的战士。

至少我觉得他应该是那种不苟言笑,非常正直的人。

“我是…谢眮。”

面对他无声无息伸出的手,我冷不丁从脊背打了个寒颤,但还是很好的克制住自己发冷颤抖的身体,尽量秉持着优雅。

毕竟我可是组织委以重任而来的,不可能这么快就缴械投降。

“还不错。”

他拍了拍我的手,随即露出一个笑容。但那并不能称之为笑容,过于阴森冰冷,如果用声音来形容他的笑,那简直就是灾厄一般的群鸦风暴。

监狱长说今天为我排班,明天正式工作后,让话事人带我该去哪里逛就去哪里逛。

此刻的操场空无一人,没有想象中热闹喧嚣的地痞流氓凑在一块挑衅着新面孔,甚至连虫、啮齿类动物这种简单生命都看不见。刚入秋的天气并不算很冷,顶多只是风大,气温依然维持在二十六度以上,但此刻我却耸着肩膀,企图让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得到温润。

“他为什么见到我说了一句‘还不错’?”

也许冰冷的不只物质,甚至精神都快冻僵,如若不是我先开口,我甚至怀疑话事人甚至会默默地带着我四处乱窜然后默默地离开。

这可不是国家公职人员办事的态度。我在心里暗暗骂道。

“因为你确实是少数初次面对他依然可以尽量面不改色的人。”

虽然不愿意回忆起他那面庞,但想到工作缘故今后必须多次面对他,还是不由得在本就支离破碎的记忆影像里拼凑出那个威严却瘆人的样子。

“对了,谢眮,其实你倒不必太过害怕,他只是长得凶而已。”话事人自顾自地说着。“关于他的什么’杀人魔’、’吸血鬼’之类的传说,当猎奇故事听一听就好了,毕竟难得有这么一张标准反派脸,任谁都会想入非非。”

我并不认为这是想入非非,我甚至怀疑猎奇故事甚至都有其立足的依据。

“总之,他肯定是一个正直的人。”

正当我还没回过神怎么回复他时,话事人又自顾自的抛下一句话,也为我今天全部的对话画上了句号。

“当然,肯定也是一个死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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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下的神经还没有完全坏死,即使我的脊椎已经受到巨大的打击,大部分的疼痛都无法感知,但依然还能感受到头皮处有涓涓热流涌动而出。

应该是头皮裂开了几个口子。但此刻我无暇顾及脑袋上的伤口深与重,我的头发很早就被剃干净,用他们的话说便是“削发为尼”。

但此刻我依然感受到那无形的头发粘腻着暗红的血液,撕扯着我的头皮,缠绕着我的四肢让我无力动弹,又或者小小动弹就会撕扯到并没有太多痛觉的伤口。

昏黑?还是我的双眼已然失明?我的双眼该是挨了一棍,我不清楚是我的眼珠整个被打掉下来,还是单纯眼睛被血液充斥而蒙蔽了。

鼻梁应该是在眼睛受打击时也一块断掉了,我最初就感觉到鼻梁处传来的温热和剧痛,同时感受不到鼻息,血腥味也从那时候起不受控制的钻进我的身体,在脑海里盘旋,直到污染我肺内每一个细胞。

我张不开嘴,呼喊不了求救…当然即使有声也是无济于事。上齿和下齿像两块融化的糖粘粘在一起。

我控制力气去操纵那已经快不属于我的四肢,它们只是在指尖轻微的跳动,告诉我暂时不会失去它们外,我应该是无能为力了。

来的时候我好像还穿着监狱里的囚服,现在应该被扒拉干净了吧…那是不是说明我的贞洁也被这群人看得一干二净?我自嘲的笑了,即使我发不出声,但呼出的气体在嘴角边开出一个小血泡,出现到爆开转瞬即逝,就好像我这一生。

已经沦落至此,居然还有心思担心那若有若无的贞洁。我的眼睛应该是朝着天空,方向感此刻还没有消失,现在的我多么希望如若有神…请亲手杀了我。

这个世界应该不会再有爱我的人了,如果有,我会恳请他杀了我。

总之,每天都仿佛在无道炼狱无限重复着上天给我的惩罚,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个惩罚和罪名都是莫须有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甚至感觉到自己身处一个四处都是黑暗的世界,并且不停的在下坠,下坠,下坠…黑暗就好像带着吸力的空间,又或者说像海?总之在这虚无的空间里,好像做什么都有阻力…

是在阻止我下坠吗?

“你本不该堕入这黑暗。”

一个呢喃如同燕子在天空嬉叫,轻轻的、很空灵。

兴许是我幻听了,又或许是我脑子已经混乱了,总之我不知道这声音出自何处。

现在想起来,这一年伊始,喜鹊衔着残留雪痕的树枝划过了春天,像是少女踏过的任何一寸荒土都有绿植野蛮生长,风吹过少女的摆裙,裸露的骨骼粘连皮肌有着醒目的白和难忘的奇艺美,小草在少女裸露的脚踝边挠痒,挠的是春天的痒,沉醉的是每一个春天的梦。到夏天的时候,喜鹊衔着终末的枝条加快了脚步,倒也在焦热的太阳下,看得到一汪冒着热气的泉水,水汽的朦胧里只能隐约看出一个窈窕的身姿和另一个健美的身材。夏天永远是这么焦躁不安,心如此,身体亦是这样,少女只记得汗液沾湿的衣物和两个汗水交融的人,一人在上一人在下,缠绵悱恻,爱在其中,这是她对夏日唯一的记忆,那狂躁的岁月就像人生里的盛夏,娇艳明动,永远向阳。

喜鹊只飞到了秋天。它在秋天被子弹划过脑门,那白烟的轨迹恰如它这一年衔枝在空中穿越的四季。

我在黑暗里默默地看见了那张脸,那张被子弹打得面目全非的脸。他生前很帅气,常伴我入眠,死后同样如此,只是恐怖到心神不宁。

“尔觅…音…”

也许我的耳朵被打得已经听不清来者的性别,轰鸣和电流般嘈杂的声响一直在我耳旁排斥着其他生物的共鸣,此刻一个很难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轻轻地呼唤我的名字。

我早就心如死灰,并不是很想回答来者的问题。

紧接着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我就感觉到有什么轻薄的东西盖在我身上。

“为什么不给她穿上衣服!”

那个难听刺耳的声音似乎在对着其他人吼叫,但我觉得效果并不理想。

从来者对我的怜悯看来,那应该是一个新来的狱警。

“为什么不给她穿上衣服!为什么她浑身上下全是血?”

又一次嘶吼,这么多天以来我居然第一次看到有人为我出头。

没有人回复来者,不过我听到几双皮鞋整齐的向前踏步的声音,他们应该是汇集到同一个地方,也许是步步紧逼着那个为我出头的来者。

真可怜,我心里想着。

说的来者,也说的我。

我听到来者惺惺地吸了吸鼻涕,在拥挤的牢房里来者的呼吸也快跟我一样逐渐深而快起来。

“尔觅音,是你吧?”

来者不再理会周围的人,而是继续询问遍体鳞伤的我,面对来者凑近问候,我感受到他的鼻息,甚至能在昏黑中勾勒他的轮廓,那应该是一个长相极其普通的男人。

不过那在我那昏黑的世界里,他的轮廓虽然模糊,却在忽明忽现中透着些许的光。

也许他用手悄悄地捏走了一点遮挡在我眼前、已然凝固的血块。

我无力摆动身体任何一块肌肉,而牙齿早已融化粘连到一起,没有任何可以回复他的力量。

他应该是默认了这个问题,没过多时又继续说道。

“我是新来的狱警,但也是特殊的,为你的粉丝委派来的和你年龄相仿的照顾者,我今后会单独管辖你以及你活动范围。”

他像是应付作答的孩子,恍然大悟般的“喔”了一声,才意识到该介绍自己。

“对了,我叫谢眮。”

似乎是给我打了包票,也许我今后不会再受到这种毒打。

“现在我感觉你的状况也碰不了,我去找狱医过来,你在那边好好躺几天。”

谢眮说完,我就听到周围响起咂嘴的声音和不满的音调,在空荡的牢房里带着一阵阵回响。

又是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我知道他们要走了,我昏黑世界里唯一勾勒出的轮廓,那一点点印在黑暗里的光,就这样渐行渐远。

“对了…尔觅音…”

皮鞋的声音似乎并不比他那难听尖锐的声音小。一双…两双…三双…回声影响了我的判断,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为我了我而驻足不前。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的到来正是带着你粉丝的寄愿,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爱着你,还是有人值得你活下去。”

我说不出话来,但终归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在我脸颊上流淌。

孤独再次袭来,我知道我现在又是孤身一人。

我用尽全身力气裹紧衣物,好让失血的我感受到温暖。

以前家里的老人会说,善终是这个世界上多么难得的事情。

对啊!如若我刚刚就死,在人世间最后的记忆是多么黑暗不堪,到死前都被疼痛和侮辱包裹,就像那些被先奸后杀死的女孩,临死前她们的世界都被羞辱和人渣占据。

善终的话,起码身边都陪伴着爱你的人。

总不能就这么死去吧,甚至遗体都不能摆成舒服的方式,眼睛还被血翳遮蔽,记忆里那些美好也被这群穿着紧身制服的恶魔给充斥。

不能到死都是恐惧,都是悔恨吧。

姑且撑下去吧…不说得过且过,如果要死,我也一定得先将遗憾完结。

带着某些强力的夙愿,我蜷缩身子,像一个成团的刺猬,在自我保护中找寻丢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