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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平陇陵托孤(二)

发表时间: 2023-03-29

三年前……

三年前的今天,是邺都举国同庆的大日子。

时至春分,邺都依旧严寒,天刚放亮,一阵北风袭来更是卷起了鹅毛大雪。

姜錅地域虽处于东方却更偏北一些,在春分时节下起大雪倒也是寻常事。

天未放亮,便只见浩浩荡荡百来人的车队缓缓行驶在邺都宽阔的城道上,道路两旁更是站满了乌压压的邺都百姓。

今日是整个錅国的大日子,也是姜錅如今在位錅王姜琸的大日子。

王子姜魏乙呆坐于马车之上,下意识的将身旁毛毯搭在了腿上,可却依旧觉得有些寒意。

一旁曹志见之,和蔼的笑了笑,“王子受不了邺都的气候也是自然,毕竟王子从小在司楚长大,早已习惯了那边的温暖气候。”

魏乙顺从的点了点头,没有搭话,眼中隐隐透出几分忧虑。

“王子可是为日后前程忧心?”曹志看出了他的忧思,安慰道,“王子天性聪慧,独自在外隐忍了近二十年,为姜鋫做出的牺牲不可言喻,再加上自古储君立嫡立长,想必世子之位定然属你。”

“我倒不是为此事隐忧。”魏乙微微摇了摇头,掏出手帕擦了擦略微泛红的鼻子,“我对世子之位并无所求,我担心的是在这二十年里从未在父王膝前尽孝,如今母亲也在一年前病逝,我未照顾好母亲,不知该如何向父王交代。”

“王子多虑了!”曹志捋了捋他那花白的山羊胡,心中暗叹他的孝心可嘉,“王妃病逝,大王的确伤心,但却不会对王子有丝毫埋怨,如若不然,也不会派老朽千里迢迢前往司楚将王子迎回了,为此,大王更是不惜给楚王下了战书,哪怕御驾亲征也誓要将王子接回邺都,可见錅王对王子的情谊之深。”

魏乙一边听着,眼神顺着被风卷起的窗帘,朝外望去,却是看着乌压压的人潮站在风雪之中,心中不忍,便想着要下车劝说一番,却是被一旁的曹志拦了下来。

“先生这是何意?”魏乙面露不解。

“这是大王有意如此安排,为的也是王子你。”曹志一边说着,扒开窗帘一角,见风雪中的百姓一张脸冻的通红,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

“何必如此!”魏乙重新坐下,顺势将毛毯搭在腿上,相比外面早已习惯严寒的百姓们来说,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曹志笑着点头,“王子聪慧过人,一点就透,虽然大王此番做法有些不当,可也足以见得为父的一番心思,王子在司楚日日忍受屈辱折磨整整二十年,莫非这二十年光阴还不值这些百姓在风雪中待上一刻钟?”

“我只是不愿他人为我受苦罢了。”魏乙嘘声嘀咕着,在司楚这二十年里,虽然饱受欺凌,但却并未让他养成阴险狠辣的性子,反倒日日的谨小慎微装傻充愣,让他学会了隐忍,这也多亏他有位好母亲时常教导所致。

魏乙透着缝隙看向窗外,观之整个邺都屋舍道路,星楼宫殿,果真是气象磅礴,雄伟壮观,一片繁华景象,不由心生赞叹,“邺都果真是比司楚的上阳府要宏伟壮阔许多。”

曹志暗暗点头,“那上阳府不过是司楚边境的一个小城罢了,若是司楚的都城陌宇连城与之相较的话,倒不遑多让。”

他续道,“如今姜鋫除了都城要比往昔更宏伟之外,整个姜錅的国力也在大王殚精竭虑的统治下更甚从前了。”

“也难怪司楚甘心放我回来,更允许我带回母亲的棺木,得以落叶归根。”魏乙如是道。

曹志捏着胡须,略显得意,“这也得多亏王子长久以来的努力才是,若非王子每次面见楚王及众人时都扮的不谙世事、愚钝不堪,楚王又怎会心甘情愿放你回来,若他得知原来王子如此聪慧过人,又仁心仁德,胸怀大志,只怕是要悔得肠子都青了咧。”

魏乙憨笑几声,此时缓缓行驶的车队已经跨过宫门,来到宫中。

宫内处处楼阁台榭,相互辉映,整体以白色和红色为基调,地下由白玉砖石铺成的大道,四望茫茫,白墙黄瓦,光辉夺目;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檐牙高啄,错落有致;一景一兽,栩栩如生;金黄的琉璃瓦屋顶,洁白的玉石栏杆,精雕细琢的青石基台,衬着雕刻着瑞兽浮图的白色墙壁,实在显得恢弘磅礴却又不失典雅端庄。

魏乙透着窗帘缝隙朝外望去,竟是看的有些呆了,这些鬼斧神工的雕刻打造,好似不在人间一般令其有些忘乎所以。

“王子…”曹志连续呼喊几声,终是不能将魏乙从游荡的神思中拉回来,不得苦笑着用手拍了拍他的臂膀,“王子,我们还是先下车吧!大王和一众大臣都还在殿外等候着你了,你也不忍心把这些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大臣们给冻出个好歹不是。”

魏乙方才回过神来,听完此话,不由轻笑一阵,脸色忽又变得有些凝重,微皱着眉头,用手紧紧捏住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白色玉玦。

玉玦通体白皙透亮,巴掌般大小,其上刻着数不清的不知名纹路,那是他母亲在弥留之际交于他的遗物,说是日后回国的信物。

“不用紧张”曹志语气温和的说着,将手搭在魏乙那紧握玉玦的手上,将他缓缓拿开,而后扶着他缓缓朝车外走去。

刚踏出车外,便觉一阵刺骨的寒风袭来,魏乙微微皱眉,一片片雪花飘落,落在其脸上,而后迅速消融。

脚下是一条白玉铺成的笔直大道,大道两旁每隔数米便立着一根需要两人环抱高十数尺的黄铜圆柱,其上镂空雕刻着飞龙舞凤,栩栩如生,颇有些一飞冲天的既视感。

两人向前走了百来米,抬头望去,只见一金碧辉煌的大殿立于前方,大殿下方竖着一块牌匾,其上用金漆写着“昭德殿”三个大字,其下面是百来级台阶,两旁白玉石栏雕刻着花草云海等绮丽图案,显得格外生动典雅。

“贺!”

一声清脆激昂的语调自大殿外响起,回音袅袅充斥着整个宫中。

“王子魏乙回国!”

声音再次响起,道路两旁的官员纷纷匍匐于地,齐声喊道,“恭贺王子回国!”

魏乙顺着台阶望去,此时昭德殿门口正站着七八人,每人穿着皆是衣锦绣丽,富丽堂皇至极。

“大王亲尊在殿外等候,如此殊荣,真是对王子魏乙厚爱有加。”殷夫人打量着下方略显踌躇的魏乙,不由开口称赞,“看来司楚那边传来的消息果真不假,妾观之,王子魏乙的确仪表非凡、风度翩翩,已有大王七八分的韵彩!”

“那是自然!”姜琸下意识摸了把他那顺滑光亮的胡须,眼角一下多了好些的褶皱,“儿子自然像老子。”说着便迫不及待朝前迈了一步,恨不得立刻去到魏乙身边。

“大王莫急”一旁殷夫人急忙拽住道,“下方许多大臣都看着了,别失了大王的体面。”说着,又冲身旁的姜桓使了个眼色。

姜桓见此,便心领神会,快步走下阶梯,来到魏乙面前。

两人刚一见面,便相互施礼,姜桓一脸激动道,“桓弟见过王兄!”

魏乙观面前之人衣冠楚楚,剑眉星目,气势非凡,一举一动流露出的气势不像凡夫俗子,不由想到早前曹志对自己讲过,自己的这位姜桓王弟早已经是名修士,而且如今隐隐窥探到了三才之筑魂的门槛,只怕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多谢桓弟相迎!”魏乙见了一礼,心中不由添了几分艳羡。

“快随我来!”姜桓也不见外,一把拽住魏乙的手臂,便开始急冲冲的朝着玉阶上走去,嘴里还一直兴高采烈的说着,“父王知晓王兄今日回到邺都,天还未亮,便早早地率众人在殿外迎候,方才若非是母妃拦着,父王都要冲下来见王兄了。”

魏乙憨笑着,听姜桓言辞举止之间格外觉得亲切,他在司楚为质,向来谨小慎微,养成了一个从容沉静的性子,可他内心却十分羡慕那些世家子敢说敢言、举止大方、嬉笑怒骂的样子。

奈何人在屋檐下,他也只得适应环境,收敛压抑自己的天性,每日带着一副面具生活,久而久之,这副带着面具的臭皮囊却永远也无法脱下了。

两人一路小跑来到昭德殿门口,刚迈上台阶,一旁的殷夫人便一脸嗔怒道,“桓儿,你何时才能不这么莽撞,一天到晚轻佻浮躁。”

“行了,别说他了。”姜琸出言打断,轻笑道,“他也是见王兄回来,心里高兴才会如此不顾忌,可见他对兄长的爱慕之情。”

“儿臣魏乙拜见父王!”魏乙急忙跪拜于地,举止谦卑有礼,格外敬厚。

“我儿快起!”姜琸急忙亲自扶起他,一脸感动的望着自己这个失散二十年的儿子,其内的心酸与激动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

殷夫人见姜琸一副似笑似哭的模样,急忙打岔,“桓儿,如今你王兄回来了,日后你要多像你王兄学习请教,做事别再如此鲁莽了。”

“孩儿受教!”姜桓施礼道,眼中划过一抹深邃,站到了一旁。

姜琸一脸感慨的摸了摸他的肩膀,“我儿受苦了,身体竟如此淡薄,想必在楚国日日担惊受怕,未曾吃过一顿安乐饭。”

魏乙听着他那略显沙哑的话语,一时竟有些哽咽,他时常听母亲说起自己父亲的事迹。

二十二年前,钜麓山一役,姜鋫败于司楚,为了求和,只得以王褚为人质,借以安抚,便将未满两岁的魏乙送往楚国,其母虞夫人心中不忍,便也随着魏乙前往楚国照料,没曾想这一去,便是将近二十年,虞夫人也落了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但即便如此,她也未曾埋怨过姜琸半点,每日与魏乙说起他父亲之时,都是夸赞其如何雄才大略,英武非凡是位不可多得的君王。

所以魏乙也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位父王产生过半点的怨恨,如今再观其模样,身材伟岸、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不怒自威,却是如母亲说的那般,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

“父王不必担忧。”魏乙轻轻拍了拍姜琸浑厚略显粗糙的手背,“儿臣身体无恙,从小到大都未曾生过什么病患,只是儿臣素来喜静,自然比不上父王如此英伟。”

“哈哈哈!”一句话倒是把姜琸给哄得大笑,不由一脸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脸颊,感慨道,“你母亲将你教的不错,是我姜家的好儿郎。”

“父王,儿臣今日也带回了母亲。”魏乙急忙回道,他一心想着能够让母亲回归故土,虽然虞夫人平日里嘴上未曾提起过分毫,但他心里清楚,母亲心中时时刻刻念着的便是终有一日能够回到家乡。

姜琸闻言,眼中逐渐变得湿润,他听出了魏乙话里的深意,也能够体会到他心中的那份感伤与不舍。

“大王!”一旁殷夫人见此,提醒道,“外面天寒地冻,还是先进大殿,如今王子回国是件喜事,应该开心才是,嫔妾已吩咐人准备了宴席,庆贺王子回国!”

眼前的画面转瞬即逝,魏乙脑海中依旧清晰记得自己父王脸上那难以褪去的激动与愧疚。

在以后的日子里,姜琸不仅将虞夫人以国母之礼安葬于王陵,更是招揽了众多有才能之人辅助教导,还亲自为他安排婚事,迎娶了国中大族曲家的长女曲芙,其目的便是为了日后魏乙成为国君好辅佐于他。

曲芙不止生的容貌秀丽,举止娴雅,更是自小便精通琴棋书画,就连朝堂局势也能分析的头头是道,倘若是名男子,日后定能拜相封侯,成为国之栋梁。

这也是姜琸第一眼就相中曲芙的原因,而第二个目的便是曲家的权势与人脉,姜鋫有两大氏族,一为曲家,二为风家,其家族内枝繁叶茂,已经历数百年,就连錅囯的姓氏都已经换了好几批,却依旧对曲、风两大家族没有丝毫影响,可见其背后实力之深厚,若想成为錅囯的君王,第一件事便是要与这两大家族建立深厚的联系。

而姜桓在其后也是顺利迎娶风家的掌上明珠。

此消息一出,錅囯上下便已知晓姜琸的心意,而魏乙虽于那曲芙只见过数面,也被她的才情所打动,心生爱慕,自然也不会拒绝这桩婚事。

而就在大婚当日,姜琸便向全国宣布立王子魏乙为世子。

大婚之后一年,曲芙为其生下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取名姜琪,女孩取名姜音婳。

而在这两年里,魏乙也凭借着自己的治国之才以及仁心仁德,获得了举国上下臣民的一致爱戴,其声势甚至远超如今在位的錅囯大王。

姜琸见此也是一日比一日开怀,心中直呼后继有人,甚至都想着立刻从王位上退下来躲到后宫享享清福,对魏乙推出的决策更是不加干涉,在其后的一年里,自己这个大王当的就如同傀儡一般。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愁,眼见魏乙如日中天,殷夫人与姜桓这对母子日日寝食难安,夜夜商量着对策如何能将魏乙这棵大树扳倒,可无论他们如何用计,奈何姜琸一心向着魏乙,所施展的计谋皆是徒劳无功。

姜琸后宫妃子不少,但这辈子却只生有两子,长子魏乙在不满两岁时被送往司楚为质,虞夫人更是跟着去了,其后两年他才迎娶了如今的殷夫人。

殷夫人背后的家族虽不如曲、风两家,却也是名门望族,也称得上是大家闺秀,奈何姜琸只心系虞夫人,对待她终是有些寡淡,直到她诞下王子桓后,才略有改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