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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人生多舛(二)

发表时间: 2022-12-28

三人围着被衣物盖住的兔子,蹲在一起面露愁容。

“你会杀吗?”长宁扭头看向英杰。

英杰闻言摇头。表示他只学过怎么照看果树,于是乎二人又将目光投向他。

李清玄无奈的叹气道:“我只跟父亲学过两天打铁。”

眼下的情形,让三人顿时有些心灰意冷,不约而同顺势躺在地上。李清玄如同兔子一般嘴里咬着一片树叶。以手抚额,仰见大雁南飞,苍穹通透。几片白云如鳞似浪悠然飘过。

躺了一会儿,他忽然坐了起来,双手向后撑地道:“长宁,英杰,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二人闻言侧过身子,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李清玄深吸一口气道:“我四年之后,可能就要离开村子去修道了。”

“什么是修道?”长宁眨着大眼睛问道。

“嗯,修道应该就是修仙的意思。”李清玄嘴角含笑享受着清风徐来的惬意道。

“清玄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去修仙呢?”一旁的英杰问道。

李清玄眼睛微眯,遥望远处大半被云雾遮挡的玉仙山道:“昨天夜里,我在西山遇到了一位神仙爷爷,他老人家给我了一块玉令牌,说是四年之后会有人来接我。”说着伸手入怀里,打算拿出神仙爷爷所赠之物给他们看看,然而摸索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找到。

他不由心中一惊,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与此同时,那种有人站在身后冷冷注视的感觉涌上心头。寒意转瞬传遍全身,那本已快要忘却的诡异之笑,再次浮现在眼前。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那露出诡异笑容的白衣女子,此刻就站在不远处的那棵沙梨树下。沙梨树宛若变成了招魂幡般迎风舞动,一切一如昨晚仙人地所发生的情形。

长宁和英杰本来想看看那所谓的玉令牌,却发现李清玄忽然开始浑身颤抖,目光呆滞的望着远处在微风中疯狂摇摆的梨树。两人此时也被眼前异与常识的一幕,惊的不寒而栗。

长宁率先收回目光,猛烈晃动李清玄的身子。英杰见状也立即不停的大喊他名字。可无论二人如何施为,他始终如同木雕般一动不动。

沙梨树的摇摆愈发激烈,宛若要从大地之中挣脱出来一般。

就在二人毫无办法,打算听天由命的时候,忽然,一声晴天霹雳响彻周遭。远处的梨树伴随着一缕黑烟,应声而开裂为两半。

李清玄身体一抖,回过神来望向他们。长宁和英杰见状连忙拉起他,三人转身就往山下跑。

一路连滚带爬,总算平安无事下了山。山脚下,三人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长宁直到此时才松了口气,转身心有余悸的望向山顶,心中打定主意以后说什么都不再上去了。

一旁向来胆大的英杰也做如是想,看着长宁缓缓点了点头。

残阳西坠,红光灿灿,似是欲要在下山之前,把最后一点光辉洒向人间。余晖之下漫天的晚霞看起来极为迷人,然而始终惊魂未定的李清玄,望着令人痴迷的景致却是另一种感觉。

他并未从阳光中感到丝毫的暖意,那美丽的晚霞在他看来也如同是被血染红了,甚至于鼻尖都可闻到丝丝的血腥之气。

片刻之后,见两人呼吸渐匀,他才出言道:“好了,现在已经下来了,咱们就在这儿分开……”还未等他说完,长宁和英杰就连连摇头道:“我们俩送你回去。”语毕,两人一左一右的拉着他向前走。

这一路,两人一刻也没有松开过手,愣是一直将他送到家门口才转身回家。

李清玄一进院子,就高声喊道:“娘,我回来了。”

旁边厨房里女子应声道:“把脸洗洗,娘正在烧火呢。等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李清玄闻言顿时心安不少,应了一声匆忙跑回自己屋里,他把床铺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可还是没能找到那块令牌。转身走到厨房询问正在灶台前忙碌的女人道:“娘,你早上收拾屋子的时可有见过一块玉令牌?”

女人向灶房添柴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道:“娘,没看见。你说的那东西什么样子?要不要娘帮你找找。”

李清玄摇头道:“不用了。娘,你忙吧。”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他之前想起早上的事本来以为是落在床上了,可方才问过母亲后如今他也不太确定了。

入夜李清玄和母亲吃过晚饭以后,就各自回屋歇息了。

时已至深夜,清冷的月光下。宁静的小山村,虫鸣切切,夜莺声声。看去全然是一片宁和平静的样子。

然而本该一片漆黑的村子,却有一户人家窗口仍是烛影暝瞑。

昏黄的烛光摇曳,李清玄极力的强忍睡意,死死的注视着屋顶的梁柱不敢入睡,因为即便躺在床上他也仍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此刻身躯僵硬如铁的他别说起身吹灭残烛了。只怕是连翻身都做不到。

终于经过漫长的煎熬墨色尽去,天光透过窗隙映入屋内。他听到母亲起床的动静,精神一松,便再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岂料刚一合眼,噩梦便接踵而至。

幽蓝的夜空下,孤枝横月,离鸟独鸣。清风拂过,传出一阵“沙沙”之声,携黄叶游天而去。

李清玄环顾四周,发现他正身处自家院中。院外通往后坡山顶的路上,隐隐传出熟悉的歌谣声。然而更令他熟悉的却是这哼唱歌谣的声音。因为这声音来自母亲。

当下,顾不得再想其他。“吱”的一声推开院门,追了上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阻止母亲去诡异的西山。

屋后,连接山顶的曲折小道,杂草丛生,薄雾蒙蒙。眼见母亲模糊的身影,正沿着山路向上而去,隐约的歌谣已近乎听不真切。不由急切的放声喊道:“娘……娘……快回来!”等待少顷始终未有任何回应。

李清玄站在屋后一脸焦急的望向山顶,对于道路尽头的恐惧使他无法迈出一步。就在他原地踟蹰不前时,远远传来一声母亲的惊呼。他头脑一热,再也忍不住冲向上顶。

一路上不知为何,李清玄总觉得事有蹊跷,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唯独此次太过轻松,平日里一些不好走的地方,也是健步如飞并且丝毫没有累的感觉。

虽然他心有所觉,但母亲的安危让他无暇细想。一心只有先到山顶再说。

未过多久来到山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其头皮发麻,这并非是他熟悉的后山。

几丈外,一个血色湖泊赫然而立。湖中有几株粗壮的桃树,花开正盛。然而使人恐惧的是,每一根树枝上都挂着一具死尸。湖中一个背对着他的白衣女子,正仰头指点树上的一具具尸体,看其样子似乎是在盘算有无遗漏。

忽然,白衣女子眉头微蹙,手持一枝桃花笑容诡异的转过了身。与此同时,几株桃树上挂着的尸体活了过来,同时抬头望着他,无数道冰冷带着渴望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向他射来。

李清玄心头一颤,周身如坠冰窟。欲要转身逃走,却发觉身不由己。嘴角更是不自觉的缓缓上扬,看着自己转过头露出与那女子一模一样的笑容。极度的恐惧使他眼前一片漆黑。

屋内惊醒的李清选,猛然坐了起来。大口的喘息着,直到眼睛余光打量了一下周围,从而明白一切只是场梦。不由长舒口气,拍了拍胸口。无意中瞥见手里所拿的东西,刹那间呆住了,那本应该在白衣女子手里的桃花,不知为何正被他拿在手里。

四周无尽的恐惧顷刻间凝如实质,如大山一般压了过来,沉重的呼吸使回过神的李清玄,如避蛇蝎,连忙将手中妖异的桃花扔了出去。如此过了一会儿,见屋内并未再发生什么异常之事,他才冷静下来。

只是,现如今他是一刻也不敢松懈,眼睛不时的扫视着周围。生怕再出现什么诡异的事情。

过了半晌,一切依旧平静如常。精疲力尽的李清玄和衣躺下。窗沿上烛火莹莹,映照梁柱上的纹路也怪异了几分,他顺势侧过身,眼前赫然正对着白衣女子那带着诡异笑容的脸。那张脸苍白而毫无一丝血色,嘴角的微笑全无善意更似是恶意的残留。无以复加的恐惧,使他徒劳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渐渐地白衣女子的脸越来越近,李清玄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眼中的兴奋与恶毒。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尽全身气力终于喊出了声。

“砰!”的一声,李清玄龇牙咧嘴揉着额头,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夜的折磨让他有些麻木了,茫然的看了看周遭,一时间竟分不出真假。窗外鸟鸣声声,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玄儿,起来吃饭了,一会儿该去学堂了。”窗外响起女子的声音。

闻听此声,他恍神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不过总算令他稍感心安,当下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迎东远观,天高云淡,群雁南行。一轮红日浮于苍松之巅。朝霞如带缭绕周边。

“别看了,去洗一下,赶快过来吃饭。”女子倚门,抬手迎着朝阳远眺道。

李清玄身心俱疲,低低地应了一声,走回屋内。

吃过早饭,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就推开院门去了学堂。一路之上脚步虚浮,神情恍惚。他甚至都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来到学堂的。

“清玄!快过来”长宁站在学堂门口招手唤道。

李清玄甩了甩脑袋,强自打起精神跑了过去。

长宁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双目布满血丝,一夜之间仿佛换了个样子的好友。担忧的问道:“清玄,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李清玄僵硬的笑了笑,缓缓摇头。他不能说昨夜的事,要不然,万一吓到长宁就不好了。

“走吧,我们进去吧。”他深吸一口,拉着长宁衣袖走进学堂。

恰在此时,家里母亲正在帮他收拾屋子。清扫时在床脚发现一株极其艳丽的桃花,不由诧异的将其捡起,放在鼻前闻了闻。道:“奇怪,样子和香气都似桃花,可眼下时值深秋,如何能有桃花呢?”

日坠西山,一天的苦熬终于结束,李清玄揉着昏沉的脑袋,跟长宁和英杰告别之后,就径直向家走去。此时正值村内人声鼎沸,户户炊烟。

道路上牛吼驴嘶,处处都是劳累了一天,悠闲的归家之人。行走其间,恍如隔世。与这些村民不同,如今夜幕对他来说与恐怖的地狱一般无二。

回家的路途并不太远,平常一刻钟的路程,今天他却走了好一会儿,眼见院门在望,反而步伐越来越慢。

窗外夜枭嘶鸣,梦魇如期而至,对于李清玄来说这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每每方一闭眼睡去,不过片刻即被噩梦纠缠而醒。

一连三日下来,他已经被折磨的精神萎靡,不堪重负。

“哎,今天是第四天了。这大概就是先生说的度日如年吧!”李清玄眼睛定定的望着光芒万丈的耀阳。他抬起一只手在阳光下缓缓挥动,最后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已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几日的梦魇让他不再一心寻求解决之道。是想尽办法让自己能安心睡上一会儿。也正是因此,诸般尝试之下,无意之中发现,每当想到长生子的样子,缠身的梦魇就会消散须臾。他也因此能得以安睡片刻。

李清玄思虑再三,决定今天不去学堂了,他要想办法找个地方能够多睡一会儿。陡然脑海灵光一闪:“对了,村北那间神庙,庙里的神像与神仙爷爷很像。若去那里许会有些助益。”

“娘!我去学堂了。正午不回来,在长宁家吃。”他喊了一句,转身推开门院门急匆匆走了出去。

女子起身走出厨房,本还想嘱咐几句,见他已然走远,低声叹道:“这孩子,莫不是转性了!从来未见他这么急着去学堂过。”

东华村神庙,地处村北小竹林之内,除了逢年过节平常很少有人会去。其始建于何年已无从考究,唯村内之人代代相传,此庙还远在村子建成之前。

至于庙中所供奉之神,至今无人可识。据传很久以前,曾有一位相师路过此地。见庙中石像大惊失色,行三跪九叩之后,于庙外结草庐而居。百年之后飞升而去。

此后岁月悠悠,有外方流民汇聚至此。见草屋尚在,且临山近水,遂于此地定居。此也是东华村之由来。

茂林深篁,曲径通幽,李清玄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七转八折穿过竹林。面前是一间纯木搭建的神庙。

这里他也仅来过三次,前两次还是被父亲怀抱而来。故而他对此地也并无什么印象。至于最近的一次也是去年了,当时也只顾玩耍未曾留意。

当下,走进了几步细细的打量着。历经漫长的岁月,神庙虽然已显斑驳,但不曾有缺。四周仍是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可见当初之精美。

走进神庙,里面布置极为简单,中心处,三丈高的石像立在神台之上。石像身前三尺处摆着一张供桌。一个蒲团。桌子上面放着几个落满灰尘的烛台。

李清玄走到神像面前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与神仙爷爷相似之处不在面貌,而在于气韵如出一辙。单以相貌而言,前者面相英武,棱角分明。而神仙爷爷则眉清目朗更显俊秀。

他收回目光,整理了一下衣衫。跪在蒲团上,朝石像缓缓下拜。无论来此是否所为祭奠,这是必须遵守的村规。违者将会被逐出村子。一连三拜之后,他忽觉精神一振。

李清玄虽然看不到,但每一拜都会有一缕黑烟自头顶百会穴而出。一连三拜之后,灵台清明,头脑昏沉之感渐去。不过现在身体困乏之极,无心他顾,随手弹去桌布上的灰尘,抱起比他小不了多少的蒲团就钻进了供桌下面。

趴在蒲团上,片刻睡意汹涌而来,不多时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孩童般的睡姿,让人不禁莞尔。右手做枕,呼吸平稳,口涎从嘴角流出,使得蒲团之上多了一片阴影出来。

这一觉,李清玄直睡到天光将尽方才转醒。他钻出供桌,打着哈欠走到神庙门口,一股冷风吹过,不由打了个寒颤,仰见日暮月低,群星隐显,不由心中一慌,连忙向家中跑去。

一路未敢停歇,穿过村中主道,直至行至归家的小路上,不由身形一滞。

天色昏暗,轻薄的夜幕缓缓罩向大地。而他却同抵山而行一般,脚步愈发缓慢。这条归家之路,而今与他来说实则是通往折磨与惊怖的深渊。

眼前夜幕之兽,张着幽幽巨口无情的吞噬着大地。步伐缓慢的李清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决绝。

行不多时,家门霍然在望。只见,母亲倒持扫帚站在门口怒气冲冲。他不由愣在了几丈之外,面有困惑之色。忽然,想起今日逃课之事心中一凛。

遥见母亲手持扫帚,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一端微微扬起的扫把,其上蕴藏着无数顽童的深切追忆,几与利刃一般无二。李清玄惊慌之下转身撒腿就跑。

母亲见状顿时气极,拿着扫帚便追了上去。二人一逃一追,几乎跑遍了小半个村子。终于,他还是被拎着衣领,双目泛红地带回了家。

入夜,无忧之人多已睡去。

屋内,李清玄趴在床上,眼角挂着泪珠,怔怔的盯着桌子上的蜡烛。

残烛影动,绕飞蛾,困意渐渐袭来,他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