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这可是陛下赐婚,若是不从,就是抗旨啊,要满门抄斩的!”
苏辙在屋里踱来踱去,却拿宝贝女儿没办法。
清儿是他的独女,三十来岁才得此女,自小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爱如珍珠,女儿如今说不嫁,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陛下此前确实跟他提起过为清儿赐婚的事,他借口清儿年纪还小,这事就此打住,所以他也不知道陛下相中的是谁。
没想到,这次他恰好休沐没去上朝,陛下竟然直接下了赐婚的旨意。
苏夫人在一边低声地哭,苏清儿不忍娘亲伤心,劝慰道:“娘,别哭了,陛下仁慈,总不能硬逼着我出嫁吧?”
她转头看向父亲,偷偷掐着自己的胳膊,身上一疼,豆大的泪珠已经噙在眼里,楚楚可怜地说:“爹,女儿不是故意抗命,只是,那个陈景翰是个武夫,与我能有什么话说?若真嫁了他,女儿的一辈子就毁了。”
她自小读文识字,也不是一贯乖巧听话的,自然也读过些话本子,对未来夫君早早就有了期盼,虽不要求对方是世间最好的男儿,怎么也该是个知书达理,性情温和的谦谦君子。
一听陛下给她和一介武夫赐婚,心里先有了疙瘩。
话本里,那些武将个个胡子拉碴,粗野不堪,满口粗话,让她一个贵族小姐配这么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苏辙劝道:“女儿啊,你没见过那陈景翰,难免对他有偏见,爹爹我可是见过他,他一表人才,英武不凡,为人又聪明上进,绝对是个好材料。”
苏清儿把小扇往桌上一摔,撅着嘴说:“爹,他那么好,那你嫁他算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她的俏脸上,登时多了几个手指印。
“爹,你从未打过我。”苏清儿捂着脸跑了出去。
苏夫人心疼女儿,正要跟着出去,却被苏辙一把拉住,硬着心肠说:“别管她!这次是陛下赐婚,她不嫁也得嫁!”
“唉,咱们苏家可是造了什么孽呦!”苏夫人左右为难,一边是宝贝女儿,一边是至亲老爷,帮谁都会端不平。
静坐一会,她才缓缓开口:“老爷,那个陈景翰到底是个怎样人品,若清儿嫁过去,会受委屈吗?”
苏辙端起一杯茶,不停地用杯盖撩着茶叶,却久久没有入口,只答了一句:“陈景翰人品出众,只是……唉,以后就看清儿的造化了。”
他这一停顿不要紧,苏夫人更加焦心,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虽然苏家地处京城,但老爷一向低调内敛,她受老爷影响,也很少与京城贵夫人们来往,所以竟对陈景翰的家世一无所知。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多和那些官家夫人多多往来些,这时也好打听出些靠谱的消息来。
正想着,苏辙按了按她的手,说道:“夫人,别多想了,人各有命,我相信,以清儿的聪明,嫁到谁家都会过得很好的。”
他放下茶杯,起身出门,一脚都跨出了房门,又扭过头来特意叮嘱一句:“夫人,切不可四处去打听陈家的事,这是陛下亲赐的姻缘,一个不慎就会给全家招来祸患。”
“知道了,老爷。”苏夫人明白其中利害,听他这么说,也是出了一身冷汗,若自己贸然就出去打听,万一被陛下知道了,后果可大可小。
唉,她叹了口气,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女儿一大,很多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从前能守住的东西,以后还能吗?
她摇摇头,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女儿逢凶化吉,一辈子平平安安。
苏清儿挨了一巴掌,气鼓鼓地跑回自己的房间,丫鬟翠儿刚端着水从屋里出门,正撞到她身上,一盆水全都泼到了她衣服上。
“哎呦!”苏清儿惊呼一声,上上下下全都湿透了。
“小姐,都是我的错,我……”翠儿赶紧取出帕子帮她擦拭身上的水,还好这水是干净的,不然她要更愧疚了。
苏清儿却摆摆手,只说了一句:“不妨事,你给我拿件衣服来换上就好,去吧。”
“是,小姐,我这就去。”
翠儿怕小姐滑倒,麻利地把地上的水先抹干,洗了手,这才去找了件衣服来服侍苏清儿换上。
被冷水浇了一下,苏清儿慢慢冷静下来,对今日向爹爹说的话心有不安。
她熟读史书,知道爹爹做官不易,苏家没有任何根基,爹爹他从一介书生做到今日户部尚书的位子,付出的心血常人难以想象。
如今,陛下亲自赐婚,肯定不只是奖赏陈景翰的军功这么简单,定然有背后的深意。
听说,赐婚是刘相提议的,陛下一听就准了,这么看来,她猜的不错,这次赐婚定然不是陛下临时起意的。
不过,哪怕另有隐情,陛下的旨意,天底下又有谁能抗拒呢?
她坐在窗边,听着屋外的鸟叫,闻着幽幽花香,忽然滚下泪来。
“小姐,你怎么哭了?”翠儿看她落泪有些慌乱,印象里,小姐她总是语笑嫣然,最是有活力的,温暖如太阳,今日怎么反常地坐在窗边哭泣呢?
苏清儿用帕子随意抹了两下,慢慢转过头来,笑着说:“刚才被迷了眼,现在没事了。翠儿,先下去吧,有事我叫你。”
“是,小姐。”
翠儿疑惑地看了看窗子,又望望窗外,一丝风都没有,小姐她……
她依言出去,看着小姐孤单的侧影,心里也莫名一阵心酸,小姐她定是有什么心事不便说出来,只可惜自己人微言轻,什么忙也帮不上。
她自幼就被卖到苏府为婢,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自从入府,就被安排到小姐苏清儿身边。
她只比苏清儿大三岁,聪明伶俐,很快就把所有活计全部上手,把苏清儿照顾得无微不至。
苏夫人喜欢她聪明本分,特意把她指给女儿做贴身婢女,衣食住行都比寻常奴婢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