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腿不像是正常的受伤。”程姿检查男人的左右腿,左腿百分之八十有轻度灼烧,右腿百分之二十轻度灼烧,血肉里混着沙土,左腿的骨头显露,需要进行缝合手术。
“你这个情况要打局麻,进行手术。”程姿戴着口罩,口罩下的双眼神色淡然。
“不能打麻醉!”男人的额头起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程姿和护士对视一眼,护士面露难色:“这……你会受不了的。”
“没事,我忍得了。”
“算了,听病人的。”
程姿准备东西,开始手术。
男人看程姿的眼神出现了几秒的错愕。
整个手术的过程除了病人,几个护士的表情也略显狰狞,毕竟这是没打麻药,每一针都是从皮肉之间穿过的。
手术结束,程姿将缝合针放下:“观察一个星期,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去养着了。”
“我的腿……还有可能站起来吗?”
“站起来没问题,没疤是不可能的。”程姿离开。
这是程姿来急诊科做的最煎熬的一场手术,她能感受到病人的身体不断的颤抖,那种隐忍,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蒋成见程姿出来,上前:“王仁,那个腿受伤的病人,没事吧?”
“手术结束了,没打麻药。”
“出任务的时候不小心被炸到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蒋成并没有在意没打麻药那四个字,和程姿解释。
“你去看看他吧。”程姿从蒋成的面前路过,她很累,不想继续和蒋成絮叨。
蒋成从未见过程姿如此疲惫的样子:“辛苦了。”
王仁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蒋成见自己的兄弟唇色煞白,于心不忍,没多看。
程姿关上办公室的门整个人失去支点,她扶着内侧的门把手蹲坐在地上,从衣服口袋里摸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程姿的身子开始颤抖。
最后她从白色的大褂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拿出两颗,干咽。
再度倒药瓶的时候,药瓶已经空了。
十分钟后程姿从地上站起来,她拍打衣服上的灰尘,双手插兜,在镜子面前整理自己的头发。
办公室传来敲门声,程姿迅速整理自己的表情,确定没有问题后开口:“请进。”
蒋成推门进入,程姿的整张脸白得吓人,嘴唇不带丝毫的血色,和王仁的样子有的一拼,“你怎么了?”
程姿单手将头发捋到脑后:“没事。”
蒋成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递给程姿:“真的没事?”
“谢谢,医院不能抽烟。”程姿没收这根烟:“我真的没事。”
纵使她此刻真的需要一根烟来压住她烦躁的心思。
“老崔昨天还跟我问你了,回来这么久,没去看过?”
“我自己心里有数。”程姿脱掉白大褂,将衣服挂在架子上:“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同事吧。”
“他的伤口一共缝了一百三十二针,里里外外,每一针都是从他的血肉间穿过,有多疼不用我跟你描述了,不知道军人不能打麻药是谁规定的。”程姿缝针的时候,每一针她都数着,这场手术对程姿来说也是煎熬。
“没有规定……抱歉,你不该接这场手术的。”
程姿的情况确实还不应该上手术台,在急诊科给人包包扎,看看肚子疼头疼发热的毛病就好了,蒋成看到程姿现在这样,才知道是自己当初提出的条件对程姿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急诊科的医生护士就这么多,有人出事难道我还要往后躲吗?”程姿反问。
“再说了,我没事,你没必要抱歉。”程姿拿起自己包,“下班了,我先走了。”
蒋成拉住程姿的手腕:“小姿,一起吃个晚饭?”
程姿看一眼表,已经晚上八点了。
“不用了,你的同事也许更需要你。”
程姿离开医院,急诊科门口的风将程姿的脑子吹的清醒了一些,她的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握着块状物体,几度摩挲,没有动静。
程姿拦下的士坐进去,司机问了三次去哪没有得到回答,“你好,小姐,去哪?”
司机转头看着程姿,程姿回神:“南江别墅。”
程姿一路上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大动作,甚至手机都没有拿起来过一次,让前座的司机一度担心她会逃单。
车子开到南江别墅门口被拦住,这里没有认证车牌的车子没有登记是不能进入的。
程姿放下车窗,和保安打招呼:“王叔,是我。”
“程小姐?好久没见到您和林总了。”
“里面还有好一段路,让司机进去吧。”
保安是认识程姿的,当然也看在林总的面子上。
的士司机第一次进入这么豪华的别墅区,心里忍不住感叹自己眼界狭隘。
程姿轻车熟路,进入别墅,房子的密码没换。
房子里面还亮着灯,程姿开门,阿姨站在玄关处,见是程姿,笑容缓了两秒:“小姐,你回来了。”
程姿扶着门把手,愣了两秒,这才意识到这是在林肃的家里。
确切的说,是林肃曾经养着她的家。
“不好意思,王姨,我……”
“吃饭了吗?”王姨和程姿一同进入这个房子的,她和程姿也认识了五年多,她大概能猜到她和林肃之间发生了什么。
程姿摇头:“想吃您煮的面。”
“我今天也是恰巧来打扫一下卫生,不知道厨房里还有没有食材。”王姨解释,“你走了以后,林总就让我定期来打扫,他应该很少在这里住,房子很干净,您随时可以住。”
“不了,我只是走错了。”
“我去看看厨房。”王姨赶忙跑去厨房,想能多留程姿一会。
整个别墅一尘不染,陈设都还是程姿离开的时候的样子。
程姿的电话声响起,她看一眼来电人的名字,挂断电话。
电话再次响起。
吵。
“程小姐,你的电话响了很久了,不接吗?”
程姿回过神,挂断电话。
“厨房里只有几个鸡蛋,所以我就给你煮了鸡蛋面,对付一下,别饿坏了。”
饭后程姿的电话又响了几次,她觉得烦躁,直接将手机关机。
程姿忽然觉得自己十分的可笑,嘴上说着要离开林肃,可遇到一点挫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肃。
她的药用量不够,心里堵得慌,找不到一个释放的口子。
她站在窗台,看着窗外寂静的一片,曾经她看着外面,想的是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而现在,她的心变了。
她需要林肃,至少在那个方面,没有比他更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