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姿大着胆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空洞的眼神暂时有了聚焦,看向林云姿。
她拿出藏在身后的小手,手上拿着一小丛淡紫色的野花。
“我来看哥哥了,哥哥要快点好起来。”稚嫩的童音在病房响起,引得同病房多看了几眼。
祁竞看了这花一眼,眼角一抽,转而又看向窗外。
林云姿背后起了一层冷汗,这怎么跟她想的不太一样,这种时候不应该表演一波两情深的吗?她连台词都想好了。
突然一个激灵,她想通了什么。这可是未来鼎鼎大名的变态杀人犯啊,她居然在用正常人的思维揣测他的心思。之前是觉得或许这个时候的他还小,三观还没歪,说不定还可以纠正一下。但她却忽略了一种情况,有些人从一出生就是天生的坏种。
说不定人家压根都不感谢她救了他,反而还怪她为什么不早点来救他。
脑补过头,她自顾自发起了愣。
祁竞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看过了就回去吧,我没事。”因为长时间没说话,他的嗓音粗粝沙哑。
林云姿回过神,慢慢挪到他病床边,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
“哥哥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和晚晚一起过年。”
说好话总应该......不会错的吧。
祁竞顿了一下,拒绝的话堵在嘴边,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期待。
“看情况。”
.......
时间转眼就过去,祁竞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林云姿穿上了粉色战袍,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只粉汤圆。
祁竞出院后被医院职工送到了家门口,就看到一只粉汤圆蹦蹦跳跳地过来拉住他的衣角。
“哥哥我们去杨婆婆家过年。”
祁竞被硬拉着去了杨婆婆家,心灵手巧的杨婆婆早已准备好一桌的年夜饭,看到两人走来,笑着招呼他们进来。
屋外适时下起了雪,鹅毛一般纷纷扬扬地落下,小丫头一看到雪眼睛都亮了,赶紧刨完了饭出去玩雪去了。
杨婆婆怕小丫头着凉赶紧拿了褂子和手套追出去。
祁竞冰凉的双颊逐渐染上暖意,杨婆婆家并不大,饭菜也并不丰盛,但是门外的喧闹声却让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滋生,痒痒的,他并不讨厌。
林云姿不知道祁竞此刻的心理活动,她现在是真的很兴奋,作为一个南方人,从来都没有真正地看到过雪。
雪顷刻间就落了满地,在地上慢慢积累出厚度。
那可是雪诶,白白净净松松软软的雪,她简直要沉醉了。
之前演戏的时候也拍过雪景,但是和真的雪还是不能比的,她恨不得一头栽进雪里。
林云姿玩心大起,不知好歹地抄起一个雪球抄祁竞丢去。雪球在空中形成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啪唧一下落在了他脚边。
“哼。”祁竞发出嘲讽的音节,然后在林云姿无害的眼神注视下,捧起脚边的雪,给林云姿来了个‘贴面礼’。
林云姿一抹小脸,不服气地继续还击,两人大战许久的结果就是祁竞身上干干净净,而林云姿的脸被砸地通红。
杨婆婆在一边笑着让祁竞下手轻点,某人一边应着手上动作却不见停。
她瘪着嘴,眼里的泪转了好几圈还是被她收了回去。不行,骨子里她是个成年人,不能动不动就哭。
但是真的好痛,这人怎么就对着脸打。
小丫头上一秒还满脸委屈地想哭,下一秒就没脸没皮地笑着跑过去。
“哥哥,堆雪人!”
祁竞不应,直觉告诉他小丫头没安好心。
林云姿心道没意思,下一秒伴随着巨响天空中绽放出绚烂的色彩。
这个年代对燃放烟花爆竹还没有禁令,林云姿捧着脸看烟花,心绪却逐渐飘远。
她好像,有点想家了。
她常年在外工作,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回家。但是她一般也不会太想家,第一是因为通讯技术发达,家里人也会偶尔给她打视频电话,她知道爸爸妈妈过得好就好。第二是因为工作实在太忙让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工作以外的事情。
如今,她的生活突然就没有了工作,因为年纪小不用上学而每天有大把的空闲时间。
而且......在那边的她,应该已经死了,也不知道爸妈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样......
林云姿心脏一阵刺痛,鼻头酸得她快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祁竞偏头去看林云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满脸眼泪鼻涕却忍者不出声的模样。
他皱眉,刚刚自己打得真有那么重吗?
直到两人告别杨婆婆回家,祁竞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哥哥,我要跟你说个秘密,你蹲下来点。”林云姿刚哭完眼睛还是红红的。
祁竞本是不想听的,但是看小丫头这副惨样,鬼迷心窍般地附耳过去。
一阵冰凉感从耳边扩散,小丫头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祁竞冷着脸又将小丫头欺负了一遍,气得人一天没理他。
......
时间过得飞快。
因为之前有好心人帮两人办好了入学登记,到开春的时候祁竞就去上学了,和陈壮壮还有柳靳他们一个小学。
祁竞比他们大一岁,但是和他们一样上的一年级。
两人还是住在原来的小破屋,但生活条件确实上了一个档次,至少是吃穿不愁了。
林云姿暂时不用上小学,在家里乐得清闲,慢慢地也学会了做些简单的饭菜。
只是她发现祁竞好像不是很开心,虽然他之前看上去也总是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但是她总觉得他在一点点地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陈壮壮和柳东上了一年级之后就不怎么来找她玩了,林云姿也没处去问是怎么回事。
继祁竞上学后又过了一年,她也该去上学了。
七岁的余晚晚脸上褪去了点婴儿肥,显得一双杏眼又大又亮,平时说话软软的,学东西也快,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
林云姿倒不见得有多喜欢上学,毕竟学的玩的都是些很幼稚的东西,她就是再有童心也禁不住天天这样,真的很无聊。
某天放学后,老师把林云姿叫到办公室,说是要让她为给学校捐款盖楼的好人叔叔鲜花,她笑着应下了。
周一升国旗时,她代表全校学生献花时才发现对面的竟还是个‘老熟人’。
苏建宁笑得慈祥,看到林云姿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然而林云姿心中却警铃大作。
这个人是前世祁竞犯罪路上不可或缺的催化剂,可不能让他们两个有什么接触。
苏大善人的表彰仪式在林云姿胡思乱想中度过。
她没发现,有一道视线始终跟随着她。
......
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林云姿在自己的小书包里发现了祁竞的笔袋,趁着下课时间,林云姿赶紧跑到隔壁教学楼去给祁竞送笔袋。
祁竞的教室在三年级六班,林云姿小短腿跑了好久才到,然而六班貌似还没下课,老师站在讲台上指着下面站着的一个学生破口大骂。
林云姿听了心里很不舒服,这个时候对教师的素质要求还没有那么严格,很多老师只懂教书却不知育人。
这老师话里话外充满着对这个学生的鄙夷,甚至还开始牵扯父母教育的重要性。
骂了很久,老师才终于结束,还很生气地让那个学生出去站着,直到那个学生转身,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林云姿倒吸一口冷气,那个被骂得狗血临头的人居然是祁竞!
她替那个老师默哀几秒,你说你惹他干嘛。
她偷摸着站远了点,却没有离开,继续在远处观察。
六班其他人好像司空见惯一般对站在门口的祁竞没有施舍一个眼神。
“每天都因为他被老师骂,害的我们老延迟下课,祁竞好烦人。”
“就是就是。我听说他好像没有爸爸妈妈诶,好惨。”
“惨什么惨,一定是他不乖才会被他爸爸妈妈丢下的。”
“不对,我听他们村的人说了,是因为他克死了他妈妈和后妈他爹才丢了他的。”
“啊,好可怕,我们和他在一个班不会也很危险吧。”
........
几个学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被躲在暗处的林云姿听了个正着。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三年级的孩子还没有形成完善的三观,在老师的引导下,有时候会本能地去讨厌和自己不一样的人,那些特殊的人,往往会被群体所孤立。
她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命运可以对一个人如此不公,她从来不知道祁竞上学后受到的是这样的待遇。
原来他一直都这样不开心。
上课铃声响起,林云姿头一次没有准时上课,她拿着本该送回去的笔袋满脸凝重地走进教室。
老师没有深究,只让她赶紧坐到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