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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佬

发表时间: 2023-02-15

公元3-6世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建康。

同时也是世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其面积规模和市政设施,人口数量,远远领先于同时代世界水平,波斯人、南洋人、西域人,甚至是拜占庭人,比比皆是。

永和初年,建康城已拥有28万户、近200万人口,街市繁荣,道路整齐,御道旁种植有中国最早的行道树——柳和槐以及橘子树,整个城市规整有序而又便捷实用。

这种实用和规整并存的城市模式被后来的朝代一直吸收传承,直接影响了唐代甚至深深影响了百济及飞鸟奈良时期的日本 。

建康城的中心是建康宫,南拥秦淮河、北倚玄武湖、东临覆舟山;建康宫外靠近覆舟山下,有一所面积仅次于建康宫的深宅大院,院内古树参天,亭台楼阁,红墙黄瓦,这就是会稽王府。

陈眕、陈谦二人的轿子在府门前落下,陈眕向守门家人递上了名刺,不多时,里面有人喊道:“有请广陵公!”

父子二人整理衣衫,迈步上了台阶,向院内走去。

在家人带领下,穿过雕梁画柱的抄手游廊,路过假山,池塘,八角凉亭,约莫一盏茶功夫,来到一所偏院内,青砖红瓦的一所房舍,正中间的房梁上端有个牌匾,上书三个大字,苍劲有力,“无为轩”。

只见一人身穿极其考究的金丝团花青衫便装,眉清目秀,三缕短髯,手拿折扇,长身而立,笑吟吟地立在一所大堂前的台阶上。

这就是东晋话事人,首席宰辅,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会稽王司马昱!

和昨天陈谦见到的那个神情肃穆的司马昱截然不同,好一付龙子龙孙,天潢贵胄之像。

陈谦暗赞,这就是刘禹锡诗中所谓的金陵王气吧。

陈眕走到近前,躬身一揖道:“老臣参见会稽王殿下!”

陈谦在身后也忙跟着作揖。

“哈哈,广陵公,快快请起,贵客啊,里面请!”司马昱满面春风地将二人让进书房。

进了书房,别有洞天,东西两侧墙壁满满全是书,南面是一个大书案,上面铺着纸张和文房四宝,香薰里飘着淡淡的玉檀香气,更增添了几分书卷气。

分宾主落座后,家人奉上茶水以及四样宫廷糕点,退了下去。

司马昱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这是广州刺史昨天送来的,刚刚采摘的岭南云雾,广陵公请。”

陈眕和陈谦在座中微一躬身,跟随司马昱一起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茶汤入喉,回甘清香,充斥鼻口。

“好茶啊,好茶!”陈眕眉头舒展,不由得赞道。

这么早的春茶,不是普通人能喝到的。

放下茶碗后,司马昱微笑道:“虎父无犬子啊,那天和庾爰之在殿上比剑,看得出温玉贤侄剑法极其精妙。”

陈谦在座中躬身谦虚道:“殿下过奖了,侄儿也是学了个皮毛。”

“那首诗做的也好,哈哈,妙趣横生,文采斐然。”

陈谦只得再次谦虚道:“还望殿下今后多多指正。”

他清楚地记得,司马昱在历史上有载,军事、政务都不在行,但极赋文学功底,对老庄之学颇有造诣。

司马昱不再理会陈谦,转向陈眕继续道:“广陵公,今天光临,有何见教?”

“不敢、不敢,”陈眕忙欠身道:“犬子那日在朝堂之上,言语鲁莽,今天带他过来,特地向殿下请罪,请恕他年幼无知,对国内形势见识肤浅,语出无状之罪。”

“哈哈,我当是为了何事。”司马昱轻轻挑眉一笑,接着道:“令郎年少聪敏,现北方局势混乱,朝廷正当用人之际,我看他,前途不可限量啊!老陈,比你我都强啊,哈哈哈……”

“哪有,他们这一代人啊,夸夸其谈,好高骛远。”说着,陈眕顿了顿,换上严肃表情,接着道:“晋祚兴衰,还得靠会稽王殿下总览全局,运筹帷幄。”

一阵爽朗地笑声从司马昱嘴里再次喷薄而出,“老陈啊,言重了,言重啦……没有你们这些老一辈朝中重臣支持,恐我司马家在江南也立足不住。”

越叫越亲热,一口一个老陈开始了。

陈眕洗耳恭听之余,暗暗踢了陈谦一脚。

陈谦会意,赶忙躬身道:“朝堂奏对,确是小侄人生第一次,未经大脑思考,殿下海涵。”

“哦?”司马昱眉头一展,温言道:“贤侄啊,年轻人就该有此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大胆的说,今天我要听听你的心里话。”

“殿下,他有什么正经话,您日理万机,小儿幼稚之言,不听也罢——”

“唉,老陈,此话差矣!”司马昱正色道:“你我久居高位,很难听到年轻一代人的真言吐露,就连民间之言,也听不到喽,让他说,大胆的说,我恕他无罪。”

陈谦站起身来,躬身一揖到地,壮了壮胆道:“请恕小侄冒昧,您觉得如今是该北伐,还是不该?”

“该!”司马昱毫不犹豫地道。

“那由谁来率军北伐何事?”

“桓温!”

“小侄认为,他不合适。”

“哦?愿听其详!”

此话正中司马昱下怀,谁都能看得出北伐时机,但是这个领军人物是谁,就是一个政治智力考验了。

“征西大将军虽然文武兼备,手握重兵,但小侄认为他不合适。”说着陈谦瞄了一眼父亲。

“他怎么不合适?”司马昱饶有兴致的看着陈谦道。

对于上层的博弈,陈谦已然心中有数,他不卑不亢地朗声道:“征西大将军刚刚荡平成汉伪政权,西川地区民心不稳,屡有叛军作乱,需要他坐镇荆州,绥靖巴蜀,保持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维护来之不易的胜利成果。”

“嗯,甚是,甚是。”司马昱手捋须髯,赞许道,“那你说谁该率军北伐?”

“当然是您了!”陈谦毫不犹豫地道。

“混账,殿下操持朝廷政务,掌管中枢,千头万绪,天潢贵胄,岂能亲身犯险!”陈眕呵斥道。

但陈谦此话让司马昱心里非常舒服,虽然没带过兵打过仗,手无缚鸡之力,但前面有诸葛亮前辈,后有他爷爷的爷爷晋宣帝司马懿啊,一样的文人,统领几十万大军南征北战,所向披靡,作为一个男人,谁不想指挥千千万万个男人,谁心中又没有一个战神梦?

“让他说下去,说下去嘛,老陈,年轻人嘛,有朝气,有想法,这是好事。”司马昱笑道。

“殿下只需挑选几员猛将,率领十万大军,以寿春为北伐基地,强渡淮河,稳扎稳打,巩固根据地,步步紧逼,把胡人赶出长城以外,西边出一偏师,出襄阳,威胁长安、洛阳之间地带,令苻健、冉闵两方势力互相猜疑,牵扯其兵力,最起码中原可尽归我大晋所有。”

又是一阵子的沉默。

陈眕是经历过北方战乱岁月的,对中原地理了熟于胸,他从心底对这个儿子刮目相看,感觉这个大方向的战略,怎么也不会出自这个臭小子之口,难道他突然遇到神人点拨了吗?

良久,司马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倏忽站起身来,神情庄重起来,一个月来的犹豫不决被陈谦之语解开了,第一是以历阳(安徽和县历阳镇)还是寿春为北伐基地,第二是出兵与否,第三是陈谦说的猛将,眼前不就是现成的一个嘛。

想到这里,他又恢复了原来的笑容,缓缓道:“贤侄所见,朝廷会考虑的,来,喝茶。”

这个朝廷会考虑的,其实就是我会考虑的。

说着,司马昱端起茶碗,示意了一下陈氏父子。

“咳咳,今日已打扰殿下多时,殿下公务繁忙,得空休息一日,微臣心下不安,就此告辞。”陈眕起身躬身道。

“唉……”司马昱拐弯拉长了语调,继续道:“老陈啊,你见外了。”

稍一思忖,又道:“吃了饭再走吧,快到晌午了,我还没讨教你书法和辞赋,当年洛阳的金谷二十四友,你是硕果仅存,二陆、刘琨、左思等都不在人世,甚是可惜啊。”

“改天殿下有闲暇,微臣随叫即到,绝不耽搁。”

“好,好,那我就不挽留了。”

说着,司马昱站起身来,将父子二人送到书房外,侍候在院中的家人上前,引领着他们向外走去。

“父亲,我还没说完,您怎么就告辞啊。”

“儿啊,你没看见会稽王招呼喝茶了吗?官场之人,如果没什么话讲了,就会端茶碗招呼,意味着送客的意思。”

“哦,哦,端茶送客啊。”

边说,两人边下了王府大门台阶,奔轿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