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为幕、马路为台,昏黄的路灯下汇聚起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流。众多流动小吃摊的灯光陆续亮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在路边组成了一条光龙。
人流最为集中的摊位旁,打着赵氏烧烤的字号。一条精瘦黝黑的手臂在案板上方有节奏的挥动着,雪炼似的刀光随之左右翻飞。
时间不长,红白相间的新鲜羊腿,便被斩成拇指肚大小的肉块。
放下切肉刀,精瘦的手臂又抓出几十根铁签,对着案板一阵乱捅。转眼之间,一大捧肉串便穿好了。
“我靠快看!好快的刀,好熟练的手法!这简直就是艺术!!”
烤炉上方,一把卷了边的破烂蒲扇猛扇几下。顿时,灰白色的木炭变成了一片火红。金星乱溅,混杂着油脂的白烟升腾而起。
烟雾中伸出三根手指,一撮独家小料在烤炉上方轻轻撒下,浓郁无比的肉香便猛地在空气中炸了开来,飘向四周。
“几位大哥的烤肉好了,不好吃不要钱~~”一个留着油腻长发的精瘦少年面带微笑,走向路边的简易矮桌。
‘咚!’一声闷响,锋利的餐刀从少年指间不慎滑落。刀尖挨着一只胖手深深刺入了木制桌面。
“老,老板,我们肯定会给钱……”
“手误,手误,不好意思。”迅速抽回小刀,少年讪讪一笑。
少年将手中的铁签捻动的哗哗作响,香气四溢的烤肉摆满了客人桌上的铁盘。
见客人吃的赞不绝口,少年顿时也来了精神,继续挤眉弄眼的吹嘘着自己的手艺。
…………
等到送走了最后一批食客,少年浑身都已熏透了烟火和羊油的味道。
少年借着漫天的星月之光,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自己的烧烤摊子。
哼着坊间的小曲儿,少年将板车蹬的吱吱扭扭,向远处的老式巷子急行而去,腰包中一沓油腻的钞票则是少年这晚的劳动成果。
“咳咳,姑娘叫大莲,俊俏好容颜,此鲜花无人采,琵琶断弦无人弹呐……”
这个经营烤肉摊子的少年姓赵名玄,算起来今年已经十七岁出头了,一年前才刚刚从外地来到这座喧闹的内陆小城中独自闯荡。
为了生活,初来乍到的赵玄打起了在夜市中经营小吃摊的主意,但是赵玄弄的这个烤肉摊子一直经营的不温不火,仅仅混个温饱。
直到十多天之前,少年不知从何处学了高艺,切肉穿肉以及调味的水平暴涨。
凭着这份独到的手艺,赵玄晚上出摊时,现切、现穿、现烤、现卖。
‘赵氏烧烤’在几天的时间里便咸鱼翻身,成为了这条小吃街上所有摊贩中最火爆的摊位。
赵玄生意出奇的火爆,这也让几家临近的小吃摊贩前却变得清冷了许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自此赵玄便与另外几家经营惨淡的摊贩结上了梁子。
破旧的三轮车被踩的吱嘎作响,时间不长,便晃晃悠悠的拐进了一条幽深的杂居胡同。
突然间,一包散发着恶臭的污物从阴影中飞出,猛地向着赵玄迎头砸去。
面对突然而来的袭击,少年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赵玄迅速提气运力,抽出车座后清理碳灰用的铁铲,向上轻轻一挥,便将整包污物挑落一旁。
赵玄在外闯荡多年,哪里是白白吃亏的性子,顺手从身后又抽出一把穿肉的铁签,天女散花般的朝着对面的暗影中撇了过去。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铁签将巷子深处的墙面打的火星乱冒,一阵杂乱的脚步在黑影中响起,四处躲闪。
“我艹!疯子!”
“赵玄,我劲嫩小妈……”
数道风格迥异的叫骂声,从巷子的极深处中传来。
赵玄咽了口唾沫,强作镇定朝着传来脚步声的阴影处喊道:“冷涛,我特么的知道是你们几个。”
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是没用的,有本事把客人重新拉过去,那才算你们能耐。
老子的刀法你是见过的,若不服就过来与我见个高低。老子虽然只有一人,信不信我发起狠来切了你们的桃。”
向对方回骂了几句狠话后,赵玄心知对方人多势众,甩了甩长发,表示自己轻易不懈砍人,便用力蹬着板车,一溜烟向家的方向冲去,旧板车被蹬出了场地赛的速度。
车头刚进院门,赵玄脚下便发出一声脆响,板车的链条断了。
从傍晚忙到半夜,少年一直水米未进,那些卖钱用的羊肉是舍不得自己吃的。回到家中,赵玄取出两张冷面饼,就着温开水,一顿简餐填饱了饥肠辘辘的肚子。
夜已渐深,小院之外万籁俱静,屋内老式的白炽灯散发着忽明忽暗的光晕,赵玄独自坐在靠墙的方桌旁,时而自言自语,时而一阵傻乐。
若是让邻居街坊看见这三更半夜独自说笑的少年,定会以为他赚钱赚成了失心疯。
唠叨了半天,赵玄似乎感到有些口感舌燥,静静的盯着方桌上的一座木头神像隐隐出神。
木雕神像披甲持剑、跨虎挽龙,一副古代武将的样子,悠长的岁月将神像的表面镀上了一层厚厚的包浆,呈现出一种红的发黑的重枣色。
挠了挠满头的油腻长发,赵玄继续语重心长的对着神像继续谈心。
“赵老大,赵大哥,给点面子,给点面子说几句话啊,咱们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千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
再说前些日子咱俩不是都滴血认主了么,一家人了你可不能不管我啊。若不是我收拾杂物时割破手指,你还躺在墙角那堆垃圾中呢……”
只是任凭少年好话说尽,威风的神像看起来依旧只是一块普通的木雕摆件。
闹钟的秒针滴答不停,少年终于耐心耗尽,抬手在木桌上重重的一拍,对着神像大骂起来:
“赵十八!你别在这装傻充愣。老子告诉你,面子是互相给的,我好话说了一箩筐,别给脸不要脸啊。
……
赵十八!!你若再不出声,我就把你扔到炉子里炼成烤肉的黑炭。”
片刻之后,少年的激将法似乎有了作用。昏黄色的屋内竟然无风自起,一股冷风打着旋拂过神像所在的桌面。
只见摆在桌上的木雕神像左摇右晃,发出咔咔的响声。神像的脚下也生出一股白气罩住全身,两道蓝色光柱从神像的双眼中径直射出,沿着屋内来回扫视。
木雕神像似乎有些怒意,抬起手中的木剑指向坐在一旁的赵玄。
“聒噪、闭嘴!!
赵玄,你这个无赖,不要仗着我对你有些好感就得寸进尺。
狗屁的滴血认主,那天我只是偶感一股有些熟悉的气息,这才让我从沉睡中苏醒来。”
被愤怒的神像一通臭骂,一旁的赵玄却不惊反喜,连忙拿起早有准备的一瓶好酒给神像满上了一杯。
“呵呵,赵十八、赵大哥,你总算醒了。
息怒息怒,喝杯酒消消气,尝尝这个牌子的味道顺口么。等过几天再挣些钱,我给你买八大名酒喝。
刚才你一直不搭理我,所以我这才拿话激你。”
闻到桌上的酒香,神像赵十八猛地一怔,眯着眼盯着桌上香气四溢的杯中之物。
神像张开阔口用力一吸,酒杯中的酒水便化作了一道弧线凌空而起。
接连几杯美酒下肚,赵十八心满意足的砸吧着嘴,仿佛全然忘了刚才的不快。
“啧啧,浓香系的,味还不错。这酒的绵柔顺口、回甘留香,算你小子有心了。
若不是我赵十八与你有些说不清的缘分,这次我必定缝上你那张臭嘴。
咳咳,有屁就快放吧,今晚你叫醒我又有何事。”
赵玄笑容满面,厚着脸皮说道:“嘿嘿,别一副上纲上线的样子,咱俩谁跟谁呢。
那啥,我知道我不该总是烦你,可我最近倒霉事不断,而且总有人暗中找我麻烦。那些人可不全是只敢打嘴炮的混混,有那么几个可是真敢下黑手的……
老赵你是不是也该教我点真本事了。不然我若挨了欺负,你脸上也是无光的么。”
赵十八摇了摇头笑道:“修行讲究的是因材施教循循渐进,你以为我教你的基础刀法和桩功呼吸法仅仅用来切肉的么?
大丈夫一时隐忍则海阔天空,你那烤肉摊子绝对是个磨练心性感悟人生的好地方。过些日子吧,到时看你的武学进境如何再说其他。
对了,下次喊本仙醒来时,记得买你答应我的好酒。”
不等赵玄回话,赵十八直接闭上双眼收了神通,再次变成了一个寻常的木雕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