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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第一仙

彭炜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一颗金蝉寿命无疆能力无限一个少年向死而生重来修炼格物还是格心修武还是修真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的世界朱厚照与八虎之乱的历史背景谁的道才是真谛?谁才是江山霸主?

主角:张靖,楚冰凝   更新:2023-01-29 16: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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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张靖,楚冰凝的其他类型小说《大明第一仙》,由网络作家“彭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颗金蝉寿命无疆能力无限一个少年向死而生重来修炼格物还是格心修武还是修真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的世界朱厚照与八虎之乱的历史背景谁的道才是真谛?谁才是江山霸主?

《大明第一仙》精彩片段

森冷铁狱,骨子里透着寒意的枪,外斜在门户之间。打着盹的提枪侍卫,呼吸若有若无,仿佛夜色里的冰窖,裹着再厚的长袍,也被铠甲如月照亮寒光。这些只是喽啰而已,他们的睡眠无足轻重,因为一刻钟前,大明又一个家族被覆灭了。

自从朱棣藩王之乱,大明历史反叛就没有停息过。这一切都在刘瑾的掌控中,不少藩王的隶属家族都被他亲手送入了断头台。如果朱棣还活着,或许会后悔那一场靖难之役,兄弟朱允文被亲手杀死。自那以后,东西厂设立,锦衣卫也掌控大权,可谓是“三分天下”。

三大组织的背后,却有一双大手盖顶,笼罩的阴霾仿佛攫取生命的风暴,一场场的断头邢台,都随着家族的覆灭,而一再上演历史剧情。

只是,那把刀终究没有悬在朱厚照的头上,这一个花花公子,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绣花枕头,只要给了一些甜头,随意拿捏。这一次倒下的家族,是明朝八虎之一的张永旗下的世家。

他也是一个太监,如果没有他的非凡手腕,也许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

只是太监和太监也会斗,没有人知道刘瑾的想法,一介太监只手遮天,就连同僚之一也要谨慎处理。张永也因此多次被检举,特别是京城坐落的一个旁枝,就这样被折断了。

主脉还活着,却也是时刻提心吊胆。

“ 那少年终究是死了,可惜了,才十七岁。”

夜色下,走来三位侍卫,他们是过来交班的。那边打盹的人立即反应,迫不及待的退下。

侍卫在夜色下,吞吐着草烟,说着惋惜的话:“最近张永被打压之后,下一个是谁,我们也只能坐而观之,只要不落在我们头上就行。”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不出现靖难之役这样的大事,小命保一生,一般没有问题。

风忽尔吹过,苍松与屋檐的叶片一起舞动,好像肃杀到来的前兆。一辈子在这里看守,也就是个铁饭碗,多少人都羡慕。

“有点冷,我们进去抽烟。”

其中一人,长方脸,头盔随着脖子晃动了一下,然后跨入其中。

刚落步三五步,后面人就见他停止下来,人以不自然的角度站立,腰杆是硬的,人是仰着的,脖子部位赫赫发着气,五爪不由分手的紧张拿捏虚无。

“你怎么了 ,喂!”后面人赶紧上前,扶住他的时候,才感觉到了压力,一片血腥落在他的脖颈,然后顺流到了那人的手臂上。

“刘彪?”后面人猛然觉得不对,拔剑挺身,剑的光芒聚焦在夜色,双腿如旋转的风车,武功不算高,但也不是花拳绣腿。只听夜色中,叮的一声,这夜色里叹息一声,又呵呵的一笑,剑与整个夜色融入一体。再听到砰地一下,弹射出四分五裂的剑体。

一部分扎入那人的身体,更多的扎入前面之人的头面。

痛苦的挣扎,仿佛是死亡的前奏。接着倒退的人,双手一笼,四方中幻化几个影子,来不及了,四周的影子仿佛合一,一拳两拳三拳,一共十几拳在身上。雨点拍打如错位的寒风,淅淅沥沥,劈头盖脸,拳拳到肉的痛,随着他的一声咳嗽,整个人趴在地上。

这时候四周影子聚合,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出现,猛然跨出一步。

三个身影分别倒在寒风里,这里也旁若无人,一切都消散殆尽。

等到另一批换班者到来的时候,已经是寻人无果。

京城的邢台上,一个少年的身影,瘫倒在原地,淅沥小雨从空中碧落,全是寒冷,不是温润。也许死亡是最好的解脱,此刻已经离开了人世,也便没有再多的痛苦。毫无气息的身影,不止是他一个那么简单,整个家族都因或多或少的刑罚,没死的也就送走了,死了的过夜也该清理。

树叶沙沙作响,唤醒了这充满痛的京城。一个家族,就这样的被清扫殆尽。刘瑾作为朝廷最深得人心的掌权者,已经超越朱厚照的能力范围。他的目的也许不是天子,但至少在位几十年,也可以泽被子孙。只要朱厚照还昏庸无道。

这事也是朱厚照默许的,毕竟张永不是什么好太监,在他这里只欣赏刘瑾。

该死之人,天命难违。

夜色里,一个身影如鬼魅一样,他检查了一圈附近,终于找到了那个熟悉的人。是他,那个十七岁的少年,与他在牢狱里有一面之缘。

他看到对方满身是血,经脉肉身几乎被切断,体无完肤的少年,眼神里空洞的望着这个世界。生命结束了,可是他不甘心,自己家族就这样成为了陪葬品。上有老下有小,几乎无一幸免。这才是他挂念的吧。

那个身影摇摇头,把他的眼皮覆下,然后一只手托着虚空。

“只能这样了,格物致知法。”他托起的手,变戏法似的有了一根树枝,青色的树枝完全新鲜,比活跃的血液还要迸放。它在雨水里,被雨水滋润,越发的强壮。这树枝忽然发出亮丽的光芒。青芒一点聚焦在了枝干尽头,然后随着他手臂抖动,恍然一点落到了少年的身体上。

少年的身体血肉也开始吸收,青芒与雨点一起洗刷了他的狼狈。少年的冰冷尸体,却也抖动了一下。他的身体逐渐被绿光给抬起,那个身影也是满意的笑了笑。

“再晚可能就救不过来了。”身影叹息中又有了希望。

少年在空中转动了一下,无数的绿光融入躯体。而温暖也开始展现在方方面面,肌肉恢复了色泽,一切向着好的方向改变。青芒不知道何物,但是这绿意居然能生发无穷,少年咳嗽一声,一片淤血出来,他的身体也终究恢复寻常。

而在少年落下的时候,那边的身影回头一观,隐隐觉察到了什么,马上抄起少年的躯体,奔赴入渐小的雨点中,破开万般荆棘,而他离开的瞬间,有一枚雨点如针尖麦芒,刀削雨点,迎风飘来。


“是格雨道!”身影斗笠在微风中倾斜了一下,雨声延绵,其中的麦芒杀气毕露。

他在空中只是随手一招,这青芒忽然利剑似飘出,与麦芒对冲。玻璃碎裂,雨点落下,形成了晶莹的点缀。

那边虚空中“咦”了一下,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能轻易击溃这招。

只见空气中弥漫不祥,一女子身段飘然,在雨中如履平地,因为那些雨点打在身上之前,雨幕已经成为了她的护盾,甚至于环绕她的周身,而一切操纵本源就是她的双手。双手在夜光下银辉发光,柔韧的筋骨中有两块玉髓一样的事物。那东西,就是她的格物。雨水顺着她手臂里的东西,越来越光芒万丈。

旋转出一阵轻风,两手妙手转动,圆圈化开雨幕,其中流泻的雨点,组成了一把若有若无的形剑。

不好!

那身影也是感觉不对,斗笠先一步甩出。

而斗笠之上绿光缭绕,光芒啪地打在旋转的雨幕上,剑身没有凝聚成功,反而击退了对方。

这时候身影一头银发,拔地而起,瞬息来到了城楼上,再眨眼,人已经飞驰天远地远。

“真是个臭老头子,这家伙的实力倒是不俗。”女子徐徐落下,双手垂落,雨幕也闲下来,仿佛有生命力一样。在她放松的顷刻,背后冷不丁如肃杀绽放,有一道拳头化大,金刚不败,打在她的身影上。

那边刚落下,却也冷哼一声,拳头在半空定格,在跌宕起伏的波纹中,几乎无法抽离。

却是见拳头上金刚再现,如金铁交鸣,以柔克刚的力量,被反作用,刚去柔去,一起化解了。

“好一个听雨楼的,竟然是如此谨慎,险些着了你的道了。”那人退后,双手的金色隐没,但是并没有完全褪去。

那女子才回头,自然她早有防备。

她面纱上冷锋飞舞的脸,有种不可言说的杀气,冷笑回答:“金刚门的家伙,倒是实力不俗,看来格这金块有点年头了,就是太硬骨头,怕手不是金银,而是都成了废铁了。”

她这样的戏谑,并没有让对方恼怒。因为这个女子实力不俗,以柔克刚,水能泄金,金刚门的武功可是被牵制的,除非远远超越对方实力,不敢不敢轻留。

那个男子一头秀发,同样斗笠,面罩,只是随身没有长物,拳头是他的利器。

“这里已经被盯上了,如果不跑,今晚一场大战在所难免。”那男子轻笑一声,回头屈膝抬腿,直接凌空而起,飘然不知多少丈,夜色也成为了遁去的笼罩。

女子也明白,这家伙想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她可不是笑话,不会被一群暗中蚕食的人追踪。

说来,她一下双手摆开,樱花舞动一样卷起雨幕,随着她的身影奔驰长空,那些暗中的人也都缩了头颅。

在角落里,一个书生气息的男子,哼了一句,拳头紧握:“终究这京城风雨难测,朱厚照那家伙听信了刘瑾的话,想要夜色一锅端,谁知道那人只在尸首中救了一个不知名的少年,那老头我知道,他兴许就是当年朱允文的幕僚。”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身手矫健,牢房困他如无物,此人十分可怕,倒是回去需要通知一下丘大人才对,现在东厂是非不断,西厂人今晚看似没出现,却肯定在暗处,至于神机营的人,怕也就是救走少年的关系网。”

“那老头倒是肯和一个太监家族的人搭上关系,还是这少年本身藏着秘密。”

那人左思右想,看到几个身影从角落闪烁,接着遁入黑夜。

看来这场夜色的战斗,终究没有发生。各方势力,不过是走一个过场。

至于听雨楼和金刚门的到来,也许就是对少年的一个争夺。其余的尸首,哪怕位高权重,似乎没有人闲管。

少年究竟身怀什么秘密?

这不仅仅是这书生模样之人考虑的,在夜色另一头,一个黑衣身影,笑了笑:“那张永能放弃家族长辈尸首不拿,而是让人动了少年尸体,这到底是什么算盘?莫不是那少年是他过去没当太监的私生子?”

在东侧夜灯下,一老人从草庐中醒来似的,他看了一眼四周,掐指一算,“想不到这张永真是舍得,自家权贵都没有全尸,那少年却成为了希望种子被带走。”

“只是他再如何,支撑得起国运吗?倒不如那个病秧子!”

“嗯?不对,这少年身上有东西,气运如此复杂,难道是因为朱元璋当年……”

他不敢多推算,天机不可泄露。当年他的师父也是只是随口一句,没敢提及,圣上当年也还是杀了师父。师父临终前的遗言都写在了碑文中,这些碑文后来被破坏和哄抢,于是下落不明。

他继承了师父的遗言,并没有入朝为官。

只是他的功力越发精进,不得不来京城修炼。

京城龙脉之地,要想从蛇化龙,可不是格物致知和心学研究能比的。

别看这国自程朱理学后,短暂的恢复了生机,但其实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前路还是十分渺茫,走错一步,就会陷入国运衰微的地步。

朱棣事件,再闹腾几次叛乱,哪怕是随便一个藩王,都要揭不开锅。自那时候,也不会靠逼宫达成目的,而是生灵涂炭,惨绝人寰。

天下之大,黎明百姓为水,帝王将相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叹息一声,一步三摆的离开了这里。

夜色里安静了许多,很多人各怀目的,却也在无声无息中落幕。

而少年被那人争抢去了之后,也无人再有机会。

因为他实力之高,胜过那女子,格物之道在他的手中,已经是熟能生巧,不说千变万化,至少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能杀人,也能救人。这是格物之道最重要的一点。甚至可以化形。只是那一步,等同于和另外一派争抢道机。你能法自然,我自然物为法,其实看似一样,完全是先后顺序的解读。

在这个世界,你格到了什么,心悟了什么,都是一门心思入道而已。且不说道法自然,至少道理道理,通道理,理自在身上,心则旁若无人在外。说来复杂,也不过是程朱理学开创了新时代。


夜色的雨,继续瓢泼在邢台,广场上的尸首,早已随着后来的官兵清扫干净。

没有人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只是少了一个少年,多了几分阴霾。

待到日上三竿,朱厚照依旧没有上朝。他的慵懒和对世俗的欲望,比什么皇帝宝座更有兴致。一个中年人,丝缎与花岗纹锦绣的衣袍,笔直而狭窄的肩背,随着他的傲气,登临在午后的朝堂。他看了一眼那一片宝座,座下全是锦缎加身的官僚,一人,压住了整个殿堂。

他的气质独树一帜,也只有当年龙袍护体的皇上朱棣,才有这样的魄力。

昨夜的事情已经被通报,满朝文武,都在静等皇上登座。

此刻皇上非皇上,而是一个好逸恶劳且骄奢淫逸的家伙。

少年只是一个引子,而文武官中一个稍显消瘦的男子,冷冷的看着最前方的那官,两人没有任何交集,却也有数不清的火焰燃烧。只要这件事被提及,皇上一定会惩治下去。只期待昏庸中多几分宽恕,否则,此事会环环相扣,在劫难逃。

……

岁月比少年更加锋芒毕露,那个白发老人,静静地站在屋檐外。大雨已经远去,换来的是阳光温润。也许是天怜奇才,房间里本空无一声,呼吸也难以听到,忽然却也沉重的咳嗽了一下。一口浊气旋出,然后是少年沙哑的声音:“我居然没有死!”

他真是激动无比,自己被受到千刀万剐,本来面目全非,谁知道现在的身体挺过来了。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昏黄中是刀耕斧凿的脸庞,纱布掩映之下,是他颤抖的身影。

是了,纵然是死过一回,自己也只是一个废人,丑恶面目,谁也不认识自己了。

他心头的痛楚,没人知道,自家家族不过张永的弃子,如果要救早就在刑场救了,未必会等到满门抄斩。他现在家破人亡,自己身体更是成了这样,换做是乞丐都比他活的舒坦。

不管是谁救了自己,救人本身就是错的,死了就是死了,苟活的痛苦谁能懂?

“爹!孩儿不孝,如果不是孩儿跟子璇那一趟子事,绝非把罪责加在我们身上,以至于张永也没有力量解救。不,也不尽是,他不过是把我们旁枝当作工具,替他挡枪罢了。”

少年苦涩地说着,身体颤抖不已,痛苦从大脑刺激,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方才醒悟了一下,“不,我不能就这样颓废,我一定要重新聚集功力!”

他抬起左手,试图感应他的格物之道。

格物之道,乃是这个世界最精纯的武功法门。比起更多的旁门左道来说,格物之道是格尽事物的本质,而非与事物相离,虚空创造。一切来源于真实,真切,真妙,他格中了事物,被事物认同,他就可以运用事物的力量,驾轻就熟下,绽放自身本源,即便是事物再复杂,也有机会领悟。

每种事物有不同的事物属性,就如五行属性一样,但这是事物的本源属性,比五行更精纯一些。

可以说,最初时格的是木的话,木就是防御,是建筑,是一种生发的器质。木能生生不息,更进一步,就是能够治愈,能重生,能缓解伤痛,也能固本培元。再进一步,就是他的本源,五行属木,则是用本源的木力,产生非比寻常的愈合之道,也能突然改造人体的结构,增强力量。超越五行本源,几乎没有人能格中,毕竟格物到了后面,与心学似乎是相通的。

换而言之,心学与格物之道,也就是相辅相成,一前一后而已。

他的身体中曾经有三种格物之道,一种是百年秋梨木,一种是百年剑锋金,还有一种是千年深渊井。

秋梨木使得他的躯体无比强大,虽没有达到改造结构的地步,但是第一步已经格成了。第二步如果要修满,必须花时间,去试图参悟本源。本源的参悟,也许几十年,也许一辈子。

他能在第一步参悟这么透彻,也是跟着张永的一个幕僚,那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加上自身才华不错,能体悟物质,于是几经点拨,实力突飞猛进。以至于他才十七岁,自身格了一物。可怕的是,他的天赋不仅仅格一物这么简单,居然还格了剑锋金,格了深渊井。

剑锋金是八字对灵性金属的一种造词。

深渊井则是家中那座深不见底,加上灵韵通透的井水。这井水是家中的风水阵所在,于是能够贯彻家宅,不至于泄财,但在皇命之下,他家族纵然腰缠万贯,也不得不面临生死大劫。

他的三种格物之道,都达到了第一步巅峰,本来是实力胜过京城不少才俊,却也是受到妒忌,最终落得下场之后,怕也没有人再觉得他实力不俗。连乞丐都不如的他,深感落差,痛苦就像昨夜的雨,把伤痛洗刷一遍,可疼痛依旧深入骨髓。

最要命的是,他没有了任何一样格物之道。

左手秋梨木已经断裂,纵没有成灰烬,但也衰败到了没有半点灵性。

右手剑锋金则是化成了精金碎片,在体内游走。

深渊井本来润泽五脏,现在也完全消失,似乎是作了最后的抵抗,然后顽强中牺牲了。

格物之道,都是格的物质灵性,照见自身,合道为真。

可合了又如何,还不是置之死地,后生也无可救药。

他试图站起来,却一个趔趄,双手扶着栏杆,身体的抽搐有如万针刺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叹息一声,要看看是谁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一个阴影从阳光过隙的窗棂透出,接着人影来到了房内。

只是一个苍老而平凡的老人,此人不知年岁,可有着超凡脱俗的气质。

他见少年浑身发抖,随手一挥,一道绿光从指尖缠绕,卷入少年身躯,生机勃勃润泽万物之意,缭绕在少年身体方面。接着疼痛去掉,那些带血的纱布下,是在迅速结痂。

少年震撼的看着自己身体,只是这一招,他就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真的不可思议!


这才是真正的格物之道!

少年恍然明白,他过去的道,都还是肤浅。即便自己突破,也未必是高人的对手。所谓“道阻且长”,没有人是靠着一帆风顺前进,他之前一路走来都太顺了。换而言之,秋梨木哪怕是万年有余,没有深层次的探讨,也就是废柴而已。即便他在京城曾是名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那只是他的生活圈而已。

少年抬起手,那结痂的部位,没有丝毫刺痛。他的身体有如脱胎换骨。

猛然间,他啪地跪了下来,“感谢师傅再造之恩,我张靖无以为报。”

“你不用跪。”一道绿光飞来,将他身影卷起来。

老人笑了笑,“若非我当晚感应,算到天机,也不可能想到你,更不可能专门来救你。”

“什么天机?我莫非有什么不同之处?”少年张靖道。

老人摇摇头,“你不要想那么多,我如果先告诉你,你未免能消化,或许还会被影响,导致你心中压力,所以你还是在这里养好伤病,不出一月,你定能肌肤完好。只是,你的实力需要你自己找回来。”

也是了,自己不能好高骛远,双手和身体里的格物都没了,该怎么找回来?

如今他不能寄托他人,即便是自己找到了替代品去格物,也需要一年半载。他不由想起了这一路走来的事情。想起了一个人,朱子璇。

朱子璇是皇亲国戚,是朱元璋时期的旁支。她与张靖可谓是青梅竹马,从小二人一起奔赴京城内外,好吃好喝,又认识了不少青年才俊。这事直到朱子璇认识了另一位男子开始,那是京城刘瑾的家族子弟,叫做刘炳。刘炳不同于那些纨绔子弟,实力极强,而且接近第二步只有稍许了。

张靖深感不安,但是朱子璇却在此刻与自己疏远了一些。二人的青梅竹马被这样拆散,也是朱子璇主动离开。当后来再次见面的时候,则是张靖家族落魄的开始。

张靖印象中家族有一个风水摆件,是一枚小小的金蝉。金蝉雕工细腻,上面雨润沁泽,清奇画风,金蝉摆在那里,都似乎自然在发光,有数不清的灵性。这枚金蝉一直放在祠堂的秘间。也就是那时候,张靖带着朱子璇见过金蝉全貌。朱子璇只是触碰了一下,呼吸间就满满是灵气,这灵气光芒,化作丝丝的韵脚,如敲钟一样把身上的一寸寸的经脉敲开。

习武之人,本就是要打开经络穴位。在程朱理学中没有这个概念。

因为程朱理学是才华学问之道,那些靠外力加持突破的,都是邪门歪道。程朱理学反而是道中精髓,能顺其自然的打开人体中枢。

那时候的张靖也得到了一部分恩赐,于是他的实力在京城能数一数二。

得到最多的莫过于朱子璇。

朱子璇此女一直有抱负,希望能为家族分忧。张靖也知道,她不是简单的少女。在别的少女绣花纹眉的时候,朱子璇已经开始了指点江山,经常与少年们讨论国家大事。

吃喝玩乐也渐渐变成了隔间小话题。

而张靖也越来越无法融入她们那些圈子。

毕竟张靖只是一个小家族,完全是旁枝的旁枝。

他想起了那一晚,朱子璇与几人相约,也是出奇的邀请了张靖。那一晚灌醉了张靖,醒来时候张靖却在自己家中祠堂。他猛然醒来,去看金蝉所在,完全找不到了痕迹。

他被家族父母长老臭骂了一顿。家族也从那一天开始,风水衰落。

不过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直很好奇。

朱子璇的情绪似乎也不太好,最后一次见面,张靖听朱子璇开口,“听说你家里的金蝉失踪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这东西真的丢了吗?还是你藏起来的?”子璇轻笑看他眼神。

看得他情绪几起几变。

“是你那天带他们过来,我喝醉了,于是失踪了,我家族也因此风水破掉,一落千丈。子璇,你到底是什么目的?”张靖目光如炬。

朱子璇避开他的火热目光,笑道:“如果我知道,还会问你吗?关于金蝉的事情,即便你不知道,却也被传开了,我也没有办法。”

“子璇,你是什么意思?”张靖冷哼一声,他想不到朱子璇居然是这样的女子。

朱子璇打开折扇,踱步一圈,忽地一笑:“你知道从小到大,我这人比较务实,并不可能有任何感情,所以你看错了人,而我也不怪罪你,毕竟我是我,而你心中的我是怎样的,都是你的一厢情愿。只是这次是皇上想要金蝉,你们家族不得不拿出来。”

“不可能!你居然是这种人!”张靖拍桌子怒道。

他第一次在女人这发怒,一般而言,他绝非浪得虚名的君子。此女太可恶了,居然在身边成为了隐藏的害虫,只为了他家族中的金蝉,不惜一切代价,和他交好再破坏友谊。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想起了儿时二人有说有笑,一起坐在屋檐上看月亮,在井水前与浮影作诗,在城外郊区骑马射箭,在大湖里乘舟泛游,甚至后来在竹林中追逐打闹。人生难道都是虚假的?

他不相信,不甘心,也不得不相信而痛苦。

“你忘记了我从瀑布上救下你么?”

“你忘记了被京城纨绔世子追逐,而我在前面挡着么?”

“你都忘记了,是的,看来你已经不是你,”张靖狠狠的道,他颤抖,愤慨,怒火中烧。他的拳头与秋梨木合在一起,经络变成了一块木头,向外扩张出一团绿色枝桠,这是他超水平发挥了,几乎接触到了第二步的门槛。

手中枝桠啪啪地抽动空气,直接破开眼前两丈距离。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对自己出手。

他不是很爱自己么,当自己是京城仙子。可是一切都因为这冲动的话语,打破了二人多年来的友谊。有的人有心,有的人无心,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

“我不想和你斗,金蝉没了,你的家族迟早被翻的底朝天。很可惜,你这个人不诚实。我也没必要和你纠缠下去。”

朱子璇抬起手,一只手中赫赤赫斥的,聚集出异样的光芒。光芒中居然隐约有一块石头的虚影,正如她的铁石心肠,顽固不化。


此刻,张靖知道,眼下的朱子璇就是一个冰冷的石头而已。

格石之道,以至于影响了她的原本性格。

枝桠从虚无中蔓延,刚缠绕到了石头上,石头上斑驳的纹理,就是一震。嘭一声巨响,周围的桌椅板凳,全部四分五裂,一块大石无形中冲撞,搅碎了枝桠,也深深的把张靖压在了墙壁上。张靖身上无法动弹,可他脚下却弥漫深渊井,一条柔可载物的水流,以柔克刚,弥漫全身。哗地一下,这一趟水流把张靖变成了泥鳅一样,直接脱离了石头掌控。

石头一冲一撞,只剩墙壁坍塌,屋檐背后是冰冷的寒风。而在跟前,寒风随着庚金似的剑,带着昏黄光芒,取代了夜色的凉意。是一种森寒的气息。他的剑锋金发动了。

朱子璇冷静的看着这一切,石头在自己的身体周围旋转。即便是无形无物,却也抵挡了片刻。金鸣声过去,张靖感到了一阵压力,仿佛再也无法刺入。可是自己的身影也限制在这里,二人算是打了一个平手。

朱子璇忽然失声一笑,这一笑又仿佛回到了儿时。

她的笑容灿烂,与她一起在溪水间畅游,那时候的自己与她是多么美好。也许,不出意外,两大家族联姻,也可能再没有后来的仇恨。刘瑾的介入,让两个家族发生了两般变化。

朱子璇的手指扣住虚无,笑声中蔓延:“也许我们真的走不到一起,那些过去都不曾留下,我们注定是两颗流星,皮影戏。”

张靖定住了心神,他若有泪花,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刻,与爱人的距离已经天地般遥远。

他勉强道:“这就是命吧,我没有对不起你,而你却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你如何认为,都是你的想法,而我今天不想和你了断。”朱子璇道。

张靖听罢,放松了片刻,就是这一刻,那石头忽然大放光芒,分裂成了许多小石子,劈头盖脸冲来。小石子的力量颇为巨大,每一颗都是流星雨。砸在张靖站的地方。而张靖人已经滑水一样消去身影,待到他的身体站稳,对方也已经消失在窗口。

张靖追出去,来到了门外,除了夜色柳舞,草木飘摇,再也没有其余的事物。

一番回忆过去。

张靖此刻已经落座。

那老人正说着自己的事情。

张靖有些忘我,现在才专注到他身上,而老人则是回忆中笑了笑:“也许京城的人都是这样,无情却有情。我之所以没有死,也是因为朱棣当年给了我一个机会。也是他对朱允文的歉疚。”

逼宫朱允文,本就是一场灾难。

朱允文不该死,而他朱棣更不该藩王之令,攻陷京城。

老者当年,也就是为了给朱允文改天逆命。

“那你最终成功了没有?”在柴火堆休息的二人,传出张靖的叹息。

有时候就算有情,就算是亲兄弟,也不得不互相残杀。因为这就是命,如果不死掉一个,总会有人反叛。

朱棣也是,或者他的其他兄弟也是。

“我不相信这是命,可是我后来认命了。”老人叹息一声。

“我一直觉得,人生不过匆匆几十年,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也许他们之间的争斗,也就是一场梦吧,而我至少保住了朱允文的命,这是他最好的归宿。”

“朱允文没死?”张靖不敢相信这一切。

他从来认为,只有朱允文死了,明朝才变得这样,兄弟相残,始乱终弃。

老人道:“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也不会活着,我去牢里那么多年,也就是朱棣给了我机会,也想从我口中得知朱允文的去向。”

张靖没敢对追问朱允文在哪里。

这是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老者道:“其实我也姓朱,只是我不是直系,我只是一个旁枝而已。”

“我如此维护,而朱棣没有杀我,也都是因为我姓朱。”

张靖若有所悟,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族,因为也就是姓张,换了一个姓氏,绝对不是这个结果。

有时候有情也是无情。但是到底是自家人,不可能完全的赶尽杀绝。那场京城旷日持久的火焰,带走的并不是皇帝宝座,更是每个人的刻骨铭心。

张靖没有经历过那些,但是自家的苦难已经经历了。他重生了一次,却再也没有复兴张家的心情。张永这样的太监,都宁可把自己的家族推入火坑。

他不相信任何一个太监。

就像那个只手遮天的刘瑾,就是一个狠角色,也许为了他的利益,可以牺牲一切。况且,他如今还在东西厂之上为非作歹,一人掌控东西厂的格局。只有锦衣卫还勉强归附在皇上身边。

午后他们在探讨,也吃了一些简单的蔬果,肉类则是没有。

毕竟这里荒郊野地,打野味也几乎不可能。

他得知这座宅院,已经有很多年头了,不是几十年,而是一百多年了。张靖也知道,这老人岁数起码在150岁往上,哪怕在牢房里,他也能够养生到百岁之上,可见他的修养极高。只是他的功力已经废了不少,于是内修的肌肤腑脏力量,都全滋润了他的身体。

能跟他媲美的人不多,至少长寿这方面,刘伯温是远远不如他的。

他可以一天什么都不吃,而吸收日月精气,吐纳虚空灵气,这就是他的修养到了,已经从外观到了内观,以外养内。而张靖是完全做不到的。

一晃几天过去,都是粗茶淡饭,张靖有打算继续休养,在养生这方面,跟他学的还需很多。毕竟一个150岁往上的老人,他所拥有的养生之道,格物之道,都格到了内在,这就有点接近于心学。

张靖也知道,最近程朱理学中的心理之学,有了新的脉络,于是也和老人探讨。在他的那个年代,毕竟是程朱理学的巅峰,这些年走了下坡路,却也是因为朱熹的去世。没有人相信朱熹真的去世了,高修养的人,影响了百年国运文化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离世?

而最近,一股新的力量出现,被称之为陆王心学。即便学问是老生常谈,却因王阳明的出现,新的解读,如破竹之势,传遍了半个江山。


“最近有一门脱胎自前朝陆九渊的心学,自这两百年发展,这门功课越发健硕。不是明朝初期那样,朱熹的理论显然都不如它的新颖。”

“你说的是新出的阳明心学吧。”老人淡淡一笑。

“你怎也知道?”在牢房里,伸手不见五指,也不能获取多余的信息,但是一想就释然了,这个活了一百五十岁以上的老人,确实具备某种预言能力。

“我知道很多,明朝这段时间,若要度过,非得出一个将才。而这个将才就是你。”老人笑道。

“我怎么可能?一身书生加江湖气而已,我也没有心思南征北战。”张靖道。

“你有这个潜质,只是璞玉未成金,不如我来发掘你的力量。”老人忽然起身,一根指头如竹子,格在了张靖的额头。张靖额上光芒闪烁,内中有静制动,蚂蚁一般的酥麻感,随即贯穿整个脑袋。整个脑门都成为了密密麻麻的攀爬点,上到卤门,下到了咽喉。忽然一股气从下丹田来到中丹田,继而冲到了上丹田。

最后脑门之上,点滴的酥麻感,与清凉感一起成为了他的反应。

他闭上眼睛,那些感觉十分奇妙,此刻他发现内观之后,灵魂都融入了一个部位。这个部位就是灵魂松果体,这里被一股玄而又玄的气息缠绕。气息如针慢慢探索,然后钻入了里面。

豁然开朗,轰地炸出了他脑海中的识神。他的秘密似乎要昭然若揭。

张靖猛然看到,内在的松果体中,居然存在一颗闪烁金色光芒的事物。

那是……张靖张开双目,他的眼前却不是那一座破房子,而是一处四野静谧的森林。四周传出了响彻天地的蝉鸣声。仿佛和声一样融为一体,与他的思想缠绕,纠集,他的脑海呈现的是蝉的波动。一声又一声,他的骨头都要酥掉了,强有力的冲击,从他的四肢百骸出现,破开万般障碍,一直达到了这里。黑暗的世界,不再黑暗,而是光芒聚集到了极点,金色的波动,从头顶仿佛太阳。

阳光万丈,解除深渊的黑暗,树林一下子招摇,起了莫名不明的生机。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勃勃,不再是那个弱质少年。此刻的他,与那些习修外道的武学大师一样,他的脑海与他的身体同步,更加强大。力量感动之如火,静之如水,抬之如息,闭之如空。

他的思维一下子突破了天际。

那巨大的金色光芒,仿佛金色落叶,把他的脑海世界点亮,而他也悟到了。

我明白了,它应该就是……随着他的身体腾空,在这个黑暗世界,他聚集了太阳一样的力量,自己化身成为了光,飞入空中极限处。那里正有一颗蛹。巨大的蛹呼吸之间,一动一静,分明此刻。他的身体接触到了它的时候,能感受到它的力量。

这生机怕是比肩万年秋梨木丝毫不差。

万年秋梨木也会断绝,会消耗而失去生机,需要时时与自己进行同步,吸收外界自然的力量。只是这股力量不容易纳取,就像是每一个格物致知者,他们格了物体,却需要与它们的灵性合一,最终达到把物格为己的地步。

也就是,自己就是物,物也是自己。自己作为人有灵性,而它也自然作为物,沾染了人的灵性。

物与物之间也可以产生连锁反应。只是,那需要更高深的实力。

这实力来源,源自于自己的领悟。

此刻,他也在试图打开蛹。巨蛹在金色的光芒下,越发的呼吸有致。

张靖知道,自己应该与它合一了。双手覆盖上面,温润的力量,如水一样生机活力绽放,金色辉光,明媚如玉,而二者在空中,一大一小,如一个太阳,一个月亮。

月华似练,日光如昼。

二者旋转在空中,互相吸收彼此。张靖付出了精神,而它付出了力量。

金色链接,直接横跨黑暗,把一切不妙都扫清,而下方的森林,在交相辉映里,升起了无数只金蝉。金蝉无穷无尽,飞入夜空的光球。光球巨大圆满,几乎压制住了张靖。

张靖只是一声吼,“合!”

就像之前修仙文明的合道一样,张靖的虚幻身体垮入半步,进入圆球内。

这个蛹的四周也布满了蝉的意境。

蝉代表了寿元,金蝉更是又代表金蝉脱壳。张靖也没有脱离的意思,而是它开始剥离,抽丝剥茧一样,进入到了张靖身体。张靖自此身体一边融入蛹,一边与数不清的蝉合体。

本来就很健壮的他,实力在突飞猛进。

在外界中,老者淡淡的看着这一切,拂须自然,似乎已经预料到了。

“金蝉来灵百凤鸣,金身寿比南山劲。苍松与柏不如他,任朝来去自在心。”老者默默念叨一句诗。

他也知道,张靖已经到了融合的关键。

此刻,张靖吸收的就是蝉的力量。

只是不知道,金蝉为什么莫名在他的身体里,还在他的脑海里扎根。

满天蝉如漫天星,一切都给了他温暖,仿若时空与他的交错。他的寿命得到了极大的增长。只是顷刻间,他本损伤的元气都恢复,加上寿命延长,他自己也能感觉施展禁忌的格物道,不再有任何的迟疑。

可是他现在没有格物道了,他的格物致知本领在而已,却没有合适的器物。

就像一杯水,此刻只剩下了杯子,如果光凭杯子,是解不了渴的。

光凭一弯秋水,却是可以当场饮用缓解,这就是所谓的格物。

格的是物,是有这东西,才能够格下去。如果没有,格的也是虚空,那就不叫做格物,是假象,是虚幻,是自我的假托而已。这和心学又有所不同。

张靖如今有点骑虎难下,他格物还是格心呢?

此刻的金蝉显然是物虚皆有。格物也可以,格心则是也需要时间即可。

看到散作淡淡金光的金蝉蛹,他可以明显看到蝉的纹理出现,和那些小蝉不同,这个大蝉具备的条理纹路,完全清晰,看一眼就能领悟不少。


融合大蝉的过程中,外界也隐约发出蝉鸣。

明明不是盛夏,而是冬季,此刻细雨无声,却也不如蝉鸣铿锵有力。朱老淡淡的坐在一旁,他知道关键时刻,是要张靖作出选择,是格物还是格心为先。闻道有先后,自然格物格心也是一个顺序而已。先格物,则是力量和脏器壮大。先格心,则是心脑与外界有交流。先后顺序很重要,有的人天赋在格物,却选择了格心为先,于是后期乏力,一辈子踏不上那般境界。

好在眼下格物和格心都方式,都出现在了跟前。只要张靖不是蠢人,他一定会选择最合适的道路。其实说起来,格物对他而言意味着快点入门。而且格物,未来还可以格更多物,也不必要出现一心多用的麻烦。格心就必须一心专念。

张靖深知,为何现在格物道还是很多,而格心尽管被提倡,却也不如格物道遍地开花。

朱老叹息一声:“格物之道,格心之道,到底谁才是真知灼见?”

“张靖,你不要让我失望,你的天赋虽不是顶级,但是你有慧根,有潜能。只剩下自我敲响警钟。”

确实,他如果选择错了,那么就是步步错,选择一旦正确,潜能就会爆发,那时候他的资质也会显得更好。

如你的资质根骨不是一成不变,而是随着年纪,方式,作出改变。社会影响了一个人的潜力,而自己则是运用潜力的人而已。

潜力在身,自然修炼有所成。领悟之道,化归于意向也就是潜能。

很多时候,矛盾和先后顺序极为重要。

此刻,外界也出现了艳阳,高悬在虚空,有如火热的炉子,驱散了外界的坚冰。湖面还是山脉,不再是前几日的雨幕带来的冰凝,而是一派春晖回暖的征兆。

也正是内外应了景,景色本就是心之感应。

有的人觉得景色好看,于是多留待,心有灵犀,道理百出。有的人觉得老生常谈,于是应景却不应人,放弃外在虚无的景观,而是内观自己的五脏六腑。

把腑脏观照了,实力也跟着上升。因为心灵决定物质,内观和外观,其实也都是相辅相成。心灵决定心灵,心灵决定物质,物质决定物质,物质决定心灵。看似一脉的道路,其实走出了四条不同的方向。

格物到极限的人也不少,那些人放弃了心灵,索性自己就是物化存在,与格物为一体。格心对他们而言,非常困难,因为他们只认识到了物质的表象。内在的东西,他们不打算看破。即便如此,他们的领悟力也足够了,物质到了极点,搬运山脉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古代有神通者,移山填海。

不是因为他们的心力多强大,而是他们的格物致知很厉害。

物化在外,使得物质应他们的要求,随心所欲,发力任何一处。

当初的张靖父亲张志岁,也就是达到了格物致知的上乘。

他没有去选择后来的心物一体,而是单纯的运用物质力量,据说他与物质的联系可以搬运一座建筑。奈何这样的人,也难逃一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被捉拿的时候,甚至带来了锦衣卫的一位副统帅吴理,他与张志岁有过短暂交手,奈何纯粹的物质力量,终究比不过心灵加物质,于是他的道被破了,人也吐血而亡。

京城的张家,就这样满门抄斩。

生命如夏花,四季有更替,也许下一个对象,又会是一片腥风血雨。

张靖的处境很难。

他想起了自家的事,父亲从小的教诲就是:“心即是理,格物致知,格的是物理。”

这是他所认为的,虽然没有错,但是抛弃了心学的根本。

理反而后来居上,道理道理,他也钻到了这里面无法出来。

你可以认为一件事物的基础属性,是天生,后天的环境,造就了它的发展,于是就是先天为道,后天为理。但是,换而言之,如果是一件活物呢?死物可以定义道理,活物可不讲道理。

而且,这世上哪怕是木头石头都有灵性。

如果一定要说没有灵性,只有天性的,那就是金木水火土本源。它们本来的模样,称之为本源,火在虚空燃烧,水在川泽游动,木在地里生发,土在地气养成,金在地里凝聚。

本源的不同,代表了很多不同的特性。

张靖闭上眼睛,感受着如丝如画的金蝉。金蝉上的盔甲发出金丝一样的光芒,双手的丝线与它们的纹理,伴随着光斑的隐隐,这形上的光谱,化作一点点的金色流云,倾注在彼此之间。他们似乎能感受彼此的呼吸。这金蝉不是死物,而是活物!

张靖豁然开朗,他的心态也从格死物的格物之道,变成了格心之道。

如果一个物为死,再如何格也就是死,死气沉沉,即便得道也是心死物去之道。

如果一个物活着,生机勃勃,何尝不能与它合二为一,养成自己的生命。

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

他毕竟已经是死过一回了。

他抬头,看着金蝉,金蝉硕大的眼睛,如龙一样张开,弥合之间,绽放电光火石。它的生命力也彻底张扬,无可比拟。蝉,本就代表寿命,代表永恒,代表重生与脱胎换骨。

金蝉子,也就是唐僧,在西游时代不也是一肉值万金,食之可长生不老。

他此刻与金蝉合一。

他彻底落入了金蝉的蛹中,蛹收缩拥簇了一下,然后化开,成为了一片片的碎屑。金色碎屑又随呼吸进入张靖的体内。张靖的肺部好像多了几块金箔,越发锃亮。

他再也一吸,一呼,一吐,一纳,一切在他的意识中按部就班。

金蝉脱壳之后,开始与身体的四肢百骸对比,上肢与上肢,下肢与下肢。身体则是合在人的躯体上,金色的光芒照耀了半边天。也随着一久而长,深而重的蝉鸣,张靖的身体沉了下来,落在地面,仿佛是真的腾空过一样。现实与虚幻对照,才发现他只是短暂抬起过肢体,并无大的异动。


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蝉,还是人。

一种熟悉陌生的错愕感,油然而生。虚无的是自己的蝉,而真实的是自己。也就是合和火焰与柴的关系一样,柴是物质,格物致知,而火焰是虚幻的本源,则是格心一类。他的外在实力表现,也就是他真实的一面。也即是物质层面。

物我合一,物质与精神的合道,就会得到更多的实力。

张靖豁然开朗,仿佛前面有一重天关被突破。

从思维的动,到现实的动态,也就是瞬间而已。

张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居然已经完全痊愈。每一寸都不存在伤病,似乎他没有死过一回。

“我终于……”张靖喜出望外,自己的身体能这么快痊愈,全依赖他的那只金蝉。也不知道当初是怎的,居然无意中得到了金蝉加持。也幸好如此,不然金蝉作为家传宝物,被他人拿走,是谁人都会愤愤不平的。

金蝉能使人长命百岁,也能愈合伤口,也许更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力量。

风水阵真是埋没了它的作用。

如果这一刻朱子璇知道,张靖没死反而因祸得福,她是会沮丧还是愤慨?

张靖终于有了崛起的信心,他看到一旁坐着的朱老。连忙跪拜叩头,“朱老,再造之恩,无以为报,我愿追随朱老,一同闯江湖。”

朱老笑道:“时间未到,时间未到,你不是想知道这世界另一面吗,绝非你们入世修行的那一面。”

“难道说真的有神仙中人?”是了,朱老都是接近两百岁的人了,绝对是有更厉害的神仙人物。刘伯温作为入世之人,尚且活得不长久,而朱老名不见经传,却有如此实力。也就是说,长生久视,一切神仙坦途都是存在的。存在即是物化的理,物化的理则需要格,格到后来不过是心而已。

心的力量铿锵,那么身体就自然有力。

“真的有,你认为他存在,就是存在,你不认为,也就没有这个缘分。”朱老抚须笑说。

“有与无不过是你的心态而已,我也是到达了第二步巅峰,所以对心的理解还算真彻。”

“那既然有神仙,他们为何不出来?”

“一切是因为因果而已,有缘即众生,众生即因果集合。”

原来如此,张靖知道自己该走怎样的路了。心才是最大最厉害的道路,什么身不过有缘的躯壳,一具躯壳与另一具躯壳的感应衍生品。如果没有这具躯壳,会不会就不联系?这到底是错误的,根据陆王心学的理论,心即是理。理又是道,道理与心,那么它们本身是合拍的。

有人说,心之所向,愿力所在。

张靖明白,凡是发心而起,都能带动自然的点滴。他有种境界提升的错觉,当然,如果他真的到达第二步,也许更容易领悟。这时候省去不少功夫了。

……

宅院里升起了火焰,柴火与食物的香味,猪脚就这样被烤得黑红黑红的,调料已经落在碗里,只消一沾,如吃一块酱骨头,皮肉酥香四溢。简单的猪脚,配合两个蔬菜,清炒土豆丝,胡萝卜,便是这今天的庆功宴。

张靖还算有点银子,在镇子上兑换了这些食材。

他和朱老在火堆前享用荤素。

今日之后,他张靖脱胎换骨,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他感觉自己的实力,已经触摸到了第一步格物的中期,又是第一步格心的后期。

他现在等于是物心双修,和过去传闻的仙人一样,修仙养身也养性,便是性命双修。万法似乎是一体。为何朱熹非要把理和心隔绝,创造出一条只属于他自己的困顿道路?

如果朱熹知道他这样批评自己,非得从棺材里头跳出来,指着这少年臭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也就十几岁不到二十,跟老夫的学问比较,还如此数落老夫的本事,你有种自己开创一个派系?”

事实上,张靖已经在开创了。

那个还没有被发配贵州的王阳明,就是他的一个思想劲敌。因为二者的思维,似乎是同出而异道。看似一样都是以心见性,以心格物格理,却又是具备大不同。

张靖目前来说,更是一种出世之道。

王阳明的学问高深,却在于做人的入世之道。

入世出世,古今批判了多少年,修仙,习武,学佛,每一个人用自己的方式改变命运。如果不存在这些,人人只是苟且在人类躯壳的附属品,天地不能见心,人也不能见性。到头来,人的躯壳是镜花水月,一场空闻一场梦。

张靖叹息一声,修行到了现在,他十七岁就已经大彻大悟。

不得不说,这比王阳明要早得多。王阳明几乎是三十岁才开始大觉悟。有人说,早慧是好事,也有人说,大器晚成是好事。

世上总有一群早慧者推动青年的命运,也有一群大器晚成者端守自己的思想与道。

器皿如何,在于自己,不在于外物施加的压力。

所以说,张靖早慧也是好事。

他与朱老这餐饮食,倒是谈可不少事情。其中就有关金蝉的传说。

传说金蝉来自于朱元璋时期,那时候朱元璋之所以能横扫陈友谅,能战胜九世善人。就是因为,他拥有的气运太厉害。一命二运三风水。他可以不沾这命果,但是运势和风水,几乎都全靠在了他身上。

“你可知道太极阴阳穴?”

“师父,我不知道,这有什么讲究?”

“如果你牺牲你的父母,换取皇帝命运,你愿意吗?”

“自然是不愿意,牺牲父母,犹如牺牲自己,哪怕是到了位高权重的地步,也不过是痛苦而已,毕竟谁也没有这么残忍,去将父母杀害,换取这一切。在人道来说,这是天怒人怨的不孝。”

朱老看着他的眼睛,明亮清澈,张靖显然是个君子。他点点头,于是继续道:“朱元璋就是这样的人,他宁愿牺牲目前,活埋母亲在太极阴穴,换取他在凡间的阴德,于是他彻底改命。加上后来在太极阳穴中找到了金蝉,他阴阳合一,几乎国运无敌。”

听到这里,张靖眼神中满是震撼。他以为世上不忠不义不孝之人会有恶报,谁知道朱元璋这一出,则是让他感觉不公平。朱元璋能活埋母亲,能杀刘伯温,能第一时间起义对付陈友谅,这都是他的过错。为何他还是稳坐皇位。

而且,这一坐就是两百年了。

两百年岁月,除了子孙朱棣这里和朱允文有冲突,兄弟相残,却没有将国运彻底败坏。

这是什么道理?按朱熹的理解是,性即是理,没有正确的性养,怎么可能获得理的加持,格到自己所需的理,然后获得最深层次的东西。

朱元璋却又是偏偏做了,顺着他的本性去做的。

他本性不是一个轻饶人的主。

于是,母亲都成为了他的踏脚石,一路扶摇直上,陈友谅兵败。

败得不冤,毕竟和这个狠人斗,谁都要命薄三分。

天道倾向的是狠人还是好人,这一点张靖第一次无法理解。这是通天之道了,也许刘伯温知道,也许朱老也知道。但是朱老没有多说,只是点了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只是善恶不足道。”

这也是朱老加了下句,善恶在天道这里,真的不足为道。

张靖叹息一声,“也许真是如此吧,好人不长命,也或许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深深感到自己的无用。

当初居然为了一个女子,作出了那么多的辛苦事。他现在觉得错了,因为朱子璇根本就是一块冷若冰霜的石头,她骨子里是没有女人的温润的,儿时的一切本就是一场梦。

他的家族盛衰荣辱,何尝也不是后世《红楼梦》写照。

只是他不是贾宝玉,朱子璇不是林黛玉。相反,他比贾宝玉多了几分戾气,朱子璇则是完全的没有女人性格。什么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纤巧少女,都是假的。

他的实力,不足以对朱子璇威慑。用威慑得来的爱情,不过是家族联姻,假仁假义。

朱子璇的确要成婚了。

她坐在自家的窗台边,由丫鬟小吉打点,她面容姣好,丫鬟也秀外慧中。二人一直从小到大,是最好的姐妹情。

“小姐,你真的要嫁给刘炳?听说他十分狠毒,在家里豢养野兽,撕咬那些不做事的奴仆,作为取乐!”

丫鬟给她戴上了闪亮的发箍,又调节了发丝方向,简单的手法,搭配出小家碧玉的感觉。

没有人知道,她根本不是一个小女人,她是有抱负的女人。京城势大者多如牛毛,刘炳作为魁首,她必须去联姻,换取自己的价值。

这也大概是等价交换吧。

“我确实要去联姻,只是刘炳这个人,我未必给他面子,我认为他迟早也是一个囊中物,一个我的附属品而已。”能说出这话的女人,无非当年的武媚娘。

她出身比武媚娘丝毫不差,她难道也要做这个时代的顶头人?

女皇帝?

丫鬟心里咯噔,有了这个想法,片刻后又压制下去了。


小吉又忧又虑,觉得小姐实在是个冷漠的人。例如多年的青梅竹马张靖也依旧不在她的眼里,也许真的只有皇室才是她的下一个目标。继续下去,皇位会不会因为种种变故而引咎。而那个时候的朱子璇更加锋芒毕露,也许皇室都会被她玩弄在股掌中。

其实这一趟婚事,是她同意的,父亲朱海楼本来给她选择,哪怕是张靖这样的英俊也足够,没必要攀附权贵。奈何这朱子璇张口就答应了,甚至连迟疑都不带。

小吉帮她整理好妆容,此刻两家的订亲仪式就要开始了。

……

张永第一天的早朝,并不顺利。他背负了太大的压力,毕竟昨晚出了那事,行刑过后,那个被推上风口浪尖的旁枝,已经不存在。而他要面临昨晚的审讯。

他也知道,听雨楼和金刚门,是八虎的人。他们都在观望,也在行动,昨晚若非突然出现的老人,救走了张靖,也不会让自己在朝堂这里骑虎难下。越是很晚上朝,这张永的压力越大,皇帝朱厚照可不是一个省油灯,别看他平日嘻哈于朝外娱乐,其实他最为关心自己的江山。以至于用娱乐来管理江山,希望江山在他的手中比棋子更简单。

江山难易,在于皇帝本身,天下统治,在于决策能力。

自从刘瑾发迹之后,其他的七位当权者,都倍受煎熬。压力之下,他们也不得不顺从,否则一个检举,他们轻则功去身退,重则主家受到惩罚。

张永的手底还在摩挲,不知道是愤慨还是焦躁。他的额上汗珠越多,此刻太阳就越光明伟正。这次之后,怕是他未来没有多少晋升的可能,将成为八虎后者,甚至有可能除名。

等到了皇帝到来,一声上朝,所有人如惊弓之鸟。

唯一只有刘瑾例外,他是既得利益者,这一切都是他来主导的。只要他一句话,随时有人掉人头,这里的七虎都被动得不亚于文武百官,想到这里,他的笑容更加冷峻。他是太监,朱厚照的得意红人,他一句话就是天子气的传递。

朱厚照则是玩世不恭,见他能力卓著,于是也放任他恣意妄为。

朱厚照从阳光里走来,背后的两个撑着大屏风的侍从,带领他一路坐上宝座。

今天又是接近午时,他才上朝,足足这些官僚等了三个时辰。

他们有怨言也没有办法,朱厚照性情如此。何况,他珠玉似的脸上,挂着的是皇帝气运。他白纱纱的,而薄情孱弱的身体,撑起来的黄袍,让人觉得他不是一个皇帝。至少,那张生的小白脸的面容,并不在面相学中得到器重,算是一种下等的面相。

他此刻坐立在那里,笑容展而肃穆,随时都有变卦的可能。

第一梯位的刘瑾,马上上前,拱手道:“皇上,昨晚出了大事。”

这样第一句引入正题,就是想张永不得好死,他不想再让皇帝被其他人左右。左右朱厚照的只有他刘瑾。

“哦?朕知道了,不过是一件小事,那些尸首都清理了吧。”朱厚照无所谓,他只关心京城是否还繁华,有没有影响到他平日出行,他可不想看到那些家族尸体。

“皇上,真的并非如此,有个少年逃走了。”刘瑾阴阳怪气道,“那少年可能有问题。”

“什么问题?他一个人能够翻云覆雨,把国运颠覆吗?刘瑾你有点捉急了。”朱厚照道。

“不是的,那少年可能拥有那件东西……”

在场每一个官员脸色剧变,他们都知道,当初朱元璋为什么打破命运束缚,就是因为那样东西,至于太极阴穴活葬母亲,这个事情则无人敢提。提者必死。

只是那东西怎么可能在少年手里?

刘瑾又是如何得知的?

百官之中,朱子璇的父亲朱海楼,站了出来,他作为皇亲国戚,自然有发言权。

他略微拱手:“皇上,此事是从我女儿那里得知的,后来虽不知真假,但也调查过,之前张家有过供奉一样风水摆件,之后失踪了,如真在少年手中,此事则需要从长计议了。”

台下众人有些焦躁,轰然间又冷淡起来,每个人都有不祥的预感。

只是朱厚照此人不以为然,倒是笑了笑,喝了一口桌上的龙井。

“看你们每天入朝觐见,都是担惊受怕。这东西哪里神了?不就是一颗金蝉,我朱氏江山是一个少年说颠覆就颠覆的吗,何况你们每天都在推这个人,攘那个人,到底谁是皇帝?好像我的江山我从来没有自主权,被夺走轻而易举一样。”

朱厚照冷脸相待,这里的百官更加肃穆,不敢多言。

刘瑾是例外,他卷了卷花袍子,头顶的乌纱黑的发亮,“皇上,有些谈资可能是真的,有的则是无所谓,您若是觉得没事,何妨灭了那张永的一个脉络。您是知道的,张永这人不好使,他的人一旦被掠走,也许真的会被他保护下,做出点什么。”

“你!”张永气的直斗,一张白脸肃杀对准刘瑾,“我们好歹同朝为官,你怎地如此狠毒,要置我于死地!”

“我可没有这样说,我还是希望张大人能少说点,别把话给说没了。”

这句话刘瑾是针锋相对,一句话堵到张永气结。

皇上朱厚照看着二人,若有所思,他最喜欢看台下这群人演戏。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就是一张脸从来不动容,此刻的笑容,却就是他童真的写照。笑作他人如儿戏,指点江山还是己。

“得了。”他略微一伸手,用毛笔在奏折上点了一下,“你们不要争了,朕已经有了打算。”

写罢,由人呈下,递给了张永,“张永,给你一个简单的处罚,暂时一个月不要理政事了,如果我知道了,你还在私下理政事,那只好削官位。总督十二营位置不好坐,那边神机营你也不要多插手,朕给你的许诺就是这些。”

朱厚照对张永可谓是“仁至义尽”。

张永不敢怠慢,接下了圣旨,在喧声中退去。

刘瑾则是冷笑回头,转过头又是一脸谄媚。

“皇上英明,不过那少年踪迹难寻,若是成为盗贼或者乱政团伙,那未必不是一件棘手的事。”

他还想赶尽杀绝,很多官僚都开始愤愤不平,奈何现在刘瑾只手遮天,总督十二营,神机营都有他的手腕在里面,这水深得谁人趟了都会黑脸。

朱厚照想了一下,下了第二个圣旨:“不如由刘瑾你带神机营的人捉拿那少年,不要杀了,活捉就可以了,这少年也算是张家一个根基,留个二十年放出来,那也没什么用处了,你说怎么样?”

“圣上英明神武,仁慈宽容,属下佩服!”刘瑾张口就是好话,好听的话,任何一个皇帝都愿意听。不是谁都是刘墉,纪晓岚,但是每个人只要做了和珅,就一定是风生水起。

作恶永远比做好事简单,恶人也比任何人懂得隐藏和明哲保身。

“对了,皇上,还有昨晚监狱里的那位姓朱的逃出来了。我们怀疑是他劫走了那个少年。”此刻丘聚上书,他与马永成同掌东厂,也是一个大人物,大太监。

“对了,还有他。”朱厚照想了一下,“他也是一百五十岁往上了,能活这么久,也是他的造化,先皇留他一命,关押了一两百年,也算是他赎罪了。这点也就不计前嫌。”

从这方面看,朱厚照根本不是那样的纨绔子弟。

他似乎有自己的见解,文武百官也觉得只是丢了一个老人,武功再高,修养再深,毕竟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当年的九世善人陈友谅,也不还是被神兵来临,气运加身的朱元璋打败。因此有神仙不可怕,关键如何处理这些人的关系。

丘聚和马永成都看了彼此一眼,他们认同了做法。如果再加大兵力去捉拿那朱姓老者,怕少年和老者都难逃法网。而刘瑾呢,则是逍遥法外,成日弹劾这个,对付那个,到时候登临万人之上了,他的权力不会容许这些同朝的宦官当道。

接下来也没什么大事,一场朝堂对垒,就这样烟消云散。

张永的眼神里带着愤怒,他站在紫禁城外,看着街道上富丽堂皇,人潮涌动。他的手底几乎要捏碎圣旨,皇上这里,他一直尽心尽力,却费力不讨好,反倒是刘瑾如此动作,几乎让他颜面尽失。如果再不准备后路,他未来未必会有善终。

想到这里,他一招手,身后一顿,风声划过,一个铁面高手飘然出场。

“神机三,你去找张靖,哪怕是提一个尸体,也要提来。”那个铁面人,寒霜似的双目张开,于是拱手之后,脚已腾起十来丈,比肩了城墙高。他的武功可见达到了骇人的地步。此人来的出面,解救张靖绝对是马到成功,除非刘瑾手下出现超越他的高手。

毕竟天下高手之多,实难想象,刘瑾能红极一时,也是有自己的靠山和武力。


张靖与师父商讨了几日,这几日他的学识突飞猛进。

师父毕竟是朱允文时代的人,领略的思想超越今人。二人不断在附近格物致知。从树林开始,以小见大,再到了山脉,河川。偶见江陵上的船只,以及一些道路上的车马,都能给他们带来各种领悟。

以真实之物,而得以真知灼见。

小如那些粪土,其实都有自己的意义。

张靖站在山脉上,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京城。那里还能看到环环相扣的紫禁城内外。整个明朝的根基所在,可谓是固若金汤。有谁想要逆反,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毕竟朱允文一去,朱棣登基,可是约法三章,把整个藩王的权力给削去了大半,自己手握兵权。甚至于让太监掌权都比藩王好。

藩王在愤愤不平的时候,太监们则是如意算盘打得飞起。终于可以傲视这些文武百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得就是刘瑾这类人。

可惜刘瑾胃口很大,他有自己的规划。他是太监,不能做皇帝,如果做了皇帝也不能服众,于是一定要的话,只有两条路,那就是推举朱姓旁枝,自己的筹码,能拿捏的那种。二就是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到达巅峰,彻底铲除其余七虎,自然京城的势力就衰弱了大半。

一旦衰弱,他的家族就能趁势而起。刘炳作为他家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这番从朱子璇那里得来的好处,可不仅仅是联姻那么简单。任何一个世家,联姻只是基础手段,之后的磨合,甚至于家族合并,扩大规模,才是上流背景的原则。

刘瑾的算盘就在这里。

他在家中思量,养鸟逗鸟,还养了一群乌龟,意味着他是八面玲珑,长寿无疆。他很会风水学,也有不俗的实力,他从来没有在常人面前表现过自己。至少,他只有谄媚的那一面显露。谁也不知道,如果打开他心门的禁忌面,会否引动他的逆鳞。

远处眺望的张靖,隐约看穿了这一片山河。

朝花夕拾,韶华白首,都是一日接着一日。若是我为蝉,必定需要经历生死蜕变。每一次向死而生,每一分愁云惨淡,都会被自身心里光明,揭开层层阴霾。

张靖似乎把握到了几分生机的力量,他的手指在虚空中绘画,是蝉扑扇翅膀的轨迹。翅膀是根据规律,而引起风行身动,于是蝉可以飞长远,可以力量不衰,都是因为它掌握了某种规律。

这就是翅膀的规律。

它有两对翅膀,可以分别加持动力。人有左右手,左右脚,却没有翅膀的带动。

人如果要飞翔,几乎是不可能的,需要超越地心的力量。毕竟这时候地心说早就从2世纪的北欧,传递到了大明王朝。只是承认地心引力的不多。

朱熹这类全才,可不仅仅是文学家思想家,他更是一个风水师,星象师,科学家。最接近完人的可谓是朱熹,而不是别人。晚年的学说,几乎触及了心学的部分。奈何听闻晚年他在家乡病逝,万人追捧泪水夺眶,换不来朱熹在人前的风光了。

朱熹死了还是没有死,这也一直成为了悬念。至少思想还活在当今。

他曾经也提出过了很多星象天体运动的方式,甚至鼓励一些高人,摆脱对身边事物的格物,而是能用天文镜,看漫天的星斗,解读星辰的轨迹。

星象学,一直是东西方的代表学术。

最先占星的是在炎黄之前的巫族部落,后来炎黄时期彻底列为学问,修行之人几乎都有对照星象。

每一个时代都有星象学的领头人。

诸葛亮,袁天罡,李淳风,刘伯温,等等,这些逝去过的人物,留下的经典受万人追捧。

张靖在这个时代,是格物格到最纯粹的时代。

人们不再以若有若无,虚幻似的星象作为突破口,而是以最真实的格物。哪怕桌椅板凳,都可能成为他们的格物对象。也就是因此,物质的纯粹,反而使得修行人遍地开花。

试想一下,习武需要根骨。修真需要灵性,学佛需要慧根。

而只有程朱理学,陆王心学,不需要那些复杂而无聊的重复。格中了就是自己的,未来以一通百,是最为简单直观的修行方式。

张靖站在阳光下,呼吸节奏开始分明,朱老没有打扰他。

朱老知道,晨时的冬天,冷暖自知,寒热泾渭分明。正是以这一分的阴阳之理,来化为太阳升起,冬来春回,把意境交托给张靖。

他不能替张靖领悟,但是可以借用山河大川,冥冥自然,来为张靖的开悟保驾护航。

张靖的呼吸更深刻了,他隐约觉得自己的手臂在以一种频率,若有似无的频率抖动,然后空气里的气息开始沉淀,一起被卷入了手臂之中,进行环绕式的运动。

他右手一摆,一撑,一夺,搅动风声,提炼出的锋芒直接随着两袖,清风如青锋,刷的夺目闪烁。两道轨迹冲入了垒石之中,垒石噼里啪啦,发出巨响。四分五裂之后,那两道气流顺着轨迹,又回到了两袖间。接着他双脚一抬,仿佛有隐约的漩涡,将自身带动,没有蒲扇,却似有鼓风机。

这难道就是老子经典《道德经》中“橐龠”,也就是类似风机的存在,证明了宇宙的运行规律。

果然是一通百通。

张靖的身体开始上升,徐徐如流云,在风与阳光中,成为了晨光最泰然的剪影。他自由在空气中,身体随意摇动在风景,波澜起伏,可刚可柔,可动可静。他一加速,就迅速飞入了另一个山头。

再钻出来,他片刻又飞回了这个山头。

果然认清了蝉的规律,使得他如蝉一样,以小翅膀带动了大体积。

他哪怕是没有翅膀,他也一样可以蝉动,将规律领悟,发自身体,作用出最合适自己的力量。

一番辗转,他回到了原先处。

闭上眼睛,蝉的纹理,还在他的脑海波动。这些纹理也其实不一般,是一种金色的道文。先天若有纹理,即是先天之道。后天自造纹理,若有灵性,可谓是后天之道。

闻道有先后,也是这个道理。

先天总是胜过于后天。

金蝉的纹理,可以格出先天之道,那么张靖的实力会更上一层楼。

他打算花费一两个月的时间,格出基础的部分。学习不求贪功冒进,只求闻道得道。

一天时间过去。

转而二人在山村已经好几日了。

谁也不知道,追捕令已经发布,刘瑾的神机营人并未先行一步,而是和暗中的张永齐头并进。张永和他同掌神机营,只是张永最厉害的角色,就是神机三,而据说刘瑾拥有一枚谁人都不知的天机一。这个棋子非常厉害,天机一,看破天机,独揽天机,修炼天机。

敢于用天机包装自己,确实在京城哪怕是皇上都不敢如此。

看似君权神授的皇上,也不过是帝王之命,神仙之命,甚至天命,都远远超过于帝王。

因帝王只是人间掌权者,富贵享乐者,几乎没有遇到灾难的帝王。凡可遇灾者,绝不是真正的天子命。

刘瑾的神机三,与那个传闻中的天机一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个级别。

机会总是留给有心人的,并非真正实力对比。

如果神机三有特殊能力,还是能早点探测到张靖。

不过,殊不知这山村,本身是一处风水局,又被朱老给将风水演化,山与山之间形成了“绝地天通”的脉络,等于是上古的阵法模式。只是此刻的“绝地天通”,完全不是上古时期那般。绝的是人,通的也是人。与天道地道关系不大。

凡人只有一条出村口,但是却可以有无数条离村口。

张靖自然在这里高枕无忧。

如果谁说要计算到,除非他是刘伯温级别的存在。

这样的人会亲力亲为吗?自然不会。

军师,将才,都和刺客,力士,杀手,完全两类。

回到山村的盘踞地。

这里微风细雨,绵绵的春意自夜幕降临,回暖了半边火炉。这细雨不冷,倒是灵性四出,凡沐浴过的都觉得浑身舒畅,心情也随之沉淀下来。火炉的光,映红了少年半边坚毅的脸。

不再愁苦如他,此刻拨弄火炕里的煤球炭火。

在他的身边,是村里的几位年轻人。

左侧男子壮实憨厚,头发乱糟糟的,是黄毅,拥有一些武功,曾经祖庭受过朱老泽被。

而右侧则是一个女子,看起来也年纪尚小,清新如兰,脆声如莺,笑得如银铃一样生机勃勃。

她是福满镇的镇上镖局女儿,叫做兰沁。兰沁从小武功诗书,都有自己的一套系统。她算是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不全然是武学,也不全然是诗书。

她的道也只有她自己懂,这就叫做“我道”,有别于天道地道。即便如此,她的实力其实不简单,现在如春水消融冰川的笑,都是小女儿般的欣欣向荣,也是她本性的一面。

她看了左侧冷脸书生,不欢愉的咄咄碎语,然后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烧烤食物的张靖,眼神里咕噜带笑:“靖哥哥,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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