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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老爸兄弟领证

风火扶摇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季雪快被社会毒打得喘不过气,父母催婚,相亲日程屡屡失败,父母吵架,窝囊人生难以把玩,患上抑郁症。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催她领证,更是上门见面,被张远山能量影响穿越会爸妈年轻时代,再次遇见着急领证的张远山。本就不堪烦扰的家庭,现在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在回去之前,平行空间里,她要给所有人最好的归宿。老爸憨怂,得给他选个霸气老婆,老妈温婉,需要多金霸总,意外发现自己并无金手指,自以为的大女主人设到手成了干啥啥不行的喽啰。决心弥补未来得及体会的亲情,在老爸为爱痴情的最后,季雪与张远山决定与季国富再续父女情缘。张远山空有霸总外形,却是身世可怜,在多次调戏失败后,真心了解彼此,一次次化解难题中交付真心,在时代洪流中创业,陪伴张远山实现理想,自己在与...

主角:季雪,张远山   更新:2023-01-10 10: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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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季雪,张远山的其他类型小说《跟老爸兄弟领证》,由网络作家“风火扶摇”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季雪快被社会毒打得喘不过气,父母催婚,相亲日程屡屡失败,父母吵架,窝囊人生难以把玩,患上抑郁症。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催她领证,更是上门见面,被张远山能量影响穿越会爸妈年轻时代,再次遇见着急领证的张远山。本就不堪烦扰的家庭,现在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在回去之前,平行空间里,她要给所有人最好的归宿。老爸憨怂,得给他选个霸气老婆,老妈温婉,需要多金霸总,意外发现自己并无金手指,自以为的大女主人设到手成了干啥啥不行的喽啰。决心弥补未来得及体会的亲情,在老爸为爱痴情的最后,季雪与张远山决定与季国富再续父女情缘。张远山空有霸总外形,却是身世可怜,在多次调戏失败后,真心了解彼此,一次次化解难题中交付真心,在时代洪流中创业,陪伴张远山实现理想,自己在与...

《跟老爸兄弟领证》精彩片段

“哔哔哔!哔哔哔!”

夏日炎炎,空调外机拼命转动,绿荫不散,热气腾腾,楼下油炸呛鼻,熏走了逗留的小鸟,外卖小哥飞速穿梭,到达了一个睡觉都不安生的时间点。

每天早上7:00,季雪都被一阵阵闹铃声吵醒,新的一天开始了,意味着噩梦般的一天又开始了,今年已经32岁的她,临了30岁被分手,历经两年相亲,她已经懂得如何应对,但是比相亲更难应付的,是她聒噪的老母亲。

“吱!”房门照常被打开。

“你个老姑婆还睡还睡,都太阳晒屁股了还窝着!”

“男朋友都没有,有什么资格睡?!”老妈隔着被子拍打季雪大腿。

“我昨天去相亲角,又抄了些条件不错的,有两个已经打电话问过了,小伙子158cm,但是你别气馁,人3个房子收着租呢!”

“快!1分钟内我要知道他的电话!”季雪眼睛都不用睁开,霸气回应。

老妈子眉笑眼开,把号码递上。“妈妈等你好消息哈!”

“……”白眼ing。

睡眼惺忪,连牙都不想刷,季雪打开窗户大喊:“阿姨!一份豆浆油条!”

拿出平板,季雪开始画画。

10分钟过去……

“吱……!”

“怎么样?微信加上了吗?”

季雪白眼一翻:“加了!”

“你又骗我!手机拿出来,我得看着你加!”

这不能怪老母亲,毕竟这是她第n个不加微信糊弄过去的相亲对象。

在严肃的目光监视下,拿起手机,打开社交软件,输入号码,加好友,“完事儿了,现在就等人同意!”

房门被心满意足地关上。

漫画的世界,有她灵魂的去处,她喜欢沉浸在里面。

里面的人物真诚,始终如一的性格,够她沉醉久久。

“哎哟,你个糟老头子,又买一堆特价水果!吃出病来有你好看!”

“新上架的葡萄19.9一斤,这个呀,5块钱,两斤!”黑白相间的发丝下,连着一张得意笑脸,跟占着大便宜似的乐开了花。

“你就不能给我买点好的?!跟你大半辈子,大半辈子都在吃特价货!羞不羞?”

“贵的你看着好,过两天也得上特价区……”

年过半百,脸上还是神气十足,抠门和盯特价,是老爸最大的乐趣……

这对闹腾的老夫妻,日日小摩擦,月月出家变,年年闹离婚,季雪不结婚,很大原因是原生家庭让她感到大大的不幸福。

她爱爸爸,也爱妈妈,但是这仨一起,比混战还乱,堪比七国。

季雪不能理解,天天吵架还天天隐忍,他们仨谁也不让着谁,谁也不想忍谁,从懂事以来一直如此,要不加入混战,要不关门带耳塞。

即便这样,也没想过随便嫁人。

桌上手机来电显示亮屏,一个陌生号码,她看都不想看,连挂掉也懒,屏幕就这么一直亮着。

不是推销就是诈骗电话,不接万事大吉。

息屏,再亮屏,息屏,再亮屏。

这么执着,接一个吧。季雪接通电话,打开免提。

电话那头半晌挤出一句话:“你,还好吗?”

“……”

“你,还记得领证的事儿吗?”一个中年的声音,语气带点难堪。

言语平静,又略带恳求,现在的骗子这么不要脸?

“领毛线!现在的新型诈骗手段都这般深情款款?”压抑久了,季雪正好教训下诈骗接线员,刚好出出这一肚子气。

她拿起手机,“识相的,马上给我挂电话!”对准话筒,大声叫喊。

“……”对面明显被吓到了。

“死!骗!子!”气没出完,季雪趁机再补一句!

“我等你7年了,不记得我了吗?”言辞恳切,带有两声咳嗽。

受!不!了!啦!“大爷你谁呀,一把年纪,怎么也搞这些?!”放下画笔,季雪准备跟这不要脸面的诈骗分子演个三天三夜!

“我才32岁,也对……我明白了”电话里叹息从听筒中蔓延出来。

“嘟……”

对方挂了电话,季雪继续画画,画着她最爱的路飞,傻笑的,憨憨的,生气的,都是路飞。

从早到晚,从一而终,她喜欢的,像路飞的男孩,世界上有吗?

“吃完饭啦!!”

厨房爆蒜的呛劲冲击力巨大,“咳咳咳……”

“为什么又不开油烟机?!”季雪有鼻炎,受不了这种PM2.5的强烈攻击。

“哦哦哦!现在开了!”油烟机声势巨大,运转着最低速……

“唉,爸!你怎么又把饮水机给关啦?!”

在饮水机旁,杯子重重一砸。“省这么点电费,真是疯了!”

夏天的热,不是一般难受,头昏脑涨,伴着南方的湿气,鼻子难受,热气闷到心里去了。

水龙头喷溅出被阳光炙烤过的温水,洗把脸也不得劲,推开窗户,暖风习习,不能提神,却也心有凉意。

花洒下的水龙头一滴一滴,塑料桶上装满半桶水,就是这样一滴一滴,攒出来的。

“唉,真是……空调不开,油烟机不开,关掉饮水机……这种省钱小窍门,糟心骚操作,什么时候能省点心?”

真不知道,怎么就抠到那儿去呢……

蚊子腿都能让老爸扣出肉来。

菜终于上桌了,闻着香气逼人,一天中,吃饭才是期待值满满的环节。

“这虾……这肉都霉了……”

“咦……”

季雪吐出口中的肉,这下好了,连食欲都没了。

“我买的时候是活的,还跳着呢,天气热,没煮就不动了……”

我的个娘啊,季雪早已麻木了,这是老爸挽的尊日常,明明就是特价虾,刚死的虾和死了很久的虾……她还是能吃出区别。

她不傻。

胃口全无,季雪关上门,躺在床上看小说,榜单上全是快穿xxx,重生之我要xxx,季雪定眼一看,陷入沉思。

“我要能再来一次,绝对不能选这爸,这妈,也贼烦人了……”

翌日。

阳光正好,门外十年如一日的吵吵闹闹画风突变,季雪今天来了个超级赖床,一起床,临近中午。

“哐啷……”钥匙声清晰明朗,那对令人头疼到发指的冤家,回来了。

活泼乱跳的虾子,钳子张狂有力,嗯,那蟹也生猛得怪吓人的。

更吓人的是,这季抠抠怎么转死性了?

苹果红润,红黄相间,指甲一刮,能刮出一层蜡,橙子艳丽,是江西水润水润的脐橙,火龙果比她手掌要大,葡萄茎绿呦呦,与未采摘时的样子,相差无几,季雪眼中发光,只看见俩字:新鲜!

直觉告诉她,今天,不简单。

爆蒜味充斥整个客厅,刚想表示不满的季雪,嘴巴半张,:“叮咚!”铃声清脆。

今天的主角儿到了。

能让爸妈隆重其事,这人没20年交情,估计也得吃特价菜。

一双圆眼骤然现于眼前,儒雅客气得不像是她老爸的同类,倒像是……跟她全家截然相反,生活中擦身而过100次,也不会交集上的精英人士。

梳着90年代时兴的油头,一身熨烫过带压边的笔直西装,拿着一把生锈破洞的雨伞,与身上这风雅的气质格格不入。

反观老爸,天热连短袖都懒穿,无袖白色老头背心发黄得透透的,四角裤衩跟白色背心‘相得益彰’,卷边儿的衣角,倔强翘起,早就被水洗折磨得薄透。

那把破洞锈伞,很明显跟她爸更配呦!

他把破伞折叠好,轻轻挂在椅子靠背上,绅士风度拉满,脚步轻缓走到季雪面前。

“你好,我叫张远山,是你爸爸的同学。”

眼前的超级帅哥,年纪约摸与季雪无差,精致年轻的脸上,皮肤干净光洁,杏眼圆圆,嘴巴中规中矩,笑起来睫毛成扇,眯眼弯弯,嘴巴咧开,露出上下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这不就是……她幻想中,成熟后的路飞吗?

阳光真诚,风度不减,就是咧嘴一笑,也足够季雪定睛很久。

她嘴里默念:“张远山?”这么土的名字,确实是那个年代的特产。

她怔了很久,伸出手来握上那只定在半空很久的大手。

异常冰冷。

冷得让她出现幻觉般不真实。她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甩了自己两巴掌,清醒又疼痛,“嗯,这不是梦。”

饭桌上。

“远山啊,来试试这个,我特地选的你喜欢的大闸蟹!”

“远山呐,30年不见,怎么跟年轻时一样,一点皱纹没有……你的保养程度啊,不亚于大明星啊!”季国富眉眼一皱,靠近张远山,伸出蠢蠢欲动的手,靠近他的脸。

“啪!”杜鹃来不及放下筷子,调转筷子打了季国富将要伸长的手。

“真没礼貌!这老不正经的,连同学也不放过!”杜鹃望向眼前这张不曾老去的脸,尴尬一笑,“没事儿,继续吃……”

饭后。

“很高兴再见到你。”这张风雅明朗的脸,她是真的没见过,可这声音……

“你……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

季雪一脸震惊,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而又特别的声线!


“是我,你的电话,我7年前就打通了,被3个人拉黑过,昨天再打通,终于是你了。”声音热切激动又被压制着。

他的脸上,挂着孩子才有的稚气,截然相反的是一双看透世事的双眼,朝气与成熟相撞,小老头的气质隐隐浮现。

“你……不会是我爸妈搞得恶作剧吧?!”

她一直备受相亲折磨,爸妈为了让她相亲,更抓马的事儿也不在话下。

电话卡是季雪上个月才去营业厅开的,拉黑他的,该是以前这个号码的用户,所以他七年前就知道这个号码?

“电话是你给我的,你忘了吗?”眼中隐隐透着失落,巨大的朝阳之气,瞬间变得阴沉。

“没事儿,忘了挺好,我走了。”

那把旧伞破烂不堪,却也不忘被他带走。

“呃……我送你!”

季雪连睡衣也不换,急忙跟上,前面的人明明刚走,怎么就忽而相隔甚远。

季雪拖鞋一愣一愣,小跑追着,灵机一动,拿出手机拨打那个‘诈骗电话’。

前方的黑影停住,掏出一部诺基亚黄屏,“喂……”一声,黑影倒下。

季雪匆匆跑去,明明是三百米左右的距离,跟跑完一千五百米无差,努力要跑向他,不忘掏出手机拨打120。

那样冰冷的身躯似乎用力也难以靠近……

耗尽吃奶的力气,靠近这张熟悉的脸,大气喘着,小气接不上,等待着120的到来。

天旋地转,一切都这么不真实,整个人轻飘飘,说是浮着,也不过分。

医院。

“你是?……患者家属?”护士拿着病历,疑问重重,抬眼看季雪。

“呃,朋友,他……怎么了?”望着病床上骤然生变的恹恹病态,与适才诚恳稚气的的脸……判若两人,脸色蜡黄,气色全无。

“这位病人,是由一家理财基金协会负责医药费,昏迷32年,昨天突然不见了,监控显示他自己跑走,本来他醒来该是震惊新闻,可当送回来,还是昏迷着,详细的,问医生吧。”

季雪震惊之余又觉得意料之中:“我的娘诶,这……25岁昏迷到57岁?”

敲门声传来。

“进!”

“医生你好,我想问下022床的病人,什么情况?”

“你是?”

“朋友!”

“我来医院之后,没见过他任何亲戚朋友,听科室的老人说,他们也没见过。”

“我……是他很久以前的朋友……”看着主治医生质问般的神情,季雪心很虚。

“病人在一次意外的摔倒中脑部受到损伤,翻看当年的记录,已经进行了瘀血祛除手术,术后一直昏迷不醒,脑部扫描显示正常,对医生的疼痛按压,也有痛苦的反应。”

“……”季雪大脑正在风暴不停。

“你可以先保持乐观态度,监控显示,他昨天醒过,并且跑出院,今天你把他送回来,又陷入昏迷。”

医生侧头看她,试探性询问:“他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他病床前写着57岁,可他说他32岁……他,7年前也醒过?”

“根据记录,并没有,而且,他是32年前被送进来的,确实是57岁无误。”

走出医生的诊室后,季雪有点不可思议,她再赏了自己两巴掌。

“嘶……痛!”

真实得不能再真,“所以,如果他说是真,那医生也不能撒谎,而且他真是老爸的同学……”季雪开始恍惚。

回到病房,看着这张沉睡中酷似路飞的脸,季雪认真思索良久。

脚步沉沉,回到家中,她就坐在客厅,严肃且认真。

“老爸,你结婚后,见过张远山吗?”

“远山呐,当年我跟你妈去登记,跟他吃过饭,后面在找他,去他家也没人,寄信也不回,后面有了电话也无用,没有他号码!”

季国富两手一摊,为难说道。

老妈嗑瓜子看电视起劲,嘴巴空闲插了句话:“你爸呀,那时候就开始抠门儿,连BP机也不舍得,谁联系他呀!”说完白了一眼旁边的老脸。

“消失几十年,这小子居然跟以前一样!”

翘着的二郎腿抖动频繁,季国富闭眼摇头叹气。

女孩脸色发白,头晕目眩,老爸说了啥,都不入耳……

仿佛刚才与张远山相见,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我累了,明天再说……”

瘫软在床上的季雪双眼微睁,天花板不停旋转,层层逼近,头痛炸裂,不由得闭眼入睡……

“小姑娘?小姑娘……”

手臂被什么压着,麻木无力,迷迷糊糊被摇醒,眼前一位阿姨,头上黑白相间,关切地把脸靠近,疑惑审视着季雪。

“小姑娘不怕着凉呀,大早天趴这睡……”

季雪无暇理会前来关心的陌生阿姨,一早醒来趴在一张灰色石桌上,熟悉的街道,种着青芒,一排排老旧红砖平房,乱七八糟的电线。

眼前一辆黑色凤凰牌自行车格格不入,又自洽自融,车型巨大,车身全黑,坐垫前一条横杠颇有时代特色。

她想起新家也有一辆一模一样的自行车,在阁楼中,暗自落尘,生锈度日,老爸几十年都舍不得扔。

眼光一转,有栋暗红砖色的平房,前院右侧有铁板做棚,映入眼帘的是两层老破小。

屋旁堆着些柴木,粗细不分,长短无序。

季雪怔住,傻傻走到院前的铁门外,院里木架俨然于前,分三层,上面晒香菇,中间晒玉米,下面晒着已被蛀得空心的白米。

农村里的烧煤味与柴火气刺激着嗅觉,勾起她二十年前的回忆,季雪不可思议,眼睛干瞪着。

胸腔中一股热气抵住喉咙,瞬间往上涌,从眼中流出。

她双目含泪,这……这是她小时候住的地方,新农镇季家村132号。

季雪抬手,重重甩了自己一巴掌。原地一愣,愣了好久。

“小雪!小雪!过来吃汤圆!这个是芝麻味的,那个是花生,还有芋头汤圆!妈妈给你吹吹……”那年冬至,是她十二岁时,在这间老房子过的最后一年。

这是爷爷在厂子里分的房,那年爷爷去了,厂子便把房收回,一家被迫迁至城里,背债买房。

烟囱白烟呼呼,烧个不停……里面,有人?季雪不自觉靠近。

“吱!”铁门被推开,出来一个大约二十左右的少年。

一脸干净,憨傻憨傻,发丝清新,高瘦精壮,白底红蓝条纹飞跃小白鞋,绿色斜跨布包,原本的包边磨破严重,形成流苏,绿边泛白,包盖硬得翘起……

“诶诶诶!!这位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啊,什么时候住的这里呀?!”反正是一场梦,调戏调戏就好啦!

季雪双手张开,拦着这个嘴里嚼着早餐的青年。

“你……你谁呀?”

青年嘴里的包子塞一脸,双眼打量着眼前这昂起的嚣张小脸。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大眼瞪小眼,对峙许久。“我叫季雪!”一脸没好气,莫名其妙,她家怎么住着这么号人物。

“呵,你也姓季?季家村什么时候有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一口包子怼一句,吧唧嘴最大的特点就是,丑,大声。

季雪耐心耗尽,没有人能在她的梦里,还敢瞪眼怼她!

双手一伸,两边袖子被粗暴卷起,对面这嘚瑟的青年衣领被她一手抡起。

青年脖子瞬间被没,双脚轻轻抬起,那双新买的小白鞋没走几步便沾了点灰。

季雪肩旁被眼前人一推,她顺势放手,双手一拍,交叉在胸前,大姐大的气势,不容小觑。

“咳咳……”

理了理衣领,青年瞥一眼:“我叫季国富,是这新农镇季家村学历最高,最时尚,最有前途的!”嘴边一翘,歪嘴打量着季雪,一副对方有眼不识泰山的嫌弃脸。

“你是我……!”季雪惊恐万分,一手伸出指向眼前人,一手捂嘴,她这大嘴,激动起来非得讲出些惊人语录。

季国富无暇理她那些个惊人做作的模样,嘴里咬住包子,下蹲开锁,用力一推,脚架“啪”,应声而起。

刚想走又被这无头无尾的女青年伸手拦住。

“你是疯子吧?我可不喜欢你这种脸大,粗暴的女人!”说罢,抬手推开季雪,双手一推,大脚一起,跨个半圆,那凤凰单车骑得飞快,嘎吱响。

院前徒留一女,嘴巴张成O型,定睛看着眼前渐渐变小的身影……

“天呐,这是我爸!”

铁门被推开,季雪在心理准备着,慢慢走进屋里,等待接收下一步让她更吐血的事儿。

“诶,怎么回来了?”

一个白发阿姨伸头,手上拿着漏勺,兜着挂面,另一手拿着筷子。

“小姑娘?是你?”

是她?刚刚叫醒她的阿姨。“请问,您是季国富的……妈妈吗?”

自她有意识以来,奶奶已经快六十了。

眉眼间相似的温柔,和蔼,按年纪推算,老爸二十出头,奶奶三十才生的老爸,沉思片刻,竟惹得她双眼一红,奶奶六十就去世,这么说,还有八年左右。

“呃,小姑娘你是……你认识我们家国富?他刚上学去了!”


季雪眼珠一溜,心想:“哼,不止认识,还知道你儿子日后是个绝世大抠抠!天天跟老婆吵架,把女儿吵到抑郁!”

回过神来:“嗯,阿姨您好,我……我是季国富同学,找他有事……”

阿天,这人物关联图顿时在季雪脑中卡住……她压根儿没法自证关系。

“爷爷呢?”

“嗯?谁?”

“哦,我说,国富的爸爸呢?”

“哦,上班去了,最近钢厂事儿多,早餐都来不及吃,小姑娘你饿不饿,来一碗挂面,回头啊,我告诉国富你来过。”

一脸温婉,慈祥又暖心的面容,季雪记忆中的奶奶,从未如此精神,爽朗过。

自她有意识以来,奶奶便是一直坐着轮椅。

挂面清淡暖心,季雪边吃边流泪,小时候的她,还未来得及与老人家多亲近,奶奶便患病在床,直到去世,她才隐隐懂事,记忆模糊。

“阿姨我先走啦!下次再来!”

熟悉的街道,乡村里泥土味的空气氤氲不断,淹没神经,曾经玩过躲猫猫的青芒树,爬树摔下来住院,第一次见雨夹雪时生吞了一块冰,差点没给噎死,中秋掉落的纸灯笼,烧掉了鱼塘边的草地……

记忆中的季家村,因爷爷的去世被迫搬走,又因时代的变化经历拆迁,旧址建上新房,小小的平房变成高楼,旁边配套地铁,早就不是那个烟火遍地,燕雀呢喃的清净之地了。

眼角涩涩,泪痕渐干,季雪一直往前走着,尽收眼底,是物是人非,世事变迁。

穿过街市,躲过闹巷。“小心!!”来不及按铃,白鞋晃眼,长腿一伸,一辆自行车突然急刹,骤停于眼前。

肩膀一缩,差点被撞的季雪猛然反应过来,“没事儿吧?”前面有个青年伸脚停车,回头问切。

回过神来,抬眼一瞥,清风阵阵,细柔黑丝被风吹乱,在前额摇摆,下面一双极待攻击性的双眼,浓眉一挑,满脸疑问。

高挺的直鼻挡住部分阳光,精致的脸挂着微笑的薄唇,牙弓拉长,嘴角快咧到耳边,卡通般的活生生逼于人前,早晨的光,透过发丝投射在他脸,棱角分明,笑意正浓,大眼微笑时弯弯。

“路飞……?”

未及反应,他便扭头骑车而去。

反应过来时,屁颠屁颠不自觉抬腿跟跑,“哔……!”汽车与自行车川流不息,断开了她向前跑去的路,眼睁睁看他飞速进门。

季雪踮脚仰脸,眼神乱窜,大门旁明晃晃挂着牌匾——新农工业大学。

季雪呆呆地沉思,思绪难安。

“老爸……是新农工业毕业的……张远山是同学,那……”

她侧头看着学校栅栏,念叨:“怎么样……才能接近张远山呢?”

“季雪?!季雪?”

一激灵,面前出现一胖子!

“季雪?快知道啦!还愣着?昨儿还罚站了呢,找死也不能不喘气呀!”

胖子用手在她眼前比划了下,脸皮油光锃亮,眼镜被推上,慢悠悠滑下来,憨傻得可爱。

“你这胖子,你干嘛呀?”

见季雪反应不及,起手拉着她胳膊,在马路上横穿,自行车,摩托车夹杂汽笛鸣天的小汽车,在乱过马路时,风划过眼睛,锋利似刀,她本能回头躲避,却意外撞上一束阳光,猝不及防射进眼底。

她想起适才阳光下骑车的青年,阴暗分明下,逊和温暖。

前脚跨进班门,脚刹停住,差点没给吓死!

讲台上站着一个满脸严肃全部头发all back的气场王者,金丝眼镜挂于脸上,配着一双快瞪出来的眼珠子,绑起的头发拉扯着眉眼,脸皮都往上拉着。

“着实恐怖!”季雪心中默想,倒抽冷气,小胖刹不住脚撞向季雪背部,才跟着停在班级门口。

咬牙切齿,双目冷视,季雪心中一惧,弯腰朝讲台处点点头,努力避免与讲台上那双怒目对视。

眼前有两个分开的空位,季雪定住……

胖子气喘吁吁回到座位,脸上汗滴如雨,肉肉大手从兜里掏出汗巾,反复擦拭。

那剩下的空位,必定是她的。

径直走去,望着桌上干净整洁的摆设,似乎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但这……明显更加拮据。

桌子四角大小不一,被磨平的棱角,翘起的木屑,桌上还有各种铅笔划痕。

“上网随便买最便宜的,也比这强一百倍……”季雪一屁股坐下,悻悻不忿。

“吱!”桌子摇摆不定,白眼翻尽,她嘴里发出一声长叹。

“别吵。”

头发比一般男生长,手指清秀,在笔记本上胡乱画画,右腿一直在抖腿,一副痞相,毫不耐烦。

季雪斜眼看他,目光看向他的耳洞,最后落在那副让她目瞪口呆的画上。

讲台上那副嘴脸被他画的惟妙惟肖,且……面目可憎。

季雪没忍住,“噗!”肩膀微怂,忍俊不禁。

“再吵我马上举报你。”

冷冷的脸说着冷漠的话,毫无表情,换个姿势,抖另一条腿,继续画画。

无声翻个白眼,季雪小嘴微张,脖子一伸,“数学书……”

无语……“最反感数学……”随意翻阅着书本,想起刚才第一眼,初见张远山,“真的一点没变诶……”

在转眼瞧瞧旁边同桌……季雪心里打量:“这估计是这个时代的‘叛逆’青年吧……”

“诶诶,同学,你知道季国富吗?还有!还有张远山!他们在哪个班级?”

首先得解决今晚的住处吧……

“不认识。”

季雪咬牙:“切!”转过身去。

山人自有妙计!

“咳咳!”从学校到季家短短两条马路的距离,就是山里山外的处境。

马路上高楼初现,这边商场刚开业,那边商场在筹备开张,自行车已不是矜贵的物品,行人也是路上的主角儿。

往回走的路上,终于有时间清晰观察这个年代的气息。

路边摊成行成市,女士欣喜着弄个大波浪头,喇叭裤在弄潮儿身上独树一帜,布料包裹的头箍映衬着九十世纪的时尚风潮,女孩们喜欢宽大带格子的西装,不,是女郎们。

走进村口,熟悉的经典飘入耳中。

“为你钟情,倾我至诚,请你珍藏,这份情……”

哥哥张国荣的海报,挂在磁带铺子门前,香港流行乐坛四大天王……

饭菜香传来,混着油烟气与柴火,季雪突然有点怀念老爸抠抠搜搜的一桌饭菜。

不知不觉,回到了新农镇季家村132号,烟囱中有烟火冒出,她恍惚中想要伸手推门,回家。

“诶诶诶!”清秀的面孔回到视线内,“你谁呀,早上看见你鬼鬼祟祟,现在又来!”

季国富一手推开她,在一旁站着的,是熠熠发光的,张远山。

“别拦我,我要进去!”季雪想发疯,把这几十年来的气往回撒。

“这是我家!你这!流氓见多了,没见过女流氓!”

两人推搡不停,口水互喷,知道一位中年妇人从屋里出来。

“阿姨!季国富不让我进去!”季雪踮脚,左右摇摆企图避开眼前这高大身影。

妇人脚步急忙,眯眼看不清,手微微颤动,带上挂于颈项的老花镜:“哦,你是今早国富的同学!”慈容上脸,皱纹丝丝,眉眼和蔼。

“阿姨你好!我来吃饭的!”

季国富双手来回乱晃,企图阻拦对话,拦着的手稍稍松动,季雪见状,侧身钻进去。

饭桌上。

大眼小眼,面面相觑,四人八目齐刷刷审视着眼前这位“国富的同学”。

“骗吃骗喝,脸都不要,我跟你是哪门子同学?你说说,我在哪个班级?”一家三口,外加张远山,四张严肃的面目,无人动筷。

桌上清蒸鱼,炒土豆丝,生菜,煎鸡蛋,满满当当,特价菜阴影过不去,好久没见过这样新鲜的家常。

两眼放光,筷子一动,一顿狼吞虎咽后,只剩半桌。

“嗝!”油光锃亮的嘴唇,季雪伸出舌头舔舔嘴角沾着的饭粒,“此时在来一杯奶茶,更完美!”饱嗝连连,精致地拿起桌上的签筒,抖出牙签,日常剔牙。

四脸惊讶,难以置信这半桌菜竟毫无防备,被一个女青年扫荡完毕,饭桌就是战乱现场,大家等着她给个说法,没想到来这么一出……

酒足饭饱后,开始入正题:“想问什么,我答必言真!”

季国富:“为什么骗我妈,说是我同学?”

季雪:“同学是假,校友是真,并且这一辈子,你跟我脱不了关系了!下一位。”

张远山:“为什么在课间到处打听我?”

季雪:“因为是你先招惹的我。下一位。”

国富妈:“孩子,你今早为何趴在外面石桌上呐?”

季雪:“为了再见我曾经甚少关心的人……”蓦然抬起一双红眼,定定看着眼前戴老花镜的阿姨。

国富爸:“孩子,季国富你见了,饭也吃了,天晚了,你,你该回家了。”

“我回不去了,今晚开始在这住下。”

四人同时惊呼:“什么?!”两两对视,皆难以置信,这是一个女青年在陌生人家说出的没脸没皮的话,第二天传出去,定要被传到隔壁村!

“你们最好答应,别逼我出绝招!”季雪偷偷瞥张远山,这样儒雅的脸上,却是冰冷浮现,对她貌似没啥兴趣。


“孩子,你都是大学生了,还是个女同志,不能把自己脸面往外丢啊!”国富妈急得连忙扶了扶眼镜,不是一般的着急,自己今早怎么就招了这孩子。

“因为我口说无凭,唯有基因检测。”

“什么是基因检测?”张远山听到认知以外的说辞,眉头一皱。

“就是亲子鉴定!”

“什么?你想说你是我爸的私生女?!”季国富几乎从椅子上弹起,不可置信望着父亲。

国富爸自己都吓一跳,连忙起身。

“好啊你,季大通!瞒着我在外面跟别人有了孩子!还跟我们家国富一样大了,你让我怎么见人!”国富妈刚起范儿,双手握拳要捶打身边的男人。

看着妻子即将发难的姿态,季大通起无辜之情,质问起季雪。

国富妈的哭啼,国富爸的自辩无力,季国富又要安抚母亲,又要跟父亲辩论,谁谁都自顾不暇。

旁边的张远山倒是自顾自清静,昂首侧身,一副好戏开场似的笑脸。

季雪并不打算收拾这场残局。没有了平板电脑,不能画漫画,这里也没有笔记本,干啥啥不行,要啥啥没有,穿越没有她想象这般有趣,她突觉不耐烦,只想知道怎么回去自己的年代,继续沉迷电子产品和刷视频。

“停!!”饭桌一拍,似乎用尽力气。

“我,是季国富的女儿!”

鸦雀无声,再次两两对视。

国富妈与季大通收回哭闹声,“我说怎么一回事,你是看上咱们家国富了?”国富妈收起眼角的残泪,一心要拆穿眼前连傻子都不信的骗局。

季雪不知如何开口,整理思绪时,想到了张远山,当初那通无头无脑的电话,也曾经让她光明正大地破口大骂过,因为正常人都知道,这是强盗逻辑。

“明天,明天去派出所,我与季国富做亲子鉴定!”说完,起身上楼,锁上了门,睡了季国富的床。

大家都知道季国富才22岁,哪来跟他一样大的女儿,一家人决定,报警!

清晨。

“砰砰!”

“谁呀!”

季雪在被窝中翻来覆去,受不了那敲门声,一身灰绿制服的两人,掏出证件,正要对她进行问询。

她先是怔住,才明白过来。

边伸懒腰边念念有词:“这个年代民警的制服就是这个色……唉,该来的少不了,我睡一觉也没能回去。”

“警察叔叔,我要求进行亲子鉴定!”季雪举起手,乖巧得像个学生。

“这项技术才刚刚得以运用,不是你说能申请就申请!”

季雪瞪大眼睛,才回过神来,这是1985!

“你知道吗,再过十几年后,这项技术都普及到能走民营了!”

“那你十几年后再来说,就算现在申请也得等。”

警察叔叔理智又冷漠,“请跟我们走一趟。”

派出所内。

一小民警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队长,刚查了户口,她叫季雪,户口所在地的确是在新农镇季家村132号。”

“你能背出自己的身份证号吗?”民警队长一脸疑惑。

季雪张嘴报出一串数字,完了,往凳子上一靠,她知道自己稳了。

————

“砰砰!”

季家村132号的门缓缓打开。“警察同志,怎么……把她送回来啦?”季国富母亲李阿曼,仔细打量着季雪。

“是这样的,我们在派出所查过,她的户口所在地,的确是这里。”民警队长正经细心地解释道。

“阿姨,您且让我住一段,我有的是时间,证明我是季国富女儿。”

“您心脏不好,不要老和我动气,我会跟孙女一样,孝顺您的!”季雪从未与奶奶讲过多少贴心话,对奶奶的回忆,也只限于五岁时那支最后的棒棒糖。

“你怎么知道我心脏不好?”季雪担心她的神情,竟与自己儿子有七八分像,这孩子看着精神不大好,李阿曼心生怜意。

李阿曼在怜意四起时,季雪又趁机溜进屋里,鬼祟得光明正大。

“哇!好香的面条啊!”

一碗下肚,季雪想通了,她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那些已经故去的人,以及老爸不抠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谢谢奶奶!从现在起,您便是我奶奶,把二楼阳台给封了,我住那就行!”李阿曼不说话,但是不再抗拒眼前这热情又水灵的女孩,只觉得她的精神头很足,但是脑子不太行,她甚少听见谁谁谁得了精神问题,今日一见,算是有了新的认识。

“我上学去了啊!!!”

不等李阿曼回话,季雪抄起桌上的油炸包,飞奔在破烂的水泥路上。

“这孩子……这脑子……是怎么考上的大学?”李阿曼的担心并不无道理,傻孩子不担心,假的傻孩子才可怕,还说是季国富的孩子。

今天破天荒早早到了座位上,那位桀骜不驯的同桌,又在抖着腿,画本上画着的,是季雪自己。

她凑过脸去,虽然被画的不伦不类,但是,生动有趣。

“诶,你为什么总爱把人画丑?”季雪看着这耳钉哥,不自觉想探究这孑然独立又带点青春气息的同桌。

“因为我画的是事实,你没照过镜子?”冷冷丢下一句话,林不凡随即合上画本。

“可是!可是你画的是我诶!把我丑化了都不用给个解释吗?!”

“你既然知道丑,你还说是你自己,那还要什么解释?”林不凡转头,看向窗外。

季雪张大嘴,一时语塞,很想驳斥,又不从下嘴,在她三十出头的人生中,很少有她怼不过的人,这自以为狂霸拽炫酷的同桌,便是一个。

季雪直身站起,从后面兜圈过,非要凑到他面前,“你道歉!林不凡,道歉!”叉腰撇嘴拍桌子,生气三件套全使上了。

“我只是表达出我看见的东西,有的人藏在心里,而我只是画出来罢了。”

上课铃响,季雪得不到回应,气鼓鼓跑回座位。

课堂中,季雪气愤难消,正想个法子报复林不凡,双手托腮,眼珠子四处飘荡……

“哪位同学来回答这个问题?”讲台上的all back刻薄相眼镜一抬,大家都在低头,唯有那张脸仰起,在思考的模样,老师镜片上亮出两道光:“季雪,你来回答。”

“季雪?”

正在神游的思绪,被林不凡一脚踢回课堂上,桌子“吱!”一声,前后左右纷纷投来怜悯的目光。

季雪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老师我没听清……什……什么来着……”眼神闪躲,晦气至极。

林不凡把纸条亮出,上面写D。

“老师!我知道答案了!选D!”林不凡也没那么让人讨厌,季雪正准备坐下,全班哄堂大笑。

季雪觉有不妥,马上坐下。“季雪!这是理论题,不是选择题!”这一声斥责,季雪连坐都不敢坐下。

林不凡嘴角微升,痞帅摇头,伸出右手拉着季雪坐下,她气得火冒三丈,甩开他的手。

反正这个时代她呆不久,什么名声什么过去,在她的世界都不复存在,那就陪他玩玩吧!

旁边的痞子又拿出画本在描描画画,季雪一脚踹到他小腿上,“诶?”扑了个空,再来一脚,终于踹中!

季雪孩子心性未泯,非要分个输赢。旁边伸去一只大手,直接把她摊开在桌面上的书本丢出很远。

季雪见状,再踹,从开始的两脚互踹,变成桌底下四脚大战,本就四八不稳的书桌吱吱作响。

讲台上,忍无可忍的怒气一触即发:“林不凡!季雪!”原本翻开的书本被“啪”一声重重打在讲台上。

“学校广播室刚好遇上大扫除,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轮流到广播室打扫,为期一周!”

“……”

两个不安分的,这才停止了置气。

天色昏沉,乌云似要一层一层向下倾轧,季雪慢悠悠归家,想着今天课堂上晦气的事情,家门里猛然传出一声惊叫。

“什么?!妈你怎么想的,你让那个来路不明的人住我们家,为了她,把我的阳台都夺走了!”

“谁说我来路不明!”季雪推开门,顺势大步向前。

“季国富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派出所已经查过了,这所房子,就是我的户籍上的地址!”

季国富嘴笨,不懂怼人,被季雪一怼,便失去了战斗力。“那,你说,我跟你一般大,说你是我女儿,这么离奇的谎话也能扯出来!”

季雪见状,没好气拉着季国富进了房间,破旧的窗帘被拉开,灰尘乱飞,她伸手摁着季国富肩旁,让他坐下。

“老爸,你就放心吧!我呢,是来报恩的,顺便看看,我要不要换个老爸!”

季雪哈哈一笑,见他憨傻,又补刀一句:“我们在往后的生活中,产生了很多矛盾,我时时在想,亲子关系不可变,你不想要窝囊女儿,我也不想要抠到西伯利亚的老爸,可是命运,并没有给我们选择的机会。”

季雪望着窗外慢慢升起的月亮,似是入了迷。

季国富见她认真说话,内心一酸,目光便也柔和起来,竟也开始听她认真又胡乱的说辞。


“我现在,想给彼此一个选择的权利,如果我们相处不好,你将有一个改变人生的决定,跟我说,你不想当我爸,我便能如你所愿,而我,只要陪下奶奶就好。”

突如而来的正经,季国富还真听进去了,感觉她在胡说八道,但是架不住她认真,亲切的感觉一下冲上心头,像是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感觉眼前这神经质般的女孩,有另一个世界。

“明天开始我们一起上学!”季雪露出牙齿,开心得像个孩子,眼睛弯弯,一脸期待。

“嗯,先说明啊,别乱说我是你爸!”望着季国富怂怂的傻样儿,她哈哈大笑,季国富一愣一愣,两人随即相视而笑。

明月升树梢,清风微凉,一男一女坐于窗前,如兄妹,如友人,季国富第一次因为有了同龄亲人而自觉生活美妙,女儿之类的话,他是万万不当真的,可当朋友,听她编故事,也是趣事一桩。

早上。

季国富边骑车边哼起小曲儿,车头突然不受控两边摇摆,“诶!季雪你坐好点儿!你不看路,我还得看呢!”

“哈哈哈!好!”季雪在季国富自行车后座上。

黑色的凤凰自行车尾处,有一个身穿连衣裙的女孩,悄悄张开手,在这个不属于她的时代里,她不用抓住风,不用想生活,在三十出头的年纪,享受着学生的心情与生活,隔绝着原来的糟糕与心塞,忙里偷闲,在时间缝隙中划出一道口子,把不曾想过的,不敢做的,都放进经历中。

长大后一度被父母用相亲的事情压得透不过气,社会的毒打让她拐不过弯儿,慢慢患上抑郁症,终日把自己关在门里画漫画,情绪从来没有得到过很好的发泄,抑郁又社恐。

“你等等,我买几个油炸饼!”停好自行车,季国富像往常般跟卖油炸的阿姨说出“照旧”二字。

“阿姨,以后再加一个!这是我妹妹!”油炸阿姨想了想,若有所思,“你小子长大了,还妹妹,你妈知道不?”一脸套话的操作,季国富早就见惯了。

他一把拿过油炸饼,季雪马上跟着跳上自行车后,“阿姨您千万别乱传啊!您不造谣整个季家村没人误会!”季国富喊完,赶紧用力蹬着自行车,远远离开油炸摊,这是他对付吃瓜人的一套。

油炸阿姨:“你小子!我非说!”

“……”

“你停车,我先上去啊!”刚想跑开,季雪大腿一拍,折返从季国富手上拿走一个油炸饼,边跑边嚼。

“虎子!彪子!早餐来了!”季国富把手上一捧饼子递上。

虎子与彪子是继张远山之外,跟季国富最好的,不过这个好……值得商榷。

一只胖手搭在季国富肩上,“诶,明天开始换点新玩意儿,这油饼哥们儿吃腻了!”说罢,饼被当着季国富面儿转手被丢弃在校园走道垃圾桶旁。

“咱家附近就这些了,我吃十几年了,可香了!”望着垃圾桶旁的饼子,虽然心疼,但季国富还是龇着大牙,朝他们笑。

“就你这没出息的劲儿,隔壁班都流行吃上蛋糕了!”

“我生活费有限,是哥们儿就替我想想。”季国富头低着,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杜鹃儿还追不追了?你连给你出谋划策的哥们都不舍得,人鹃儿哪里能正眼瞧你?呵”虎子跟彪子打了眼色,一唱一和。

“那行!明儿我早点起,去隔壁村买蛋糕!”

季国富低头一笑,笑得真心酸涩。

楼上走廊,季雪在看着,距离太远听不到对话,只见老爸竟也有娇羞的一面,还是跟俩哥们儿,季雪突发生理不适。

广播室。

中午便是林不凡与季雪的交替时间,广播员中午吃饭,季雪便进去打扫,即能完成大扫除任务,也不影响广播员日常。

一个人也没,大笤帚一来,一回,“真干净!啥事儿没有!”

拉开椅子,屁股一坐,两脚一胎,交叉搭在桌上。

好吃懒做的好处就是,在哪哪都能发挥,也不碍事儿!

得意忘形,笤帚随手一放,来不及收手,桌上资料被无心一拨,一张张整齐洁白的A4纸撒落满地,季雪见状,还没开始休息呢,就又要收拾。

“晦气!”

蹲下一看,原是广播员的资料,看到远山二字,她大脑飞速转动,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张远山!

扒开别人的资料,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清澈逼人,棱角分明的脸,季雪不知为何对张远山起了兴趣,自觉从接到他的电话开始,到他来吃饭,再穿越到有他的时代里,这冥冥之中,就是大女主的安排,似是而非的缘分,她不得不信。

“父母亲的资料一栏怎么是空的?”她端详着资料上那个红底上的白衣少年,这样冰冷骄傲的人,换着在几十年后的小说里,怎么也得配上个霸总身份,深情标签,可现实是,嗯……82级机械班,是学霸,但也并没有很学霸……

季雪认知里的张远山,除了那张帅的飞起的脸,一无是处。

“不过有一样,高傲就是高傲,别人填得满满当当的,他倒好,除了名字与年龄,还有一张尺寸不对的旧照,再无其他。”

有个脚步声倏而逼近,清脆冷漠。

“你,在干什么?”

季雪紧紧揣着张远山的资料,紧急抬头,意识到什么,这把声音……随即赶紧把资料往身后藏,像贼一样心虚到慌乱。

“没!没……没什么!我……我,我就是在打扫卫生!”说罢,便快速把张远山的资料插入中间,迅速叠好,再把资料放回桌角之时,还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呵呵,我,我现在住在季国富家,你有事可以找我,我是82级化学应用班……”忽的一下窜过张远山身旁,才发现没拿笤帚,刚拿上手,张远山细腻的脸庞忽然靠近。

他明明没有表情,但是季雪察觉到他眼带狡黠,一步,又一步。

夏日的热气涌入广播室,本来就不凉快的空气骤然变热,他还未打算停下。

三十出头的季雪明明见过了大场面,可穿到1985年时,却不由得起了小女孩的心性,果然二十出头的女孩就是年轻,心脏都能咚咚咚般似要跳出来。

一股荷尔蒙气息从对方衣领中散发出来,把季雪逼到墙角,直至背部撞上墙壁。心跳加速让心气也变热,冲上大脑裹挟着思绪,她无法思考。

他眼睛里的季雪,是个紧张得明目张胆的小赖皮,而季雪眼中的张远山越来越大,她在瞬间只能想到的是,原来极其靠近,是真的会有窒息之感!屏住呼吸让她的肺快要爆炸!

外头阳光过于猛烈,两人共享一个角落,氧气难免不够用,他的鼻息缓慢而厚重,她的喘气声急得跟跑完1500米没差,季雪醉在眼前这张仰光化水的脸上,原来从冰柜里出来的张远山也会有这般暧昧的眼神,即使是吃饭那天,也远远及不上,果然是少年张狂的气息,最能让人血脉喷张……!

“我,你……我特意来这找你的,你不是给我打电话要领证吗?”几十年后的他,容貌未改,除了眼神不同再无区别。

“电话?领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冰冷的背影毫不在意,他在广播操作台上不断调试着。

季雪拍下头,这个时代手机没普及呢,这BP机和电话亭才是满大街的‘街机’!

“可是你说过领证的!”

“中午的广播时间要到了,我没有兴趣看你搭讪男同学的把戏!”绿色的斜挎包上印着五星,乍一看比她老爸的要陈旧许多,只是因为干净,才不至于让旧物叫人起了眼。

季雪搞不清楚他是真的冷漠,还是装作不关心,她从不认识张远山,但既然几十年后张远山能给她打通电话,还坚持打了好几年,证明他是一定与自己有着瓜葛。

恼羞成怒加上吃了迷药般不太清醒的脑子,就像走进游戏中的NPC一样,反正早晚得回去,放肆一回又如何?

“我喜欢你!”

一旁正在调试音量的手,停了。

“张远山我喜欢你!我是从三十几年前回来找你的!”

季雪说完,马上就后悔了!这叫什么事儿呀!幸好没别人,不然也不能重开局,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

操作台旁的椅子被一脚踢到角落,白衣青年转身,怒气冲冲向她走去:“你!闹!够!了!没!有?!”

“刚才懒得跟你废话,才没告诉你,广播一直开着!”张远山翻着白眼,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

他走到季雪身旁,轻轻躬身附耳:“你真糟糕,连带着我一起丢人,这下季国富也要被你气死。”

“不妥!”季雪跑到窗边,中午人来人往,纷纷停在广播室外面的大喇叭下,见她伸头,下面人群在指指点点,有掩嘴讪笑,有怒目而视,更有八卦者,已经在传播她适才的羞耻,这下好了,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现在都见识到她撩汉失败的翻车现场了!


季雪紧握双拳,“我真是窝囊,无论什么时代,都无法避免社死!”话音一落,边抱头边跑出去,留下一地尴尬与浑身不自在的青年,在广播中读着新闻。

边走回课室边在路上被指点,“原来八卦,与学历无关,这个时代的大学,比我们那个年代难考吧,可吃瓜与八卦传播速度简直如出一辙!”

季雪心虚喃喃说道。

从广播室回到宿舍,不过十几分钟路程,季家村离得近,季雪回家勤,宿舍自然也是少回。

木门上挂着403的牌子,推门一看,里面挤满了四张铁床,上面睡人,下面是木桌子。

进门现入眼帘的是那条粉色底,带有牡丹花的枕巾,被搭在了靠左的椅背上。“嘶……咋这么熟悉呢?”

天!这不是她家里睡觉时枕头上铺着的土气枕巾吗?这是老妈给铺上的,所以……?

“她和我住一起?!”季雪激动得脱口而出,大叫一声。

“季雪你疯啦?”回过神来,眼前左右两床上伸出来两个人头,被吵醒后满脸不悦,起床气让人看了着实是惹不起!

她尴尬咧嘴,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事儿,今天破事儿够多的了,再来一遭我还是破罐子破摔!”

“吱!砰。”宿舍木门被打开又关上。

季雪转头,猝不及防看见一张美丽的俏脸蛋,烫着最时兴的蛋卷头,手上端着铁盆子,里面是一条跟椅背上一模一样的枕巾,脸泛微醺,小脸上挂着满当的胶原蛋白,就凭那双深邃的大眼与浓眉,季雪就能一直看个不停。

门口的美人儿被她突如其来的定睛吓得微微不知所措,“季雪!你看完了没有!好一阵不回来,一回来盯人看……”

“妈!”

“季雪你烧坏脑子了吧?”

“哦,呵呵,我,我刚干了件贼丢脸的事儿,最近没休息好,精神不行。”原来老妈就跟自己睡一宿舍,早知道就不猫在季国富家了,早些过来,给老妈奋斗一好的归宿,千万别让她遇见季国富!

“我在澡房都听见啦,机械班的女同学都在传你广播室的事情,诶,没想到你窝囊这么几年,大四了才来这么疯狂!”杜鹃掩嘴狂笑,“快说说他是不是拒绝你了?!”

季雪这又尴尬上了,上下打量着杜鹃,自己老妈竟也是这么爱吃瓜,颇有三十年后在小公园边嗑瓜子边讲八卦那味了,现在看来,跟季国富那憨憨也挺配的……

“砰!”宿舍门被踹开!

“谁是季雪?!”

踹门有三女,说话的正是三人中的头头,低胸背心配上皮衣,短牛仔裤上勒着细皮带,发长波浪大,一股子非主流气质,后面俩跟班拽得比二八五更二八五,气势上也不输大姐大。

“你们……谁呀?!”季雪脑中飞快把今天过了一遍,除了张远山和林不凡,她没得罪过谁,林不凡一般有仇当面报,张远山一般不鸟她……

“张远山有女朋友,轮不上你!识趣点自动滚!”霸气外露,身材辣,又麻辣般的性子

说这话的应该是季雪自己呀,这大女主的条件放她身上……“真是浪费!”季雪瞟一眼她的皮衣,“切……”

“……连公平竞争我都不屑和你讲。”季雪并不想回应她。张远山的气质,以及一贯的骄傲,他不会找个大姐大来给他出气……

“哐!”杜鹃手上的铁盆子倏地被抢走,扣在季雪头上,那头头一脚踢在季雪腰间,“啊,嘶!你……!”话音未完,季雪虽不说睚眦必报,但一向外放惯了的,被打难以还手,对她来说,这样内心憋屈还是第一次。

她只得抓稳铁盆,护着头,任凭拳打脚踢落在盆底上,“咚锵咚锵”声声难平。见无处下腿,三人又试图脱掉季雪身上的连衣裙,伸手用指甲处,掐她身上细嫩多肉,痛感明显的地方,心中像堵着冰块,身上疼痛收缩,她脸上火烫。

“叫你勾引张远山!叫你勾引张远山!再有下次,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嘴里恶语振振,拳脚全用上了,眼前人一直用铁盆遮脸,躬起背部与肩旁承受所有的毒打。

耳里嗡嗡作响,隐约听见杜鹃在哭喊,每被踹一脚,就在等待下一脚落处,像被落石狠狠砸身上,撕心裂肺又喊不出声。

“呜呜……你们别打她了!”两个女马仔一人一边抓住杜鹃,失声大哭招来了旁边机械班的女生。

“辅导员过来了!你们还不住手我们就要报警啦!”听见报警,那大姐大更加用力了,使出浑身力气踹完最后几脚,三人大摇大摆转身,不忘撂下一句:“让我知道你再招惹张远山,就不是我一个人打你了!不自量力的丑八怪!”

季雪松开扣在头上的铁盆,双手过度紧张,连松开也抖动僵硬,大口喘气,两眼无神,回味刚才被打,便从内心打了个寒颤,侧躺在宿舍水泥地上,过去三十年她只听闻霸凌,未曾得见,如今以身受辱,当初相亲的痛苦,便觉再苦也不及这拳脚相向的万分之一。

心想到广播室的张远山,凉意从脚起,不免心生悔意,没搞清楚这个人,就草率告白,多少掺杂点侥幸与戏弄,没想到报应来得措手不及。

远离张远山。

这是她脑海里唯一想得到的事情。

“季雪!季雪你没事吧!我们去医务室好不好?你还能起身吗?”杜鹃怯怯懦懦,用那盆子里的枕巾掩面而哭,一朵娇羞的玫瑰在这样难堪的处境中落泪,她在老妈的担心中不免又起了委屈。

季雪眼里涌出了泪,“妈妈……”轻声做了口型,不敢让杜鹃听见,啜泣让胸口也跟着疼痛,“咳咳!”虽不是真心表白,恶作剧也止于她与张远山,招致毒打,无论如何也是她万万想不到的。

心寒蔓延整个宿舍。

从床上跳下来的另外两人,刚才却安静的可怕,与杜鹃一起扶起了她。

校道上,过路同学纷纷停驻,有一脸漠然,有在齐刷刷看笑话。在去医务室的路上,她眼尾瞥见一个冷若冰霜的背影,季雪闭起双眼,刻意转头。

这样的痛苦,一次就够她身心受创,她暂时不去想与他有关的一切。

那座冰山突然定住,望着季雪被搀扶至医务室,旁边还有哭哭啼啼的杜鹃,冰山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忧虑,遂变得异常恐怖,往回跑去。

消毒水气味氤氲在整个空间中,许久无人的医务室热闹起来,门口处站满了看热闹传小道消息的吃瓜人在围观,一天中社死多次,再坚强再不要脸面,也不得不在意。

“让一让,这孩子,咋伤这么重呢……”

“我得给她消毒,同学们,把她背后裙子上衣解开。”

季雪一听,条件反射往旁边一挪,双手推开舍友,“不……不要扯我衣服……”,音量细小又急促。适才丢人的一幕中,她就被人扯开了上衣,掐得满身是伤,季雪蜷缩在小床上,跟被捡回那瘦骨嶙峋的小猫,无二。

床上人忽然坐起,头往旁边一伸,吐出大口鲜血,“啊!”杜鹃最见不得血腥场面,连忙大喊,一身冷汗,被吓得不轻。

季雪望着地上被喷溅后又收缩的一滩血,嘴角苦笑,从嘴里流出残血,挂在齿边。“呵呵。”后怕来得太迟,一个表白,换来一个醍醐灌顶的教训。

“死了好,死了就能回去了……”眼前一黑,脱力昏过去。

校医:“都在看什么?!赶紧送医院去!”

从业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女孩因小事被打成这样,校医摇头:“这孩子真可怜。”

一时间,82级化学应用2班的季雪因勾引张远山被其女友毒打传遍整个高校。

————

窗外鸟声贱贱,阳光炙热不息,倦怠压身,季雪稍稍睁眼,床边趴着一熟睡的红红脸蛋,杜鹃儿眼睛肿得像核桃,被打时与被打后,都是她最为紧张,胆儿小,哭哭啼啼也得跟来照顾。

“唉,无论到哪,世上只有妈妈好……”她望着杜鹃,有点儿出神。

胸口一阵疼痛,气管里有蚂蚁在爬,想大口咳出,心口更显疼痛,动作过大,吵醒了梦里的鹃儿。

“季雪!季雪你怎么了?你别动,我给你叫医生来啊!”手忙脚乱跑出去,慌乱中踢到了陪护的椅子。

医生进门,拿出听诊器,听了听前胸与后背,眉头一皱,遂直起身子:“听你的同学说,是从楼上摔下来,命大,但不能侥幸,你这伤啊,能上学,但是不能操劳,得静养,过两天,让你家人来办出院。”

季雪双眼一瞪,冷气一吸,不可思议侧身抬头望向杜鹃,杜鹃又气又脸红,眼神中不满也愧疚,不敢看季雪。

“我摔下楼了?这谁的主意?”

“是……是学校的意思……你这事儿给传的,记者都来学校做报道了,我们可没见过这般大的阵仗!这下附近的村子里都在讨论……”


“后来,后来张远山与季国富商量着,让打人者当面跟你道歉,学校承担一半费用,那李文珠承担一半!”

“又是张远山!!!!”季雪一激动,连咳好几次。

“你别这样,学校,是死活不愿放弃名声的,你若是不依学校,学校也就不支持李文珠给你道歉。就……就……”杜鹃面露难色。

“就怎么样?!”季雪掀起被子,冲门而去。“我去找媒体曝光,我去报警!”

季雪心里本不是这样轻易结束,她要先找媒体曝光,再报警,让那恶女进局子待上一段!重点是让那恶女进局子!道歉这样轻飘飘的一句,平不了她身上与内心的创伤!

季雪一直在想一件事,“她究竟是不是大女主?!为啥每件事儿都得费力才得手,在张远山身上,更是费力也得被创个半死!”

杜鹃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发疯似的她,“这是张远山和季国富给你出的主意!已经和学校说好了的……”

冲动的身体渐渐平息,奄奄一息趴在床上,忿忿不平的,可她还是不接受。

转头细想,这时代的媒体监督权,并不能很好的充分发挥,与几十年后年自媒体也能撼动网络的平常相比,这个娱乐刚崛起的年代,大家只热衷身边谈资,无暇顾及远方的不公……

“唉,找哪家报纸,这校园霸凌的事儿,也是出不了省的……”

被打个半死,无法伸冤的滋味,压在心头,伴着心跳,每当想起张远山,耻辱感便如影随形。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入耳里,房门被小心翼翼打开,门缝里伸出一个圆圆的人脑袋。

迎面走来一个憨憨小胖,金丝眼镜圆圆,刚推上又下来,肚腩圆圆,配上脸蛋圆圆,同班的小胖算是她此次最难得发掘的宝藏。

“齐心小胖!”季雪望见这天天咧嘴开怀的胖胖,心里的阴霾散去一半,连忙坐起,想伸手捧着这印着小梨涡的傻气。

“季雪我可担心死你了,以后啥事儿不干,以前光吃喝玩乐的时光咱捡起来,继续过。”齐心削着苹果,嘴里念叨。

“小胖,你有没有,被欺负得喘不过气的时候……”

“我小时候就因为胖,被所有人嫌弃。”认真削着苹果,小胖若无其事讲着。

“后来妈妈跟我讲啊,就算全世界都爱我,也不一定开心呐,自己爱自己,爱让你开心的人,我才会开心,所以我喜欢跟你交朋友,因为你从来都愿意罩着我!”

齐心一排整洁的小牙露出,灿烂到她内心去,这样热心温暖像维尼小熊的小可爱,自己怎的就非得喜欢路飞呢……

“咚咚咚!”病房门又被敲响了。

“许是鹃儿回来了,齐心你帮我开开门。”

“哦!”小胖屁颠儿屁颠儿伸出手去。

“你们?”门外杵着两个大男人,一个老实巴交,一个高昂头颅,明明穿的差不多,看着一个顶天一个立地……

季国富:“诶诶诶,胖子你让让,我来看我妹妹!”

看着进来两个人,齐心不认识,小胖懂事儿巴巴走到季雪跟前:“小雪,你过两天快点回来,我给你留了好吃的!我先回去啦!”

季雪微微点头,这样洞察人心的小可爱,她一定要在回去之前给他找个女朋友!才不枉小胖屁颠屁颠的可爱劲,真心之人,不能被辜负!

“来啦老爸!”季雪心情不好,顾不上他人心情,爱叫什么叫什么。

“你这孩子,让哥看看,诶,脑子被踢坏了吧!”季国富捧起季雪软乎乎的小脸,左右端详,哪哪都不顺眼。

季雪:“你来干什么。”

一句冷冷的话,丢到半空中结成冰,撕裂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季国富望着身旁之人,季雪则是望向窗外,她不需要惺惺作态的黄鼠狼。

半晌,“我也有错,来看你。”

哼,这是认错的态度……吗?!脸比厕所要臭,说的话跟屎一样。

张远山:“过两天你回学校,我把她带来跟你道歉。”

“这算是在为你那一身蛮力的女友道歉吗?”想起当时,要没有杜鹃儿的铁盆子,估计就不是今日光景,一脚踹棺材里去也不足为奇。

“我没有女友,你非要恶作剧,招致什么后果,我无法判断。”

“我也没想要恶作剧你,我就是想不明白!”

张远山:“什么。”

季雪无可奈何,因为她说啥,大家都认为她是摔坏了脑子,以后她再说啥也就没人愿意相信了。

她看着季国富:“你真的是我爹!”再转身看向张远山:“你真的要跟我领证!”

张远山与季国富相互对视,露出可怜的目光。

季雪无奈撑着头:“就知道会这样!”

“吱!砰。”

“小雪,有同学来看你啦?”杜鹃手拿保温瓶,外出打水回来。

“是啊,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杜鹃并不知道,打水这段时间里,来了两拨人。

季国富一听声音,两眼放光,小心翼翼转过身子,小碎步走到杜鹃身后,眼睛咪咪,双唇一抿,苹果肌忍不住上扬,身体左右扭捏,还用手掩面笑……肆无忌惮在杜鹃身后放飞表情,张远山瞟了一眼,收回眼神,若无其事。

季雪龇着牙,咧着嘴,老爸这一切娇羞得令人作呕的行为季雪都看在眼里。

“嘶!这表情……咋这么熟悉呢!”季雪在脑中不断搜索。

“哦!买早餐!那两兄弟!”她记起那天油炸饼,她在走廊上看见的,就是季国富这娇羞的神态,“切!”没想到靠近一看,会令人生理不适啊!

“等一下……他俩儿,已经认识了?!”季雪一想到这,心里百万分难过,本来给老妈找个称心如意的富二代即将落空,自己要做的,就是拆!散!他!们!

“鹃儿,你认识他?”

杜鹃转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羞涩,一大男人着急转头,还不敢看她,算得上清秀,却算不上多好看,透出一种怂怂的憨傻。

鹃儿犹豫地转着眼珠子:“不,不认识,今儿第一次见。”

“唉!”季雪暗暗兴奋,还好,毫无相交,与其花大心思拆cp,倒不如一开始就扼杀,老爸婚后实在太抠,老妈面容姣好,还是高材生,这年代大学生本就不多,还是女性理科生……

“实在优秀,你值得更好的人……”季雪总喜欢小声喃喃,没人能看出她坏到能榨出汁的心思。

四人齐聚在病房,各怀鬼胎,季国富总是走到杜鹃身后,使劲儿打量,偷笑。杜鹃总感觉身上长毛,身后有眼,浑身不自在。

“小雪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改日来看你!”拍拍袖子,杜鹃迫不及待想要转身,便被另一只手拦住。

“鹃儿,你好,我,我来送送你……”眼前的青年多少带点脑子不好使的感觉,让人第一次见,便觉他不怀好意。

“鹃,鹃儿?”杜鹃才首次见到季国富,他倒好,小名一叫一个可怕,“谁是你的鹃儿了!”曼妙少女夺门而出,平时温婉有礼的她也慌得跑走,门也不带关上。

季国富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怔在原地,瞬间被人从心口上打了一拳,打击来的太快,殷勤劲儿没使上,打脸来得猝不及防,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如此怕他,还是他大学几年心心念念的女神。

巨大悲伤从他眼中渗出,低头泄气,一旁的季雪看得那叫一个爽,老爸这种憨傻人设,就该有个霸气另一半,才不至于老被人使唤,与其日后天天跟老妈吵架,不如找一个他仰慕的女人,这种大女主在几十年后,真是香得不能再香啊!

“现在剩你俩儿了,说说吧,跟学校妥协,是谁的主意。”

季国富微微仰头,眼睛到处乱晃,跟个瞎子找不着路似的,潜台词:雨我无瓜。

“不用看了,是我。”

冰山就算在夏天,还是冰山,而且更臭!

“张远山,事情因你而起,你怎么好意思做主妥协?!”

季雪几乎要跳起来,现在不动手除了身体不允许外,她还想要一个解释,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打你的人,叫李文珠,老爸是新农钢铁集团大股东,每年捐钱捐物,就连学校,也得看她脸色。”

“你是报警了,她把眼色使到校长面前,学校一样不会让你满意,可是这梁子,不想结也得结上。”

“什么鬼歪理!”

季雪准备了长篇大论准备一泄而出打他的脸,却被一向话少的张远山抢去了话语权。

“所以我找了新闻报纸!”

张远山为抢话,连语速都加快了些。

“新闻媒体在校外出现,学校便怕瞒不住坏了名声,李文珠也怕学校跟她爸不给搂着,新农钢铁董事长女儿成校霸,在学校被议论,李文珠慌乱时去谈条件,学校愿意出医药费,李文珠愿意公开道歉,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张远山躬身,抬脸凑近季雪,“不然你闹大了,李董用尽人脉也不能让女儿坐牢,到时候直接用强,我怕你连毕业都难。”


“本小姐为了你,被打到肺出血了,你上来就邀功,还说我多事,本以为你有些傲气在身上的,没想到,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一枚!”

季雪在等他回怼,半晌没回音。

抬头瞥着身旁冰山。

张远山吞了下口水,后牙槽咬得嘎响,眼中透着不悦。

“说得好,我就是看人脸色长大的,没这些脸色,我还真不懂做人。”

张远山拿起椅子上的绿色挎包,狠狠斜跨在身上,转身向门,对季国富的安慰无动于衷。

季雪语塞,没想到他竟然回答得如此晦气,想起他资料中空掉的父母信息,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能让这容貌出众的儿子变得冷冰冰。

颜值优秀的孩子,自小就获得更多喜爱与关注,至少在季雪的认知里,是铁律。

关注张远山的原因之一,除了那通电话,便是清澈到让她第一眼就难忘的俊颜,让她心安,又难安。

“为了补偿你,我愿意为你做三件事,前提是我能做到。”

季雪有种病中惊坐起的微微喜悦,被打得后怕,再想起张远山为她做的,又稍稍得到安慰。

“好!但我要想想!”季雪毫无血色的双唇,努力抿了抿,挤出丝丝笑意,勉强,却是发自真心。

张远山不给任何回应,也不转身,迈步向房门走去。

“谢谢你,为我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快走出门口的身影僵了僵,轻轻转了些角度,用余光看她,轻轻松了口气,迈步离开。

季雪还是不甘,但也不想消耗真心,毕竟,她很少见过真心,即使他只是因为愧疚,希望是真心的愧疚吧。

一周后。

阳光一如既往刺眼,休息好的季雪,微微睁眼,意识到今天是休养的最后一天,她再慵懒也不得不起床。

想起小时候老爸给做了许多像风筝,老爸说,手里紧紧握着细线,风筝就永远不会跑掉。可高处风筝在经历什么,放风筝的人,永远不知道。

被打一遭,季雪假设诸多,已经发生的,未知的,就像风筝一样,只有线在手中,但风筝飞往哪里,她掌控不了。

翻出住院那天穿着的连衣裙,被扯了个稀巴烂,她穿出去那天阳光也很热烈,完全想不到回来竟是这样稀烂的一堆破布,本就觉得一切皆已注定,随便作死也不会太离谱。

在她的穿越中,她理应是妥妥的大女主啊,那些不受控,屡屡刺激到她。

“接下来,就算非大女主,我也要好好活着!”

“哇!好香!”

季雪急冲冲下楼,厨房的身影是让她熟悉又心疼的奶奶。

“奶奶!我来啦!”小碎步着急移动,站到这位带着老花镜的老人身后,季雪伸出双手,一把抱住李阿曼。

“奶奶,你以前都爱加香菜的,怎么现在不加了!”

李阿曼恍了下神,“国富告诉你的?”

季雪摇摇头,“怎么可能,那憨子最讨厌香菜!”她迫不及待捧起瓷碗,夹起挂面,用嘴吹出热气,大口往嘴里送。

李阿曼静静看着她,心里嘀咕:“明明是不经世事的年纪,表面大大咧咧,实则很会表达心思,这要是自己的孩子,跟国富相比,不差。”

“我去把锅里剩下的挂面给你添点。”

“奶奶!你怎么了?!”季雪见眼前老人摇摇晃晃,试图扶着桌面,强行镇定。

手一松,筷子跌落在地上,另一只手立马把瓷碗放开,季雪双手搀扶着李阿曼。

原本饭气未落,季雪强行把最后一口面吞下。

“我扶您进去休息!您没休息好,不准起身!”

李阿曼瘫坐在椅子上,季雪花了大力气把她背进房间,斜眼瞟下床边,动作轻慢,“诶!”李阿曼差点没坐到床上。

“奶奶,您哪里不舒服?”

“我无事,本来就身体不好,还未到退休就停了工作,经常这样,我躺下就行。”

闭上眼睛,李阿曼伸手扬了两下,示意季雪关门出去。

季雪心中计算着时间,“砰……”边缓慢关门。

“奶奶在我出生后第五年去世,所以现在应该暂无危险……”

回到客厅,捡起地上因慌乱而跌下的双筷,季雪若有所思,未了,却还是想吃完锅中剩下的面条。

面条成坨,在锅中已然发大,筷子一夹,像注水似的面条断掉,她早就料到。

许是厨房锅气过于闷热,胃中开始翻腾,头脑思绪难以集中,季雪脸色发青,模样看着是反胃想吐。

冲出厨房,经过院子,她左右相顾,跑前去推开铁门,停在门前一颗青芒树下,胃里的残渣容不得她再找别处,快要被动冲出!

“yue!”

胃里越发难受,季雪腹中使劲,明明力气全部使出,翻涌之气从胃里到喉咙,就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脑子混乱,双手竟开始痉挛,她现在迫切想要吐出胃中翻覆的食物!

一手扶树,一手伸出食指往嘴里送,于喉咙处用力一抠,双肩与胃部一同往前缩……

还是吐不出任何。

她的额头上骤然出现大小不一的汗珠,似从头皮渗出,又似从皮肤被挤出,汗滴流过双眼,抖动的双手艰辛抬起。

轻轻一擦,被拭去的汗水阴森冰冷,来不及估计原因,双腿也发软无力,无法再站立于树旁。

一个浑身颤抖的女青年双膝跪地,胸闷气促,自觉肺部将要被炸,呼吸不畅,难以顺爽,一切疼痛犹如风雨将至般迅速,真实打击在季雪身上。

上次被打是皮外痛,这次是全身发胀,似有密针刺入。

朦胧间,青芒树下的树干中竟起了旋涡,里面竟是!是另一个自己!

脸上一愣一愣,季雪被吓得不轻。

树洞中的自己还在未穿越的进行时,她正在医院中被抢救!

面色蜡黄,躺在ICU里,被一群白大褂插上了ecmo!

“这是……我穿越了,可身体还在原来的时空中?!”

季雪张大嘴,估摸着能够一鼓作气向着树洞中的空间用力叫喊。气管似乎被掐住,呼吸难继,她喊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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