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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发表时间: 2022-11-16

“从前,有谁不知道袁家大小姐,袁少君的尊贵呢,想当年,咱们家光是宅子,便占了上陵城一整条街。”

奉奉虽是下人,却因七八岁上跟着家里的小主人进过几天学堂,认得几个字,口齿比外面的粗使婆子伶俐些。

她一边帮卧病在床的白郢仙擦手,一边瘪嘴,转首诺诺道:“都破败了,老爷少爷们没了,袁氏合族流放,仅剩的几个小厮在城外的盐场做苦工,女眷陪着洒扫浆洗,做的都是脏活儿……”

那些天杀的苦差事,连两房夫人都逃不过,更何况她们几个年轻的。

奉奉看着昏沉不醒的白郢仙,深深哀叹:“您这样傻傻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要紧,可千万别给外面的人知道了,她们要是知道姑娘不中用,还不把姑娘捆出去卖了。”

“卖了?”白郢仙放弃假寐,登时睁开眼,大惊:“我奶奶还在呢,谁敢卖我!”

奉奉状做急呼,一巴掌捂住白郢仙的嘴:“姑娘小声。”

小声有什么用?就算她闭上嘴,一辈子当个哑巴不惹是非,也改变不了她流落异世的事实。

无名的朝代,陌生的家,毫无血缘关系的亲人,还有这间家徒四壁,漏风漏雪的破房子,每一处都叫人火大。

已经三天了,自毕业聚会上吃着小龙虾盛宴酣畅一大醉到现在,整三天,她没走出过这间屋子,没吃过白米饭,没喝过清水,肠胃隐隐阵痛,手脚又冻的发紫,通体不爽快,连毛躁的发丝儿上都挂满了不甘和委屈。

亲朋好友没了,高床软枕没了,火锅奶茶没了,现在的白郢仙,吃的是树根,穿的是粗麻,铺盖的是草席,闻着刺鼻的炭火味儿,面对的,是一个肤质沧桑又疲惫胆怯的小姑娘。

奉奉姑娘梳着上辈子都不流行的中国娃娃头,那两坨羊角髻上,还绕着暗红色细线,虽只有十四五岁,却老气横秋的样子……

白郢仙看着她,仿佛见着了未来的自己,遂越发警醒,她捂着绞痛的腹部勉强起身,一把掀了被褥,踉跄冲出房门,冷风夹杂的霜花迎面而来,似兜头一桶冰水,扑地她精神抖擞。

四方院落,白雪皑皑,竟然是深冬了。

董嬷嬷从廊下慢步过来,破天荒地送上一套新衣,又随手递上一面镜子:“快年节了,老夫人今晚安排家宴,奉奉,好好给你家姑娘收拾整齐。”

“是。”

铜镜,稀缺家用工具,奉奉举着一双满是冻疮的手,接得小心翼翼。

白郢仙误闯异世这么些天,也还是第一次照镜子。

室内屋顶低矮,光线不明,粗糙的妆台上镜面模糊,铜镜里,隐约地映着自己的样貌。

年轻的女孩长发乌黑,圆脸,浅浅的双眼皮似小扇渐开,目中眼白净澈,瞳色漆黑,顾盼间如凤生姿,眼尾内勾外翘,别致的线条与轮廓,被暗淡的天光氤氲开,颇有几分稚嫩可爱的飒踏风尘之气。

可惜她唇色浅淡,不甚健康,身材……也过于干瘪。

白郢仙低头看了看胸口,又望向奉奉,问:“新衣裳宽松吗?”

奉奉:“宽松,嬷嬷让着尺寸做的。”

“春节,有新衣服穿,原来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事。”白郢仙叹气。

“姑娘别叫春节!让人笑话。”奉奉纠正道:“是年节。”

“好……”

白郢仙悻悻然,眼看着奉奉的小手,拿起木梳,沾了油,将发尾梳开,长发一半用红线挽起,另一半绕过红线缠绕的发髻,再用木簪固定,余下发尾披散在身后。

样式,真的好朴素……

她珍贵无比的,大半人生……莫名换来这一遭,做不了公主仙女便罢,竟然连小家碧玉都够不上,实在憋屈得令人发指。

那红褐色的新袍子,还是粗布夹棉的,索性领口滚了一圈黑色的动物毛发,交领广袖,宽摆及脚底,算是好看的了。

白郢仙穿戴整齐,走出院子,四方闲逛了两圈儿。

袁家现在住的,竟是三进门的宅子,小也不算小,只是年久失修,败地不成样子。

奉奉曾说过,老夫人和其他长辈住前院,两个姑娘住在后院,家里仅剩的几个旧仆,大都跟着主子住,不复当年气派,说是从前,连洒扫的丫头小子们都能独占好几个大院子。

眼下却空落落的,小厮和女眷们大多都在盐场做活,院子里异常冷清。

各房门挂了红灯笼,墙边,路口,偶尔一两个人来往,见了她,也规规矩矩问声好……既然还把她当主子,那这几天她病着,怎么也没人探望,连至亲的奶奶和妹妹都未曾露面?

至太阳落山,天生暮色。

白郢仙回到自己房间,又等了一阵子,嬷嬷才来唤人。

彼时,天已快黑透,奉奉提着纸糊的四角灯笼引路,白郢仙一路学着丫头小步慢行,款款进了前屋正厅。

她俯首,敛眉一瞧,见屋里十几个女眷围着长长的矮桌席地跪坐,个个身姿端正,慈眉肃目,上位正中央,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想必是袁少君的奶奶。

奶奶身后站了两个丫头,俱埋首不语,雕塑一般。

白郢仙余光瞄着席间,着实,紧张的不敢呼吸。

这群人,骨血里刻着礼仪尊卑,哪怕落魄了,穿着粗布,吃着糙米,依然这般讲究。

她学着奉奉作礼,自顾站去奶奶身前,道:“祖母万福。”

袁老太太微笑点头,拍了拍身侧的空位,道:“坐。”

“谢祖母。”白郢仙入座后,顺势看向奶奶另一侧。

那边的女孩儿样貌清秀,细眉,丹凤眼,薄唇,眸色清冷疏离,叫人不敢亲近。

看这座位排序,她该是袁少君的亲妹妹。

“人都齐了。”袁老太太带头,拿起了筷子招呼道:“你们这些姊妹们难得一桌用膳,都别拘束,且和和气气,好好过个年……”

“祖母说的是,二婶婶,五婶婶,今日可不许扫大家的兴。”袁家二小姐举杯,正经起身,作了个礼:“姐姐大病初愈,表妹年幼,都沾不得酒气,少锦斗胆……代两个姊妹薄饮一杯,祝祖母,和婶婶们岁岁平安。”

“好好好。”老太太笑进眼底,十分高兴地拉着袁少锦和白郢仙,又看着二房家的小丫头,道:“咱们袁家,就只有你们几个姊妹,将来出了这院子,千万要记得今日,该相互扶持~”

白郢仙离家许久,这会儿,又被袁家的患真情戳了心窝子,遂神色动容,真挚道:“祖母放心,孙女将来,一定会照顾好妹妹们。”

二婶感动,也跟着点头长叹,她和五房的,吵吵闹闹怨恨了几个年头儿,怨大老爷一人造祸,连累合家落难,怨老太太只护着大房的两个女孩儿,却保不住她们的夫君。

可苦日子过久了,她也想开了许多,沾了蓄意谋反的罪名……袁家的男丁是怎么都保不住的。

二婶黯然抬手,夹起一片鸡腿肉,放进五房夫人碗里,道:“孩子们的将来,还要靠着我们这些老东西撑着!”

她是想说,合家团聚,咱们该放下芥蒂,和和气气吃完这顿饭。

五房是个操蛋的,本就不好相与,一听二房夫人故作好人,竟然,还堂而皇之地谈论孩子,气地,直愣愣摔了筷子冷脸道:“孩子?”

“我的儿子!我的夫君!早年便跟着他大伯去了,死无全尸,合着,你们都有女儿承欢,有姊妹帮衬,我却是个孤家寡人,二嫂嫂想卖老太太的面子,一个人委曲求全便是,可别带着我!?”

五房说完话,神色愈发张狂,她不看众人,当下甩手而去。

白郢仙瞧这一幕,吓得一声不吭。

今儿可是家宴……

难怪,她病了许久,都没有人探望,合着,袁家人口七零八落,要不是奶奶活着,这些满心仇恨的冤家怕是老死不相往来。

五婶撂筷子走人之后,正厅寂静,长辈们,小辈们相互看着眼色,默默吃饭,周遭,连碗筷相撞的声音都没有。

白郢仙看这一桌食物,最贵重的,属素炒青菜,剩下的,便是难以下咽的树根子。

她盯着自己的碗,暗自思量,外头寒风刺骨,像黄河以北的气候,可纵然天寒物稀,一家子辛劳整年,还能一点余粮都攒不下吗。

“姑娘们尝尝这个。”

袁老太太依次,从丫头们手里接过三个汤碗,挨个放到姑娘们面前。

白郢仙低头细看,见碗里清汤漾漾,里面有金丝小枣,糯米圆子,照袁家目前的条件来看,这甜汤过分精致了。

她不好意思一个人独享,遂拿了勺子,分出去一些,先给祖母一份,又分给其他婶婶,白郢仙看了看袁老夫人,小声道:“祖母心疼我们小辈,可我……孙女脾胃虚寒,吃不得糯米,不如长辈们先尝。”

袁少锦明了一笑,眉眼弯弯道:“姐姐不早说,婶婶不知道吧,她昨日吃多了白薯,腹痛到半夜,要不是奉奉去厨房挖蜜糖,被我撞见,姐姐不知道还要瞒我多久。”

“……”白郢仙咬唇,浅浅扯了个笑。

她哪里是吃白薯吃到腹痛,分明,是她自己不爱吃那树根子一样的鬼东西,又不好意思拒绝,才诳了奉奉说腹痛吃不下,想必奉奉也是照着自己的原话与袁少锦说的,才叫这位少锦妹妹误会了。

白郢仙环视一周,见大家的目光不善,遂轻轻放下碗筷。

她微微侧头,见祖母歪着身子,愣怔地看了自己半天,似不悦,又无奈:“再有这样的事,可不要瞒着,若婶婶们忙,你大可以告诉董嬷嬷。”

“……”

白郢仙默默点头。

话过三巡,她慢长的脑回路,才琢磨出一点滋味儿,袁家穷困潦倒,祖母一定把好的留给三个孙女,是明目张胆的偏心,各房长辈八成对此不满。

一口甜汤而已,她偏偏还要手欠地分给别人,说的好听了,是心疼他们,说的难听了,可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且,她这样大方了,要妹妹袁少锦怎么办呢,像自己一样把好吃的礼让出去吗?白郢仙自认一番好心,结果闹了一桌人尴尬。

偏偏这时候,袁少锦添柴加火,又说了那样一番话,教大家都知道奉奉偷偷去厨房挖蜜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个得了偏爱还不知满足的。

这位妹妹……明里暗里,倒是替自己稳稳拉了一波儿仇恨。

白郢仙过去生活宽裕,衣食无忧,从来不知道,为了一点糖,也能招来这么多白眼。

她心生一股无名火,俨然有了大把的求生欲望,吃不饱不行,不仅要吃饱,还要吃糖醋鱼,红烧肉,她要想办法从这里走出去。

不然再过几年,她岂不是要被卖给老男人做小妾!?

思及此,白郢仙猛扒两口饭。

隔天,辰时。

丫头端着水盆进来,忙道:“奴才伺候您换洗。”

“清早的,你急什么?”白郢仙问。

“盐场来人说,董嬷嬷病了,叫咱们家尽快去接人。”奉奉脸色惨白,满脸写着心神不定。

白郢仙知道,她与嬷嬷亲厚,定是心中难安,可转念一想,也该出去见见世面,遂速速擦脸,漱口,换上那件红褐色袍子,又自己动手,挽了个的丸子头,道:“我陪你去!”

奉奉:“您不能去!”

“别磨蹭,我说了去,就一定要去!”

奉奉见白郢仙严肃着一张脸,着实,被她说一不二的样子震慑住,这哪里……还是从前那个拉一把退三步的袁少君。

眼下的袁少君,一副断不容人忤逆的样子,奉奉又急着出门,遂匆匆翻出皂纱帷帽,给自家姑娘穿戴好。

皂纱长及腰侧,遮去了整个上半身,白郢仙被这东西罩地束手束脚,眼底仔细看路,还要快步跟上奉奉,一刻不敢分神。

袁府门口小路狭窄,雪花泥土泞在一处,四邻冷清,只小厮孤身一人,拖着板车……好家伙,白郢仙盯着那光秃秃的,寒酸到掉渣儿的木板拖车,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姑娘?”

奉奉把草编的垫子放上去,抬手扶人。

白郢仙见状,一脸委婉,她也不好当面挑剔这破车,遂皱眉,顺势坐上去问:“远吗?”

奉奉:“不远,半个时辰便到了,小姐曾去过的,盐场?就在青郡城外的西北边儿。”

半个时辰?那岂不是要一个小时?

她险些一口气倒不过来,直把双手交叉,抄进袖口,郁闷地蜷坐在一边。

天很冷,路不平,车乱晃,白郢仙就像冰天雪地里随风飘摇的枯草,可怜的要命,实在没心思再与奉奉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