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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发表时间: 2022-12-30

江槐是个什么人?她算是个成功人士。一张清冷绝美的脸,兴许除了那双略带神伤,眼尾下垂的杏眼外,她整个人可以说是完美的。好的脸蛋,好的文凭,好的工作,清白的家世,让人羡慕的婚姻。这在外人看来是再完美不过的人生了,她为何又眼含忧伤呢?她孩提时,甚至念书时都不是这样的,曾经满脸欢笑的女孩,现在眼神却有了忧伤。

北京的秋天是一年中最美的,江槐爱这秋天,她也出生在秋天。提起秋天,脑海中浮现的是色彩缤纷和硕果累累,还有人间萧瑟,但她出生在清凉又明媚的初秋,不至于那般萧条。兴许是命中注定,从她的出生,到她的名字,早早的就与北京有了关联。

她自来北京上学后就喜欢上了各种戏曲,京剧、越剧、莲花落、黄梅戏,尤其爱京剧和黄梅戏,京剧是来北京后喜欢上的,黄梅戏却是自小就喜欢。这让她时常想起小时候,奶奶嘴里常哼的戏曲!夏天的时候,同奶奶在堂屋的地上铺上凉席,一老一小躺在凉席上吃冰西瓜看《天仙配》;冬天的时候,同奶奶挤在一起烤火,那种装在竹兜子里的敞口瓦罐,烧完饭后还发着红光的炭和余渣就堆里边,毯子盖上边,脚丫踏在竹兜的边缘,暖和得很。边看《大年三十》边啃香喷喷的烤红薯!黄梅戏《天仙配》、莲花落《大年三十》这两部是江槐最熟悉的,翻来覆去的年年不落,后来光碟卡得不行,就看戏曲频道。

江槐至今只要看到戏曲,就想起她奶奶赵淑兰,矮胖的身材,看着电视摇摇晃晃的跟着唱,其中许多曲段竟能接唱,颇具神韵,看着滑稽又可爱!后来她看了些迪士尼和印度的电影,竟觉得跟中国的戏曲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演着演着就唱起来了!

今天是中秋假期的第一天,她起床先是做些零碎的家务,不过是绿植上挂了些节日吊牌,清扫了落尘,好让家里有些过节的氛围。家中只有她一个人,一清早婆婆妈就来了一通电话,中秋节也就去婆家过了。到家已是黄昏日落。

秋意自中秋后渐浓,月色清冷而苍白。天空幽深而莫测,月亮又平添一分神秘,令人向往。因公公兴致高,她陪同喝了杯红酒,便打车回家。在离家尚有二里路的地方提早下了车,打算步行回家,消消食。

秋风潺潺,北方的秋就是比南方来得早。仅仅是微风,拂过脸颊也觉得干涩,不一会儿便觉得脸皮扯着疼了。

第二天的假期她便在家窝了一整天没有出门,白天一边听着戏曲的声音一边写稿,一坐下来就是几个小时,过了正餐时间,最后以泡面充饥。天气爽朗,听着秋蝉的低鸣,睡意渐起,她是向来不逼自己强装坚持的,该睡就要睡,下午三点竟蜷在懒人沙发上睡过去了。

醒来时暮色渐浓,睁开迷蒙的眼睛,梧桐树下的街灯已经亮起。无人做饭,家里除了电视里的人声,其他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影,没有烟火。拢了拢腿上的薄毯,吊灯的光晕有些影影绰绰,起风了。

这是她结婚以来独居最长的一次,她老公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回家了,结婚快5年,见面的时间加起来有365天吧?江槐在心里推算着。

拿起矮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她习惯在家睡前喝点酒,浓烈的威士忌带着独特木质清香充斥着口腔,带来令人愉悦的快感,酒是好东西,能让人清醒让人醉。

自她来北京已7年,读书到工作,她也仅仅只有许家恩和梁少卿两个好朋友,许家恩是北京本地人,梁少卿是上海人,当然梁少卿听着像男子名,却是个很嗲的上海妹子。有钱的本地女孩许家恩回家族企业上班了,梁少卿和她则在同一个报社工作。报社薪资不低,梁少卿靠家里资助了些,去年也在北京买了房。

大学四年,四人间的宿舍,她的天地就是这么大了。

桌上的手机响起,是林懋,自结婚起约定好的每周三次电话,假如周六则会准时在晚上8点左右来电话。

“喂?”江槐接起。

“在家吗?”对面的声音懒懒的,像是很累的模样。

“嗯,不然呢。”

“感觉心情不佳呢,我明天下午6点之前到家,给你高兴高兴!”林懋轻笑一声,声音很温柔。

“哦,需要准备你的饭?”江槐坐直了身体,像是在等待发号施令的士兵。

“当然,想吃你做的菜了,这么久没吃你做的菜,苦了我了,自打尝了你的手艺后,在外吃饭味同嚼蜡!”林懋在电话那头笑得好不要脸。

呵,这就是男人,想你妈......三个月没回来,就想吃我做的菜。江槐心里愤愤的,但是嘴里还是答应的好好的,两人说了不到3分钟就没话说了。

“好了,你去忙吧,我要去洗漱了,明天见。”江槐没等对面说话就挂了电话。

林懋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愣神一秒,而后呵呵笑起来。

“这丫头。”看着手机的界面有些宠溺。

最近他是真的忙,快到国庆了,首都有特殊活动,调动了他们军区几个分部参与市区治安和首都机场的管控任务,他近来天天都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

江槐挂了电话后并没有去洗漱,而是翻看着手机上的一款生活类app,在上面看西餐的做法,明天是她的生日,晚上在家做西餐过二人世界吧,她心里盘算着。

微信塑料姐妹花三人群里许家恩在发信息,安排着明天怎么给江槐过生日,江槐说她安排就行,反正明天周末。两人调侃着另一人是不是又在那个温柔乡里了,聊了十几分钟了都没出来冒泡。

不一会儿,梁少卿的电话就来了。

“宝贝儿,明天跟我们过三人世界吗?一起嗨呀,庆祝你二十五岁诞辰!”话筒里传来梁少卿嬉皮笑脸的声音。

“中午一起吃饭吧,我们去南新仓那边,我一会就定位置。林懋打电话说晚上要回家来,就跟他在家吃晚饭了。”江槐心里是高兴的。

“呵,你家林哥哥终于想起宠幸你了嘞,行吧,小别胜新婚,我们就识趣点啦。”梁少卿笑的贼兮兮的,一脸荡漾,狐狸眼眯成月牙。

两人闲聊了几句,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就结束通话转微信了。

江槐转头看向远处的万家灯火,她觉得这个家实在缺少烟火气了,平时一个人在家都是随便对付,明明做得一手好菜,却因孤单没了那闲情,再好的厨子也需要食客,一人吃实在太辜无趣了些,所以大多时候都是点外卖,也有可能是懒。

她的内心竟是很期待林懋回来的。

一向懒得护肤的她,也敷了张面膜,还涂完一整套护肤流程,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第二天清晨,江槐是自梦中惊醒的,做了个噩梦。她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回想着梦里繁织绕回的情景,忽觉人生太过匆匆,这二十多年也就像是做了场梦,经历了一些别人没有经历过的,这个梦于人而言算是长的,于这人世间却是短的,人经不起时间的考究,梦醒离归途也就不远了,她需要好好过后来的日子。她迷迷糊糊的想着,思绪混乱,悲意渐起。

晨曦的橘光透过云罅、树枝、窗帘缝隙照射在被单的一隅,她翻身枕在这股光线上,一点不刺眼,她迎着光望出去,透过缝隙看到窗外高大的国槐树枝丫。嗯,自己还尚且活着,能听,能闻,能见,能感知。而橙色的光束里无数细小的尘在游荡,不知一夜间哪只蜉蝣又化作了烟尘,了却了这短暂的一生。她原没有这么感性的,近些年却愈发像个诗人了,诗人总是伤春悲秋。

微信的家族群里,她的亲人纷纷为她送上祝福,爸妈还分别给她发了八百八十八的红包,寓意——发发发。然后是杨莞一,给她转了五千块,并说最近太忙,没有给她准备礼物,让她去挑点喜欢的小玩意儿,她小姨历来对她很大方。江槐一一谢过后,开始准备收拾家里,好久没有大扫除了,原本林懋有给家里请找家政,一周来一次,但她嫌浪费钱,私下里给辞了,也就自己打扫了。

江槐刚满二十岁没几天就和林懋领证了,瞒着家里长辈,除了她小姨。大学毕业才跟家里摊牌,并在那年的秋天举行了婚礼。房子在西城区,是他们俩领证后不久林懋买的,只写了江槐的名字。四室的户型,还给江槐的父母留了房间,想让他们过来一起住,也有个照应。不过也就婚后父母来住了两个月,因生活习性大不相同,在老家出门就是邻里,孩子的吵闹声,妇女的聒噪声,仿佛世界就是欢愉的。但在北京却是就算住一层楼,只要关了门谁也不认识谁,房子跟牢笼没有什么分别,他们很快就回了南方老家,房间也就一直空着了。

两百多平的房子打扫起来一点也不轻松,客房和父母的房间没有打扫,因缺乏锻炼,江槐已经扛不住了,瘫倒在墨绿色的沙发上,双手垂在两侧,木木的。时间已过去将近两小时,不打算再继续了。

“嘿,贾维斯,打开蓝牙。”贾维斯是江槐给她家音响取的名字。

“蓝牙已打开。”江槐连上蓝牙,放上了喜欢的音乐,拿衣服进了浴室。

洗漱好已经10点多,吹头发间隙许家恩和梁少卿已经打了电话来催了,两人已经出发前往南新仓了。

江槐匆忙化了个妆,因为坐办公室,她很少化妆,最多也就是涂个口红,有时口红都懒得涂。但她是属于天生丽质类型的,在才女众多的北大,她竟然做了四年的校花,追求者自然是多的。

但她常让两个好友愤然,因为江槐并不觉得自己美,也不会使用自己的美,跟她们俩约会能多素就多素,但这女人就该死的还是那么美。许家恩常说她是在给她家林懋省钱,明明可以做个优越的少奶奶,却活的像个受了冷落的大房。

梁少卿常常以上海的淑女来告诫江槐:女人,即使出门丢垃圾也得精致!

江槐天生白皮,大大的杏眼,眼尾向下有些苦相,又有些无辜,黝黑深邃的瞳孔常时使她看起来过于冷静,不高也不塌的鼻梁恰到好处,嘴唇微微红,唇形很好看,如果五官单拎出来并不算上乘,但是组合在江槐脸上就那样的完美。

化完妆她将直发的发尾卷出波浪,显得慵懒可爱些,不那么死板。

在指针指向11点前一分钟,江槐出门了。从家里过去虽然只有9公里,但因今天是周天,又是中秋假期,免不了是要堵车的,而且朝阳那边周末喝咖啡和逛街的人特别多。

江槐在东长安街上接到了梁少卿的电话。

“我的乖乖,你是要来请我们喝下午茶吗?我俩都要续杯了。”电话那头传来梁少卿快要炸街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再等我10分钟,最多15分钟,堵车呢,抱歉抱歉。”江槐左转,向南小街驶去。

江槐好不容易找到车位停好,便一路飞奔去寻好友。在一楼的咖啡厅看到了笑得花枝招展的两人,但两人在看到江槐后来了个川剧大变脸。

“看在你今天这么美的份上,原谅你了!给,生日快乐我的十七,吾佬欢喜侬啊!”梁少卿将一束鲜花和一个印有迪奥标志的手袋递给江槐。

“哈?说人话。”江槐并没有听懂她的家乡话。

“我爱你啊猪!”梁少卿对着江槐抛了个眨巴眼式的媚眼。

“行了行了,两得了啊,加起来快退休的人了!”许家恩说着也将手里的手提袋递给她,爱马仕的标志,江槐心里打了个颤。三人相亲相爱并排着去了定好的西班牙餐厅。

是大二时林懋第一次请她吃饭来的餐厅,她也是昨晚躺床上才想起来的。

在约定的12点前她们抵达了餐厅,餐厅在大厦的29楼,晚上有西班牙本土的演出,加上北京的夜景,很适合约会。

江槐点了餐厅主推的西班牙火腿和海鲜饭,又点了两甜品。许家恩则点了道凤尾鱼,梁少卿点了塔帕斯和蜗牛浓汤。因三人都开了车,所以没有点酒,只点了气泡水做饮料。

不一会儿菜就陆续上齐,餐厅服务很好,每道菜的食材来源和做法都做讲解,西班牙小伙还很耐心的将需要搭配起来吃的食物给搭配好了才离开。

“哈,果然做上帝最幸福!哇,这火腿真是绝啦。”梁少卿将一块裹着哈密瓜的火腿送入口中,脸上因美味而褶皱起来,那种夸张式的表演。

“不错呢,这味道确实很正。”许家恩也对菜品表示肯定,她是吃客里嘴挑的,毕竟出生就用的金汤匙。

十二点半江槐接到了林懋母亲的电话。

“喂,妈。”江槐在响了两声后就接了起来。

“阿槐,今天你生日呢,晚上回我们这边吃饭吧,本想中午就叫你过来,但你爸上午临时多出事来。”话筒那边是叶钰杉和蔼可亲的声音,叶钰杉出生名门,向来是最最得体的人,不管在家还是在外都是高雅从容,对江槐一向是关照着的,常打电话嘘寒问暖,聊聊家常。

“是这样的妈,林懋说今天6点会到家,我们约好一起过,改天我们俩再一起回去看你们,中午跟朋友也就一起过了。”江槐显得有点紧张,她确实是没有考虑到他们,这是不应该的,相较于她婆婆,她实在是做得很不够。

“懋懋忙完了吗?我昨天给他打电话还在执勤呢,这孩子,我都几个月没有见过他了,你们也许久没见了。也好,抽个时间过二人世界吧,最近你爸也忙,月底还要跟赵叔叔办个画展,到时候你要来捧场啊。”

“好的妈,一定去!”两人又聊了几句,互相叮嘱了一番后挂了电话。

“你这婆媳相处得还是这么好呢?真让人羡慕啊!”许家恩托腮看着江槐,一脸的艳羡。

“咋啦?我们不一直都这么相处的么。”江槐喝了口气泡水,继续吃她碗里的海鲜饭。

“你不知道,最近我奶奶又间歇性发病了,找三姑六婆的给我介绍,我说我才26啊,有时候我都怀疑是我的长相让他们担忧吗?这么怕我嫁不出去。而且介绍的都是些啥呀,歪瓜裂枣的。优秀的看不上我,看上我的不优秀,哎.......”许家恩哭丧着脸。

"停停停,许家恩,你又来了,我都听你抱怨一小时了,饶了我的耳朵吧。你就拿我教你的,去跟你奶奶和父母讲道理。”梁少卿一个劲的拍许家恩的手,怕她再多说一句。

三人吃完饭去停车场放了东西又去逛了一圈,到下午三点多,每人手上都提着战利品,高高兴兴的结束了约会,主要是江槐想早些回家准备晚上的食材,也将家里布置一番。

到家后她将两人的礼物拆了放到主卧的衣帽间,梁少卿送的是一对迪奥的珍珠耳钉,许家恩送的是一只包,江槐有些微愣神,她向来是不喜欢欠别人的,往年她们送她什么礼物,她也会在她们生日时回以相等的礼物,现在大家都开始自己挣钱了,送的礼物一年比一年贵,这包得要她几个月的薪资。

叹了口气,她将礼物一一放好。

把花拆出来插到花瓶里,又将桌上的杂物收拾妥当,滴了两滴橙花精油在扩香石上,连上音响的蓝牙,愉快的去厨房备菜了。

待所有菜备齐已近5点半,江槐给林懋拨了电话,想问他到哪儿了。但电话拨通并没有接听,江槐看着电话自动挂断,没有再打,怕他是在开车。

又过了10分钟,林懋没有给她回电,她再次给她拨了电话过去,还是没有接。

到6点的时候收到了林懋的信息:时间有变,临时出了紧急任务,可能会晚点。

江槐给他回了消息,让他注意安全。但是原先的期待和兴奋却在一点一点的消逝,她泄气式的倒在沙发上,听着音乐声,耳边却显得那样空荡,喉咙有些发哽,像是抵了块馒头,脸颊也开始发酸。

她回想起两人刚领证那两年,那应该是最幸福的两年了,那时候他没有这么忙,他们能常黏在一起,就像她很早以前想象的那样。她以为她能大度的,她说过让他去守护祖国,她来守护他们的家,但她高估了自己。

一年前他晋升后开始忙起来,他们就像分居一样,他常住在军区大院,而她则一个人住在他们的婚房里。今年初她跟林懋说想离婚一个人过时,林懋觉得她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后来渐渐的,离婚这话成了江槐的口头禅,只要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林懋,一见面必要说。当然微信聊天时也有说,不过林懋都是直接忽视,不接她的话茬。江槐觉得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哪怕他跟她大吵一架也好,她也有了责怪他的理由,但他总像哄小孩一样的哄她,任她闹,她像是在演独角戏一般。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是病了,独自一个人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她是轻度抑郁症,最好是跟家人聊聊,这病就是憋出来的,环境很重要,没事跟家人出去走走,让生活充实起来。

她想过休假时跟好友出去旅行,但不是有这事就是有那事,说好的新疆游至今也没能实行。偶尔下班一起喝咖啡,回家又是一个人。自她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孤僻后,就真的一步一步的往孤僻的性格靠拢了去,若别人不约她,她绝不主动开口,她的生活除了公司就是家。

江槐望着天花板回想着自己这些年,快乐的事情越来越少,必须得从过去寻找。所以她爱看戏曲,不喜欢跟父母打电话,却能和奶奶煲两小时的电话粥。

晚上9点,门开了。

林懋一身深蓝色军装,手捧鲜花进门了。

“怎么不开大灯?这么暗。”林懋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江槐,不禁皱起眉。

在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了,进屋将花放到了餐桌上,看了眼花瓶里插着的花,还有空气里好闻的橙花香,她特意准备了,他不禁心忡。

“吃饭了吗?不是说在家吃吗?”他见桌上没有饭菜的痕迹。

林懋将帽子放到门口的置物架上,将进门时放到储物柜上的一个红色袋子打开,拿了里边的盒子走到沙发边,伸手蹭了蹭江槐的脸。而江槐自林懋进屋起始终都没抬过眼,眼神自始至终都在手机上。

“对不起,下午2点接到紧急通知,去了钓鱼台执勤,不能看手机。”林懋坐到她身旁开始给她解释。

“生日快乐十七。”他见她始终没有说话,悠悠的将方形的红色盒子递到江槐眼前。

僵了半晌,林懋抬手将她的手机按熄,右手轻轻的抬起她的脸,示意她看着自己。

江槐终于正眼看了他,但她眼里没有光,就那么看着,眼眶红红的,还有些微肿。她抿了抿唇,紧咬牙关木然的看着林懋,就像得了失忆症的人看着曾经最为亲近的人,不认识了。

“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在执行任务,并不是故意不接电话,也不是故意这么晚才回来的。快看看我给你选的礼物,生日开心点。”林懋将盒子朝江槐努了努,扬起笑,讪讪的,像犯了错的小孩,扯着脸卖力的讨好着江槐。

江槐盯着他看,听了那话后冷笑出声,抬手将他手上的盒子打飞出去,盒子砸到墙上,留下一个不浅的坑。

盒子被弹落到桌腿边,依然完好的立在那里。

林懋叹了口气,起身过去将盒子捡起来放桌上,而后踱步走向厨房。看到摆在案台上的食材,心里咯噔了一下,再次叹了口气,洗手准备做饭。

“我们谈谈吧。”江槐终于开了口。

林懋扯了两张纸擦手,从厨房走出来:“嗯,你说。”

他并没有走过去挨着江槐坐,而是坐在独椅上,隔着一米远的距离看着她。

“我们离婚吧,别再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江槐瘪嘴,看着林懋脸色的转变。

“每个月都要说一遍,你不累吗?”林懋敛了笑,严肃的看着她。

“就因为我累了,所以我要离婚。”

“离婚这事能不能不要在今天说?算我求你。我工作一结束就赶回来了,很早我就安排好了今天要陪你过生日的,但我不能不听命令擅自离岗。我到底还要怎么做呢?我没有分身。离婚这事似乎成了你的口头禅了,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不要一来就说什么离婚。况且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我有对你不忠吗?我有对你家暴吗?”林懋说。

林懋见她没开口,再次开口道:“既然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提离婚?我一直不明白”

江槐轻哼一声,将手机扔在一边,头枕在沙发的靠背上,双手环抱于胸前,眼睛哀伤的盯着天花板,一行泪如断珠滑落。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真没意思,跟你说话越来越没意思。只有你厌恶了我才能提离婚,我不可以提是吗?我就活该受着?”江槐的声音幽幽的。接着说道:“不忠,不忠于初心算吗?冷暴力算吗?林懋,是否真要犯了天大的错才能离婚?”江槐转头看向他。

“我永远不会提,我的初心也从没变过,我不知道你怎么界定的冷暴力,我自认从没有那样对过你。”林懋面上已没有任何表情,跟着严肃起来,他感知到这次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你还记得我们确认关系那天吗?那天比我考上北大还开心。自认识你那8年来,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为的是离你更近些,能有足够的勇气与你站在一起。那天这努力得到回应,我觉得这一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我想,我终于要和你一起去实现幻想了多年的愿望了吧!去肯尼亚看最原始的动物世界,去撒哈拉看看这世界最无尽的荒芜,跟你去红海看一次日落。我14岁那年跟小姨看了《泰坦尼克号》,那时我没有像小姨一样为那个动人的爱情故事感动涕零,却被杰克和肉丝伏在船槛上,飞翔在落霞映照的海面上的那个画面震撼。我无数次幻想那是我和你。或是在那样的位置,携手看这世间最美的黄昏落日;或是携手在甲板上踱着月光谈天。我觉着那样的人生应该不会再有遗憾了吧。我们约定好要一个一个去实现,但5年了,我离它们越来越远,我不仅失去了曾经最昂扬的斗志,失去了你,也失去了我自己,我都快忘记曾经的我是什么样的了。”江槐说完紧闭了双眼,随后起身走进房间,林懋也跟着她进屋,他怕她又反锁了门。但她没有,而是径直走到自己那边的床头柜,取出最下层压着的文件袋,还有一个白瓶。

转身出了房间,再次坐进沙发里,然后将手上的东西放到茶几上:“看看吧。”

林懋取过桌上的白瓶和文件袋,瓶身标签上写着“帕罗西汀”,他眉头皱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江槐,然后拆开文件袋,仔仔细细的翻看起里面的文件,是一份医学报告。

“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懋此时的声音已经发颤,手捏着这纸张不住地抖,心脏剧烈的收缩。

“我现在就是在告诉你,我真的累了,如果你不同意,我只有自己将这些文件递交到你们机关,我完全可以说是因为你对我冷暴力造成我生病,如果不同意离婚我就死给你看,你知道我做得出来。”江槐坚定的说着。

江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深深的刺痛了林懋。

林懋手上的力道松了松,抬手揉着眉心道:“能不能不着急?这不是不治之症,十一过后我就请长假,我会陪你一起治疗,花更多时间陪你,我们去你想去的那些地方。”

“不必了,离开你我会好得更快些。没有了期待,也就不会那么累了吧,这就是心病。”江槐说完拿起手机进了房间,这次她反锁了门。

林懋没有再开口,也没跟着一道进屋,他就在客厅坐着,失神的看着手上的东西。也许他真的错了,他的女孩已经长大,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了。

江槐趴在床上,想着这么些年的过往,悲伤的呜咽声变成凄凉的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