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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人生多舛(完)

发表时间: 2022-12-28

声声兽吼响彻云巅,震动的虚空荡漾起一层层波纹。玉仙山上云气涌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形成一双横亘苍穹的狐眼。冰冷而又无情地俯视着乾坤万物。几只顶天立地的灰色兽影,眼泛绿光扫视着周边的一切。似是在寻觅着什么。

百兽瑟瑟跪伏于地,动也不敢动的低声呜咽,闭目待死。

山石滚落,河水四溅,密林内枯枝坠落噼啪声响,仿佛大地上的山川草木都被此等景象吓了一跳。

白衣女子手持纸伞,静静地伫立树冠之上,凝望着远空的狐眼,丝毫不惧其威。

那狐眼,阔不知几千里也,使得有缘见过此等景象的凡人们无不心神惊惧,惶惶不可终日。更有甚者,此后大病不起,不久便撒手西去。

至于李清玄与李长明父子,一个是此番景象之前已经见过,有些惯了。另一个刚得宝物护身,故而两人,都只是头脑有些许发蒙,一时间不知身处何地。除此之外并无他感。

少卿,似是遍寻无果,云气汇聚成的狐眼缓缓消散,一切重归于常。

“莫非,他们要提前过来了?”白衣女子,面色凝重喃喃自语。

阵阵秋风走过她身边,恋恋不舍地撩拨着柔顺的青丝。拖拽起月白衣袖,拂去尘埃。而后潇洒地踏着落叶,哗哗声中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神来,面对两个毫无威胁的凡人,叹了口气:“哎!我本来只是口渴,欲取此子一甲子寿元酿酒而已,却不曾想你们两个蝼蚁,胆子不小竟然也敢挣扎。”话到此处,竟霍地面容扭曲满是憎恨之色。

白衣女子语气也越来越重,近乎歇斯底里:“甚至竟敢从那臭道士处,学得沟通两山封印之法,害得本座主魂不全,功力大损。眼下大劫将起,今日拿你们两个魂魄补补身子,也算是理所应当……蝼蚁之身,你们认命吧!”话音一落,目中寒芒闪动。

下一刻,纸伞旋转间发出豪光,飞出五个骷髅头携带一股血雾腥风嚎叫着扑至。

李长命和李清玄都是一介凡夫,何曾独自面对过这般诡异术法,眼见得来势汹汹,却无任何办法,不由顿生绝望之感。

他们尚只是远远闻到血腥之气,便觉眼前发黑,强烈的腥臭之味直冲脑门。若是挨上一下,怕是十有八九命丧当场,难有幸免之理。

千钧一发之际,空中落下一把赤色长剑,化作一道火龙疾冲了过去。所过之处地面一片焦黑,草木顽石无物不燃。

转瞬间火龙与骷髅头撞到了一起。火龙带着毁灭万物之威一冲而过。顿时熊熊烈焰升腾而起,将不可一世的骷髅头包裹,片刻间凄厉的惨叫传出。只余一颗骷髅头,带着火焰闪电般飞回了白衣女子身边。

火龙复又化作一把长剑,直入地面一尺之深。就这么挡在白衣女子面前。

白衣女子,脸色一阵铁青,面目狰狞仰天喝问:“何人?胆子不小!敢坏本座好事!”

猛然,长剑一震,通体澄明纯净的剑身虹光大放,犹如霞光一般。滚滚热浪在四周涌动。逼得白衣女子后退了几步。

空气中回荡着威严之声:“阁下,敢在我长生观脚下行凶,想必胆子也是不小的。贫道不才,正想领教一二。”说话间一个卓尔不群的中年道人,手持拂尘,衣袂飘飘落在剑柄之上。

“呵呵……长生观?你们长生观可真是好兴致,为了此子竟能有高手时刻跟随。”白衣女子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

中年道人闻言,一甩拂尘,衣衫无风自动:“阁下何出此言,区区一介凡人逢难。若遇到,搭救便是了。我长生观,可断无那么多闲人。”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白衣女子,剑眉一竖,道:“我观你周身戾气凝而不散,聚魂成体,赤中带紫,想必吞噬生魂不少,今日送你往生!”

话音一落,抬脚向后一踢剑柄,长剑遁入夜空。同时身体借势向白衣女子直冲而去。

拂尘挥舞,眨眼间便与白衣女子斗在一起。

那拂尘看似轻飘飘的,但每一次击在虚无处,都会凭空响起一声炸雷,并伴有雷霆劈落。其威力由此可见一斑。即便白衣女子手中所持纸伞亦非凡物,可也不得不谨慎应对。

眼见那中年道人攻势之余胸门大开,白衣女子手上纸伞一转,一个血红骷髅头浮现而出直奔他胸口而去。

中年道人临危不乱,左手反转间一个火红的太极图浮现而出,一掌拍在了袭来的骷颅头上,将之化为齑粉。

白衣女子柳眉一挑,一拍伞面,纸伞散发出淡淡绿光,一股漆黑的浓雾弥漫而出。黑雾之中鬼笑阵阵。

中年道人见状,眉头微皱身体后退尺许,静观其变。

白衣女子嘴角扯动,流露出一个似嘲弄般的微笑。

她合上雨伞,喷出一股血气融入黑雾内。

只见,黑雾之内隐发红光,翻涌中渐渐凝聚成一只高大厉鬼。这厉鬼一身褴褛红衣,面有三目。背着一口丈大的漆黑铜缸,缸中伸出数十条粗大的铁链,连接着一个个硕大的骷髅头迎风舞动。

中年道人一见厉鬼之状,面色陡然一沉,勃然大怒喝声如雷:“妖孽!想不到你吞噬生魂已过近千,竟能凝练出噬魂鬼王,今日决计留你不得!”说完,手捏剑诀,虚空中连行九步,每一步落下,夜空中便有一颗星辰光芒璀璨。

九星连珠,星光夺目,中年道人衣袖翻飞,气势如虹,他豁然剑诀朝天一竖,长剑飞回悬停在指尖,滴溜溜旋转。古老的咒言隆隆传出:“赫赫九天,阴阳无边,今以玄道,斩妖擎天!”

道道星光汇聚,长剑豁然化作数百丈之巨,剑身星光熠熠,搅动风云,以无上之威向下力劈。剑刃未至,剧烈的风压,吹动的草伏木折,乱石飞空。

若非距离东华村尚有些距离,只怕单单这擎天巨剑所带来的狂风,便能毁了整个村子。

眼见,巨剑来势凶猛。噬魂鬼王,鬼目圆睁,仰天发出一声嘶吼,拿着背后漆黑的铜缸,鬼爪一拍缸身。“咚!”的一声巨响,无尽的幽魂厉鬼疯狂涌出。被它大口一张,不断吞入腹中。那本就硕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之速疯长。

刹那间已如座大山一般,单手擎着阔如湖泊的铜缸,高举头顶。肌肉隆起,身躯巍峨。周身缠绕着道道铁链,四爪三首,凶焰滔天。

转眼巨剑劈落,噬魂鬼王怒吼一声,四手齐抓缸身竭力抵挡。

漆黑的铜缸,四个鬼头浮雕环绕,凶相毕露,绿光莹莹。一道道铁链,如乌云一般自缸内而出冲向巨剑。

“哼!不自量力!”中年道人淡淡瞥了一眼。

果不其然,这噬魂鬼王纵然凶威不可一世,却也只是略微抵挡了片刻,那百丈巨剑只是略微一顿,就一劈而下视如无物。法宝被毁,噬魂鬼王自然也难逃一劫,连惨叫都未及发出就相继被劈成两半,随风消弭于无形。

白衣女子仰见,巨剑遮天,斩灭鬼王之后威势不减。旋即,划破手臂,鲜血涌出片刻将白色纸伞整个染红。

血红的纸伞遍布诡异文字,旋转间一张虚幻的鬼脸飞出,迎风便长。

巨剑威势无量,轰然落下斩破鬼脸,随之连同白衣女子一同斩灭。

地动山摇,土石四溅,大地之上豁然出现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如同天堑一般。

中年道人面上并无喜色,而是叹了口气:“还是棋差一招,不过以其残躯短时间内再难作恶。”沉吟片刻自语道:“看来这妖孽来历不凡,颇有些手段,重伤之躯与我独斗,尚被其逃脱,此番未曾诛灭只怕后患无穷。”

“敢问道长道号……”李长明见风平浪静,劫难已过随即出声询问。

中年道人闻言洒然一笑,并未回答。

他掏出一个瓷瓶抛给李长明道:“此子血气亏虚,日服一粒瓶中之药三日后即可痊愈。”接着话音一转:“贫道,随缘而来,随缘而去。告辞!”说完,长袖飘飘间踏剑远去。

直至此时李清玄才留意到,夜空之中,与初遇神仙爷爷时一般无二的银河,正奔流向玉仙山方向。

长风明月,淡淡清辉飘洒天地。周遭流萤点点,雕鸮潜林,草丛间复又响起窃窃虫语。

宁静的夜晚,李清玄躺在晃悠的驴车上,悠闲地望着闪烁的星海。幻想自己御剑九霄,畅游星海。

终于在月近中天之时,驴车驶回了村子。

翌日清晨,雀鸟翠鸣,公鸡啼晓。李清玄精神奕奕地与父母道别之后,向学堂而去。

薄雾冥冥的山道上野草枯黄,他挥舞着树枝,脚步轻快的行走其间,不时左顾右盼,欣赏秋色。

山寒露重,初升的朝阳雾气之中愈发耀目,绽放缕缕霞光。远处村子周围丹枫正红,与村内房前屋后的老树黄叶相互映衬,分外迷人。

李清玄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如今他的颇有劫后余生之感,对于以前所忽视的事物尤为珍视。如同眼前这一如往昔的山村秋色,此刻在他眼里就显得极为动人心弦。

少卿,李清玄收敛心绪,信步学堂。

此后他日日早出晚归,一心苦读,每逢遇先生考教也都对答如流。鲜有无言以对的尴尬场面。令村内之人一时间刮目相看。

长宁和英杰对于他的变化也很是高兴,三人又成了形影不离的玩伴。

河边,山丘处处留下了他们三个玩闹的欢笑之声。

时光如水,数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其实事事皆然,波澜过后,平淡的日子就如同一缸清水,看似每次所取不多,却总是在你留意之际已然见底。

黄花遍地,浮香隐隐。时值重阳佳节,农忙暂歇,家家户户都在泡菊花茶欢度节日。

东华村,迎来一位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

此人相貌堂堂,衣着华贵。牵着一匹枣红大马游街串巷,眼见村民大多头插茱萸,聚堆闲聊嘴里不时啧啧称叹。

“本公子走了四洲数十个县,从未见过如此幽静的山村。此行不虚。”话音一落,拉住一位路过村民:“老人家!跟您打听一下,本村村长家所在何处?”

老者一愣,眯着眼细细打量半晌问道:“外地人吧?”

富家公子面带笑意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老者握拳掩口轻咳一声,接着顺手一指:“村西头,山腰那儿,住着三户人家,最末尾那一户就是。”

富家公子点头称谢,并拿出一锭银两赠与老人,而后牵着马奔西山而去。

老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手中拳头般大的银子。先是面带狐疑之色地咬了一口,但见银光灿然留下几个清晰的牙印,不由喜笑颜开,乐得双目含泪回身颤抖。

然而不过片刻时间,似是感觉到周围羡慕的目光。老者心中一凛,小眼睛警惕地四下打量一番,慌忙将银子放进怀里。一反常态地连招呼也未打,捂着胸口,低头躬身匆匆离开。

残阳夕照,碧空如洗,雄鹰翱翔天际,橙黄色的云多如鳞似浪,连绵不绝。

李清玄与学堂众人跟随张先生登高归来,眼下正百无聊赖,在屋内翻看村长家拿的“东华别志”。

“有人在家吗?”忽然一声呼唤传进屋子。

李清玄闻言合上书来到院中。只见一个陌生人牵着一匹高大红马,立在院门口。

他正要答话,恰逢母亲端着一盆洗好的衣物自外面返回。当下,连忙用手遥遥一指:“最后那家就是。”说完连忙跑过去帮母亲打开院门。

“娘,我饿了。”李清玄小跑到母亲身边作可怜状。

美丽妇人拍了一下他脑袋道:“等会儿,等娘晾好衣服。”

李清玄一脸微笑的“嗯!”了一声。抬头瞥见那问路的陌生人并未离开,一双眼睛贼溜溜地跟随着母亲的一举一动。

不知为何,这陌生人的眼神让他极为不舒服,于是冷冷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那陌生人微微一愣,带着笑意,眼神却是盯着妇人道:“山路难走,又行了多时口渴难耐,不知是否方便?讨口水喝。”

李清玄极其厌恶此人看向母亲的眼神,怒气冲冲地道:“没有!”

“玄儿!怎么能对人如此无礼!”母亲一脸严肃训斥。说着转身歉然一礼,缓缓道:“孩童年幼,还望公子勿怪。”

富家公子闻言笑脸盈盈,轻轻摇头:“我怎会与稚童一般见识。只是赶了诸多山路着实有些口渴……”说着一脸难受的干咳了几声。

“公子稍待。”说着莲步款款转身走向厨房。

不多时端着一碗水走了出来,低头隔着院墙递了过去:“山中清苦 只有些井水招待了。”

富家公子接过井水,初时浅尝几口,继而眼睛一亮,一饮而尽。

“甘甜清冽,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富家公子称赞了几句,掏出两锭银子放进碗中送回。而后一拱手牵着马离开。

他未行几步嘴角含笑,回头痴痴望着妇人忙碌的身影。暗暗自语:“真是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零落依草木。”

“娘,你看那人还在盯着我们家在看,该不是想偷咱们家什么东西的贼吧?”李清玄没好气地道。

美丽妇人闻言抬头,与富家公子目光遥遥想碰,脸颊一红,低头匆匆回屋。

村长家,富家公子面对两鬓斑白的村长侃侃而谈:“在下周游各洲,途经此地,见此村之幽静天下少有,故而想在此游览一番,小住几日不知方便否?”

村长笑脸相待:“我们东华村向来民风淳朴,人心向善,除了神庙,与坟冢两地外人不可踏足,其余各处倒是大可去得。”话到此处,略微一思忖接口道:“至于住处,山村之内,家家户户都少有闲置房屋。如若公子不嫌弃,我这里倒有一间厢房,只需打扫一下就可居住。”

富家公子闻言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而后行礼道谢。

此后他又问了些村中习俗与禁忌,村长也都知无不言一一作答。

晚饭后,富家公子和村长坐在一起闲聊至入夜。尤其是对于李清玄家更是赞不绝口。

“村长,可否将路口为首那户人家讲与我听听。”富家公子似是借着酒意问道。

村长脸色一变。他久经世事,年轻时也曾行走天下,最精通的便是旁敲侧击,这富家公子的手段尚显拙劣,如何瞒得过他的法眼,淡淡讯问道:“你问他们家做什么?”

“倒也没什么,白日问路时曾跟那户人家女主人讨了碗水。”富家公子看似随意地道。

村长眉头紧皱:“山中人家,向来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明日我亲自带公子在村内四处走走。”说着起身拍了拍衣服,语气忽冷:“适逢佳节,难免会有亲戚上门,公子明日游览完毕还是早些离开得好。”话音一落自顾自起身回屋。

富家公子讨了个没趣,悻悻归屋。

次日,天尚未亮,村长就领着富家公子出门,直至夜深人静方才回返。

晨星闪烁,夜幕未尽,一大早村长就叫醒了富家公子,并协助其收拾行囊。路过李清玄家院落时,突兀马儿一声嘶鸣。惊醒了屋内正睡眼蒙蒙穿衣的妇人。

随着马蹄声远,妇人伸向窗户的手指一颤,仿佛那离去的每一步都踏在了心田。良久,环视着空荡的房屋,凄然一叹,裹紧冰冷的被褥。闭目时一滴清泪划过脸颊。

村长亲自送行富家公子至村口。直至目送策马扬鞭消失在视野之中,方才长出一口气,望着天空,语气颇为忧虑地道:“希望我此举多少会有些用。”

山中岁月静好,旬月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已是秋去冬来,人人皆是厚衣加身,吐气成烟。此时的东华村内多数人都已记不起富家公子之事了。

时逢大雪,满天素蝶翩翩,寒威殊甚。一身厚衣的李清玄,踉跄着走出学堂,跟长宁和英杰告别以后,迎着扑面的风雪往家走。

山路上。疾风阵阵,鹅毛般的大雪几乎遮蔽了视野,可他全然不觉寒冷,身披一层白羽,一边哼着歌谣,一边学着“仙人”施展法术的模样比划着树枝。

因其所穿甚厚,是故,即便偶尔摔上一跤也不觉疼痛,只是,拍去浮雪一个人呵呵傻乐。

未过多久 李清玄行至家门,甫一推门而入,就高声喊道:“娘!我饿了。”

许久,院内寂静异常,他挠着头嘀咕:“下这般大雪,也不知道娘去哪儿了。”

不经意间,瞥见屋门半开,有丝丝缕缕的烟雾飘出,李清玄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向屋内张望。浓浓的烟味,熏得他一阵干咳。

只见,父亲坐在屋里拿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烟袋,吞云吐雾。

李清玄见是父亲,便放下心来。右手挥赶着烟雾问道:“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娘去哪了?”

李长明静静地抽了几口烟,嗓音沙哑地道:“你娘走了。”

他有些不解地重复了一句:“娘走了?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你娘不回来了。”李长明深深吸了口烟,将烟袋狠狠一丢。“砰”的一声,带着火星砸进了积雪中。

李清玄闻言一呆,一时间百般思绪齐齐涌上心头,不知该如何自处。

风声呼啸,大雪未停,屋内陷入沉寂。父子二人,一言不语各自发呆。

未觉间暮色降临,恍惚之际李清玄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呼唤。

他抬起头侧耳倾听,眼睛突然一亮,霍地跑出屋外。

风雪之中,依稀有两个人影站在院门处。

原本满怀喜悦的李清玄,在看清了母亲身边的另一人时,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他用力推开院门,眼含泪珠,嗓音微颤:“娘!不要丢下玄儿。”

妇人心头一颤。顷刻间,泪水夺目而出。直至此刻她才知晓这声呼唤的分量,几年的朝夕相处下来,即便并无血缘可也早已视如己出。

只是平日里这份母子情,被琐事遮上了一层纱显得并不真切。可当你将要失去它时,才真正看到,无价之物的珍贵与光辉。

妇人叹了口气,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迟了。

她蹲下身子,拿出一块玉质令牌:“玄儿,这是你的,当日替你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的。怕你摔坏了,就帮你收了起来。”话到此处,微微一顿,拍打掉他身上的落雪道:“以后好好听你爹话。”说完拿着丝帕拭去泪痕。头也不回的和富家公子一同走远。

任凭声声呼唤被呜咽的寒风吹散,稚嫩的哭声回荡山间。

大雪遮盖了身影,连同两行远去的脚印一起掩埋冰封。泪水模糊了记忆,呆立雪中的李清玄被父亲抱回屋内。他记不清自己如何回道家,又是何时躺在床上的。

翌日,李清玄双目红肿,精神萎靡地走向学堂。一路上,村民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这令他如芒在背。有人目露怜悯,有人面怀关切,更有极力压低嗓音的怯怯耳语。

“听说,他娘跟一位富家公子跑了。”

“哎,真是可怜呐。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些。”

残酷的冷风将原本关切的话语送至耳边,却让他感觉不到温暖,反而显得尤为刺耳。

他满面苦色,低垂着头如初次行窃怕被发现的窃贼一般,眼睛盯着脚尖,匆匆而行,竭力地躲避着周围的视线。

到了学堂,李清玄并未有如释重负之感,因为这里与外面并无多大差别,除了长宁,英杰以及学堂先生的女儿三人待他如前。周围俱是有意无意瞥向他的目光,躲避他的私语。有些幼童的无心之言其利远甚于刀锋。

然而这一切李清玄尚可忍受。真正使他近乎崩溃的,却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善举。

有人强行把他拉到身边,关怀备至的叮嘱道:“小玄子,你要记住,你娘是个坏女人,长大以后要好好孝顺你爹。知道吗?”

更有甚者:“小玄子,想你娘吗?对!不要想她,你应该恨他。”

诸如此类的话语,如一把把无形的利刃,将李清玄割的体无完肤。仿佛无论走到何处,异样的眼神与低低的私语都如影随形,避无可避。最后他也只能惨然一笑。整个世界宛若忽然变成了一片灰色,了无生趣。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每逢归家之时,他总是躲避人群如避蛇蝎,或干脆走偏路绕远而行。

唯一能透口气的时候,便是待在家里,抑或孤身自处之时。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惧怕黑夜喜欢独处,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山顶听松涛阵阵,看云卷云舒。夜里屋内灯火通明直到天亮。

李长明心中亦是苦不堪言,可生活所迫,无奈之下只得先回镇上工作,将尚年幼的他,托付给方圆左近的邻居,村民,代为照顾。

自此李清玄开始在邻居家辗转。

他也心知父亲之苦,故而倒也没什么怨言,只是寄人篱下之感颇不好受。饿难张口,衣不伸手。

好在岁月尚温柔,数月时间过去,年关将至,大家也都开始着眼于自家之事。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准备年货,不堪的记忆渐渐被埋藏起来。直到被抛诸脑后淹没在岁月的泪水之中。

岁除之日到来,东华村家家张灯结彩,门上悬挂着崭新的桃符,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李清玄和父亲也被这新年伊始的喜悦氛围,冲淡了些许内心的悲凉。

数日之后。

“爹,我们什么时候搬到镇上?”五岁的李清玄一边收拾衣服一边问道。

“明天。”李长明语气温和拍了拍他脑袋。

翌日清晨,一驾马车载着满车行李驶出了东华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