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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韶华同负

发表时间: 2022-12-28

距富华镇数万里之外,有一丰阳城。此城位于玄州之南,虽处地处边缘但也属中原之地,自建成之日向来繁华一片,处处堂皇。

此时正值酉时,城中车马如流,炊烟缕缕,街市以上虽说谈不上热闹。但人流不绝,街道两旁楼宇林立。城中时不时有高声唤亲人回家之声,饭菜之香飘散。

夕阳还未落下,丰阳城东门处忽然一阵骚乱,只见一位身着锦袍之人带着一队甲士由城东直奔城西而去。连看都未看守城官兵一眼。

“哎,看来林大人那篇盛世歌果然惹祸了。只怕这一次,林大人一家凶多吉少啊!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一个坐在石墩上的老头儿,敲了敲手中旱烟道。

“常老爷子!您以前也是秀才,您说说为什么总是一心为民做事的人,得不到晋升,反而总招祸殃呢?”老人旁边端着海碗的年轻人往嘴里扒了口面条道。

“从来都是如此的,能做事者处下,空言高谈者处上。只不过今时更甚往昔,多数上位者更是听不得真言。稍有不慎便是妄议朝政之罪,牵连家人谁敢多言。所以即便有心言者,也因顾虑重重,只能异口同声的贺好,”老头话到此处,慢吞吞装好了烟后接口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若是其中的喜鹊如何能容于它们之眼,”

“这是不是就是林县令的盛世歌中所写的:即言盛世何多鬼?磨刀霍霍啖黎民。”年轻人放下海碗道。

老头儿,有些意外地转头撇了年轻人一眼:“想不到你还记得两句!”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了下。老头抽了口烟,叹口气道:“可惜我也只记得几段,其中一段是说我老家的:凤凰城中飞杂雀,敢以翎羽掠万禽。 以及另一段:劳碌一生他人利,新屋坚门徒四壁,欲语辩理招横眉,拍案杖责无名罪。”

“常老爷子,林县令这说得是不是有点过了?”年轻人忍不住问道。

“怎么,所言不实吗?你前两日不还说远在神都的堂弟,在官府经营下的钱庄存了一百五十两纹银而今一纹也拿不回来了,上门找人说理不是还挨了顿揍吗?”老头没好气地道。

“其实如今圣上也挺为民着想,挺辛苦的整日里日理万机,连个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再说天下这么大他总要出点事情。”年轻人辩解道。

“谁说的?”老头连抽了几口烟翻着白眼问道。

年轻人脱口而出:“官府告示上写的呀!”

老头敲着烟杆问道:“那官府归谁管?”

“嗷!”年轻人恍然发出一声长嚎。

老头起身,战战巍巍挪动了几步,捶了捶腰道:“即便真是如告示所言,可你莫要忘了,欲坐其位,必承其责,不是本该如此吗?退一万步来说,整个天下出一两件事确实算不得什么。可近些时日发生的,那是一两件吗?只凤凰城一隅之地尚且如此,冤案都能排出十里地去。这天下你还敢往坏处想吗?”老人声音并不大,却如天地正音,满是威严让年轻人不自觉退了几步。

片刻的宁静之后,老头起身拍打了几下衣衫道:“其实如同林大人这类人,上书也并无别念,只是希望当朝的那些上位者,莫忘立国之本,失去民心。民非愚,而君王不令其知也,民非恶,而牧民者不令其言也。若民心尽失,则国何以稳?”话音一落,转身自顾走向街对面一家经营白事的“苦渡房”临了还摇头笑道:“煌煌史册,吾等唯一能从其中学到的就是什么也学不到,该犯得错依旧”话到此处一顿,仰天大笑道:“岂不可笑!哈哈……可笑啊!”

年轻人听得直挠头,对方说的话他根本听不懂啊,不过看到老头进白事店他倒是明白了些,他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也没有什么能耐,但是知恩图报之理还是懂得。当即放下海碗,摸了摸口袋里的几吊钱,跟了上去。不多时两人各自抱着一个包裹走了出来。

西城临河一间不大的院子,院中摆着一张桃木桌。一位已近不惑之年的男子,正在桌上写着什么。身旁一个站立着一位静静怀抱婴儿的美丽妇人。看得出婴儿正在熟睡。

蓦然院门四裂,一队甲士手持利刃冲进院子两边分立。婴儿的哭声之中,一位身着锦袍身材矮小,手拿黄色卷轴之人走了进来。卷轴展开“圣旨到!林县令接旨。”

“臣!林书远!接旨。”中年男子下跪叩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时天下,四方平定,民生安泰,依赖朕德。何以有亡国之危?朕自继位以来未尝敢有劳民之行。一日不过三餐,四季常服不过十套,何以言奢靡?边关用兵,意在扩土强国彰显我朝天威。建阁筑楼,实为爱妃心病以宽其心,解其忧。此皆非为朕而行,你又缘何攻讦于朕。你小小一方县令上不思殚精竭虑以报圣恩,下不思勤恳公务以安黎民,整日里随口胡言,妄议朝政,然朕可饶你,天能饶乎?朕本天性淳厚,不喜杀人,今日姑且念你一心为国,留你幼子一命,你之一族赐予全尸。望你能上体天恩,下证忠心。钦此!”

一身着锦袍说话奸细之人,把卷轴一收并递过来一拇指般大小瓷瓶。一躬身道:“林大人,此乃化心散。”

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先是笑了笑,而后叹了口气,转身扶起身旁妇人道:“连累你了。”妇人面带浅笑,掸了掸男子膝盖处的灰尘道:“你我相知几十年,而今能携手同去,我还有什么好求的。只是苦了玄儿”言罢轻轻抚吻了下婴儿稚嫩脸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男子心有所触,低头摸了摸婴儿的额头道:“你放心吧,玄儿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说罢左手怀抱着妇人,右手轻轻为女子理了理鬓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杯酒。转首看向身着锦袍声音尖细之人道:“劳烦公公了。”

身着锦袍的公公来到两人身前打开瓷瓶,将瓶中粉末,给两人酒杯里分别倒入了一些。

“林大人,林夫人,天命难违。一路走好!”言罢转身带领护卫离开。

正阳不知何时已然隐去,丰阳城上空乌云密布,漫天白花飘摇落下,西城临河的院子里躺着一对相拥的夫妻,两人中间还环抱着睡意正酣的婴儿

女子有气无力的声音唤道:“夫君。”

“嗯?”

“这悠悠琴音与这漫天落雪可是在为你我送行吗?”女子说完闭上了眼。

“呵呵……是吧”男子嘴角含笑,紧了紧拥着婴儿和妻子的手,也闭上了双眼。

“你说玄儿将来长大会做什么呢?”女子脸颊划过两滴眼泪轻声道。

“做什么都好,玄儿的事你就安心吧,那位仙家会代为照顾。”男子说完却不见女子再出声,心中不由一痛。紧闭的双眸挡不住泪水的汹涌,他只是艰难地紧了紧臂膀,让女子靠在自己胸膛上。然后兀自说着:“家弟早年被逐出家门,我已托人去信告知,他将来至少还会有个亲人……”男子的话音到最后,越来越慢,越来越轻直至消失。

院中恢复安静,呼啸的风雪,笼罩整个院子,使这里显得格外凄凉。

不知何时,院子中凭空多了一个人。

“我收信之日当即赶来,不曾想终究还是来晚了,昔日救命之恩何以为……”一声婴儿的啼哭适时响起,打断了未完之语。一个戴着青铜厉鬼面具,身着青色布衣的男子,从夫妻怀里抱起了兀自哭闹的婴儿。包裹婴儿的棉被里,拿出了一块两寸大小散发着莹莹黑白之光的令牌,此令牌玉质通透,黑白想接处,自然而然。正面云纹围绕长生二字,背面刻有一座雪山与三只仙鹤。男子收好令牌道:“林大人,林夫人,还请放心,此子我会妥善安置。”

一年之后,富华镇外玉仙山顶,群星已显,朔月当空。一道剑虹从天边疾驰而来。剑光方落,一个身影显现,此人一身玄色道袍随风而动,周身星光熠熠,宛若那九霄临凡的神仙。却正是那长生观掌门长生子真人。

只见其一挥拂尘一道青色剑光破空,古剑飞回背上剑鞘之中。

长生子正欲信步去往玉霄殿,行至“敬仙堂”时隐隐听到稚嫩的哭声。他目光一凝,转身一步就从千丈以外到了敬仙堂门口。推门而入,大殿中三座三丈高的三清神像之前。不知以何物织成的红色蒲团上。襁褓中一个婴儿,正放声啼哭。在婴儿旁边还放着一块令牌。

长生子拿起令牌看了看,默默卷起袖子将令牌擦拭了一番方才放入怀里,而后俯身将婴儿轻轻抱起。

说来也巧,此举立时就止住了其哭声。长生子左手抱着婴儿,面带微笑注视着他。婴儿则是伸出小手抓着长生子的食指,水灵灵的眼睛呆呆望着眼前之人星辰般的眸子。

他展颜一笑,旋即似是想起了什么,右手掐真诀一挥衣袖,一个烟雾般太极图一闪不见其踪。

未几,两道青色剑影破空而来青光浮动间,两名身着玄色道袍,穿以银丝绣成云纹的青年弟子躬身行礼。

“巡山弟子玄星,玄月。拜见掌门真人!”

“我离观这些时日,山门可有异动”长生子问道

“回禀掌门真人!观中一切如常。只是前日家师凌霄子曾来过,让弟子在掌门回归以后,代为禀告掌门:无涯海那边最近频现异象。邪派三位长老已然过去了,只是其目的尚不明了,所以家师独自先行一步,到无涯海那边打探一番。然后再做定夺。”名叫玄月的女弟子回道。

长生子听完点了点头,身影一晃就不见了踪影,只听空中远远传来威严之声:“把今日值守敬仙堂弟子带到太清殿”

原地两名弟子互望了一眼。“玄星师弟,有劳你了,师姐在太清殿外等你。”那名男弟子躬身行礼后化作一缕青光远去。

太清殿内长生子端坐在金丝楠木椅上,其面前站立着三名弟子,其中一人正在回话。

“回禀掌门真人,近十日内皆是弟子值守敬仙堂,每日辰时至酉时弟子一刻也未曾擅离,且弟子并未发觉有任何异常之事。”一身玄色道袍的弟子战战兢兢地道。

“玄月留下,你们下去吧。”长生子眉头微锁,片刻后摆了摆手道。

两位弟子行礼后走出大殿化虹光离去。

大殿中长生子沉默了片刻道:“燃,问天香。”

玄月取下腰间精致的香囊手掐道诀。冲其一指,只见光芒一闪,凭空多出一个尺长木盒,打开以后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而出,里面并整整齐齐放着九根香,皆是拇指般粗色泽乌黑亮丽,中间有两道金线。

“呵呵……你这小丫头,修为还算不错。这问天香能自行炼制出两道金线,可见平日里修行不曾懈怠。”长生子由衷夸赞道。

“谢过,掌门真人!”玄月言毕,取出一支香,右手剑诀一点,问天香竟自行燃烧起来。长生子见状伸手弹出一滴血融入香内,眨眼工夫香却自行灭了。

长生子沉吟了一下“看来此子还有亲人在世。”说着拂尘一挥,一缕尚未散尽的青烟,飞至长生子右手在其指尖缭绕,长生子手指快速掐动。少卿一挥衣袖青烟散去。他面带微笑,周身星光浮动便凭空消失。

玄月一愣满脸惊讶之色。不多时大殿屏风后面内堂。长生子怀抱婴儿走了出来。“玄月,将此子和这封信送去山脚下富华镇李氏铁匠铺。”

玄月原地踌躇了一下“掌门真人!您刚才用的可是真正的仙家法术?”

长生子哑然一笑“本门功法太玄录修至高深处便可施展。去吧!记住此事不可为他人知。”

“谨遵掌门真人之命。”玄月一脸欣喜地理了理道袍,躬身行礼后激动地走出大殿破空而去。长生子摇了摇头步入大殿内堂。

随后不多时内堂隐约又传出一句话回荡:“这孩子身世多舛,七年后的招徒大典,希望道家正法能避免他将来性情大变迷失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