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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影传说

躺平宗师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影子是我的使者,黑夜是我的领域。当夜幕降临,世界就在我的股掌之中。武者,元素法师,符箓,锻造,丹药,共筑一个魔幻又现实的世界

主角:徐清雨   更新:2022-12-25 19: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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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徐清雨的其他类型小说《夜影传说》,由网络作家“躺平宗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影子是我的使者,黑夜是我的领域。当夜幕降临,世界就在我的股掌之中。武者,元素法师,符箓,锻造,丹药,共筑一个魔幻又现实的世界

《夜影传说》精彩片段

“怪胎!”

夕阳下,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怪叫着,翻过一道低矮的石墙,躲藏在一栋石头房子后面。

他们探出脑袋,肮脏的脸上挂着一对对顽皮的眼睛,看着碎石路上走着的那个穿着蓝色补丁袍子的少年。

几个小孩好奇又害怕,略瞄一眼就飞快收回眼睛。

“真是他!”

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激动不已。

“别再去看了,我妈说,他的眼睛会吸干你的脑子!”

这句话说完,几个小孩里又是骚动一阵。

“我不信。”年龄最大的孩子站起来,“我要去会会他。”

“快回来!”

他从人群中钻了出来,鼓起勇气,咬咬乳牙,大叫道: “怪物!看这里!”

他向前冲出两步,捡起污泥地面上泡软了的羊粪蛋子,作出投掷的预备动作。

正要扔出,脚下浓黑的影子中,竟忽的探出顽石般的凸起。

这孩子避之不及,顿时绊倒,面门直冲矮石墙,喀喇一声,两颗大门牙碎裂在地。

估计他今后说话都要漏风了。

手里的羊屎蛋子咕噜噜滚动一阵,噗通掉进一旁的臭水沟里。

其他孩子一见,全都吓坏了,直呼有鬼,一下子全跑了,生怕那怪人报复自己。

不远处。

“白痴。”

他们口中的怪人脸上淡淡骂道。

收回目光,灵气重新凝聚。

他是这片区域家喻户晓的怪胎,人们说:每逢黑夜,魔鬼的眼睛就会附着在他的身上,以此来监视这里的正常人。

他的母亲早就死了,正是在日食那天,生下他的时候难产死的,人们说他煞星下凡,天生克母。

周边人骂他他是怪胎,魔鬼,咒骂他,唾弃他,孤零零的,没人愿意和他说话。

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这让他放弃了说话这个坏习惯。

因为好话三句,不如耳光一记。

这少年,名为徐清雨。

住在七爪里东区的西南角,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

他在满是淤泥地碎石路上走着,周围一栋栋不堪的,腐朽的房屋缓缓在眼前略过。

七爪里的贫困是方圆数十里的公认的,集聚着肮脏与腐臭,贪婪与暴戾。

嗡嗡嗡的苍蝇盘踞在一条流浪狗尸体上,徐清雨还没走近,苍蝇便一哄而散。

徐清雨闭气默默走过,跨过一条乌黑的漂浮着油膜的臭水沟。

碎石路到尽头了,变成了一条更泥泞的土路。

这也说明,快到家了。

穿越过一片棚屋,夕阳落下,夜幕降临。

一抹纯粹的黑色笼罩在徐清雨的眼球上,不管是谁见了,都要害怕三分。

邻居见了他,都躲回屋子里,几个心善的,也放弃了与他打招呼的念头。

沿着土路,来到末端,一间靠生锈铁皮支棱起来了的小棚屋出现眼前。

破木门半开着,家里半截蜡烛发出的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流出来。

徐清雨上前推门而入,吱呀一声。

只见那个穿着灰色长袍的医师正坐在的木桌边抽着烟斗。

医师名叫孔奇。

徐清雨进来时,他正接着烛火点着烟丝。

“徐公子,老朽已在这儿等候多时了。”

说完,吹出一口烟雾。

“我父亲怎么样了?”清雨开口问道。

“怎么样?和昨天一样。”

孔奇眯上眼,猛吸了一口,嘴角莫名勾起,似乎对徐父的病况并不感到担忧。

抬眼看来,虽心中有所预计,却还是被那双完全漆黑的双眸吓着。

神色一慌,烟抽得咳嗽起来,差点从椅子上跌落。

徐清雨站在原地,并不对此有所反应。

孔奇自觉在这怪胎面前丢了脸,心中微怒:“徐公子,我是想告诉你,你姐姐预付给我的药钱已经放完。”

他说完,转过身背对着徐清雨,不想去看他的眼睛。

“医师,你当初说药能供二十天,今天才到十六日,怎么又不够了?”

徐清雨话语中没什么感情,却像踩着对方的尾巴。

孔奇猛地转身,横直道:“你爹病情反复,我每日都要变动药方,这其中的花费,不需要你们来承担?

再者,若不是我尽心尽力,你爹早死了。”

自知话说得过分,孔奇收起大嗓门,咳嗽两声: “你若是补上药钱,你爹的病还可医治,要是你信不过我,那就另请高明吧。”

说罢,棚屋的隔间里传来了徐父无力的干咳声。

徐清雨道:“我只不过随口一问。”

他翻过腰包,将今天干活的工钱全都掏给了对方。

孔奇接过十几枚不算干净的钱币,手指拨了拨,嘴里念叨两句就塞进了口袋里。

“这些钱远不够,不过念在你们也不富裕,今个我也就不强要了。叫你姐姐预备好钱,明天我来时若是还不够,那老朽也爱莫能助了。”

他说罢,从腰间掏出一包草药丢在桌上,抽了一口烟,推门走了。

徐清雨没再说什么,他轻声推门进了隔间,只见一张干草床上躺着一具枯瘦的身体,头发花白,嘴唇发紫,费力地呼吸着。

一时间心如刀绞,他上前两步,跪倒在地,显示出不同于对外的冷漠: “爹,你感觉怎么样了?”

清雨之父名为徐命达,可惜名字和他的命运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爹没事,吃完药,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了···咳咳。”

话没说完,他又剧烈干咳起来。

徐清雨眼中忧愁,摸着父亲的额头,却发现比前两日更加滚烫。

还是高烧不退,又喘又咳,与前些日子相比,情况似乎还在恶化。

“您还是好好休息,不用担心,药钱还够得很。”

只是他说这话,自己都不信。

“嗯···”

徐清雨又为他擦了身子,喂了些粥,又见父亲昏沉,意识模糊了。

心中不禁一阵绞痛,为他盖好被子,退出房间来。

父亲久病缠身,家中又如此贫寒,这日子究竟该怎么过。

拿起扫帚,正欲清扫房间,只听门口泥巴路上传来轻灵的脚步声。

只听吱呀一声,一个身穿淡蓝长裙的花季少女推门而入,蓝色长裙上边,极低的抹胸,露出些许令人焦躁的线条,脸上画着浓妆,但此时妆容已经有些花了。

“清雨,你回来了。”

“嗯,姐。”

徐小晴满是浓妆的脸上带着笑,从腰间掏出来一个油纸袋子。

“姐姐给你带了好东西。”

徐清雨墨黑的眼睛略微散发出些神采。

见姐姐将油纸拆开,里面是一块米黄色的糕点。

“看,是桂花糕。”徐小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好久没吃些糕点了吧?”

徐清雨点点头,拆下来一块塞进嘴里,花香四溢,甜糯不腻。

“今天我们后厨剩下的,没卖掉,就让我给带回来了,喜欢吗?”

“嗯。”

徐家很少吃这种东西,因为吃不起,通常都是有了上顿没下顿。

徐小晴摸了摸弟弟乌黑油亮的头发,道: “姐姐下次再给你带点别的。”

“嗯。”

徐小晴站起来,从一边的木柜子里拿出一件棉布上衣,给自己套上,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暴露。

毕竟徐清雨还小。

她转过身,开口问道: “爹怎么样了?”

此话一出,徐清雨嘴里动作停了停,摇摇头:“很不好,我觉得他烧得比昨天更厉害了。”

说完,也无心再去吃了。

徐小晴心中也有预料,叹了口气,不知道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姐。”

“嗯?”

“那孔奇说我们的药钱放完了,继续治就要接着交钱。”


“不是说供药到这个月底吗?”

“不知道。”

徐小晴深知这孔奇的为人,向来是出尔反尔。

“姐,咱还有钱吗?”

“有,但也只够我们买些米了。”

“那我们怎么办···”

徐清雨很少以弱示人,但对自己姐姐,他的情感却总是坦诚流露。

“差点忘记了。”徐小晴眼光一闪,从兜里摸出来一张小纸条。

纸条皱巴巴的,上面满是泥垢,歪歪扭扭写着一串字。

她将纸放在桌子上,摊开,道:“这是今天一客人给我的。

他说整个七爪里还有一个老医师,住在西区最西边,医术不知道比那孔奇高明多少倍。

地址就在这张纸条上,明天,你按着这个地址去找找吧。”

徐清雨转过纸条,低声念出来:

“黑狗巷,十二甲,黄医师。”

黑狗巷自己有印象,好像是城里流放的罪犯都监禁在这个位置。

徐小晴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发绿的硬币,道:

“这些钱你先带着,若是不够,我们再想办法。”

徐清雨点点头:“好。”

······

清早,徐清雨便起床了。

轻手轻脚从父亲的身边的小木架上爬起来,穿上衣服,走到外室。

昨晚,姐姐把药包里取出了一部分,另外打成一个小包,准备一同带去给黄医师看看。

将这小袋草药系在腰间,徐清雨推开腐朽的木门出去了。

天边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空气里残留着一丝清凉的雾气。

深吸一口,沿着泥巴路出发了。

不久,太阳升起来了,七爪里再次变得嘈杂起来。

第一缕阳光射入徐清雨的眼睛,令他的眼眸再度回归正常。

但同时,也让他失去了若有若无的感知力。

走了许久,才走到了东区和西区交界处的一条小溪。

小溪水很浑浊,人们把所有废水都往里倒。

石桥的影子印在河面上,徐清雨在阴影下,坐在河边的小石头墩上。

意念一动,死水般的河面上扩散出阵阵涟漪,好像有蜻蜓点水。

他从小就发现自己每当处在阴影中,体内就会游动一些奇怪的感觉,好像能感应到在影子中的事物。

好像他天生就和光影有缘。

不过他没有和别人讲起这件事,一直藏在心里。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别人提到一个词: “灵气。”

他的感觉就和别人描述的一样,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在体内游走,若有若无。

而有些人可以依靠修行来吸收外界灵气,淬炼自身,成为修行者。

而修行者中又有一类相当特殊,可以操纵天地元素之力: 元素法师。

再多的,徐清雨就没听见了。

因为当天说书的收摊了。

当时,其他人似乎都不信,当个笑话听过去了,但自己不一样。

徐清雨信了。

他发现自己的确和其他人不一样。

自己能控制影子。

即使现在作用还非常微弱。

徐清雨从腰间抽出水壶,喝了两口,收起来,没打算往里灌河水,

毕竟这河里的水,狗都不愿意喝。

正欲走时,却见一边一个身穿破布的人蹲在河边,头前探到水里,正喝得津津有味。

撇撇嘴,徐清雨站起身。

继续出发。

很快跨过河流,沿着西区的石子路向前走,这里的人对自己的敌意似乎少了些,可能因为没听说过自己。

东走西访之间,终于找到了这黑狗巷。

一条极深的巷道,里面拴着好几条恶狗,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巷边挂着滴水的衣服,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正从这巡逻路过。

“黑狗巷,十二甲,黄医师。”

问了巡逻,才知道十二甲在黑狗巷最里面。

按巡逻的路向前走进,很快来到目的地前。

一扇发了青苔的木门半开着,门牌上歪斜地刻着十二甲的标识,屋里传来一阵干草药独有的味道。

这黄药师怎么住在这儿?

徐清雨向后看去,自己走过的一条漫长的漆黑巷道,令这颇有几分与世隔绝的感觉。

“进来吧。”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徐清雨小心翼翼推开门,望向屋内。

屋子很狭窄,而且光线昏暗。

布局也相当简单,一张小木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砚已经磨损殆尽。

一个留着白色胡须的老人拄着一根木拐杖,从里屋一瘸一拐走出来,看上去颇有些费力。

“小孩,来坐吧。”

徐清雨来到一张小凳前,将上面积的一层薄灰擦掉,乖巧地坐在上面。

面前的老人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的模样,慈眉善目,颇具医者气质。

在这种肮脏的环境里,有些格格不入。

“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是我爹。”徐清雨道,“他全身发热,现在正在家中休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已经有数月。”

黄慈仁眉目有些变化,又问了些相关的问题,徐清雨也都一一回答。

“奇怪,奇怪。”

听完,黄慈仁连道两声奇怪。

“这是现在给我爹治病的医师开的药,您看看吧。”

徐清雨将腰间的药草包取下,拆开来放在桌上,一股另类的药味弥散开来。

黄慈仁借着拐杖向前探身,点燃了一边只有拇指高的蜡烛,将药包挪到近前。

一看间,眉头紧皱,嘴中依旧连连念叨“奇怪”。

“孩子,这可是你爹每日喝的草药?”

“嗯。”

“那便怪了,你来看。

这冰魄草与赤血花,一热一寒;

九窍叶与比灵草,一温一凉

庆铃藤与玄远黄,一亏一补;

龙泉草与猪尾乃相生相克,万不可一同服用。

······”

黄慈仁一眼便将干燥枝蔓叶子分门别类挑出来,又看出不少相克药物。

到最后,全都分类完,竟是没有一种药物多余,都能在包中找到与它相克的配对。

“为你爹治病的医师若非庸医,就必定是谋财害命之辈,这般多相克药物混杂一炉,煮出来的药液给常人喝了,都要中毒。

若是给病人喝,能把小病治成大病,大病治成绝症。”

徐清雨一听,当即吓坏了,难怪爹爹这病治了数月,却越治越严重,原来这根本就在这里。

“黄大师,你说的是真的?”

“我行医数十载,就没见过这等荒唐的药方。”

徐清雨脸上担忧之色渐渐消散,一抹杀机浮现。

“谢过黄药师。”

……

月上柳梢头。

周围黑漆漆的,零星几个棚屋还点着灯。

其中就包括徐家。

孔奇嘴里插着那杆老烟枪,眼睛眯着,随口吐出。

眼睛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视对面的花季少女,脑海中扑棱些奇怪画面。

徐小晴面前,一堆一摞的生了锈的硬币整齐地摞着,压在一张皱巴巴的纸钱上,抹着艳妆的脸上显出担忧之色。

她数到末了几个,发现仍差二十多钱。

但面前已经是家中所有的现钱,就算是把掘地三尺,也再掏不出来更多了。

她试探性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孔奇。

只见对方脸上带着些猥琐的玩味。

“大夫,我们家···我们家现在就只能拿出这么多了,您看···”

孔奇早看她数钱的模样就料到了。

一枚破铜钱从钱盒里拿进拿出,好像反复数就能多出来几块似的。

“徐小姐,你让我很难做啊。”

他挠了挠脸,落下几片灰,拿烟斗在木桌上敲了敲,又道: “你舍得花钱,我给你配药买药,你父亲才能一天好过一天。

你若不花钱,那老朽也就爱莫能助了。”

徐小晴依旧焦急地翻找口袋,腰包,幻想着从哪里再摸出来更多钱。


“孔大夫,我们家实在是找不到这么多钱,您看···您看能不能再通融两天···”

孔奇最乐意看女人,尤其是面前慌乱的少女,一时有些出神。

随后,他哼了一声,脸上摆出难以接受的姿态。

“这可不行。”

抽了口烟,站起来,走到徐小晴身边,捏住她的下巴,将烟雾吐在她耳边。

徐小晴被烟熏得咳嗽两声。

“若是实在没钱,倒可以拿别的东西抵债。”

他眼中露出露骨的笑意,顺着徐小晴的领口向下看去。

“而且今后···也有多多的优惠。”

他猥琐地打量她的脸,在她眼中看到了恐惧、惊慌、愤怒。

如此水灵的姑娘,若是···

他正想着,忽然“嘭”的一声,右脸如同撞上了厚实的墙壁,满是污泥的脸上瞬间泛起皮肉的波澜。

口水蹦出,眼睛刷的一下被血红染满,两颗牙齿霎时碎裂掉出。

脑袋吱的一声瞬间空白。

孔奇惨叫一声,痛得倒退两步,看向身侧。

见到来人,顿时方寸大乱。

是那个怪胎!

手里拿着那张沾血的板凳。

那两只纯黑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你···你放肆!”

孔奇捂着右边淌血的脸,大声叫骂道。

可他连叫骂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一边的徐小晴目瞪口呆,双手捂嘴,惊讶不已。

弟弟竟然出手伤人,而且下手如此狠辣。

徐清雨上前两步,沉默不语。

他今天是来取了这毒师的狗命的,刚才那一下,不过是开始呢。

一个横扫腿,直直将他扫倒在地。

孔奇一手捂脸,一手支撑着地面向后挪移,惊恐万状,

他的脑子飞快转动,不知道这怪胎为何突然下死手。

徐清雨骑坐在他身上,抄起板凳,数次猛击,打得他七窍流血,鼻涕口水混着血齐齐淌得满脸。

孔奇吱哇乱叫,拼命挣扎。

徐小晴看着眼前一幕,无比惊讶,生怕亲弟下手太重: “弟,千万别将人打死了!”

在她看来,徐清雨是方才看见了自己被逗弄,一时间怒火攻心,才出手打人。

同样这么觉得的还有孔奇,他拼命抬手拦住飞来的板凳。

“你凭什么打我!”

他满是淤血的眼睛看向面前的少年,大声问道,说罢,他咳嗽两声,呕出一大口鲜血。

徐清雨冷笑一声,轻蔑道:

“杀人偿命。”

四字一出,孔奇已经明白过来,这小子肯定已经知道了。

自己用药性矛盾的药物一事看来已经败露。

难怪这怪胎一出现就下如此狠手,看来今天是要取自己的性命来的。

孔奇这才幡然醒悟。

“既然你已知道了,那也算你死得明白!”

紧接着,徐清雨掰开他的手指,再度挥凳猛击,将孔奇两颗酸黄门牙都齐齐打落。

孔奇被打得半死不活,却见徐清雨没有丝毫收手之意。

他咬紧牙关,伸手拦住: “小子,你给我记住!”

随后抽动腰间一枚黄色的纸片,手指一捻,只见白光乍现。

黄纸上的黑色的符文燃烧起来,散出光晕。

猛地,一团浓黑色的烟幕腾升而起。

烟雾弥漫极快,仅是眨眼的功夫,整间棚屋内便已人畜难分。

徐清雨一时分神,被浓烟熏得咳嗽两声。

腿间一松,孔奇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借着浓烟,他顶着满头的血朝门口踉跄冲去,推开门,发了疯似的跑了。

门外刮进一阵凉风,烟雾微微消散。

“跑了?”

徐小晴睁开眼睛,四下寻找,却找不见孔奇的身影。

“他用了符箓。”

徐清雨道,向门口看去。

破旧的木门吱呀吱呀在夜空里摇晃。

“老弟,你刚才,是下了杀手?”

“嗯。”

“为什么?”

徐清雨将从黄药师那里听来的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她。

徐小晴听完,气愤道: “打得好,你把他打成这幅人模狗样,也算是为我们家出了一口恶气了。”

徐清雨将板凳放回地面,看向外面清冷的夜空。

“也给我们家找来大麻烦了。”

他冷声道,纯黑的双眸射出冷静的光。

走到门口,迎着冷风将门吱呀一声合上。

“清雨,”徐小晴道,“你将这害人精赶走了,我们爹以后怎么办?”

徐清雨思索片刻,道:“只能找黄药师了。”

······

“身体虚弱,脉象很差。”

棚屋中,白发白须的黄慈仁闭着眼睛,双指在一条干枯的手臂上游走。

一边把脉,一边微微摇头。

“前面的药性已侵入五脏六腑,加之本就体弱,现在情况已经相当差了。”

他语气虽温和,但是听在徐氏兄妹耳中却如滚雷。

徐清雨站在一边,默默不语。

徐小晴今天没涂胭脂,皮肤冷白,没什么血色。

“大师,您看我爹他还有救吗?”

黄慈仁微微颔首:“病情虽重,却还没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二人一听,顿时心中一喜。

“只需熬炼一些洗髓药物,将身体中残存的药性加以排除,再休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如初。”

徐小晴喜上眉梢,这么说,父亲是有救了?

黄慈仁见她开心,再度默许般的点点头,不过随后他看了眼那个站在后面不说话的小男孩。

“只是这洗髓药物总生在崎岖险阻之地,我这老瘸子,恐怕有心无力。”

“让我来吧。”

徐清雨明白黄药师的意思。

“清雨,你···”

黄慈仁行医多年,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徐清雨与众不同。

“那此事便说定下来。”黄慈仁道,“小兄弟明日便去我那,我带你去采药的地方。”

“好。”

“你们拿纸笔来,我写个药方,暂做你父亲调理之用。”

只是徐家贫苦,连一支毛笔,一张纸都没有。

最后拿来的,还是从邻居家借的,一根发了黄的羊毛笔,半张不规则的纸片。

黄慈仁摇头叹气,感慨人世苦难。

他挥毫写下一串药名: “这些都是寻常药房可以买到的,一天三服,药液要熬到乌青发黑才可饮用。”

徐小晴又听他嘱咐了许多事,点头表示自己记下来了。

忽的想到什么,开口道: “黄药师,今天我们家里一个铜板都没有。

但您放心,今明两天,我们肯定全部送到您手里。”

黄慈仁笑了笑,拉过拐杖,艰难地站了起来,摆摆手: “我年事已高,钱财于我已经是身外之物。若没有,也无妨。”

他拄着拐杖,朝着门口走去,一瘸一拐。

难以想象,他就这样一瘸一拐的,从那黑狗巷一直走到了这里。

“清雨,你去送送人家。”

徐清雨上前搀扶住,道:“黄药师,我陪你走回去吧。”

黄慈仁慈眉一弯,摸了摸他的头。

这徐家小孩虽然话不多,却极善良。

“你叫什么名字?”

“徐清雨。”

“清雨···好名字,哈哈哈哈。”

夕阳下,一对老少在泥泞的小路上走着。

“黄药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吧。”

“为何您医术如此高超却住在黑狗巷?”

黄慈仁听完笑笑: “若是医术有用,我也不至于折了这条腿了。”

“这话从何说起?”

他好像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往事,摆摆手:“过去的事情就不去提它了。”

“您说说吧。”

徐清雨那对清冷却不乏少年好奇的眸子看向他,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年,我还在东区行医。

年富力强,一天能接待三四十个病人,开给他们的药草也都是我自己进山采的,价钱很低。


那时候,整个七爪里的人都来我这看病。”

“那您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了?”

“还记得三年前那天,我在药房给病人配药,进来一队兵马,说有人要见我。晚些时候,我们见了面,这人原来是里长的弟弟,名叫李虎奇,他说我医术高明,全里的人都来我这看病。”

“他要我和他合作,加些没用的药在方子里,好多收病人些钱。

我知道他的算盘,他想多吃些外面草药行的回扣。

对我而言,多开药,多卖药,我也挣更多钱。

但我行医数十载,这种事我是不会干的,我劈头盖脸将他骂了一顿,让他另找个死心眼的和他合作。。”

徐清雨虽小,却已深谙世事,他立刻就猜到了: “然后他们就蓄意报复?”

“嗯,后来,他们就纠集了十几个人,把我的药铺,药房,一把火统统烧了个干净,又随便找了路边一个要饭的顶罪。我这腿,是在逃命的时候,被一根倒下来的房梁砸断的。”

徐清雨听完,又惊又怒,脸上却依旧冷静:

“罪大恶极。”

“后来的事情你也能猜到了,我拖着瘸腿,一路跑,跑到了西区。正巧碰见了一个看守,他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治好了他的麻风病,听完我的话,他用自己手里的那点权力,给我安排了一间黑狗巷的屋子,虽然破烂,但好在安全隐蔽,没人会想到那地方去。”

“后来我听说,他们找了一个叫孔奇的医师。我估摸着你爹就是被这孔奇治坏的。”

“是他,是孔奇。”

“那就没错了,此人没什么医术,本是在里中卖些牛鬼蛇神药丸的,只是现在,人家算得上是御医喽。”

徐清雨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想到,这背后竟有这么多的故事。

“那可糟了。”

黄药师看向他,道: “怎么了?”

徐清雨便将昨天晚上如何要杀那孔奇,又让他半死不活地跑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黄慈仁。

黄慈仁一听,脸上立刻浮现担忧之色: “孔奇此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你将他打成这样,他必定要报复。”

徐清雨点点头。

“而且孔奇并非最可怕的,他背后的李虎奇才是。

况且孔奇是他最大的摇钱树,他要是听说此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说的,也正是徐清雨最担心的。

“李虎奇依靠他长兄的权力,要调动几个兵丁绝非难事,恐怕到时候你们一家都有危险。”

“嗯。”

徐清雨冷静的应了一声。

这些都不是自己能把控的。

原则只有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黄慈仁转过头,有些惊讶于他的定力。

很快,夕阳的光越发暗淡,月亮爬上来了。

黄慈仁明显感受到徐清雨搀扶着自己的手发生了变化。

自己虽不是修行者,但是却能感受到修行者与凡胎俗体的区别。

此子不俗,应当是有修行的潜力。

“清雨,我见你总是手脚冰凉,面无血色,传授你一呼吸法,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吐纳,以强气血。”

徐清雨看向他,乌黑的眸子的流露出求知的渴求。

“行乎天地间的叫外气,行于人体内的叫内气,此呼吸之法,就是调节内外气一齐流转,进而化外气为内气。

······”

随后,黄药师将呼吸吐纳之法一一传述。

其中许多话语都晦涩难懂,但徐清雨一听便明白贯通。

他学着黄慈仁的模样,深呼吸,同时感知身体内灵气流通。

才刚刚开始,便已经颇有几分模样。

黄药师会心一笑,捋了捋白胡子: 孺子可教也。

徐清雨吐纳间,体内仿若沉寂已久的力量被调动起来,意识伴随着黑夜慢慢向外部延伸。

意念收缩之间,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甚好甚好。”黄药师感慨于他的天赋,“如此反复练习,便可一日强过一日了。”

……

一个身穿破烂麻布,脚踩露底的草鞋,蓬头垢面,人模狗样的乞丐躲在一条小巷中。

即使夜已深,街道上仍站着许多浓妆艳抹的小妖精,穿的一个比一个少。

头顶上,几个大红的灯笼高高挂着,红色的光晕不时将人的欲火勾搭出来。

这条街,是七爪里最下流肮脏,但也是最接近人间天堂的地方: 情人巷。

乞丐目送着一个左拥右抱的男人离开,看了眼手中的符箓,失望地摇摇头。

“这符箓若是没亮,说明你所见的都是凡胎俗体,若是微微发光,或许是周围灵气浓郁所致,唯有闪闪发亮,才算准确无误。”

他回忆着帮主将符箓交给自己时说的话。

将之收起来,准备到别处看看。

但他觉得,目标就在情人巷附近。

乞丐在黑夜中穿梭,来到情人巷外围。

这里并非情人巷的地界,但装修风格依旧相似。

搜寻片刻,忽然发现远处一家餐馆熄了灯,吱呀一声出来了一个十八岁上下的女孩。

乞丐掏出符箓,却见上面的奇怪歪歪扭扭的符文果然有光芒闪动。

“肯定是她。”

他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徐小晴从将手里的长袖外套披在身上,将门锁好,便朝着家的方向去了。

周围安安静静,她有些害怕。

加快脚步走着,隐隐约约听到背后有些声音,转头一看却空无一人。

心中不安更甚,下意识裹了裹大衣。

乞丐一路跟着她,想看看她住在哪里。

正趴在一木柱子上向前望,忽然身后一只冰凉的手臂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他回头一看,只看见一双纯黑的眼睛在漆黑的夜空中发亮。

一下子吓得六神无主,连连后退,险些失禁。

徐清雨静静地看着他。

单单是这么看着,给人的压迫感就已经十分大了。

“这人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乞丐一边想一边连连后退: “少侠饶命,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见徐清雨没有动作,他猜对方没打算深究,所以撒开腿赶紧撤。

撤到一条小巷子里,他呼呼大喘气。

“真是半夜见到鬼了。”

喘气间,忽然看见裤兜里的符箓正发着耀眼的光,如同一盏小油灯。

他探头看向刚刚那个少年,心中忐忑不已。

······

棚屋

不知刚才那人是什么来头,为何深更半夜要跟踪自己的姐姐。

莫非是行不轨之事? 那为什么尾随了这么长一段距离呢? 徐清雨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

坐在安睡的父亲身边,徐清雨准备试试黄师傅交给自己的吐纳之法。

白天时稍作尝试,已经颇有感觉。

徐清雨在几张破布盖着的小床上盘腿打坐。

闭上眼睛,精神集中。

调整呼吸,吸纳外界灵气。

果不其然,黑夜对于自己来说就是最好的修行环境,他此番吸入的空气中,明显有更多的灵气与他产生了共鸣。

吸入体外之气,一边运转体内之气,令二者一齐并流而过。

十二次呼吸之后,徐清雨全身微微发热,新纳入的灵气在全身的筋脉中游走,如同传递火炬。

最后在腹部丹田位置落位。

若是有修炼经验的元素法师就会知道,十二次呼吸,便是一周天。

即灵气在体内盘旋一周后,被修行者驯化而进入丹田。

虽然没有老师知道,但徐清雨也发现了这一点。

每十二次呼吸,全身的灼烧感便会达到顶峰,随后急速下降,化作一阵阵舒服的暖流。

根据这个发现,徐清雨尝试在十二次呼吸后屏气,停止新的灵气进入体内,全力驯化丹田中已有之气。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灵气流淌过身体各处,仿若春雨滋润,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好像睡到自然醒时,那种神清气爽之感。

对于初次修行的人来说,起初的几周天还算是充满新意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修行吐纳的机械和重复会让人深感乏味。

尤其是这种寂寞的感觉,很难让人耐得住性子。

但对于徐清雨来说,相比于热闹,孤独才是生活的真谛。

他端坐如松,一次一次吐纳与屏气,推动灵气一圈圈在经脉中流淌。

感受着原本空虚干瘪的丹田变得充盈,这给他带来了相当的慰藉。

他便如此呼吸吐纳,像好把一片片红砖垒到墙里。

一直到天亮。

一只生着艳红羽毛的公鸡站在一处小山丘上,朝天啼鸣。

“天亮了?”

徐清雨睁开眼睛,见到棚屋缝隙里射进的第一缕阳光。

有些惊异。

自己竟是修炼地忘记了时间。

站起身,穿好衣服,感受全身变化。

灵气洗涤下,身下的被褥不觉间已经湿了一大片。

眼睛看向屋子里的阴影处,一道没清扫干净的蜘蛛网。

意念一动,影子扭曲片刻,蛛网好像被鸡毛掸子扫中,掉落下来。

与先前不同,这次的感觉似更真切了。

灵气输出的过程也更加具象。

他冷淡的脸上少见地浮现出一抹微笑。

“我也是修行者了。”

······

徐清雨按与黄慈仁约定那样,如期出现在了黑狗巷。

到的时候,一个流放犯被黄慈仁送着走出门,嘴里一个劲地说谢谢。

黄慈仁见到他,脸上依旧带着祥和的笑容。

寒暄两句,黄慈仁从屋里拿出几张泛黄宣纸,递给徐清雨。

徐清雨接过一看,上面细致地画着五六种草药的模样,边上写着名字、药用、习性。

“清雨,这濯莲草就是你父亲所需的草药,你要仔细寻找,它与寻常野草野花差别不大,若是走神必定看花眼。

其余的,是我房病人需要的,你若是看见,也一一采摘回来,要是没有那便算了。”

“嗯。”

徐清雨没有异议,翻看两眼纸上的内容,大致了解。

黄慈仁道:“我曾经采药的地方在西区再向西五六里路,有一处山谷,枝繁叶茂,山谷入口有一口枯井,叫落石井,你看见了就说明走对了。”

“嗯。”

黄药师又将一箩筐交到他手中,又吩咐了几句。

徐清雨点点头:“谢过黄大夫。”

他接过箩筐,转身正准备出发,却又被叫住。

“算了,我还是陪你去一趟,你一个人去,我还不大放心。”

随后锁了门,挂了牌,结伴朝着那落石山谷走去。

“这落石山谷,就像名字取得,凶险陡峭,怪石嶙峋,你进去后,可千万要小心,不可马虎大意。”

徐清雨应和一声,说道:“越是凶险越是珍奇异宝之所在吧。”

“哈哈哈哈,这倒是没错。”

二人有如爷孙,有一句没一句,很快便到了那枯井面前。

“就在这儿了,”黄慈仁停下手里的拐杖,喘着气,“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再进去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徐清雨看向面前岩壁直立的山谷,果真和传说的一样。

带着箩筐便进山了。

只是山路险峻,徐清雨只敢在平缓处找草药,也有几次试着向上爬,最后都放弃了。

山谷很大,四通八达,徐清雨在其中左转右转,仔细辨认每株植株,凡是与纸上画的相似的,全都摘下来,一并带回去。

但一些不相关的草药摘了许多,却没有见到那最重要的濯莲草,就连相似的都没见着。

一直到晚间。

太阳西下,夜幕降临。

一股亲切之感涌上心头,体内灵气也逐渐活跃起来。

沿着来时的路向外走。

徐清雨将草帽绑在箩筐上,避免里面的草药掉出来。

正走时忽见远处草丛中,竟有幽蓝色的光团团聚在灌木中。

光影悠悠,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极漂亮。

好奇心驱使他向前靠了两步。

刚刚一靠近,蓝色光团哗的一下如同扫起的落叶,全都散开了。

无数只蝴蝶在空中飞舞,从他身边经过。

原来这蓝光就是蝴蝶翅膀上带着的荧光粉尘。

此时粉尘洒落如同天女散花,漫天飘雪,撒了徐清雨一身。

“阿嚏!”

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低头,抬手一看,竟是自己双手,双腿,身上各处已是沾满了这粉尘。

外人看去,好像一个会发蓝光的小人儿。

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又醒醒鼻涕,才算缓过劲来。

忽觉全身上下,从肺开始,一股阴凉之气弥漫开来,如同冰锥入体,如同数万只蚂蚁在肺中啃噬。

但这种感觉消散极快,方才三两次呼吸的功夫,这种疼痛便消散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全身上下,灵气如同潮涌一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仿佛要将从身体中突破出去。

徐清雨微微一惊,这种感觉不正是运气一周天后,那种灵气饱胀之感。

只不过更为剧烈和狂躁。

几乎是下意识,他立刻盘腿打坐,闭上纯黑的眼眸,瞬间进入冥想状态。

调动身体中已经存在的灵气去捕捉这些狂躁的能量。

三十余次运转呼吸之法后,经脉中游散的力量便都被稀释殆尽,丹田有温热充盈之感。

竟有些舒服······

他稍稍拍打身上的荧光粉尘,望向一边,发光的蓝色蝴蝶已经盘踞在另一边,不过光彩相比之前,已然黯淡了几分。

看来这蝴蝶粉尘竟有促进修炼之功效,若是能将它全都收集起来,那便好了。

判断周围没有危险后,徐清雨继续沿着来时做的标记向外走去。

很快看见远处一个略显佝偻的老人正在等候。

黄慈仁提着一盏小破灯笼,驻足观望已久,看见通体蓝光的身影出来,有些惊诧。

“是谁?”

他出口问道,今天月色太暗,他看不太清楚。

“黄师傅,是我。”

“等等,你别过来。”

徐清雨微微吃惊,漆黑的眼眸疑惑地眯起。

“黄师傅,是我。”

“听这声音,倒确实是清雨没错,只是他这身···”

他微微皱眉,脑海中的药谱快速翻过,猛地一惊,瘸腿下意识向后挪了挪。

“清雨,你先待在原地!”

他语气里忽然带着完全不同于平常的命令口气。

徐清雨不敢轻举妄动,黄药师必定意识到了什么。

只见对方放下灯笼,从袖中摸出一条面巾,裹在口鼻前,又摸出些药水撒在上面,像一个炼金师一般,随后才捡起灯笼一瘸一拐,缓步靠近。

徐清雨照他吩咐,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黄慈仁上下打量,心悸不已:果真是。

“清雨,你是不是在山谷中碰到成群的,通体发蓝的蝴蝶。”

“是···”

徐清雨回道,但他不明白那蝴蝶为何让黄药师如此紧张。

“此蝶名叫幽冥粉蝶,其性虽温良,但是其翅膀上的磷粉却是阴邪之物,若是皮肤上沾染,则多溃烂,若是吸入,恐有性命之忧啊。”

徐清雨听完,却更加疑惑。

这阴邪之物,我又是沾染,又是吸进,可现在不是好端端的。

“可我没感觉哪里难受。”


如果说有,那也是修为高强之辈,可运转灵力强行抵御。

但徐清雨显然不在这类人的行列之中。

“这是为何···”

即使经验丰富如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徐清雨漆黑的眸子动了动。

或许和自己的属性有关。

想起刚吸入蝶粉时,四肢百骸如同万蚁啃噬的那种疼痛,但只稍用灵力,便轻松化解了。

莫非自己的属性与幽冥粉蝶极为相近,因而可以化为己用?

暂时找不到定论,干脆不去想。

徐清雨将衣服上的粉末全都抖落干净,又抹了些解毒药水。

黄慈仁替他把了脉,的确没有什么异常,二人方才放心回家。

……

情人巷

污浊腥臭的空气里,一盏红灯笼高高地挂着。

墙上尽是艳红色的绸缎,镂空的红漆门外,站着一个脸上绑着麻布的佝偻男人。

孔奇一手捂着脸,一手对面前的小二比划着。

自从那天在徐家被那小子偷袭,孔奇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逢半夜,都要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夜。

尤其是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十几岁的怪胎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更是深以为耻。

若非有李虎奇给自己的烟幕符箓,恐怕真要被生生打死在那破房子里了。

他一想起来,便牙痒痒。

“不报此仇,我孔奇何以在这七爪里立足?”

只是孔奇常年抽喝嫖赌,身子亏空许多,绝不可能自己亲手报复。

“麻烦你,去告李虎奇大人一声,我进去见见他。”

李虎奇自己也是个混世魔王,不学无术,全靠一个做官的兄长撑腰。

向来整个七爪里横着走。

小二听着红屋内传来的阵阵娇哼、吱嘎的床板抖动之声,转过身摇摇头: “你知道李大人的脾气,我还想要我这条小命呢。”

孔奇肿的和猪一般大的腮帮子好说歹说,小二就是不听。

“你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孔奇咬了咬牙,咬肌一动时,脸上又生疼。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每天都会来,直到见到大人为止。”

······

嘈杂的石子路上,几个妇女提着一大桶衣服从河边回来。

几个孩子跟在她们身后,说说笑笑,嘴里唱着儿歌。

忽然见到什么鬼怪一般,歌声全都跑了调,躲到一边去了。

一座矮苔石墙边坐着一个老头,眼睛鼻子嘴巴全被抹布样的头发罩住,身穿一件破烂厚袍子,手正抠着鼻屎,抠完还不忘记在衣服上擦擦。

他一将脚伸进水沟里,本就浑浊的水沟又晕开来一阵酸黄的波浪。

几只苍蝇在他头顶上盘旋,嗡嗡作响。

从兜里摸出来两颗发绿的方糖,对几个跑开的小孩咪咪笑道: “小屁孩,来吃糖。”

小朋友全都吓得魂飞天外,全都跑没影了。

“不识逗。”

他切了一声,将方糖丢进自己的嘴里,望向远处。

“来吧,小孩,伯伯我啊,快等不及了。”

徐清雨结束了今日的搜寻,还是没找到最重要的濯莲草。

他已经尝试着爬上一些低矮的石头,在缝隙间寻找,可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但整日整日的寻药,在山谷间来回攀爬,已令他的身子骨更结实,更具韧性,也算有所补偿。

停了孔奇的药、改成黄慈仁的方子后,父亲的意识很快恢复,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体温降低了,只是咳嗽总是停不了。

“还得加紧寻药才是。”

他心中自语道,脚下不住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啪嗒啪嗒规律的节奏,某刻忽然慢了下来。

徐清雨缓缓减速,漆黑的眸子望见远处一个坐在低矮石墙上的男人,眉头微皱。

他隐隐感觉这人在守着自己过来。

“小孩。”

那人叫道,将臭脚从水沟里抬了起来。

徐清雨没有后退,意念一动,默默运转起灵气。

“你是谁?”

那人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道: “鄙人臭水帮帮主,孙三。”

臭水帮···

徐清雨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似乎姐姐曾经提到过这个帮派。

“如果你碰到他们,不要想别的,铆足劲儿跑,准没错。”

徐清雨打量着对方的容貌衣着,尤其是那拖把布一般的头发,心道: “姐姐说的没错。”

一个疯子。

他转动脚尖,准备后退,不想有任何的沾染。

孙三清澈的眼睛一瞥,猜到面前男孩的想法,开口道:

“我有一事相求。”

徐清雨转头看向对方,他发现对方看见自己纯黑的眸子并不感到害怕。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修行者。”

两句话,徐清雨微微凝眉,放下了回避的念头。

“什么事情。”

“人命关天的大事,但今天时间已晚,不方便细说。”孙三站起身,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你若有兴趣,便来水道口,我们好好谈谈。”

“卖关子?”

“做人要有耐心,小孩。”

说罢,他伸了个懒腰,躺倒在地,破袍子一披,竟是在苔石墙边打起了地铺。

徐清雨有些哑然,世上竟真有人疯癫至此。

重新迈动脚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已是凌晨时分。

上床盘腿打坐,修行吐纳。

······

落石山谷

一只幽冥粉蝶翻飞着停在灌木上,缓缓合上翅膀,一动不动。

幽蓝色的翅膀在阳光下充分吸收,以便在夜晚发光发亮。

忽的,两只手掌出现,向中间合拢。

阳光没有了。

徐清雨拎住它的六条细腿,从腰间将那个小木头罐子取出。

拿起一根头上绑着棉絮的小木棍,快速重复刮着蝴蝶的翅膀。

细碎的哗啦啦声响,干燥的粉末如同细雨一般落下来,稳稳落在罐子中。

仔细一看,罐子里的幽蓝色粉末已经堆起来如同小山一般高。

这是徐清雨一个早上的成果。

他将这只粉蝶朝着阳光下映了映,已经不会反光了。

你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

轻轻向空中一扔,蝴蝶在空中如醉酒般晃悠两下,飞走了。

看着它在空中飞得样子,好像一只被阉割的猫咪。

盖上盖子,揣进腰里,徐清雨继续沿着山谷向前走。

采集幽冥粉蝶的磷粉,也成为自己每日必做的任务。

听黄药师说,这个季节正是其繁殖的高峰季节。

其他采药人对这种到处都是的毒蝴蝶深恶痛绝,唯恐避之不及,所以这些好宝贝就理所应当全都进了自己的口袋。

徐清雨站起身,将小木罐子塞进箩筐,正准备背起来,眼睛却忽然盯住远处。

“那里好像还有一大群。”

······

水道口

黑水伴随着恶臭,从铁栅栏的缝隙间流出来,带着些漂浮的油膜和灰尘,直直流到河里去了,连带着河中这半边都带着些棕褐色秽物。

徐清雨皱眉,从上边的半条石板上跳了下来,落在唯一一处稍微干燥些的泥土上。

从下水道冒出来的气味,差点将他熏个半死。

从腰间抽出一条碎布条,蒙住口鼻,这才算好了一些。

不过也没好多少。

水道口插着两根火把,好像哪个家族的大门似的。

里里外外几个人进出,穿得都一样,破烂不堪,全身包浆。

不过这些人的气色却都极好。

徐清雨见他们各个生龙活虎,健步如飞,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倒是奇了怪了,自己见那些天天大鱼大肉的官老爷,也没有这精神头。

进了水道口,里面的味道更胜外面十倍百倍,就连脸上的布条都已形同虚设。

里面空间不大,一条方形的水道,底下流着污水,上面沾着粘液和蜘蛛网。

四周坐着许多臭水帮的人,他们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早已习以为常。

徐清雨手下意识在鼻子前扇了扇,望向前边,前面有一个岔口,分出三条路。


这臭水帮帮主孙三在哪儿? 小心翼翼挪动脚步,来到一个臭水帮成员身边。

他坐在地上,靠着一面已经生了苔石的墙壁上,闭着眼睛,嘴里哼着歌。

“大哥,你们帮主在哪呢?”

对方睁开眼睛,见到一张白净的脸,吓了一跳,随后才反应过来: “帮主啊,帮主就在最前面呢,你走两步就能见到了。”

他说完,从一边拿出一颗烂白菜,白菜叶子皱巴脱水,帮子外面留着酸黄粘液。

却见他撕下来一片,塞进嘴里,津津有味。

“来一片?”

徐清雨不懂,但他大为震撼,赶忙摆手拒绝。

此地之人都是些人才。

他站起身,向前走。

他这才发现,下水道真是个大宝库,里面什么都有,集天下污秽之大成。

小心翼翼避开地上一坨坨的各种东西,可谓步步惊心。

徐清雨小心,周围人却和没事人似的在这些东西上踩过。

这样看来,自己倒成了一个异类。

来到岔路口,继续向前,水道口又缩小了一圈。

下意识将脸上的面巾裹紧,尽量减少呼吸。

低着头向前几步,听见近前叫声: “小孩,你终于来了!”

徐清雨抬头一看,穿在破烂衣服里的孙三正在阴影处看着自己,张开双臂,向自己走来,似乎要来个拥抱啥的。

只见他身后,一座破烂木头、抹布和各种细碎的铁片拼接在一起,成了一个浸泡在腐水中的宝座。

徐清雨双手虚推,脸上显出为难之色。

“帮主,有什么事情还是直说吧。”

孙三收起飞扬起来的双臂,划拉着地面上淤积的泥水,哈哈笑着走他面前。

“我可一点都不敢出去,一直在这儿候着你呢。”

“客气。”

徐清雨回应相当简洁。

“来。”

他做出一个躬身有请的手势,将徐清雨带到了腐水王座边上。

徐清雨四处打量,只见王座边,放着成打成打的鸡蛋,装在几个生了锈的铁桶里。

“来一个?”

“不了。”

孙三从桶中拿出一枚,徐清雨才看清楚鸡蛋外面过了一层油亮的粘液。

“我孙三平日也没有啥爱好,唯独好这一口。”

徐清雨不知其所云,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孙三拿着鸡蛋在一边的王座上磕了一下,铛的一声,单手将鸡蛋握开,一股你浓黑腥臭的液体咕噜一下进了他的嘴。

这是一颗臭鸡蛋?

徐清雨表面不动声色,胃里却已泛起了酸水。

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平常人闻闻就想吐的东西,面前之人竟将之一口吞干净。

胃里翻腾更甚,徐清雨开始催动身体里仅有的灵气来压制臭味和呕吐的欲望。

孙三见他表情变化不大,心中一乐: “怎么样?有没有食欲?”

徐清雨微微摇头,面皮抽动,看着面前的人。

“真是个怪胎!”孙三哈哈大笑,他的笑声在整个下水道回荡。

“不过我们这里只欢迎怪胎。”

他补充道。

徐清雨眉头一挑,表示自己接受了。

“前几日,我的一个手下被你抓到了,也是那天,我发现了你这怪胎。”

徐清雨转动眼珠,想起了那晚,一个与面前之人穿戴极像的人跟踪姐姐。

原来也是臭水帮的人。

孙三从裤裆里摸出一张符箓:“此符箓能找到孕养灵气之人,而那天晚上···”

他手一撮,符箓通体发红,上面的怪奇符文全都闪亮金光。

“就是这样。”

徐清雨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确是修行者。”

自己没有必要选择隐瞒。

“那就对了,小孩,那就对了!”

他走到腐水王座边,摸在一枚锁扣上,小拇指灵动从袖子里夹出钥匙,插进锁孔,小指再一动,锁开了。

掀起顶盖,一股有极其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

徐清雨下意识闻了闻,似周围的浊气已被驱散了大半。

他上前两步,只见在打开的箱子里,静静的排列着几枚紫黑色的珍珠般,表面流动紫金光华,质地极细腻,表面仿若镜面。

而箱子周围,用白花花的棉布包裹,生怕珠子着凉似的。

而后,伴随清新空气而来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

“这是什么?”

“它叫广陵冥珠。”

它的作用,徐清雨也已猜到几分。

孙三合上盖子,道: “若非本帮成员,是不能看的。但你算一个特例。”

“是吗?”徐清雨微微笑道,“这珠子有什么用?”

“我不说,你也能猜出来。”孙三哈哈笑了两声,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似等着徐清雨回答。

徐清雨不想应他:“请帮主明示。”

“这黑珠子,只要吞下,便可消尽腹中腐毒,祛邪除恶,即使是喝上一星期你姐姐的洗脚水,都没有问题···嘿嘿。”

徐清雨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别人开自己家人的玩笑。

“你最好把刚刚那句话收回去。”

孙三捂住嘴,咯咯地笑起来:“小孩生气了。”

徐清雨冷冷瞥了他一眼。

“好吧,小孩,你这人怎么不识逗呢?”

孙三收起眼中玩味,赶紧骂自己口无遮拦。

“所以这珠子,吞一颗就少一颗?”

徐清雨摆手打断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

“当然不是,若是如此,我们臭水帮怎么会有今日这般浩大!”

孙三脸上又露出有些玩味的笑容,大声喊道:“毛六,你给我过来!”

只见的从一边的通道里钻出来一个小毛孩子,岁数似乎比徐清雨还要小上一些。

“来吧,给这位贵宾展示一下我教你的百年循环之法!”

“是!”

那小孩抹了把脏脸,脱下裤子,露出黑黝黝的屁股,蹲在地上,大叫一声,好似很用力。

“好了,不用演示了。”

徐清雨赶紧打断。

这些臭水帮的人当真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怎么的不演示了呢?此乃我臭水帮之独门,别人想看,我还不给看呢。”

孙三咯咯笑道。

臭水帮的百年循环之法,便是将这广陵冥珠吞进肚子里,然后再···排出来。

“所以呢,既然你们有百年循环之法,又找我来做什么?”

徐清雨直截问道。

孙三坐在腐水王座上,道: “若是真有百年循环,我也不用找你来了,小孩。”

他停顿片刻,脸上的表情忽的变换起来:“广陵冥珠并非一般宝物,它内部孕养着灵气,只是经年累月地消耗,这些灵气已消耗大半。”

徐清雨总算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 让我来重新为它注入灵力?”

孙三眼睛瞪大,兴奋起来: “猜对了!你必须要帮我,帮助整个臭水帮。”

徐清雨轻声笑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你有什么条件,我肯定会帮你做到。”

孙三虽然疯癫,但是他不傻,这件事情能不能成,完全取决于徐清雨的态度。

“要么事成之后,我分一枚给你。”

徐清雨一听,又想起刚刚那叫毛六的小孩。

虽然这东西确实有用,但要是加上一个经历过“百年循环”这一前提的话···

“你这东西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徐清雨摆手道。

孙三却有些急了:“要不然你自己提个条件,我们都会满足你的,我们都会满足你的。”

这倒是让徐清雨非常为难,他虽寡言,却很少拒绝别人的恳求。

“不用了,我会帮你,至于条件,等我想到再说也不迟。”

听闻此言,孙三脸上顿时如同菊花绽放,哈哈大笑起来,嘴里直道十几个“好”字。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给这珠子充能,所以帮主也别抱太大希望。”

孙三却很自信,只要徐清雨答应,那这件事情就很有说法。

“你会的,你肯定会的。”


入夜。

徐清雨打开油纸包裹好的一颗广陵冥珠,将之放在的坑坑洼洼的木桌上。

一边的父亲正在熟睡。

灵力一动,一丝轻薄的灵气自他的眉心处逸散开来。

珠子的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即使用灵气呼唤,也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怪不得孙三如此着急,原来已经走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而自己就是能重新往灯中添油的人选。

闭上眼睛,意念缓缓浮至珠子表面,灵气缓缓将之包裹起来。

一道秋雨般的清凉顿时沁入脑海。

还不等自己动念灌输,珠子亦如同一块海绵被压进了水缸,飞快吸收起来。

灵气如同小溪流入珠子内,其表面的紫金色光华愈发活跃起来。

徐清雨一边灌输体内之气,一边感受到了一股相似的感觉。

心跳加速,明明全身阴凉却出汗不止,如入梦境。

正仔细感受,这种感觉却忽然停止。

“嗯···”

自己修为太浅,体内蕴藏之灵气如同一个小木碗装的水,一洒便没。

徐清雨收回意念,准备先行修炼,将灵气补充上来再继续给珠子充能。

脑海中却灵光一现,忽觉刚才的感觉有些熟悉。

细细思考一阵,猛地想起: 这与吸收幽冥蝶粉时出奇地相似。

从两者的名字来看,都是阴冷之物。

莫非他们与自己灵气的属性契合,进而有了促进修炼之功效? 若说蝶粉是个例,那这珠子有同样之功效,很难不令人将它们放在一块想。

难怪蝶粉作为寻常人眼中的剧毒之物,对自己反倒有裨益。

想到这里,徐清雨深以为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抬眼看了眼在木板床上熟睡的父亲,走到柜子边,将一个小木盒取了出来。

“若是我以蝶粉为辅助吸收灵气,再立刻将之输送给广陵冥珠,不知会有什么效果。”

轻轻将盒子打开,手指头粘上一些,放进嘴里一抿。

粉末状的蝶粉立刻在嘴中化开,心跳砰砰砰搏动起来,经脉中的灵气再度浓郁起来。

徐清雨立刻席地而坐,盘腿冥想,同时又分出一缕意识调动集齐的灵气不间断的输送给广陵冥珠,以此形成一条完整的传输线。

只是这股经蝶粉而来的灵气一接触到珠子,徐清雨只觉经脉陡然冰凉,仿佛冻结。

一股寒流眨眼间流遍全身,眼前忽地一暗,双目好似失灵。

还好意识尚存,徐清雨借力感知外界事物,想停止向珠子输送灵气,却奈何对方吸力之强劲,远非现在他浅薄的修为可以阻止。

寒邪流遍,很快冷意转变为了剧痛,全身的经脉仿佛通电,全都急剧收缩起来。

牙关紧咬,徐清雨全身渗出一层血膜。

此为身体承受不住高压,不断向外释放的结果。

若是稍有修炼经验的元素法师在场,必定大惊失色。

修炼,向来讲求一心一意,吐纳便要全身心吐纳,输出便要全身心输出,从未见过有一边吸收一边释放。

此大量灵气同时进出,经脉如何能承受住这湍流的冲刷。

届时,万一出现经脉破溃,灵气溢散至五脏六腑,那恐怕有生命之忧。

徐清雨竭力保持端坐姿态,却抵挡不住这剧烈的疼痛,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

倒在一边矮凳上,痛得将头埋在双腿之间。

即使这样,珠子依旧没有停止吸收,如同虹吸。

徐清雨脑子空白,意识模糊,全身血色。

此刻一秒如同万古长夜。

灵气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却无意间闯进了他漆黑的眼眸之中。

徐清雨只觉得双目一冷,冥冥中却有又什么障壁被涌动疯狂的灵气冲破。

一道淡淡的金轮浮现在他漆黑的眼瞳中。

与此同时,一道汹涌的黑影自他全身向外迸射开来,仿佛墨滴入水中。

全身痛觉缓缓退去,徐清雨艰难的站起身,看向那广陵冥珠。

原来是珠子饱和了,停止了虹吸。

徐清雨后怕连连,若是再有个三两分钟,自己恐怕要命陨当场了。

心中埋怨自己为何如此鲁莽,竟差点自己杀了自己。

将衣服脱下,丢进一边的木桶里,一道血色缓缓在清水中晕染开来。

盖上盖子,正想找块毛巾将全身的血污擦干净,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晰感。

“怎么回事···”

徐清雨低头看向小旧木桶,脑海中浮现一朵瑰丽的血之花在水中晕染开来。

感受如此清晰,深入,分明。

但这桶子上,可盖着盖子呢。

他抬头看向房间的角落,漆黑的房间内每一处细节都如同雕刻般映入脑海。

仿佛他能洞悉暗影中的一切。

“我不信。”

他缓步来到镜子面前,借着房顶上漏下来的半点月光,望向镜中自己的眼睛。

只见一道金丝环绕在自己漆黑的眼瞳之中。

意念一动,金丝随之消散。

此时再看向水桶,只能借着零星的光线看到木桶大致的纹路,方才那桶中缓缓晕开的血花消散了。

再将意念聚集到眼睛上,金丝浮现,一切再度明晰起来。

“是真的。”

徐清雨长出一口气。

一双黑眼中的眼睛。

······

站笼!

一种具有划时代色彩的严酷刑具,既不见血、也无需武力。

将人投进站笼,脖子上系上粗麻绳,麻绳另一头绑在头顶的房梁上。

这麻绳的长度把控得极好,若是犯人踮起脚,则勉强可以呼吸,若是犯人不踮,那麻绳会像上吊绳一般要了他们的命。

起初两个小时,犯人们还可坚持,到了后来,脚跟酸,脚尖痛,无力再踮起,脖颈被绳子勒住。这些人也大多没有死的决心,往往一勒住,就要重新踮起来,如此反复。

而站笼又不是在室内,而是敞开在大街上,来来往往无数人,都能看见,议论纷纷。

就在这种环境中,犯人往往不是勒得窒息而死,而是活生生被累死。

此等残酷的刑罚,在一位老爷手里大显神威。

此人就是李龙奇,七爪里的实权人物。

府中

“来人,把此人打进站笼,关押三日。”

李龙奇大袖一挥,回到堂上,眼中流露出难以违抗的威严。

“大人!冤枉!冤枉!”

“你若再多说一句冤枉,便多罚你一天!喊吧!”

谁都知道,三天站笼,若是身子薄些,已是有去无回了。若是活着出来,也早已半身不遂。

那农人不再说话,只是七尺高的壮汉,眼里有泪水打转。

很快,便休堂了。

李龙奇脱下的褐袍,坐在精雕细琢的木椅上,拿来一边的茶盏,抿了一口。

很快,客人到了。

“里长!”一个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向他躬身行礼。

“坐吧。”

“诶,好好。”

他从腰间摸出一袋子银两,恭敬地递给对方。

“此为小人上月亏欠的佃税,请您过目。”

李龙奇斜瞥他一眼,对一边的手下挥手道:“赖特,你收下归进钱库。”

一边,一个虎背熊腰,咬肌硕大的男人点头领命,拿过钱袋。

若是徐清雨在场,他必定会感受到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灵气。

见对方收下,中年人才长出一口气。

“下次若再有延期,你也去那站笼里站几日。”

对方脸吓得煞白,赶紧点头称是。

“走吧。”

他不敢耽搁,赶紧退出了房间。

“大人,上月的税款都已收齐,何来···”

“此钱是他拿来买替死鬼的钱。”

赖特心领神会,不再多说,咬肌动了动。

“对了,赖特,后天,我要去铁冠城一趟,你随同我一块去,呆上两周,你下去把车马准备好,我走这段时间,令张福寿替我的位置,你叫人给我把他盯紧些。


“是!”

“还有,你刚收的这些银两,就预备给虎奇,你放在巡查队,他来你就给他,他不来,就暂时放在队里。”

李龙奇站起来,叹了口气。

这弟弟成天就知道嫖赌,若不是自己撑着,恐怕早就被那追债的拿刀砍死了。

对他,总有恨铁不成钢之感,若非父亲死前嘱托,自己有时也不想替他擦屁股。

“我走这几天,你派些巡查队的人跟着,护着他些,免得我不在有人动歪心思。”

“好,我马上去办。”

“去吧。”

······

“您慢些!”

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撑着一根拐杖,两条腿微微颤抖着,似乎还不如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婴孩。

他的脚在石子路上摸索着,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脚。

“清雨,你扶着爹点。”

他脸上带着笑意,似乎这种近乎残疾的状态并不能使他感到悲观。

“小心点。”

尽管他已经十分小心,却还是被一块畸形的石头绊倒了。

徐清雨来不及搀扶,眼见得父亲摔倒在地。

徐命达不怒反笑,乐呵呵的。

“您还是在屋里再歇息几天吧!”

自从停了孔奇而用了黄慈仁的药房,徐命达身体已是一天好过一天。

好不容易能站立起来自己行走,哪能这么轻易就回到那昏天黑地的屋子里。

“清雨,你让爹再走会儿!”

徐清雨没有办法,见他哈哈大笑,心里也为他高兴。

每日凌晨时分,太阳尚未露头,自己便起来为父亲熬炼汤药。

想来,这种生活已有好几个月。

很苦也很累,不过徐清雨一直坚持着。

数月如一日。

但一想起自己亲手熬炼假药方,亲自将毒药喂到父亲嘴中,就想将那孔奇大卸八块。

想到这里,徐清雨不禁牙痒痒。

若是让自己再遇见此人···一定要不会再让他活着离开。

“清雨,过来扶我一下!”

徐命达求救道。

徐清雨这才暂时将孔奇抛诸脑后,走上来将父亲扶起。

他能感受到父亲虽然笑得开心,手脚却因为体内毒素未祛干净,抖得厉害。

徐命达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听见手边少年道:

“我扶着您。”

当即不乐意,摆摆手:“我自己来。”

他颤颤巍巍走到棚屋边,在一张小板凳上坐下。

“小时候我领着你学走路,现在轮到你教我了。”

徐清雨笑了笑,在他边上的地面上坐下:

“过几天您就能跑了。”

“哈哈哈哈哈。”

徐命达放声大笑起来。

徐清雨尊敬自己的父亲,他总能在最低谷的时候都保持对生活的乐观。

“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

“额,身体上还有哪儿疼?”

“疼···五脏六腑都疼啊,不过和先前比,现在算是好多了。”

徐清雨点点头。

得加紧找那濯莲草了。

“昨天姐姐又带回来些方糕,我去拿给您。”

“好好好!快拿来吧!”

······

情人巷

红烛微微燃烧着,一缕青烟袅袅升起的,在满目红光中消散。

桌子上,地上,床边,到处都是被随意丢开的衣服。

一股潮湿带些奇怪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之中。

“大人,再来嘛···”

李龙奇没等她说完,一把将她推到一边:

“臭婊子,你想把老子骨髓吸干!”

掀开红帘,跨出床铺,系好袍子,坐在桌边,给自己斟上一碗酒。

只听敲门声响起。

“进来。”

只见小二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进来。

两个人腰间全都佩戴有武器,身上披着布甲,似是巡查队的人。

“大人,这两位李大人派来的。”小二介绍道,“李大人今日便已启程前往铁冠城,他特地派两位来保护您的周全。”

“见过虎奇大人。”

李虎奇冷哼一声,把酒灌进肚子,开口道:

“不过是派人监视我。”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有些尴尬。

小二只得出来打圆场:“李大人也是出于安全的考量,您放心,有我在他们绝对不敢胡乱打听。”

见李虎奇没有什么反应,小二便道:

“小的先退下了。”

说罢,带着两个卫士准备退出门去。

却忽然只听有人大喊着破门而入。

几人都是一惊,看向来人。

孔奇满脸白布,冲将进来,一个踉跄,竟是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虎奇大人!为我做主!为我做主啊!”

两个近卫蹭得一下抽出铁剑,将李虎奇护在身后。

李虎奇放下碗,将两个人卫士推开,低声骂道:

“大惊小怪。”

眼睛望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布缠绕,好似僵尸的人正捣头如蒜,声音里带着哭腔。

“叫什么名字?”

孔奇抬起脸,两眼泪汪汪:“大人,我是孔奇啊!”

“哦,找我有什么事?”

孔奇便将徐清雨殴打自己的经历,全都描述了一遍,讲话时,鼻涕眼泪抹了满脸。

“废物。”李虎奇呵了一声,“他为什么打你?”

“他们家无钱医治,还要白拿我的草药,我上门讨药钱,他们反倒将我打成这样。”

李虎奇一听,明白怎么回事,登时火气便上来了。

方才还淡定喝酒的他猛地一拍桌子。

只听啪的一声响。

桌上酒壶酒坛子一齐落地,喀喇一声落得满地是碎茬子。

后边床上坐的女人也是娇躯一震。

“找死!”

孔奇见主子这反应,赶紧添油加醋:

“我说我可有虎奇大人撑腰,他反倒说,他根本···”

“什么?”

“根本没没把你放在眼里。”

李虎奇松松筋骨,轻笑一声。

“敢在老子地盘上打老子的人,好大的胆!。”

孔奇见状,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苦等三天,大仇终于要得报了!

李虎奇扣上最后一颗扣子,眼睛放出杀意。

“你们两个,带上武器,跟我来。”他点到刚来的两个卫士,厉声命令道。

“是!”

两个高大的卫士将锋锐的利剑插回剑鞘,高声答道。

“你,带路。”

······

月盘高挂,黑雾弥漫。

马蹄声罕见地出现在了七爪里最东侧的棚屋区。

“就在前面。”

孔奇赶紧指了指尽头的小棚屋,转头道。

李虎奇咬肌动了动,向前一挥:“下马。”

几双眼睛从周围的棚屋中探出,看向声音的来源。

当见到来人时,都慌了神,几家还点着蜡烛也赶紧把蜡烛掐灭,生怕引得这个瘟神注意,牵连自己。

“这李瘟神怎的来了。”

“不知道,哪家又惹他了。”

“小声点,别被他听见。”

“···”

孔奇在前面弓着腰,姿态摆得极低,低声道:

“大人,这边。”

几人跟在他身后,李虎奇扣响指关节,扭扭脖子,骨头卡啦啦几声。

“您打算怎么处置那徐家的崽种?”

“带回去,扒光了,丢进站笼里头,过几天,再拉到路口杀头。”

李虎奇道,他虽没有这种权力,但是李龙奇有。

孔奇斜眼瞥了他一眼,听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话,心里也有些发毛。

“这是姓徐的那小子自找的。”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棚屋

徐小晴点亮蜡烛,将石头炉子上温好的汤药端起来,吹了吹。

一股药香弥漫开来,扫去了些房屋中的清冷气。

“爹,喝药了。”

徐命达接过小木碗,拿木勺子划拉两下,抿了一口:

“是甜的。”


他看向女儿,笑了笑。

“甜什么啊,苦得要命。”

徐小晴道,起身将烧红的煤炭扫进陶瓮,盖上盖子。

“舌头聪明的人才能喝出甜味来。”

徐命达将苦药汤喝了大半。

自己能有这样一对好儿女,虽苦在嘴里,心头怎能不甜。

“爹,给你烧些热水,待会好好洗洗脸。”

“嗯。清雨怎的还不回来?”

“哦,黄药师家远,每天都会来得晚。”

“唉,苦了这孩子了。”

他将剩下的药汤喝完,嘴里嚼着药渣子。

忽然耳边传来脚步声响,听上去好像有三四个人。

“清雨回来了?”

“我去开门。”

徐小晴刚转身,脚都还没迈出一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只强有力地脚将木门轰地踹开。

门锁如炮弹一般弹飞,一瞬间,烟尘四起,整个棚屋都随之一震。

徐氏父女大惊,看向来人。

只见一个令人恐惧的身影站在门口,跨步进来,身后随即跟上来两个高大的卫士,腰挂佩剑,身穿布甲。

最后进来了一个熟悉的人,趾高气昂,睥睨二人。

徐小晴看到孔奇,刚要开口,李虎奇却先道:

“谁是徐清雨?”

徐命达脸上向来的微笑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怒交加:

“徐清雨是我儿子,你找他有什么事?”

李虎奇转头,如狼的目光看向说话者,上前两步,俯视着他。

“见到本官,为何不起立?”

徐命达直冲这道目光,同样盯着他,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徐小晴打断。

“您见谅,我父亲他有病在身,站立不便。”

李虎奇见这漂亮姑娘倒是会说话,冷笑一声,并不理会:

“既然不能站,那这双腿留着,岂不麻烦?

来人!帮我把此人两条腿剁下来!”

两个近卫立刻上前,噌地一声将雪白的剑刃抽出,拎起徐命达,就要动手。

徐小晴大急,她早就听说这李虎奇仗着他哥哥的权势在乡里横行霸道,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没想到这种事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她赶紧跪倒在地,抓住李虎奇袍子,哭着哀求道:

“大人,我父亲他真的是有病在身,您可千万别···”

李虎奇挥手示意近卫停下,轻蔑一笑,抓住徐小晴的辫子将她拎起来。

右手捏住她的脸,好生水灵,一瞬间见色起意。

“没问题,不过你得先把你的衣服脱了。”

徐命达闻言大怒,挣扎着叫喊起来:

“你敢!”

李虎奇眉头一挑,从腰间抽出马鞭,横着一甩,啪地一声,徐命达脸上多出一道血痕。

血流涔涔,徐命达顿时眼睛一花。

“我脱!我脱!我马上脱!”

徐小晴心中崩溃,不敢违抗对方的命令,立刻动手去解胸口的扣子。

“好,这就对了。”

徐小晴将外衣解下,露出两条雪白的手臂,烛火下显得更娇弱。

“继续。”

李虎奇哼了一声,眼中带着些许玩味。

徐小晴看了眼父亲,见他眼中沉郁的绝望。

“对不起爸···”

她伸手去解内衫的扣子,泪水沁出,从白皙的脸颊上流淌而下。

此时孔奇有些难受,他残存的良心令他别过头去。

“我也不想,我只是想让老爷教训一下徐清雨那小子···”

正转头之际,只见地上拖拽出一条长长的黑影,月光下,门口又多出一个人。

他惊恐地抬起头,顿时慌了神,一对纯黑的眼眸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怪胎!”

他惊叫出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嘹亮。

喊完他连连后退,脑海中浮现起当天自己被徐清雨拿着板凳狂拍的场面。

“清雨?”

徐氏父女二人看向来人,心中一暗。

徐命达叫道:“清雨快走!”

喊完,一道凌厉的马鞭再度抽击在他的嘴上。

“聒噪。”

李虎奇轻笑一声,随手一扔,将徐小晴丢到一边墙角,转过身来。

见到那双纯黑眸子的一瞬间,他也有些恍惚。

两个近卫将徐命达放下,转过身,剑刃指向门口的人。

“徐公子,终于来了。”李虎奇戏谑道,随后眼中一冷。

两个近卫立刻动了起来,一人用持剑向前,另一人走到其身侧,准备捉拿。

徐清雨冷峻的眼神扫过屋内众人,将今天的草药包向前一扔。

草药包翻滚两圈,滚到李虎奇脚下。

李虎奇眯起眼,没有说话。

徐清雨向后伸手,拉住门把,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屋内月光消散了,只剩下一只孤零零的蜡烛晃动着。

两个近卫不知道他的深浅,不敢轻举妄动。

面面相觑,最后看向李虎奇。

李虎奇嘴角动了动,道:

“动手。”

一声令下,侧面的近卫向前一步,猛地擒拿,要控制住徐清雨双手。

徐清雨侧身避开,身形小巧的他颇为灵活。

侧身一踢,直直踢在那近卫的脸上。

一声闷响,近卫眼角被踢得开裂,丝丝鲜血流下,宛若血泪。

屋内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此子敢踢官府的人?

徐命达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徐小晴手捂口鼻,惊恐万状。

近卫眼前一花,脑袋嗡嗡作响,火气顿时涌上来,怒目圆睁,如同一头发狂的水牛。

李虎奇见状,一脚踢翻桌子,大喝道:

“找死!”

桌子卡啦碎成几块破木板,蜡烛滚落,滚到一名近卫脚下。

那近卫早已暴怒,咆哮一声,向前猛扑。

徐清雨竭力闪身躲避,却仍被抓住半截衣袍。

近卫拖拽之下,徐清雨被拉到近前。

徐清雨只见他满脸血花,龇牙咧嘴,恐怖至极。

“我看你往哪里逃!”

抄起剑柄,大喝一声朝着徐清雨脸上砸去。

却见徐清雨脸上轻蔑之意浮现,下一瞬,屋子忽然全暗了。

徐清雨脚下,半截蜡烛发出滋滋声响。

房间里的唯一光源熄灭。

棚屋被暗影笼罩。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阴冷的低语传出。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众人顿时乱作一团。

那近卫剑柄落在空出,只感受到命根被人猛踢了一脚。

而且位置极度精确。

一股前所未有的碎裂感直击大脑,他哀嚎一声,松开了拉住衣袍的手。

一边徐小晴尖叫着朝着墙角挪动,面前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呼呼的挥剑声。

李虎奇也慌了,他大叫着:

“火符!火符!”

声音里带着颤抖,他慌忙地退到墙边,拿着马鞭在四处黑暗中挥打。

那个还站着的近卫听闻,左手赶紧摸到腰间,却见羊皮腰带上绑缚的明火符箓已然消失不见了。

一拍脑袋,忽然察觉方才有什么东西摸了一把自己的腰。

“火符没了!被那小子偷了!”

他也开始慌乱起来,心跳加速,大口喘息。

因为腰间除了明火符箓,还有一把匕首。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到眼睛里,看着四周空荡荡的黑暗,双手颤抖起来。

妈的!屋子里有脏东西!

此时最害怕的还是孔奇,他颤颤巍巍地爬到另一个墙角。

绝望地感受着一股气流正在朝着自己靠近。

“不要!不要!”

这种微弱却迷离的气流如恶鬼在他脸边耳语。

霎时间,他的下身弥漫开来一股恶心的味道。

他失禁了。

“不要···不要···”

他看见一只带着金轮的黑色眼睛朝自己靠近过来。

“不要!”

只听杀鸡宰羊的声响,他惊叫声戛然而止。

一道锋利的匕首,抹开了他的脖子。

暗中,血液流淌,顺着胸口而下,直至染满了整条衣服,

这叫声令其余人更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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