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小时后，车停在新吉著名的星级酒店门口。
懿德正欲起身，发现被安全带阻挡了去路，但这次她只是稍加思索就找到了解开安全带的方法。
沈依然想，这应该是不常坐汽车的缘故。
下车帮她开车门的时候，她盯着车门看了会儿，依旧把手轻轻搭在他手腕上。
这会儿他才想起来，这动作似乎在某部清宫剧里看到过，想起之前自己吻了人家的手背，不由得有些尴尬。
不过，电视剧里扶着娘娘们的好像是……太监？
“哇，这里好敞亮，果然亲眼看到和电脑上的图片是有区别的！”懿德仰望着酒店门口高瓦数的水晶灯，明亮的双眸被点缀出跳跃的繁星，雀跃的心境溢于言表。
沈依然笑笑，不知为何学识渊博的“神话”会突然变成了对事物充满好奇的“穿越者”，灵活地踩着花盆底在大堂左看看右瞧瞧。
“我先去前台办理入住，你的证件，懿德？懿德……”
沈依然倏地回头发现刚刚还在大堂转悠的好奇女孩一转眼就不见了，环顾四周，发现人都聚集到了一处，似乎在讨论着什么新鲜事物，深夜的酒店大堂变得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走过去一看，此刻懿德正被人群围在中央，那些人对她的这身装束很是好奇，争先恐后地询问、拍照。
作为人群焦点的她倒是从容不迫，中文、英语、法语切换自如，仿佛是见惯市面的影视明星一般——这似乎更接近他所认识的“神话”。
沈依然欠身钻进人群，在旁边低声问她要证件。
懿德摸了摸空荡荡的袖囊，顿时犯难，“住酒店还要证件吗？”
“那当然。”沈依然诧异，“国内不也需要吗？”
“可本宫没住过酒店……电视上也没说……”懿德委屈地低下头，喃喃自语，“他们怕本宫跑了，把证件扣在了宫里……”
“嗯？”沈依然越听越犯迷糊，“谁把你证件扣了？这是违法的，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没有没有，是家人收起来了，出来得急，忘带了。”懿德拉着他离开人群，走到一边。
“懿德？刚才、刚才是你在叫懿德吗？”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跌跌撞撞地扑过来，紧紧拽着沈依然的衣袖，激动地嘶吼。
沈依然惊愕之余扶住来人，“您慢点。”
女人颤颤巍巍地站稳，循着声音扭头“看”去，“刚才，是你在叫‘懿德’？”
面具下的眸子混浊无神，眼周还有一些伤疤，看着有点骇人。
沈依然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随后察觉到对方似乎看不见，又补了声“嗯”。
“你……你可以再叫一次吗？”
沈依然看了眼同样疑惑的懿德，试探着又叫了声，“懿德？”
“对，对，对！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女人激动得浑身颤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往他脸上探去，“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了，终于又听见了！”
懿德见状，赶忙将一脸茫然的沈依然拉到一边，顺势抓住女人伸过来的手挡在他前面，“阿姨，阿姨，您别激动……”
大堂经理带着保安跑过来，一边道歉一边拉开女人，“十分抱歉，惊扰到二位。这是我们一个员工的家属，她平时不这样。”
“哦，没事，不打紧。”
大堂经理示意保安去把刘启云叫来。
“刘红！”
不多时，一个头发斑白穿着清洁工制服的男人一瘸一拐地从酒店里出来，把戴面具的女人拉到一边，“两位，不好意思，这是我太太，她精神有点问题。”
刘红扒拉着男人的胳膊，“刘启云，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这位先生说话跟那个声音一模一样，他在叫我，懿德……懿德……”
“你怎么又胡言乱语了？都说了，梦境是假的，不能当真。”刘启云控制住她狂舞的双手，将她揽在怀中安抚。
沈依然和懿德面面相觑。
“您太太刚才说，她也叫懿德？”懿德疑惑地问道。
刘启云上下打量着她，随后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没有的事儿，她十几岁那年出了次车祸，不仅脸毁了，脑子也变得不太正常，记不得以前的事了，还容易把梦境和现实搞混。”
懿德看向沈依然，“她说听过你的声音，你认识她吗？”
“我……不知道……”沈依然迷茫地看向那个普普通通的白色面具，它把刘红的五官遮挡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分辨她的模样。
“你们不认识，她没有亲人在世。”刘启云斩钉截铁地说道，随后握住刘红带着伤疤的手，紧张地将她拉到身后。
刘红感觉到他的手心满是潮湿的汗水，颤抖地摸了下面具，随后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你下班了吧？走吧，我们回家。”
“欸，我们回家。”刘启云如释重负一般，与她十指紧扣，给二人道别之后就相互搀着往外走去。
懿德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突然有点羡慕这样的感情——即使遭遇灾难、身体残疾也依旧恩爱如故，相扶相守一起走向岁月的尽头……
这时，走到门口的刘启云突然回头，发现他们还站在原地，目光相触的一刹那，又迅速转了过去。
“怎么鬼鬼祟祟的？”懿德径自走到门口，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嘀咕着。
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那个叫“刘红”的女人，背影竟然有点熟悉……
可能是她多心了吧。
懿德……这个名字真的这么普遍么？还是同音字而已？
这应该不算常用名，但也不算是生僻字，偶尔有个重名也不甚稀奇。
“懿德？”刘红突然回过头来，沙哑的声音在凌晨的街道上回荡，张牙舞爪的树影在惨白的面具上跳跃，看着有点渗人。
“嗯？”
“懿德，懿德会死在海里……淹死在海里……不能去海边，不能……”刘红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而后疯疯癫癫地拉着刘启云往前跑。
刘启云一瘸一拐地喊她慢点，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
暗卫……
他刚才又察觉到了！就在不远处，在那个同样叫“懿德”的女孩身边！
上次这么害怕，还是在二十多年前……
那时候，他也曾是“暗卫”组织里的一员，享受着比现在高十几倍的待遇，如果不是和负责保护的目标人物一起出了车祸，也不至于东躲西藏这么多年……
那次，他听到她在火海中撕心裂肺的嚎啕，即使他最后不顾腿伤将她救出，她也难免被烧毁容颜的命运。
手术室的灯灭之后，医生宣布了她的命运——永久性失明及毁容。
弃子，又一个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