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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契与总起

发表时间: 2022-12-17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三人行…嗯…老爸,你在读什么呀。”

“《论语》中的一章…你还小…”

父亲伸出手试图安抚孩子那可能随时破灭的好奇心,但转念一想又接着说道。

“你觉得这句话是在说什么。”

“我吗…”孩子瞪着的眼睛发出如钻石般璀璨的光亮,就好像面对什么事情都可以燃起希望。“三人…我是想到家人耶…”

“家人?”

“对呀!老爸你和我以及妈妈,不就三个人嘛,然后‘必有…’什么的…嗯…其中肯定有我老师!”

“喔,你为什么这么想。”

孩子指出这三个人都可以是自己的老师,爸爸的严厉教会他坚强,母亲的慈祥陪伴他成长,而他自己…自学肯定也是一种本事。

“老师说!会思考自我的人才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

所以他问父亲有没有思考过自我。

“我在思考正义。”

正义这种东西,在一个小屁孩的脑海中根本没有概念,小孩子更倾向于去追逐具象化的东西。

“啊…这种事情好模糊耶,难怪老爸作为律师总是板着个脸。”

“真实的自我就像月光下的海,庞大,安静,想证明给别人看的时候,却只能拍出一团焦糊的黑暗。”

父亲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男孩没有读出眼神里的安慰,更多的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审视。

本来完全无法勾起兴趣的东西,突然之间就植入了男孩的脑里,就像是血管般向下野蛮生长遍布全身一般根深蒂固。

于是乎男孩也归为平静,他只是为了不惹人担心而伪装起来。

“所以三人行…”

沉闷午后的课堂,往往就是如此惹人沉睡。

无数脑袋像那歪瓜裂枣在言语构筑的风雨中摇摇欲坠,蝉鸣绽放的盛夏,气氛却湿润清凉如黑云压城。

“期末考试必不考论语。”坐在男孩面前的同学正在细声讨论。“你赌不赌,不考论语就算了,还不会考《师说》。”他戳了戳自己的同桌,即使不耐烦的表情已经挂满脸上,但也没有在课堂上爆发而出,这便是学生遵守的秩序。“得得得…你说不考什么就不考什么…”

“哎呀,你别这样嘛,就赌一点,一顿饭怎么样…”

“不赌不赌,你说的都对。”

就在男孩都被前面的同学掰闹吸引到的时候,老师的声音也是恰逢其时的出现。

“智开,你来翻译一下《论语·述而》。”

前面一直在恳求同桌与他对赌的同学缩着身子站起来,即便如此男孩还是觉得自己眼前立起了一座山。

也许别人不敢恼怒的一部分原因也出自于这悬殊的武力对比。

“述而,就三人行那个…”老师大抵是猜到这可怜的大块头根本没有读书这一习惯,索性还是没有太为难他。“你就说说你怎么看。”在一阵吱吱唔唔后,没有人可以听出个所以然。

“大点声!”

“额额额…就是三个人一起走,肯定有一个可以当老师的。”

没人会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个发言竟然逗得全班哄堂大笑,在这沉闷的时光带来欢乐,那随着声带震动呼啸而出的风带来一丝丝清凉,就像是火星撞地球。

老师气不打一处,本就烦恼于这个家伙扰乱着课堂的秩序,却也被这奇怪的发言弄得挤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没辙的老师只得骂骂咧咧地让这个人坐下,随即点了一个带有教材解析的“学霸”,看着解析书,用最标准的答案回答了老师提问的翻译,惹得老师一顿点头夸赞竖起大拇指。

“那…坐在最后那个。”老师的声音好像是利剑一般直指某处,让那坐在最后一排最角落的男孩从沉思中恍惚回到现实。“对对…就你…”男孩对上老师的第一眼,老师便招呼到。“唉,奇怪了,这么多年了我居然没能记住全班同学的名字…”在男孩看来,老师正假意的锤着脑袋,好像是在将这错误怪罪归咎于自己。为此,男孩只得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起立,并说出自己的名字。“老师…我…我叫陈世…”

那个在陈世前面的智开撇过脑袋说他,为什么要弓着身子,这样很猥琐之类的话,可他似乎忘记了就在一两分钟前他同样也是如此。

两个人都是如此,只是智开的躲避是无知,陈世的躲避是孤独。

这便是这个男孩偶然发现的,属于自己道路。

老师让复述刚刚的翻译。虽然如此,但陈世自己心中有自己的答案。

“喔…陈世嘛…老师记住了。”

可是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陈世没有理会老师无谓地解释,只是想快点结束这被众人聚焦的状态。

“嗯…我说的和智开差不多。”就在老师妄图发火的一瞬,陈世又接着说到。“我的意思是,同样是三者一起走,但三者中必然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这三者分别为我的不足,我的长处和补充。三者可以任意切换,并不单指特定一人。”

老师听得一头雾水,也只能被迫让陈世坐下。毕竟到底和整个句子的意思都差不多,就也没再追究什么,最多就是更加坚定了后排学生不好学习这一现象。

“谢谢你还说和我差不多,为我开脱。”

智开回头看着那个男孩,那平静似水的眼眸,好像可以将他吞噬。

不由得想到一句话,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

而男孩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在想着更为重要的问题。

那窗外曾几何时有一对翅膀呼啸划过,有一只蝴蝶坠落。

于是乎聂鲁达的情诗正怀揣在他衣服里,只是他不知道那是一首诗的一节,不过至此之后男孩永远携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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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放与凋零。

读了《红与黑》后,男人便知道,一个人有两个我。

像是朝向反方向的极端,可能像是拉长的皮筋,又或者看似朝向不同的两仪。

在“零号案件”后,他不甚再做于连一样的人物,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是肉身还需要在世界上飘荡,为了让必须要有牵绊的人,可以牵挂着自己。

这个男人效仿起来一本书里的模样,在一个无名的坟墓上种满了白茶花。

就像他曾经是如此热爱那职业,以及那个职业给他带来的荣耀。

如今的社会对他有多么诋毁,对他的恶言有多么污浊,那么他的灵魂就会愈发的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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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依旧是白日,就好像今天和昨天没有任何变化。

就好像昨天的人喊着今天的口号,平等依然是这个时代开启以后最为重要的东西。正是因为人人平等作为基底,集体意识才能成为主导世界前进的力量。

似乎死去和活着对任何人都平等,但也只是有心之人对其放话。

乞丐在街头尸骨早已散发腥臭,也没有任何部门来处理;一个普通人的离世只能引起周围人的悲伤,却撼动不了世界前进的车轮。然而一个富人的死,亦或公众人物造成的影响,却时时刻刻都牵动着吊起世界的丝线…就好像那任人摆布的布偶,只有在控制者的操纵下,才显露出喜怒哀乐。

人人平等本就不存在,天神大能的功绩我们不可诋毁,自己的平凡也没必要高看。

“今天死的那个戚渝…是裳倪经纪公司大股东的少爷吧?”

“还少爷、少爷呢,时代变了…人那叫公子。总之这件事还是少讨论为好。”

“咦…受伤那个女明星好像曾经是戚公子的前女友。”

“开枪的另一个女明星还是戚公子的现女友呢…唉,你说有钱人的生活怎么这么丰富呢,爱得死去活来,害怕旧情复燃就咔嘣把人毙了。”

两个警察在大楼的角落里窃窃私语,而他们的队长李昆界在一旁依靠墙壁,听到也只是示意他们小点声。

“上头接管了这案件,你们最好还是管住嘴,毕竟祸从口出可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

李昆界看向在那两扇合金门后面忙碌的专案组,不禁感叹当下的警察甚至也成了怀疑的对象。

案件是早上发生的,而几乎第一时间警察就赶到封锁现场并带走了嫌疑人。但还没开展调查,上头就给刑警队队长李昆界带来了红头文件。

“这个案件全权交由中央下派的专案组负责调查,你们任由其遣用。”

王部长当时是如此对他说的,以至于李昆界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案件其实根本不需要弄得如此大阵仗,警察到来时嫌疑人、死者、伤者和证人全部在场,准确的说走走程序就可以结案。

但没想到上头如此重视。其实李昆界自己也知道死者的家庭背景,既然能出动到专案组,证明对方对警察完全不信任,担心舆论主导的集体意识会干预警方的判断。

可能是因为案件涉嫌到女明星,而且全都是当前大热的顶流,难免给舆论造成压力。

李昆界这么安慰自己,但还是难以接受死者家属对警察的不信任。

他不禁想起了一个男人,一个令整个公安体系都陷入质疑的人。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行为,或许现在大家对警察的态度就不会如此吧。

他小心的从皮制大衣里掏出香烟,在掌心里藏着火机,虎口抵着打火器。食指和中指轻夹香烟,在拇指向上将烟头弹起时迅速缩起食指,烟头平稳地被嘴巴接住。同时手掌微微放松,拇指归位顺势下压。

“咔吧。”

一团明火出现到消失不过须臾之间,男人已经从嘴里吐出一大团烟圈。

应该是在外面站着太过无聊。李昆界朝着合金门里面张望,趁着大部分人都聚集到一块讨论的时候,他弹了弹烟灰便弓着身子溜了进去。

死者的遗体已经被带走,只留下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姿被用白笔勾勒出痕迹。他比划了一下,找到了枪击者、死者以及伤着的位置关系。

他们三人在一条直线,呈“i”字形。“i”字母的圆点代表了死者的位置,那一竖离圆点的近端是伤者的位置,远端为持枪者的位置。

确实合理。李昆界搓了搓地上的灰,他试图找到案件的疑难点,但似乎并不如他所愿。

持枪者尔觅音是一位当红大热的女明星,不久前上新的几部爆款剧全是她主演的,传出绯闻应该是死者戚渝的现女友。伤者珊月是一位普通的女明星,虽然没有什么爆款剧,但到底有着清纯的外表博得许多人喜爱,也有庞大的粉丝基数,而且传出绯闻是戚渝的前女友。其中另外在场三人并不在“i”字位置上,而是在这三人一旁的长桌上坐着,据说是因为事发突然,所以紧张到瘫坐在位置上。三人分别是一个不太知名的导演王志源、裳倪经纪公司的财务任九重以及另一位国民级女神伊冉。相较于尔觅音的爆红以及珊月的不温不火,伊冉在所有女明星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不知为何总是在每一次露面都可以掀起狂潮,因而被经纪公司捧为宝。这三人都是裳倪经纪公司旗下的艺人。

至于他们几人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个会议里,专案组也没有给警察一个回复,这些所谓的理由和原因还需要调查和取证才能还原。

“喂!你在这里干嘛!”

一个专案组的人发现了李昆界。

“咳咳…我也是专案组的…”

李昆界用大拇指顶向烟嘴,四根手指盖住整根没燃完的烟,将烟取下的同时用虎口与手心将其掐灭。

“专案组没有你穿得那么吊儿郎当的吧?”

的确。李昆界确实很多年没认真穿过制服,除了重大场合和必要时候,其他时间他大部分都披着夹克。夏天披着薄的的夹克,冬天披着厚的加棉夹克,总之他的穿搭让他看着成熟知性,却倒也像是吊儿郎当、刻意摆造型的步行街街拍网红。

“额…嗯…”

“啊…这是我们队长…李昆界。”后勤部门的张柯正巧出现在合金门外。“他大概是对案件迷糊了,想象着自己在破案。”

张柯赔笑着,递过一大堆材料于那些专案组的人。对方也只是皱了皱眉,翻了翻纸张后说到:“嗯嗯…没事没事,这里没有大事发生,不劳刑警队长费心。”

“嗯哼。”

李昆界骄傲的抬起头颅,眼瞅着没有人理会他便悻悻然地离开。

过了几天后结案了,但李昆界的心一直没有放下。一来尔觅音能有如此好的枪法,如果是毫无防备就开枪打死,这本该插入的感情纠纷甚至都无法出现争执,就背离了原本应该是来讲道理的目的,而是变为蓄谋已久的杀人…案件很模糊,总之目前的情况就是女明星尔觅音在一个包含她在内的六人密室里枪杀了一个相距五米左右的男人,同时开枪打伤了在戚渝前方三十四公分的另一个女明星珊月。

当然两者的顺序也是可以调换的。

“李昆界同志吗?”

那个男人用着有些含糊的声音说到。

“没想到是你啊。”

“我这边有个任务,虽然是对司法机构的挑战,但到底也是行走在灰色地带的行为…准确的说就是在被白掩盖的黑里找白,如果你能懂我的意思的话,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想叫你调查什么。”

开门见山,男人几乎没有给李昆界思考的余地。

“调查尔觅音辩护话语里的真凶吧?不过医生都认定她在胡言乱语,狗急乱咬人…”李昆界低头点上烟,递给对方的时候被拒绝。“你怎么知道我是那种极具正义感的警察?”

因为曾经有个人也做过同样事…

当冲动来临时,李昆界想都没想就接下了这个活,这个看似不义实则正义的活。

冲动…其实说白了就是拍拍脑门得到的灵光一闪,总之那冲动里的信息告诉他要接下这个活。

灵光一闪这个解释很好啊…李昆界看着夜空,那深邃的星河就像那个男人的眼睛。

也许没有机会再见了。

至打零号案件开创了集体意识作为主流评判标准的体系后,看似人们的思想已经达到某种独特的高度,但其实更多的是自欺欺人。李昆界知道那个男人始终认为这个时代的人类仍然没有做好准备达到以集体意识来约束社会的时代,这个时代什么都没变,和二三十年前一样,除了看似总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变多了外,就连那个男人也很多年没再见过面了。

李昆界看着夜空,在阳台的一隅俯瞰风景,那原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街巷闪烁着鬼魅的霓虹灯,此刻倒显得格外虚幻。

只有近在咫尺的事物才显得如此真实,在黑夜越黑的日子,人类为城市布满越来越亮的彩灯,然而越是光明的位置,越有隐藏在角落里的黑暗。

黑暗是我们点亮世界的原因,是本质,光明是人为可控的,在黑夜如若全城断电,那么人类将失去抵御黑暗的力量。

说白了,人类的文明就是在和自己的本质做对抗。

黑夜在悬梁之上,像是蜘蛛吐丝般送出几颗流星,短暂的明昼,黑夜里好像就有了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