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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红女星她是个道姑

缺点银子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现言、甜宠、女强、娱乐圈、萌宝、马甲、真假千金、学霸、道术、风水、武力值爆表、医术高超】记者:明心,听说你和施小姐是姐妹?明心:别,我可不姓施,就叫明心,别给我杜撰什么姐妹!记者:网传你被多个金主包养,是真的吗?明心:多个金主?那他们不得打起来?现在金主还搞共享服务那套了?记者:可是已经有多家媒体拍到了你频繁和各集团老总出入的照片!明心:要真被包养,能光明正大的被你们拍?还让这些照片出来?你当这些老总都是吃干饭的?……《明星探探探》节目……网友:我见过卖吃货人设,卖甜妹人设的,这明心是什么鬼?卖神算人设?有剧本吧?找钥匙都不演一下的?第二天……网友:这明心的微博认证多了个什么鬼?凌逍派第三十二代掌门?……网友:这个明心也太茶了吧?...

主角:明心,苏奕星   更新:2022-11-27 16: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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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明心,苏奕星的其他类型小说《当红女星她是个道姑》,由网络作家“缺点银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现言、甜宠、女强、娱乐圈、萌宝、马甲、真假千金、学霸、道术、风水、武力值爆表、医术高超】记者:明心,听说你和施小姐是姐妹?明心:别,我可不姓施,就叫明心,别给我杜撰什么姐妹!记者:网传你被多个金主包养,是真的吗?明心:多个金主?那他们不得打起来?现在金主还搞共享服务那套了?记者:可是已经有多家媒体拍到了你频繁和各集团老总出入的照片!明心:要真被包养,能光明正大的被你们拍?还让这些照片出来?你当这些老总都是吃干饭的?……《明星探探探》节目……网友:我见过卖吃货人设,卖甜妹人设的,这明心是什么鬼?卖神算人设?有剧本吧?找钥匙都不演一下的?第二天……网友:这明心的微博认证多了个什么鬼?凌逍派第三十二代掌门?……网友:这个明心也太茶了吧?...

《当红女星她是个道姑》精彩片段

西落的斜阳满是不甘的给天边染上了一层火红的怒焰。

李家村村尾的一户农房院落里又传来了男人醉气熏熏的辱骂,以及女人软弱可欺的哭叫声。

皮带挥舞的破风声呜呜作响,噼噼啪啪地抽打声下是女人哭叫的求饶,

双方有节奏地附和交替着。

周围的邻里住户似乎都见怪不怪,也没人出来劝说阻拦,

就连村长都管不住,更别说他们了。

临近的几家默契地关上了院门,将一切阻隔。

一个四岁的小娃一手拖着有她半身长的镰刀,一手拖着一包鼓鼓囊囊的蛇皮袋晃晃悠悠的来到了院门口。

几根猪草从蛇皮袋的破口里冒出头来。

她身上穿着不合身的旧衣裳,满身尘土,一张小脸更是糊得乌漆嘛黑,

两只光溜溜的脚丫子上甚至还有干涸的黑泥。

一头半长的枯黄头发胡乱地堆在头上,上面还能看到钻来钻去的细小虱子。

她瘦小的身板几乎要挂不住那有些宽大的旧衣,露出的肩头上还有未能消退的红痕。

院子里原本还哭泣着的女人忽地喊了一句:

“娃儿,你回来了?”

门口的女孩儿年纪虽小,却清楚地能感受到女人语气中透出的那许暗喜。

女人的声音立刻转移了男人的注意力。

“你个小贱人死哪去了?一个个都TM不消停,老子抽死你!”

男人一边说着,拧动着手中的皮带就大步朝院口的女孩走了过来。

地上的女人如蒙大赦,慌忙手脚并用地爬进了屋里,啪嗒一声落了锁。

附近悄悄凑热闹的村民看不下去了,眼见那当妈的不管不顾,当爹的又要下狠手,

忙喊了一声:“娃儿,跑啊!”

当啷一声,镰刀落地。

呆立在院门的四岁女娃丢下手中的东西,拔腿就一阵风似的沿着村尾的小路冲进了后山。

醉汉东倒西歪的追了几步,见人一溜烟儿没了影子,捡起地上的镰刀扭头就指向了方才出声儿的地儿。

“谁TM敢管老子的闲事?信不信老子砍死你?”

这家男人是个赌徒酒鬼,见他这模样,附近的人慌忙闭紧了院门,只得摇头怒骂:

“造孽啊!”

四岁小孩揣着满心的恐惧一头扎进了后山的林子,不管不顾地撒开了小脚丫就一路狂跑。

天边的斜阳已经满是不甘的落了山,黑沉得夜色很快就漫延了整座山林。

极速暗沉的光线让周围的一切越来越难以辨认。

小娃一口气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此时驻足在原地,气喘如牛地呆望着四周。

高大的树木此刻全成了一根根高耸的黑影,周围的道路也全都浸没在了一片浓墨里。

面对着周围完全无法辨认的山林,小娃有些木楞的脸上浮上了一层茫然。

一声声咕咕的鸣叫声有节奏的在山林里悠扬起来。

瑟缩的瘦小身体不住地颤栗着,乌溜溜的大眼恐慌地在眼眶里乱转。

可她却并没有一丝要哭的迹象。

想起挥舞着皮鞭的男人,小娃觉得那比这黑漆漆的林子要可怕多了。

她不敢在原地久待,村里的人说这山里的咕咕会吃小孩。

小娃漫无目的的在林子里走着,恐惧驱动着她不知疲惫地前行。

直到翻过了一座山头,才瞧见对面山头上那一点微弱的星火。

山头上,一座老旧的破观在此已眺望了几百年有余。

虽算不上大,但好歹也有三座大殿,几座小殿。

只不过经历了数百年的时间,道观里的道士越来越少,

抗战过后,道观里仅剩的几名道士也应了那句,十人下山一人归。

如今只有一名七十多岁的老道还守着这残破老旧的破观,清苦度日。

老道道号元虚子,虽年已七十多,但是修炼有成,束冠的长发还乌黑油亮。

给祖师爷上完香,元虚子端着一盏油灯跨出大殿。

紧随其后的是一只黑漆漆的八哥鸟,扑啦啦地拍打着翅膀从殿内飞了出来。

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后,落在了不远处台阶上方的石墩上,

朝着石墩下方探着小脑袋,而后张开了尖嘴大叫起来:

“孽畜,谁让你进来的?孽畜,谁让你进来的?”

将腐朽干裂的殿门关上,老道忽地一顿,转头朝着不远处的石墩看了过去。

黑色的八哥在石墩上头跳来跳去,探着脑袋朝下瞅着,好似在朝老道示意,在这儿呢。

老道举着油灯走近了些,便见石墩旁畏畏缩缩地站着个小乞丐。

老道抿了抿嘴,一言难尽地开口:

“敢问阁下可是丐帮子弟?”

这没讨个一两年的饭都成不了这模样!

“丐帮,丐帮!”八哥兴奋地蹦来蹦去。

老道一脸嫌弃地朝呱噪的八哥瞪了一眼,抬手朝它一挥。

“闭嘴,睡觉去!”

八哥灵活地拍打起翅膀,避开了老道挥来的巴掌,叫嚷着:

“老头打鸟了,老头打鸟了!”

一边叫嚷,一边飞到了不远处的树杈上。

老道一啧嘴,朝树上刮了一眼。

“嘿,这鸟东西!”

这八哥原先不过是只野鸟,飞来道观后,跟着元虚子也有好些年头了。

时常倾听道法,竟然生出了些灵智来,只不过就连元虚子的脾气都学去了几分。

道观的围墙到处都是破口,平日里也常有山里的动物溜进来。

虽这眼前的不是山林野兽,但老道似乎也丝毫不见意外,

仿佛早已预料到了小娃的到来。

他走近了几步,小娃的身形在昏黄的灯光下显露得清晰了些许。

身上的衣裳已经破破烂烂,光着的脚丫子上全是碎石磨开的血口子,

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糊了满脚。

老道波澜不惊的双眸总算是露出了些许动容,他目光落在小娃脏污的脸上,

乌漆嘛黑的被尘土所掩盖的相貌看起来跟个瘦猴似的,只有那双眼乌溜溜的在夜色下如同星辰般耀眼。

老道竟从那双眼中读出了茫然、疲惫、哀伤、无助、祈求等等,太多太多的情绪。

他没有主动观命,可意外的是他却从那双眼中一眼就感应到了小娃的命运。

本应一身顺遂,可如今却落得个命运多舛六亲缘薄。

“这是被改了命?”

老道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

跟前的小娃子好似不知害怕不知疼,仰头睁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直直地看着元虚子。

那双眼清亮纯净,似乎能看透他的元神。

“这是,天生天眼?”

难怪能有缘做他的弟子!

元虚子十分满意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上的胡须。

他语气放缓了许多,问道:“小娃子,你叫什么名字?”

跟前的小娃摇着脑袋,满心话语全在眼中。

元虚子面露怔愣,许久过后吹胡子瞪眼地嘀嘀咕咕骂了一句:

“哪个兔崽子?连名字都不给取一个?”

树上的八哥也义愤填膺地喊起来:“兔崽子,兔崽子!”

元虚子狠抽了一下嘴角,没有理会这只不着调的鸟。

况且,这孩子都四岁了竟还不会说话吗?

这小娃子表情看似木讷,但这双眼却是一个机灵的,绝对不可能是脑子有问题。

元虚子摸着下巴暗自思索,

毕竟再不济,他这师徒缘怎么可能会落在一个小傻子身上?

好歹自己也到了炼神还虚的境界,缘定的徒弟是个小傻子?这像话吗?

或许也不是不会说,只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敢开口或者不愿开口。

“娃娃,你我师徒有缘,日后跟着师父在这道观,日子是苦了些,但也好过那豺狼虎穴。”

自家小徒弟,自家护着!

咕噜噜,回应老道的是一声饥肠辘辘的回响。

元虚子笑笑,“饿了?但得先洗个澡,你这一身脏污别吃坏了肚子。”

“毕竟,咱们这是道观,可不是丐帮!”

“来,跟为师走吧!”

元虚子朝着小娃伸出了手,小娃踌躇了片刻,将脏兮兮的小手在破烂的衣裳上蹭了蹭,才伸了出去抓住了元虚子的两个指头,

紧紧的,如攥着那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老道心底软了一片,虽说这模样长得跟个瘦猴似的,丑的有点没边,但养养应该能看。

夜幕下响起老道慈祥的声音:

“为师给你取个名字吧,日后,你就叫明心。”

“明他心,明世人,亦不忘明悟己心,自省己身。”


四岁大的孩子,那满头的乱发里时不时就能看到在此安家的虱子。

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了。

元虚子在屋子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一把许久未用的剃刀。

因为长期没有保养,上面已经被一层薄薄的锈迹包裹。

他拿了块磨刀石,在上头浇了点水后,便手起刀落。

唰唰几下,一阵清脆的声响后,刀身上的锈迹便下去了一半,露出了银亮的刀身。

磨好了剃刀,元虚子指了指一旁的木凳。

“明心,坐这。”

四岁小娃乖乖的在凳子上坐好,显然她对这个名字接受的很快,也很是喜欢。

元虚子拿着剃刀将她一头脏乱的头发全数剃净,理成了光头。

元虚子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杰作,从根源解决一劳永逸,还省事儿。

树上的八哥扑啦啦地拍打着翅膀飞了下来,直接站在了明心光溜溜的脑袋上,扯着嗓门喊着:

“光头,光头!”

明心僵愣着身体奋力地朝上看着,却不敢动弹。

元虚子将八哥挥开,骂道:“去去去,不准欺负我的小徒弟。”

“徒弟,徒弟!”八哥又在旁兴奋的跳来跳去。

元虚子抖了抖胡子,“这是我徒弟又不是你徒弟!”

在房间里的浴盆内放好温水后,元虚子朝一旁顶着光溜溜脑袋的明心又问道:

“明心,你自己会洗澡吗?”

明心瑟缩地点了点头,元虚子轻轻摸了摸她光溜溜的脑袋,嗯,手感不错。

“那你自己洗个澡吧,我在里面放了点草药,要记得把自己搓洗干净,师父去给你煮点面。”

明心乖乖地点着小脑袋,元虚子将自己的一件干净的里衣放在了一旁的床上后,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明心扯了扯身上满是脏污的破衣,上面已经被树枝刮出了好几道口子,如同几块破布挂在身上。

她吃力地将身上的破烂脱了下来,露出了矮小干瘦的身体。

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见,这矮小的身形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已经四岁的孩子。

她迈动着满是血痂的小脚跨进了浴盆,坐进了温热的水盆里。

温暖的浴水瞬间包裹了全身,久违的温暖竟让她小小的身子激动得有些颤抖。

袒露的瘦削后背以及手臂上,满是大大小小的青紫,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

小小的明心拿起毛巾在满是鞭痕的瘦小身躯上搓动起来。

她不敢太用力,因为一用力伤痕处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痒。

可不用力她又怕洗不干净满身的黑泥,万一师父嫌弃她脏可怎么办?

她不想回去,

皮带抽在身上好疼!

落在脸上的巴掌好疼!

手指掐在胳膊上好疼!

她宁愿去干活,去割猪草、去捡柴、去拾野菜,只要不待在那里都好。

这样就不会挨打了!

咿呀,偏殿的屋子被推开。

套着宽大衣服趿着一双大鞋的明心从屋子里有些艰难的走了出来。

元虚子没有理会自己拖到地上的衣服,而是朝明心招呼着坐到了桌边。

桌上放着一个瓷碗上头驾着一双筷子,

一碗汤面,几颗青菜,虽然简单,却已经让爬上椅子的明心口水直咽。

“吃吧!”

得了这声允许,明心着急忙慌地抓起筷子就扒拉着面条拼命的往嘴里送。

见她塞得满嘴鼓鼓囊囊,元虚子在旁不停地叮嘱着:“慢点,慢点吃。”

窗口的八哥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哎呀!”

元虚子不动声色地朝那边虚弹了一指,八哥慌乱地扑打着翅膀朝外飞去,在窗台上落下了几根毛来。

外头响起它炸毛的叫嚷声:“老头打鸟了,老头打鸟了!”

一碗清汤素面很快就被风卷残云的吃完了,就连一点汤渣子都没留下。

也不知道这一晚走了多远的路,明心很快就睡着了。

元虚子给冷硬的床板上铺上了一层软被,将明心放在了上头。

搁在床边桌上的油灯照亮着那张熟睡的小脸,一点点晶莹的水珠从那紧闭的眼角渗了出来。

元虚子手里端着一个小药罐,小心翼翼地给那遍布全身的伤口上着药,

一双眉头拧得又紧又深,嘀嘀咕咕的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前些日子,他突然心有所感,预感到自己将会有一场师徒缘分。

能和他这种清修的道人有师徒缘分的,多半也是个孤寡之人。

可倒是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小可怜。

要真来一个小乞丐也就罢了,瞅这一身的伤,想想也知道恐怕过的并不好。

若不是这一身好根骨,这孩子怕是早就夭折了。

床上的明心睡得很沉,即便被翻来覆去的涂药也全程没有醒来过。

涂好了药,元虚子在箱子里翻找出了以前师兄弟的旧衣,

取了针线就着油灯的昏暗光亮一针一线的忙活了起来。

虽然这些年的清修,针线活已经不在话下,但是一想到日后要养一个小徒弟,还是个女徒弟,元虚子这心里就愁啊。

早知今日,他当初就娶个媳妇回来了。

他们这一派倒是没有严格的规定,可以娶妻生子也可以喝酒吃肉,全看修行者自己。

只不过他习惯了风餐露宿的清修之道,能否修身修心说到底还是看自己。

清晨,外面的天色才刚蒙蒙亮,明心便被院子里的一阵破风声给吵醒了。

她看了一眼放在床边的衣裳,那似乎是用老旧的道袍改的,边上还有一双草编的鞋,刚好合脚。

穿好小小的道袍和袜子,再七歪八扭的穿上草鞋,明心迈动着小短腿出了房间。

道观坐落在山顶上方,清晨的露水滋润得空气都带了一丝清甜。

天边初升的朝阳满怀希望地冉冉升起着,

淡金色的晨光柔和的抚慰在明心的小脸上,一阵暖洋洋的。

道观虽残破,但明心却意外的很喜欢这种古老的沧桑和沉淀感。

虽院墙都坍塌了几处,但是几个叫不上名的老树却长得尤为葱郁。

这道观就像师父,年纪大了,却又充满着活力。

明心顺着声音一路来到了后院,

就见空旷的院子里,一身藏蓝道袍的老道正虎虎生威地舞着一套拳法。


击出的拳风发出一阵呜呜的声响,就连站在老远的明心都能清晰的感觉到气流的涌动。

明心瞪着漆黑的大眼兴奋异常地在旁观望着。

扑啦啦,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黑色的八哥鸟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明心光溜溜的小脑袋上,神气地昂着脑袋叫唤着:

“徒弟,徒弟!”

元虚子打完了一套拳,缓缓收势,瞅着那满眼放光的明心,笑道:

“想学?”

顶着八哥的明心大力点了点头,晃得八哥赶紧扑打着翅膀落在了元虚子的肩头。

元虚子笑了笑,

“那明日开始练基本功,先去洗漱,厨房里蒸了红薯,自己去拿吧。”

吃了早饭,明心跟着元虚子来到了祖师殿。

随着元虚子的动作,殿门在一阵走调的咿呀声中打开。

明心仰头看了一眼两侧腐朽干裂的屋门,生怕这殿门什么时候就掉下来。

殿中的正上方的神龛里放着祖师爷的画像,前面还有历来诸位已故前辈的牌位。

殿内显得有些许萧条,东西大多因为岁月退了色,呈现一种沧桑的灰白。

只有神龛前的香炉里堆满了香灰和燃尽的香根,昭示着这里一直不曾被人所遗忘。

八哥似乎也知道这地方的庄严肃穆,乖巧地没有再呱噪,而是乖乖地落在了一旁的地上,有些不怎么安分的走来走去。

明心乖巧的听从着元虚子的吩咐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元虚子在旁朝着上方的牌位鞠了一躬,而后如同和熟人闲谈般,缓缓道:

“祖师爷,师父,师兄,这是明心,日后就是我们凌逍派第三十二位掌门传人了。”

“我原以为,咱们凌逍派就要自此消亡了,倒是没想到还能有缘再续。”

“明心,给祖师爷和师祖师叔们磕头上香!”

明心接过三根长香,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后,由元虚子抱起矮小的她将香插进了香炉中。

上完了香,之后便是奉茶。

道观里的茶叶都是元虚子自制的,明心还是不开口说话,只是将茶碗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元虚子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接过了茶喝了。

这拜师礼就算是成了。

虽仪式是简单了一些,但道观里如今就只有师徒二人,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正式入了门后,元虚子带着明心下了山。

他要去会会明心身后所谓的家长,他倒要看看,那人面兽心的畜生是个什么模样。

一出道观,元虚子将明心单手抱起,脚下一点便乘风而起,御风而行。

一路点石踏叶,不出多时就下到了山底。

待到了李家村时,明心那双乌溜溜的大眼都快要惊出眼眶了。

她小小的脸上写着大大的震惊。

师父会飞!他会飞!

清晨的村落里已经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跟来的八哥扑打着翅膀落在明心头上,像是找到了新的坐骑,神气地昂着脑袋。

叽叽喳喳的鸟鸣和院落里咕咕的鸡叫声,混合成了村子里最平常不过的乐曲。

几只散养的看家犬不远不近地跟在元虚子这陌生的身影身后,时不时吠叫几声,

警醒着村里人来了生人。

明心头顶的八哥好似有些脾气,拍打着翅膀飞在那些家犬的头顶,空投了几泡鸟屎。

还嘲讽地大叫着:“蠢狗,蠢狗!”

明心睁大着黑溜溜的眼睛,满脸崇拜地看着肆意撒泼的八哥鸟。

八哥得意洋洋地落回明心的脑袋上,小嘴扬得更高了。

一声声犬吠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

几个好事的中年妇女从院子里走出来,便瞧见一位眉目清俊有些年纪的道士牵着一位光头小道士走进了村子。

热心肠的张婶一眼就认出了明心,她忙放下了手里喂鸡的簸箕,上前几步朝人喊道:

“娃儿?你昨晚上哪去了?这是谁呀?”

明心抬头朝元虚子看了一眼,元虚子朝张婶作了个揖道:

“贫道乃是附近清元观的道长,号元虚子。”

张婶诧异地一挑眉,“道观?不会是后面那个白头山上的破观吧?里面还有人呢?”

张婶心直口快,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大师不好意思,我这嘴不会说话。”

元虚子摆摆手,没有在意,低头看了一眼明心,道:

“昨夜这孩子找到了我的道观,我和孩子有缘,就收了做徒弟,今日来就是想和她家里说一声。”

元虚子拧着眉头,试探地问道:

“这孩子满身是伤着实可怜,她家里是不是待她不好?”

一说到这儿,张婶的眉心就揪了起来,长叹了口气,满眼心疼无奈,义愤填膺道:

“岂止是不好啊?那简直就是畜生不如。”

“她妈生了她也不养,她小时候没奶喝,饿得都哭哑了她妈也不管,我们好歹是同村,实在看不下去就会抱来喂点吃的。”

旁边的几位大婶听着在说明心的事,也纷纷凑了过来。

李嫂子一边擦着手,一边道:

“是啊,这孩子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要不然在那家里早饿死了。”

刘婶拧着眉头,“她爸也不是个好的,以前他爸在城里做生意,后来听说生意失败了,犯了点什么事就逃回村里来了。”

“之后天天赌天天喝酒,有事没事就打老婆。”

张家奶奶叹着气,“何止是打老婆,还打孩子呢!这孩子才多大呀,他怎么下得去手的?”

刘婶无奈摇头,“哎呀,咱们劝不住也拦不住,她爹可凶悍了,娃儿挨打,她妈就只顾自己躲,也不护着。”

张婶长叹口气,“唉,总之啊,她爹她妈都不是个好东西,这娃儿命苦啊。”

身旁的明心木着一张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却放空地看着远处,神情不悲不喜。

元虚子听得眉头紧锁,沉默几秒后,朝几人道:

“我去她家看看。”

张婶抬手指路,“就在前面。”

几位大婶闲不住,也跟着想上去凑个热闹。

一行人刚走到院门口不远,就听见了里面的睡眼惺忪的叫骂声:

“粥粥粥,怎么每天早上都是粥?你想饿死老子啊?”

听到男人的声音,元虚子手心里包裹着的小手明显抖了一下。

他低头看向瑟缩到自己身后的明心,她小小的身子正在不住地打着颤。

元虚子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没事儿,有师父在呢。”

元虚子上前几步到了门前,而后抬手啪啪地拍了几下门板。

里面一时间没有回应,元虚子又拍了几下,紧接就是男人的一顿臭骂:

“妈的,谁这么早?谁啊?”

带着火气的声音快速靠近着,不一会儿,院门就被哐当一声打开了。

门口露出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来,油光满面地挺着个肚子,身上全是一些虚肉,三庭五眼没一个周正的。

只一眼,元虚子就立刻拧起了眉头。

这人和明心根本毫无血缘关系。


男人恶狠狠地打量着门外陌生的道士,语气不善道:

“你谁呀?”

他目光落在了缩在道士身后的明心身上,眼神陌生的似乎根本没有认出她来。

反倒是院内那期期艾艾的女人一下子认出了明心,叫嚷着:

“娃儿,你跑哪去了?”

说着,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般就朝门口跑了过来。

这孩子回来了,男人就不会打她了!

听到这声,元虚子只觉攥着自己手指和衣角的力道更紧了,也抖得更厉害了。

“这是那个赔钱货?”

男人愣了一下,伸出大手就准备去抓明心,却被元虚子抬手轻巧地拂开了手。

女人瞧见门口的道士,拧着眉就要去拉明心。

“你谁呀?你想抢我家娃儿干嘛?”

元虚子眉头紧拧,紧盯着上前的女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明悟,忽地冷声问道:

“这孩子,你们到底是从哪弄来的?”

元虚子突来的问话让女人瞬间僵在了原地,她眼底有片刻的惊慌,忙不迭地道:

“你个老头说什么呢?快把孩子还给我!”

元虚子将明心护在身后,声音冷峻,

“她根本不是你们的孩子,你能瞒过别人,可瞒不过老道我,这孩子和你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老道此话一出,身后看热闹的村民纷纷发出阵阵惊呼声。

“难怪呀,我说谁家当妈的这么狠心,原来不是自己的。”

“不是自己的就能这么糟蹋人家?真是畜生啊!”

……

外面传来一声声的叫骂,女人脸色一阵青红交加,还未来得及辩驳,就被一旁的男人一巴掌打翻在了地上。

“你个臭婆娘,说,这是哪来的野种?老子的孩子呢?”

“是不是你偷人了?”

“老子打死你!”

说着,男人抽出皮带就准备动手。

女人趴在地上一阵叫饶,忙哭喊着解释:

“不是的,我没有偷人,没有,是那次在卫生院的时候,有个女人和我一块生孩子,兴许,兴许是抱错了!”

女人飘忽不定的眼神元虚子已经一眼看穿,强忍着怒气。

“抱错?怕是你有意换的吧?”

他一声冷哼,惊得女人满脸苍白,可依旧嘴硬道:“没有,你胡说什么?”

这村里人多少有些重男轻女,但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歹毒如此,敢偷换别人的孩子。

她原本怕是以为对方生的是个男孩,换回了才发现也是个女孩。

到头来换了还这番虐待。

瞧这女人心虚的模样,众人已然信了八分。

一时间,群起攻之。

张婶第一个叫骂开了:

“真是个杀千刀的,换了别人的娃儿还这么对人家?”

李老三啧着嘴骂:“我早说这婆娘也不是个好东西。”

李嫂子啐了一口,“一家子都是畜生!”

张奶奶不住叹气,“这孩子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遇到这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明心头顶的八哥扑打着翅膀飞了起来,在院子上方大嗓门地叫喊着:

“畜生,畜生!”

院子里的男人嘴都快气歪了,扯着嗓子想要开骂可奈何根本不是这些农村妇女的对手。

元虚子深吸了一口气,如此他也算能够放心的收下这个徒弟了。

“既然这孩子和你们没有半分关系,那这孩子我就带走了。”

那男人一听却是不乐意了,猛地一个箭步就冲上来前来,

“等等,凭什么你带走?不是我生的那也是我家养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呸!”

院外的张婶直接啐了一口,

“你们家养了个屁,这娃儿分明是吃我们百家饭长大的,她吃的穿得,哪个不是咱们给的?是不是?”

刘婶附和着,“就是!娃都四岁了,连名字都不给取一个,我听说连户口都没上!”

张婶一听,乐了,“没上户口本?那敢情好啊!”

她扬着脑袋看向院门口的男人,撸着袖子伸长着胳膊朝男人亮出了手掌。

“你不是说娃儿是你家的吗?有什么证据吗?户口本拿出来看看!”

“就是,拿户口本来看看?”

院外的人你一言我一嘴的,怼得男人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户口本?有,但是上面根本没给这孩子上户口啊。

当初他在城里做点走私生意,同伙被抓了,他着急忙慌地带着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回了村子。

根本不敢去给孩子上户口,生怕自己被抓了。

男人心底一阵气恼,这孩子既然不是自己的,那转手出去……

他心里打着小九九,眼看这几个村妇在这捣乱,撸起袖子就准备冲上去。

“死八婆,要你们在这儿多嘴!”

说着,男人跨着大步就准备动手。

可前脚还没迈出院门,站在院口的元虚子却是忽地抬脚一个跺地。

穿着布鞋的脚落在结实的黄土地上,震起大片的尘土,如气浪一般直接扑向了院门,

竟将院门口的男人给生生掀飞出了两米,而后一个屁股墩儿跌在了地上。

老道突如其来的一手震慑十足,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个大张着嘴巴满脸稀奇地看着老道,

跌在地上的男人哎呦哎呦地叫唤几声后,对上老道冷凝的视线却是瞬间白了脸。

男人没有想到,这老道看上去年纪挺大,但却是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这一手,就连电影里演的都没这本事。

元虚子沉下声来,目光冷冷地扫向院内的一对男女。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世间因果循环,你们早晚都逃不掉。”

“孩子我带走了,日后她和你们缘分尽断,只是我清元观的弟子,我老道的徒弟,再敢纠缠,休怪老道我无情。”

说着,元虚子牵着明心转身走了几步来到了众村民跟前。

他轻轻拍了拍明心光溜溜的脑袋,道:

“明心啊,你能长大至今多亏了这些抚养你的乡民们,他们是你的恩人,给你的恩人们磕个头吧,往后要记得报恩。”

瘦削的身子从元虚子身后走了出来,那张小脸已经洗去了脏污,虽又黑又瘦的,但依旧难掩五官的精巧。

小小的身子朝着众人趴下了身来,虽不言语,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感激。

她年纪虽小,但是也是记事的。

她记得自己肚子咕咕直叫时,婶子们总会端来一碗热饭热汤。

她记得自己冻得手脚发僵时,婶子们会给她套上一件旧衣,裹上一层旧袄。

她记得自己被皮带抽打时,婶子们总会慌张地在院外劝解叫嚷。

她听说过,凡是家里有和她差不多大小娃娃的婶子,都奶过她。

明心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村民们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心中一阵动容和酸涩。

李家村向来民风淳朴和和睦睦,可偏偏就出了李柄田这么一家子。

张婶鼻子一酸,忙将明心扶了起来。

“好孩子,快起来。”

“道长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以后要跟着道长好好学。”

明心乖巧地点点头。

张婶摸了摸明心的小光头,满眼心疼。

“道长,这孩子可怜,之前这孩子被打,越哭那畜生下手越狠,到后来,这孩子连声儿都不敢出了。”

“以后,您多上上心,这孩子以后就麻烦您了。”

元虚子郑重地点头,张婶见明心身上穿着旧道袍改的衣衫,忙道:

“我家里还有几件娃穿小了的衣衫,道长等我一下。”

说着,张婶扭头就快步朝家跑去。

刘婶几人听了,也忙跑回了家去,将家里穿不上的旧衣旧鞋拿了出来。

没一会儿,就大包小包地拎到了明心跟前。

元虚子朝着几位婶子道了谢,牵着明心来到了村委会。

此时,办公室里六十岁的村长正戴着老花镜看着手里的党章。

听见门外吵吵嚷嚷的声响,村长皱起眉,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了出来。

瞧见院中的元虚子,村长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快步迎了上去。

“元虚道长?您这是?”

白头山的那座清元观,他从祖宗祠堂里的祖簿里可了解过不少。

他们李家村的老祖宗就是凌逍派的弟子,李家村之所以经历数百年都未衰亡,也多亏了清元观的庇护。

可惜的是,抗战之后,就剩了元虚道长一位了。

偏偏他们收徒又讲究个缘分,如今这世道,村里的年轻人也没人愿意跟着修行,怕是要没落了。

元虚子甚少下山,此时却牵着一个光头小娃,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村民,也不知道是因为何事?

元虚子冲着村长点了点头,指了指身旁的明心,道:

“我今日来,是想托村长帮个忙,给这孩子弄个户口。”

村长低头看向明心,满脸陌生地问:

“这位是道长收的弟子?”

后头的张婶见村长还一脸茫然,忙道:

“良叔,这是李柄田家的那个娃儿,还记得不?”

“道长说了,这孩子跟他们家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这孩子是周丽那婆娘偷换回来的。”

村长心头咯噔了一下,“还有这事?这可是犯法的!”

村长忙转头看向了元虚子,“那这孩子的父母道长可有眉目?”

这位道长可是有真本事的,算个亲缘岂不是信手拈来?

这李家村整个村能够风调雨顺,可都是这位道长的手笔。

可元虚子却神秘兮兮地摇了摇头。

“这娃儿的不行,天生天眼,我也看不了。”

听到这话,村长却是面露喜色。

“呦,那可是个好苗子,恭喜道长了,虽然找不回父母,但是跟着道长也是难求的好事。”

元虚子摆了摆手,他哪里不知道这老头的心思。

他有了徒弟,日后这李家村就又有了庇佑靠山。

这老小子的那点小九九,哪里瞒得过他?

“明心还没上户口,又没有出生证明,可总不能一直挂个黑户。”

元虚子想得远,他一个闭关清修的老道无所谓,可明心日后的日子还长。

“日后等这孩子大了,总不可能和我这老头一样一直窝在这深山里,还是得有个身份证明才行。”

村长也是连连点头,“是啊,以后娃儿也要读书的。”

“那成,这事儿就先交给我,我会想办法的。”

得了村长的保证,元虚子这才放了心,提着大包小包朝村尾走去。

村里远远传来男人的叫骂和女人的哭喊,却没有一个人理会。

明心那不大的小手紧紧地抓着元虚子的几根指头,与相送的村民们挥别。

身后是清翠幽静的远山,前方是烟火袅袅的村屋和驻足相送的村民。

年幼的明心眼中并无分离的不舍,她只知她终于可以不用再受饿挨冻,

不用再遭受皮鞭的抽打,她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她跟着元虚子转过了身,头也不回地踏入了青山翠微之中。

了了前尘旧事,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

自家这小徒弟真是受了不少苦,以至于不怎么会表达情绪。

元虚子倒是不急,毕竟这是个细水长流的过程。

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这羸弱的身体养好再说。

凌逍派善医,尤其善炼丹,只不过炼出的丹药总会带些丹毒,渐渐的到元虚子这代便不再炼丹,

而是改进成了药膳药浴的形式,虽然这种形式吸收是慢了些,但好歹没什么副作用。

元虚子这些日子为了明心可费了不少心,每日药膳药浴的供着。

仅仅一个星期,就将那干巴瘦的“黑猴子”养成了一个瓷娃娃。

一个星期过去,李家村那边也已经有了消息,明心的户口办好了,可以去取户口本了。

顺道,元虚子也接了个小活儿,要给村里李二柱他爹寻个好的阴宅。

若是以前,元虚子可不会接,毕竟,他不是什么风水先生,而是真正的修道修真之人,去给人看风水简直就是自降格调。

可奈何今时不同往日啊,日后有小徒弟要养活,没有钱可不行。

他苦不要紧,可不能苦了自家的宝贝徒弟。

明心跟着元虚子又一次回到村里。

瞧着完全变了模样的小明心,村里的姑婶们是喜欢的不得了,热情十足的捏着明心肉乎乎的瓷白小脸。

明心招架不住,只得躲到了元虚子身后。

“妈,这谁呀?”

一个憨厚童音从明心身后传来。

张婶家的小子李长丰比明心大一岁,长得壮实比明心高了一个头,小名石头。

他以前常带着村里的一群皮猴儿欺负明心,不过倒不是真欺负,最多就是嘲笑几句,起起哄什么的。

这群皮猴儿虽然不怎么懂事,但因为时常见明心被打,虽然嫌弃她脏,却也可怜她。

张婶笑呵呵地道:“瞧不出来了吧?明心那丫头啊!”

石头傻愣愣地瞧着那张瓷白的娃娃脸呆了一瞬,那双眼睛忽闪忽闪地又大又圆,跟大葡萄似的。

脸肉乎乎白嫩嫩的,像是过年时刚出锅的年糕。

这小脸漂亮精致的比年画娃娃还好看。

石头忽地炸了毛,“不可能,那傻妞又黑又丑的,哪有这么好看?”

张婶瞪着眼,伸手就拧住了石头的耳朵。

“臭小子,会不会说话?”

“哎呦,妈,妈,疼!”

躲在元虚子身后的明心偷偷地抿嘴笑了笑,一抬头就见对上了元虚子探究的目光。

扯动的嘴角瞬间恢复了原状,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

元虚子嘴角一抽,

啧,这小机灵鬼,为师可看见了!


“道长!”

村道上传来一声呼喊,李二柱身披麻布衣,头戴白布,脚上穿着一双满是尘土的解放鞋,火急火燎地朝这边跑了过来。

一到近前,那一双乌青的熊猫眼就格外的显眼,看样子昨夜是一夜未眠。

元虚子瞧他这样,便知昨夜定是守夜了,张口问道:

“停尸几日了?”

李二柱吸了吸鼻子,“前天晚上半夜走的,已经停了一天了。”

元虚子点点头,朝前一指。

“那成,先去看看吧。”

李二柱领着元虚子就往家走,低头瞧见拽着元虚子的衣角在旁探着小脑袋的明心,一脸迟疑地看了元虚子一眼。

“道长,这带娃儿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虽说这娃儿还没有棺材高,也瞧不见死人,但总归是会害怕的。

元虚子身侧的明心抬眼瞅了李二柱一眼,依旧木着小脸。

元虚子倒是一脸无所谓道:“有什么不好?不过是死人,既是修道的弟子,就没什么好怕的。”

村里就这么大,没走多远就来到了李二柱家。

元虚子在踏进院子前,朝明心头顶的八哥道了一声:

“玄墨,你先回避一下。”

八哥听了这话,似乎也知道屋子里有人过世,闭紧着嘴巴飞到了附近的树杈上。

明心跟着元虚子踏进了院子,同样披麻戴孝的李大柱赶紧恭敬的迎上来。

“道长,道长您来了!”

元虚子冲人点了点头,做足了世外高人的派头。

“对了,道长,良叔有事去镇上了,这是良叔让我带给您的娃儿的户口本,已经办好了。”

李大柱从兜里摸出个塑料袋包着的东西,递到了元虚子跟前。

元虚子看着递到跟前小心包裹着塑料袋的户口本,接了过来,打开确认了一眼后,这才放进了肩头背的布袋中。

位于一旁的明心从一进院子开始,注意力便落在了正对大敞着的灵堂内。

一具黑漆漆的棺材正被两张木凳架在大堂的正中央,堂屋正中贴着一个用毛笔写的“奠”字,挂着挽联。

上面的供桌有模有样的摆着贡品和香烛。

但是明心的目光却并不在这些上头,而是落在了棺材边那跪着的女人身旁。

女人正跪在草垫子上朝着火盆里不断地烧着纸钱。

而此时的明心眼中,一个身穿蓝色布衣的老头正围着女人打着转。

明心以前也时不时会看到点奇怪的影子,但是大多就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个虚影,很快就会消失。

倒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般清晰过。

明心拽了拽元虚子的道袍,见元虚子低头看来,便转头朝着堂内示意了一眼。

元虚子自然也看到了大堂中的虚影。

他虽然不是天生天眼,但修行至今早已修成了眼通。

看样子,这老人执念挺深的。

“道长!”

李二柱突然凑到了元虚子跟前,迟疑了半晌压低了声音道:

“道长,我昨夜守夜的时候,我爹那屋老是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浑身发毛地缩了缩脖子,瞧了一眼大堂里的棺材,问道:

“我爹,我爹他是不是走的不踏实?”

一旁的李大柱瞪着眼,一巴掌拍在了李二柱的后脑勺上,骂道:

“二柱,胡说啥呢?”

李二柱苦着张脸,见自家大哥不信,不由急了。

“哎呀,是真的,爹那屋老是传来脚步声,我去看了好几眼了,啥都没有,道长,您快给看看吧!”

元虚子摆摆手,“不用看了,我知道,没事,过两日就要下葬了,当务之急还是把阴宅选好。”

李二柱看了一眼开着盖子的棺材,一脸不放心道:

“那,那我爹咋办?”

元虚子无语,木着脸瞅了一眼李二柱。

“什么咋办?难不成你爹还能跑了不成?”

“放心吧,这世上哪来的鬼?要相信科学!”

说完,元虚子不理会二人呆滞的眼神,指了指院门。

“走吧,先给你爹挑阴宅去。”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那我让明心留下来看着就是。”

元虚子说着,拍了拍明心的小脑袋,朝大堂内示意了一眼。

“明心,帮师父看着,有什么事,等师父回来!”

明心点了点头,迈着步子朝灵堂走了进去。

李二柱看着直接走进灵堂的矮小身影,心里郁闷,这小娃子能看个啥?

可此时,元虚子已经迈着大步走出了院去。

明心迈着小短腿跨过了门槛,站在门口瞅着地上的女人。

“娃儿!”

女人抬头朝明心喊了一声,她脸上挂着淡淡的悲伤和忧愁。

这女人明心认得,是李二柱的媳妇儿,嫁给李二柱好些年了,都没生个一儿半女,在村里难免有些闲言碎语。

好在李二柱这人不错,明心记得,二柱叔还给过自己板糖吃。

李大柱夫妇在镇上做生意,儿子已经读初中了,在镇上念书,他媳妇儿此时恐怕还在镇上。

李家老三在外地务工,听说当了个小包工头,这会儿恐怕还没赶回来。

明心在脑中飞快地将这家的关系过了一遍,抬头看向了女人身侧表情木楞的老人。

老人个头有些矮小,穿着一身深蓝的布衣和一双黑布鞋。

面色灰败,表情木楞,双目无神地落在地上的二柱媳妇儿身上,也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二柱媳妇儿见明心盯着自己,便道:

“娃儿,你要不去院子里玩会儿?”

明心摇了摇头,女人身侧的老人却是突然挪动了脚步,朝着左手边的屋子走了过去。

明心好奇地伸长着脖子,拔腿跟上,李二柱的媳妇儿也没拦着,毕竟是道长的弟子,她也不好说什么。

屋子的房门是开着的,老人虚透的身影直接走入了屋内。

明心迈着小短腿快步跟上,直接跟进了屋子里。

老人在踱步了一会儿,左看右看,似乎在翻找着什么东西,找了一圈似乎毫无所获,老人的身影又走出了屋去,直接跨出了灵堂。

明心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直跟到了村头的那棵大榕树下头。

这榕树据说有个好几百年了,李家村还没有的时候,它便在了,是村里的宝贝和守护神,村里的老人尤其宝贝。


古榕树下放了几个大的石墩,村里的老人常在这乘凉聊天。

老头绕着榕树来回地转着圈,低着脑袋盯着地面,一路苦寻。

明心挠了挠小脑袋,也不知道这老头到底在找什么?

“傻妞!”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明心没有理会。

“小哑巴!”

石头带着村里的几个皮猴儿一拥而上,将明心围在了中间。

几个皮猴儿呼哧呼哧地往石墩上爬,而后站在石墩上一边拍手一边指着明心又笑又闹。

“小哑巴,小光头,小哑巴,小光头!”

明心站在原地目光淡淡地扫了几个小鬼一眼,眼神中颇有点嫌弃。

真幼稚!

她撅了撅小嘴,不悦地朝头顶停在榕树上的八哥看了过去。

这八哥鸟不愧是生了灵智的,立刻心领神会,扯着亮堂的大嗓门就飞了下来。

一边朝着几个小鬼头上空投鸟屎,一边喊着:

“兔崽子,兔崽子!”

“啊!”

几个小鬼咿呀鬼叫地喊起来,抱着脑袋呼啦啦地作鸟兽散。

一泡鸟屎正中石头头顶,他抬手一摸,低头一看,就见小手里糊了一片粘腻腥臭。

哇地一声,石头直接嚎了起来,拔腿就朝着家里狂奔。

一边跑,一边哭喊着:

“妈,妈!”

大榕树下的明心的抖着肩膀抿着嘴角强忍着笑意,八哥鸟得意洋洋地飞下来,落在了明心的头上,

挺着胸膛高扬着脑袋,一脸神气。

明心心中痛快,转头却是不见了老头的身影。

咦?

明心挠了挠脑袋,在周围转悠了一圈,也不见老头的影子,只好又回到了李二柱家。

李二柱的媳妇儿还在灵堂里待着,老头也不知去了哪儿,李二柱媳妇儿见明心无聊,就给明心洗个梨。

明心抱着梨子坐在院门口望着元虚子离开的方向啃了起来。

过了不久,三人就回来了。

李二柱的媳妇儿已经去厨房里做饭了,明心守在灵堂里郁闷地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瞧见走进院子的几人忙起身跑了过去。

明心一股脑儿地撞进了元虚子怀中,抱着他的双腿抬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着他,张动了一下小嘴,竟是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师父!”

一时间,元虚子竟是心头剧震,一股如同包着蜜糖的喜悦霎时间盈上心头。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师父”让元虚子心中感动万分。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明心第一次开口出声。

他心头如同浸了蜜似的,软乎乎,甜滋滋的。

元虚子这心里头正美呢,紧接就听那奶声奶气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饿了!”

“……”

还没感动到一分钟的元虚子霎时间垮下了脸来。

气呼呼地朝明心吹胡子瞪眼,这便宜徒弟,吃吃吃,就知道吃!

一阵香喷喷的炒腊肉的味道从厨房里飘出来。

咕噜噜,明心的小肚子擂得更响了。

李大柱脸上忍不住堆起笑来,忙朝元虚子道:

“道长,就留下来吃个饭吧!”

“老三下午就能赶回来了,到时候把红包给您!”

元虚子也没有推脱,他们一派收报酬,往往都是收一半施一半。

给村里人看风水也收不到几个钱。

李家村人死后基本都葬在后山,全是李家氏族的人,世世代代下来,那山都堆不下坟头了。

村里人一合计,便决定给后头去的另选一处阴宅。

因为有元虚子在,村长也不怕这事做不来。

今天下午时辰不错,正好适合动土,元虚子还得看着。

自家小徒弟这个吃货已经盯着厨房的方向哈喇子直流了,元虚子便应了下来。

朝着明心脑门上敲了一下。

“你个吃货,丢人现眼。”

明心撅起粉嘟嘟的小嘴,委屈屈地垂着头。

她是真饿了嘛!

李大柱给两人搬了张椅子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明心拽了拽元虚子的袖子,小声开口:

“爷爷在找东西。”

找东西?

元虚子挑起眉,可这会儿倒是没看到那老头。

吃了午饭,村里来帮忙的青年已经扛着锄头和铲子在院外候着了。

元虚子和李家两兄弟领着一伙儿人从村后朝后山走,明心因为太小被留在了村里。

老头不在家,明心打算去外面转转找找,说不准是跟着石头走了。

走出李二柱家,明心迈着小短腿朝石头家走。

刚路过一条巷道,明心忽地就觉背后一阵恶寒,紧接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了嘴巴。

一只有力的胳膊箍在明心腰际,直接将她拽进了巷子里。

露在粗糙大手外的那双眼惊恐地瞪大着,她奋力地蹬着两条小短腿,发出一阵呜呜声。

“有坏蛋,有坏蛋!”

一直跟在附近的八哥直接飞冲了下来,一边扯着嗓子大喊着,一边朝着巷道里的男人啄去。

“妈的!”

死死抓住明心的男人骂了一声,捂着她嘴的手一松,忙挥着胳膊阻挡着八哥的攻击。

得了空隙的明心用了生平以来最响亮的声音尖叫起来:

“救命啊!拐小孩了!救命啊!”

怀里的孩子突然大喊出声,将男人吓了一跳。

“妈的,不是哑巴吗?”

头顶的八哥鸟嘎嘎乱叫着,临着的院子里冲出个人来,是李嫂子。

她忙顺着声音跑到了巷道口,就见趿着一双拖鞋光着膀子的李柄田正将明心夹在腋下朝巷道后跑。

“来人啊,李柄田抢孩子了!”

李嫂子这声一吼,附近的乡邻们纷纷跑出来,忙跟着李嫂子追了上去,

瞧见前面的抱着明心跑的李柄田,几个婶子直接撒开了十指朝人挠了上去。

“放开,快放开孩子!”

“杀千刀的,还想抢孩子?”

农村妇女的力气可不是开玩笑的,常干活的力气能顶一个成年男性。

这李柄田时常泡在酒了,身体早虚了,哪里是这一大群女人的对手。

没一会儿就被挠得满脸满身的血痕,只得丢下明心就跑。

李嫂子插着腰瞧着那撒丫子狂奔的李柄田,破口骂道:

“臭不要脸的,等道长回来,要你好看!”

明心被夹着颠了一段路,这会儿正站在原地难受着。

刘婶子忙给她轻拍着后背,心疼地蹙着眉问:

“明心啊,可有受伤?”

明心摇了摇头,李嫂子不由有些责怪道:

“你这孩子,你师父上后山去了,你咋不在你二柱叔家好好待着?一个人乱跑啥?”

明心巴眨了一下大眼,“我想去找石头。”

听见明心脆生生的声音,几位婶子一愣,一个个都欢喜的合不拢嘴。

“哎呦,这娃儿可算愿意说话了。”

李嫂子牵起明心的小手,“走吧,嫂子带你去。”


李嫂子一路护送着明心来到了张婶家,刚到门口,就见张婶陪着自家丈夫李国文背着石头,脚步匆忙地往外跑。

刚走到院门口的李嫂子瞧见二人一脸焦急的模样,忙问:

“国文哥,你们这是干啥去?”

张婶急得满头是汗,从李国文背上抱过满脸通红的石头,便道:

“石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吃完饭后就突然发起了高热,还一个劲儿的说胡话,这不,赶紧让孩子他爸带着去镇上的卫生院看看。”

此时的李国文已经打着了摩托,张婶抱起石头就坐到了摩托车后,刚一坐稳,摩托车就突突一声冲了出去。

只留下一句张婶的喊声:“妹子,帮我们关下门。”

明心这会儿才刚反应过来,着急地指着远去的摩托车,喊着:

“哎,哎,石头,石头!”

李嫂子拍了拍明心的后背,道:“你石头哥生病了,下次再找他玩啊,明心乖,先跟嫂子回去!”

明心着急地跺着小脚,“爷爷,爷爷跟着石头走了!”

李嫂子听见明心的话一愣,茫然地问道:“爷爷?什么爷爷?”

“二柱叔的爹,跟着石头呢!”

李嫂子愣愣地嘀咕着:“二柱哥他爹不是死了吗?”

说完这话,李嫂子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瞪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悚。

几秒后她回过神,朝着已经快看不见影子的摩托,拍着大腿喊着:

“哎呀,国文哥,嫂子!哎呀!石头,石头这是被二柱他爹缠上了呀!”

瞅着已经没了影子,李嫂子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扭头朝明心问:“明心,那二柱他爹为啥缠着石头呀?”

明心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晓得,爷爷在找东西?”

李嫂子皱起眉头,道长去后山了,张婶带着石头又去了镇上。

他们李家村离镇上不算近,也不算远。

近了算的话,只要翻过一座山头过条河就能到镇上。

远了算的话,要走马路就得绕一个大圈,毕竟就算翻过山头,过河的桥也离得老远。

骑摩托过去,估摸着也得半小时。

李嫂子想了想,这事儿还是得跟张婶说一声,便掏出了自己的旧手机。

费力地在通讯里的找到了张婶的手机号,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打了好几遍,那边都是无人接听,李嫂子只好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她将手机揣进了自己发白的牛仔裤,伸手牵起明心。

“我给张婶去了短信,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无奈,明心只好跟着李嫂子回了李二柱家。

院子里传来说话声,此时的院子里多了个人。

李二柱的弟弟李俊东已经回来了,穿着西装裤白衬衣,还有一件夹克衫。

手腕上戴着一块手表,看样子在外头赚了些小钱。

他这时正往身上套孝服呢,见明心迈着小短腿进来,不由愣了一下。

“这是?”

李二柱的媳妇儿兰花朝明心招了招手,“这是明心,元虚道长的弟子。”

明心朝着李二柱的媳妇儿走了过去,她歪着脑袋盯着李二柱的媳妇儿瞧。

明心小小的脑袋里全是大大的疑惑,奇了怪了,李二柱的爹干嘛一直盯着二柱叔的媳妇儿看呀?

见明心盯着自己出神,兰花和李俊东茫然地互看了一眼,莫名的觉得这孩子的大眼盯得人有点发毛。

“明心呀,你咋啦?怎么这么看着嫂子?”

明心在兰花脸上看了一圈,而后又将目光一路下挪,最后忽地停在了兰花的肚子上。

明心乌溜溜的大眼一亮,仰头忙朝兰花问道:“嫂子,你是怀小宝宝了吗?”

李俊东一听,忙挪开了位子,一脸歉疚道:

“哎呀,嫂子,你怀孕了?你咋不早说啊?快,快坐!”

兰花懵圈地被李俊东拉坐在了椅子上,脸色发红,表情却不怎么好看。

“没,说啥呢?”

她肚子这么多年没动静了,村里不少闲言碎语的,这会儿明心这么一说,兰花脸上更是挂不住,

委屈得眼眶通红,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明心歪歪脑袋皱起眉头,她明明看到兰花嫂子肚子里有团小小的光晕的。

明心直接上前一步,伸手摸上了兰花的肚子,将兰花吓了一跳。

这些日子,师父也跟她说了天眼的事。

拥有天眼的人,能见常人所不能见,能窥视天地法则规律。

所以,即使什么都不懂,也会对所见之物有所感应。

明心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所见的兰花肚子上的白色光晕,就是一个小生命。

“是宝宝,我看到了!”

明心一脸诚恳地点着小脑袋。

李俊东见自家二嫂脸色难看,忙道:“丫头,这可不兴胡说啊!你咋看到的?”

明心歪歪头,“就这么看呀!”

就用眼睛看呀?能咋看?

“不信?等我师父回来问问呗。”

兰花和李俊东互看了一眼,决定等元虚道长回来问问。

半下午的时候,元虚子领着一众村里的青年回来了。

李俊东忙从自己有些破旧的桑塔纳后备箱里拿出了一条烟,给众人每人发了一包。

明心拽着元虚子的道袍就开始告状。

“师父,那个坏蛋来抓我了。”

元虚子伸手拍了拍明心的脑袋,“我知道,刚才我特地去看了一眼,那混账东西倒是知道跑。”

他们刚回到村尾,村里的几个妇人就忙朝元虚子说了李柄田想将明心偷走的事。

一群人便气呼呼地浩浩荡荡地冲到了李柄田家,谁知道这孬种早就逃去镇上了。

“明心,可有受伤?”

明心摇着脑袋,“玄墨可厉害了!玄墨会保护我!”

元虚子嘴上嫌弃,眼中却是带着笑意。

“那蠢鸟总算有点用处了。”

“师父,你给兰花嫂子看看呗,她是不是有小宝宝了?”

明心指着那边的兰花,刚准备踏出院门的李二柱猛地顿住了脚步,转头就朝明心这边瞪着眼看了过来。

兰花尴尬地搓着衣角,“看啥呀,孩子乱说的。”

李二柱原本兴奋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来,元虚子端着茶朝兰花那边一瞟,点点头。

“嗯,是有了。”

说完便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明心得意地扬着小脸冲兰花笑道:“嫂子你看吧,我说了吧?”


道长的话彻底让院子里的人失了神。

兰花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摸着肚子,院门口的李俊东笑道:

“呦,丫头可以呀!真被你给说着了?”

李俊东拍着李二柱的肩头,“哥,嫂子有了!”

李二柱一个箭步冲到了元虚道长身前,舔着因为紧张而发干的嘴唇,声音哆嗦地问道:

“道长,真,真的?”

元虚子淡淡放下茶杯,“老道我难不成还能骗你?”

李二柱忙几步到了兰花跟前,将兰花拉到了元虚子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拽着兰花的右手递到元虚子面前,道:

“道长,您仔细给瞧瞧?”

见元虚子冲自己翻白眼,李二柱不好意思地挠头,

“不是信不过道长,实在是兰花肚子一直没动静,找大夫也看过,说她啥宫寒难怀。”

元虚子撇撇嘴,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兰花的脉上,而后收回了手来。

“身子骨是差了点,不过也还好,孩子不足三月,要紧着点,吃点安胎的方子就没事了。”

李二柱眼眶发红,激动地朝元虚子道着谢:“谢道长,谢道长!”

“二柱!”

兰花又哭又笑地看向李二柱,李二柱心疼地忙给她擦眼泪。

“别哭别哭,这是好事,这是喜事,别太激动动了胎气。”

“对了,道长,这安胎的方子?”

“去拿纸笔过来,我给你们写。”

院门口的李俊东忙将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踩灭,道:“我去拿,我去拿!”

说着,几步到车里拿了本笔记本和笔走了进来,递给了元虚子。

写好了方子,李俊东接过看了一眼,道:“那我现在就去镇上抓药去!”

刚准备往外走,就见李嫂子拿着手机匆匆跑到了门口。

“哎呀,道长可算回来了,张婶来电话了!”

李嫂子急匆匆地将手里的手机递到了元虚子跟前,元虚子诧异地接过了手机,问道:

“什么情况?”

那头传来张婶焦急的声音,“道长!我家石头一直高烧还说胡话,明心说二柱他爹跟着他,我家石头是不是撞邪了?”

嗯?

元虚子挑起眉,看向了明心,问道:

“二柱他爹跟着石头?”

明心点点头,“嗯!”

“啥?”

一旁的李二柱和李俊东还有刚从屋里出来的李大柱都懵了。

李大柱瞅了一眼灵堂,不由哆嗦了一下,问道:

“明心,啥情况?”

明心扑闪了一下大眼,道:“爷爷好像在找东西,在房间里找了又跑到村头的大榕树那找了。”

“后来石头他们来了,爷爷就跟着石头走了。”

李家三兄弟站在一旁听得直打怵,元虚子倒是没什么表情,朝电话那头道:

“孩子退烧了吗?”

“这会儿退了,但是反反复复的。”

“先带回来吧,我看看。”

挂了电话,元虚子将手机给回了李嫂子。

李二柱嘴角抽搐,“道长,您,您不是说这世上没鬼吗?”

元虚子瞅他一眼,“是没鬼啊!这不过就是一团执念,石头也只是受了磁场的影响,没什么大事。”

说完这话,元虚子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起尸了,怕什么?”

嗯?

一行人纷纷瞪大了眼,元虚子轻咳了一声,一脸淡定地说道:

“哎呀,封建迷信不可取,要相信科学!”

李俊东嘴角狠抽了一下,你一个道士让我相信科学?认真的吗?

李俊东开着车去了镇上抓药,回的时候顺道载着张婶和石头回来了。

元虚子和明心已经在张婶家门口等着了,待张婶将石头放好了,明心瞅了一眼飘在石头身上的老头,拧起了眉头。

元虚子直接让张婶将石头给扶坐了起来,抬手在石头眉心点了一下,原本还昏沉的石头竟是霎时间清醒了不少。

“妈!”

石头睁开眼,委屈巴巴地就开始哭。

元虚子直接问道:“石头,你可是捡了什么东西?”

“啥?”

石头一脸茫然,张婶急了,“你这孩子,是不是瞎捡啥东西了?”

“我没啊!”

石头一脸委屈,明心凑到了近前,拽了拽他的胳膊。

“你是不是在大榕树那捡了个东西?”

石头撅撅嘴不肯说,张婶急得就想抽他,

“你这臭小子快说啊,不是你的东西,你也敢捡?快说,捡啥了?”

石头委屈巴巴地指了指一旁书桌中间的抽屉,“搁那放着呢,就是一个小银锁。”

元虚子拉开木抽屉,就见在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里放着个小银锁。

这银锁看着还挺新,应该是新买不久。

元虚子看向走到近前的老人便知道,老人要找的就是这个了。

元虚子将东西收了起来,道:“行了,没事了,按医嘱吃药就行。”

明心跟着元虚子走了出去,屋子里传来张婶地臭骂:

“啥都敢捡,你这一抽屉东西我全给你扔了!”

“妈,别!”

明心抬头看向身侧跟着的老人,她转头看向元虚子。

“师父,这小银锁是给兰花嫂子的宝宝的吗?”

元虚子点了点头,带着明心回到了李二柱家。

他伸手将银锁递到了兰花跟前,道:

“老爷子应该是在找真个,这应该是他去世前不久买的,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便给未来的孙子或孙女先备着。”

兰花愣愣地接过了银锁,银锁不大,做工也比较粗糙,形是一个小盒子,在上面还能打开。

她掰开卡扣,就见里面放着一卷字条。

李二柱好奇地拿了出来,缓缓展开,就见字条上写着两个名字。

“李淑萍,李文修。”

“这是?”

李二柱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元虚子道:“这应该是你爹事先想好的名字,因为不知道未来的是孙子还是孙女,所以都备好了。”

“爸!”

李二柱和兰花瞬间红了眼,抿着嘴强忍着哭声。

兰花不停地抹着眼泪,她嫁给李二柱好些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可是爸从来都没怪过她。

“要是,要是我们早点知道我有了,爸走前就能知道了!”

李二柱抱着兰花,攥着手里的银锁哭声压抑。

院子里的哭声听着悲伤却又让明心觉得很暖,她仰头看着两人身旁笑眯眯的老头。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朦胧的虚影终于淡淡地消散了。

明心拽了拽李二柱的衣角,就见低头看来的两人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爷爷知道了,他走了。”

兰心摸了摸明心的小脑袋,眼里满是感激,李二柱忙从屋子里翻出了一盒子果干塞进了明心怀里。

走的时候,李俊东还塞给了明心一包大白兔奶糖,还给元虚子包了一个大红包。


再过两天是老爷子的下葬日,明心跟着元虚子先回了道观,等过两日再来。

得了好多好吃的,回的路上,明心走路都飘了。

“师父,接活真好!”

元虚子挑眉看她,“怎么个好法?”

明心拆了一颗奶糖放进嘴里,“嘿嘿,有好多好吃的!”

元虚子眼角一抽,“啧,出息!”

八哥站在明心头顶大叫:“好吃的,好吃的!”

回了道观,明心捧着瓷碗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碗的水。

八哥站在石桌上吃着果干,明心又吃了一颗奶糖,零食就被元虚子给没收了。

“不能吃了,吃了坏牙。”

见明心委屈巴巴地扁起了小嘴,元虚子捏了捏她的小脸。

“以后等你每天好好完成了每日的课题才能吃一颗。”

“从明日开始,你要跟着为师开始练功了。”

明心郑重地点点头,元虚子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一座偏殿走去,明心忙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偏殿上方的牌匾已经完全烂的看不见字了,元虚子推开屋门,领着明心走了进去。

一入内,一股纸张的独有的香气便迎面扑来。

元虚子每隔几日就会打扫一遍,所以没什么灰尘沉积。

殿内全是木质的书柜书架,上头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种古籍古卷。

除了靠门一侧的窗边没有书架,两侧靠墙的位置全是高罗的书架,和挂卷。

屋中央共四列书架,每列由三排书架紧挨连成。

有些书籍甚至没有地方堆,直接堆积在了木箱子里。

元虚子看向身侧的明心,问道:

“明心,可记得咱们这一派叫什么?”

明心乖巧回答:“凌逍派。”

元虚子点点头,抬步缓缓往前走。

“明心啊,咱们凌逍派自古传承下来的便不多,如今还能留有一脉已经是万幸了。”

“咱们一派讲究的就是修身修心,以达自在逍遥。”

“也就是追求不受拘于他人,不受拘于己身,不受拘于天地,乃至超脱六道的境界。”

元虚子摇头晃脑了一阵,而后他突然挑眉朝明心看了过去。

“当然,超脱六道这个嘛,就是说说,至今为止也没见哪位祖师修炼到了那种程度。”

“当然,那些作古了的,是飞升了还是仙逝了,咱也不知道。”

“不过嘛,人总要有点追求,梦还是可以做的,能不能实现就是另一回事了,万一实现了呢?对吧?”

元虚子朝着明心认真地介绍着:

“咱们这一派有些不同,有些道派要学画符咒术,但咱们不学这个,咱们凌逍派注重己身修行。”

“主学武、医、道法,而后就是修炼了。”

说起这个,元虚子颇为得意地捋了捋胡子。

“咱们这一派之所以能留到现在,还真是多亏了医、武这二道。”

“只要不是暴毙而死的,咱们历代弟子的寿命那都长的很。”

“再者,以咱们凌逍派收藏的武学典籍,在外头绝对挨不了打,受不了委屈。”

一听这个,明心的眼睛瞬间雪亮。

元虚子摸着明心的小脑瓜,语重心长道:

“日后你可要好好学武,等你学武有成,就没人敢欺负你,若是有人敢欺负你,那就揍他。”

“记住!咱们这一派,不可用风水异术害人,但是可以动武。”

想起今日差点又被那个坏家伙抓走,明心握紧了小拳头,大力地点了点头。

元虚子拍了拍一旁的书架,捏着胡须眉目之中满是骄傲之色。

“咱们的师祖们可是收罗了不少武学典籍,咱们讲究一个有学无类,不管什么武功,咱们凌逍派都不歧视,毕竟这练武除了是练身也是练心。”

“记住,用武的永远是人,武功没有狠毒一说,只有用武的人才善恶有别。”

“明心,日后你打好了基础,会识字了,想学什么任意挑,你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明心兴奋地高举着胳膊,“师父,我要做武林高手!”

她兴奋的像个小兔子在旁蹦蹦跳跳的,看着架子上琳琅满目的武学典籍,激动得直跺脚。

虽然明心不是很懂,但是明心知道一点,只要成了武林高手,谁都欺负不了她。

明心随手翻了翻架子上的书籍,瞅见一本里面画满了小人,不禁有些好奇。

她忙举着手里的典籍朝元虚子道:

“师父,师父,这个是什么?我要学这个!”

元虚子将典籍接了过来,就见上头画着的都是交叠的男女,而封面上赫然写着《莲花双修法》几个字。

元虚子拿书的手一抖,忙将手里的书藏到了身后。

尴尬地轻咳了一下,道:“这个,你现在不合适。”

而后,赶紧将书放到了书架的最上头。

以后绝对不能让自家小徒弟看见了,别带坏了他的宝贝徒弟。

像这种武学糟粕,还是留给他自己看吧。

既然是修道之人,他们自然是要学风水异术的。

只不过,凌逍派与其它的道家门派不同,并不会修习符箓或者咒术之类的。

凌逍派以风水和医术相结合,以达到修行己身的目的。

凌逍派的医术讲究三个要术,一为丹,二为针,二为藥。

丹,即为炼丹之术,沿袭至今已经鲜少炼丹了,即便有也相较之前大为改进了不少。

针,即为针灸之术,凌逍派的针灸之术乃是结合先天之炁,功效尤为显著。

藥,同这繁体的藥字一样,分音乐和草药二术,以草为药,以音为药。

元虚子带着明心走到了藏书阁最里面,就见里面的架子上放着好几把古琴。

明心指着架子上的古琴,兴奋道:

“师父,我知道这个,是五弦琴!”

在道观的这些日子,每晚她都是伴着师父的琴音入睡的,早已经熟悉了。

元虚子点点头,指尖在一张古琴轻轻拨动了一下。

润而不沉,亮而不涩的声音在屋中荡开,柔和却又带着一股韧劲。

“我们凌逍派有一项绝技,也是现今古代的失传之法,那便是以音治病。”

“达到一定境界,甚至一曲终了,病退人安。”

“古有五音,商、角、徽、羽、宫,对应五行,金、木、水、火、土,又对五脏,肺、肝、肾、心、脾,及五窍,鼻、目、耳、舌、口。”

“五音十二律,以五音调和搭配就可对人身体以达不同效果的作用。”

元虚子得意地捋着胡子,朝明心问道:“是不是很厉害?”

明心大力地点着小脑袋。

“想不想学?”

明心继续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那好,明日开始,就跟着师父,好好学,好好练!”

元虚子默默地看了一眼现在年纪尚幼的明心,

当然,有一点他没有告诉明心,习得这种绝技不仅仅可以治病救人于无形,

同样,也可以杀人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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