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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忆思追

淮橘や 著

武侠仙侠连载

【前世今生+单元剧情+无狗血套路+总基调是虐的(尤其后面虐得有点凶,只看纯甜的勿入)】在不知名的神女帮助下,叶城终于摆脱了那个只会囚禁他不停放血的小黑屋,前往郦城投靠了神女大人亲自为他指定的有缘人——他未来的师父大人!本以为下半辈子都有庇护了,谁知师父大人只答应教他三年,要是三年后学不到本事,再出去就又该被欺负了。不行!他一定得好好学!可是练功太难了!怪饭太好吃,怪觉太好睡,尤其怪楚大哥打人太疼了!唉……什么时候他才能像楚大哥那样厉害呢?一直都是师父护着他,他也想有一天能护着师父呀……(选分类时没注意,虐文不小心点到了甜宠,签约后才发现,已经改不了了,只看甜宠的请勿入,甜的不多,基本都在做任务,单元剧情也是Be,不要骂我没事先声明啊...

主角:叶诚   更新:2022-11-27 04: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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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叶诚的武侠仙侠小说《长忆思追》,由网络作家“淮橘や”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前世今生+单元剧情+无狗血套路+总基调是虐的(尤其后面虐得有点凶,只看纯甜的勿入)】在不知名的神女帮助下,叶城终于摆脱了那个只会囚禁他不停放血的小黑屋,前往郦城投靠了神女大人亲自为他指定的有缘人——他未来的师父大人!本以为下半辈子都有庇护了,谁知师父大人只答应教他三年,要是三年后学不到本事,再出去就又该被欺负了。不行!他一定得好好学!可是练功太难了!怪饭太好吃,怪觉太好睡,尤其怪楚大哥打人太疼了!唉……什么时候他才能像楚大哥那样厉害呢?一直都是师父护着他,他也想有一天能护着师父呀……(选分类时没注意,虐文不小心点到了甜宠,签约后才发现,已经改不了了,只看甜宠的请勿入,甜的不多,基本都在做任务,单元剧情也是Be,不要骂我没事先声明啊...

《长忆思追》精彩片段

更深夜静,月明星稀,一轮银盘高高地嵌进了漆黑无比的天幕,默默凝视着这片人迹罕见的绝崖山群。

就在这片峻险山脉的某处斜坡上,一位瘦悴的轻衣少年正蜷缩窝藏在碎石密布的浅土坑中。

土坑的位置危险,稍不注意就会滑落山崖,要不是身后的大波追兵实在太难甩开,他也不会选择这般铤而走险。

约莫蹲了一个时辰,周围安静得连动物的叫声都停止了,少年的双腿也蹲得没了知觉。

他尝试着动了两下,细细簌簌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扎耳,好在周围并没有追兵的踪迹,让他放心了不少。

这里似乎是安全了,可这腿也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挣扎着支起身子,折腾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将腿伸直,渐渐感觉到了双腿的存在,

此时周围漆黑一片,月亮本就薄弱的光芒也被流云挡住了三四分,显得格外幽静。

“他在那儿!”

黑暗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少年立马被吓得背脊发凉,来不及多想便抬腿就跑。

可他的腿还麻得厉害,刚一起身就摔了个满嘴泥,他却根本顾不上这么多,连滚带爬就逃离了原地。

真的是要死了,这帮人居然能埋伏他这么久!

刚才他还对陡峭的地势有所顾虑,不敢在这片危险地带乱走乱动,这下位置都暴露了,不跑都不行了。

一行黑衣人衣袍简洁,腰佩长剑,举着火把死死地跟在他后面,几十件衣袂被风刮得呼呼响,来势汹汹。

无数火把接连亮起,像是通往地狱的指路明灯,周围事物的轮廓被照得清晰无比,少年却看不到前路的光明。

追赶之下,黑衣人将他逼到了悬崖峭壁边缘,缓步紧逼,目光冷得像是在盯着一只插翅难逃的猎物。

眼见前路尽断,少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心跳得七上八下,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再敢过来,我、我就跳下去,到时候你们什么都捞不到!!”

这句话显然是起了些许作用,领头的黑衣人随意比了比手势,其他人果然停下来脚步,再不敢贸然向前。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殿下莫要为难。”领头人语气冰冷做作,根本没把少年放在眼里。

几十只火把聚在一起,少年自然看清了他脸上的不屑,当即气愤填膺:“放我离开,不然我就跳下去!”

他退后几步靠近了崖边,警告般威胁道:“我没跟你们开玩笑,谁敢过来我马上跳!”

领头人像是没听懂一样,开始不在意地把玩起自己手上的扳指,最后轻嘲一笑。

这种手段他见得太多了,根本没有几个是真的敢往下跳的,念及此,他慢慢向前走了两步。

少年始料未及地愣了愣,没有想到他竟然不吃这招,于是连忙又后退了几步向他示威。

“你干什么?滚回去!你真、真以为我不敢跳吗?”少年说话都有些磕巴了。

若说刚才领头人还有些顾忌,现在却全都被少年磕绊的语气打消得一点不剩了,他不禁冷笑一声:

“殿下若真的去意已决,岂是我等的作为可以左右的?再往后一步便是死,殿下也要退吗?”

声音像巫咒一般,一点一点凌迟着少年的自信:“也敢退吗?”

少年抿了抿嘴,心虚地侧首看向身后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头晕腿软的感觉顷刻间扑面而来,击得他脸色煞白,当即跌坐在崖边。

“他不敢跳,抓住他。”

领头人轻描淡写地下了命令,七八个壮汉立马举着火把上前,而少年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已经再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自己的命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再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不过,今日就算死,他也不会让那个人得偿所愿!

他恶狠狠地盯着冲自己走来的黑衣人,决绝的念头愈发坚定,暗自在内心想着:只要他们再往前走一步……

‘铮!!’

就在几个黑衣人大步向前时,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飞剑突然挡在了他们面前。

“谁都不能动他!”

只见一道灵力突降而至,星星点点汇聚于少年身前。

不过眨眼之间,这些光亮竟凝聚成了一位紫衣蒙面女子的身形,衣袂翻飞,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全场愕然,少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愣。

这个人是谁?

“这……这是仙女……?”众人疑惑自问。

“看这样子,该是女修士吧?”众人议论纷纷。

黑衣领头人也是一愣,随后默默地将她打量了一番,冷哼一声道:“不管是仙女还是修士,人间的恩恩怨怨,阁下委实管不着吧?”

“人间其他的恩恩怨怨我委实管不着,但这个人是我的。”

她抽起灵剑挡在少年身前,漠然地注视着黑衣领头人:“要么现在离开,要么永远留下。”

她的声音很平静,是这份肃杀气氛下难得的温柔,也是少年现在最大的安抚。

领头人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沉声质问她:

“你身负灵力修为,已非凡人,亦管不着凡人的事,若造杀戮,难道不怕遭天谴?”

女子手中的灵剑光辉愈发刺眼,似乎都迫不及待想试刃了:

“想活命就立马离开,再咄咄相逼,休怪我手下无情。”

领头人自知不是她的对手,只得暗自捏紧了指腹:“阁下的配剑灵气锋芒,想必是主修剑的灵修。”

他同她套近乎:“我等的主子亦好此道,可为阁下引见;主子正愁身旁无能人骨干,若得阁下相助,也必不会委屈阁下。”

他前进了两步,摊开双手故作真诚道:“大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闹得这般难堪?”

“主子收藏的宝剑秘籍千千万万,一定会有阁下满意的佳作,若能各取所需,大家又因此结识一场,岂非一桩美谈?”

“他骗你的,他的主子才不是什么好人。”少年连忙打消了对方向女子投来的糖衣炮弹。

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他怎么可能会任由死对头将其蛊惑?

领头人阴翳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不敢再多说什么。

女子自然是没有任何动容,毫不客气道:“我没时间听你废话,三个数之内你不滚,便让你家主子为你收尸。”

说完,她收起灵剑开始捏起灵诀:“一。”

领头人彻底拉下脸:“阁下一定要与我家主子过不去吗?”

“二。”

“你知不知道我家主子是谁!?”

“三。”

“你敢!!”


话音未落,女子手中的灵诀流光四溢,众人头顶立马出现了一个宫殿大小的灵阵。

“这是灭魂阵,死在这阵中便会尸骨无存,魂魄也不会剩下半分,就算你想告状……”她忽然冲他冷笑一声:“也不能了。”

一听这话,刚才还觉得自己得救了的少年立马觉得浑身发凉。

随随便便就能杀这么多人,这……这人岂不是更狠?

完了完了完了!该不会刚离狼窝又进虎口了吧!?

苍穹之上突然传来阵阵雷鸣,阵法的光芒也愈发强烈。

周围的气氛被渲染得可怕至极,众人纷纷被吓得腿软

领头人还不死心地威胁她:“看到了吗!你无端杀戮定会惹来天雷滚滚,你自己也会灰飞烟灭!”

“不是有你们在吗?”

她不怀好意的语气令众人惊愕失色,下一秒便全都心领神会——她是想让众人帮她挡天雷!

‘轰隆!’

巨大的雷鸣声惊心动魄,仿佛已经做好了随时降下来的准备。

狂风刮得树木剧烈摇晃,在黑暗中像极了鬼魅的影子,

很快就有人做出了取舍:“不,不,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能死在这里!”

“快跑!趁这天雷还没有落下来!”

“不行,死哪儿我也不要死在这!等等我……等等我!”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无穷无尽……

看着逃得溃不成军的下属,领头人握紧拳头咬紧了牙根,恶狠狠地盯着那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结阵女子:

“他日再遇,定不会给你们好果子吃!”

说完便带着数十名手下仓惶逃去。

等他们跑远了,阵法的光芒和雷鸣声才逐渐隐去。

女子从容地收了灵阵,转身去看少年的伤势。

她蹲下刚一伸手,少年就惊慌得连忙仰头向后躲。

“怎么,怕了?”声音依旧柔和。

她戴着面纱,少年看不见面纱下的容颜是喜是怒,故而不敢作态。

“刚才那只是普通的雷阵,我吓吓他们罢了。”

闻言,少年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跪下来感激不已:

“此番多谢神女大人的救命之恩!若不嫌弃,叶诚愿意留在神女大人身边伺候余生,此生绝不背弃!”

女子将他拉起来,似乎是笑了:“你命途多舛,此番更是九死一生,何以相信我也不会害你?”

“你不是想留在我身边,而只是想找个靠山,对吗?”

“我……”

叶诚觉得自己真不该耍这些小聪明,人家是神女,当然能轻松知道他在打什么小算盘。

正难堪时,忽然感到自己的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温热,抬头去看,原来是神女大人的手放了上来。

紫衣翩翩的神女大人高了他一个头,眉眼柔和,应该是笑着的,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那儿,有人在等你,你也该去她那里。”

“谁?谁在等我?”

叶诚不明就里,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感情至深的亲人了,又有谁会等他呢?

“去她那里,做她的徒弟,待在她身边,别离开她。”

“那就是你的生路。”

叶诚摇摇头:“我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也不会有人愿意收留我,我就跟着神女大人,好不好?”

面前的人柳眉凤眼,笑颜柔和,很像他之前见过的某个人。

只是眸色幽深,却不似昔日所见,到底是跟谁相像,一时之间他也想不起来。

神女替他理了理蓬乱的发丝:“我无法多留,亦不是你的归宿,听我的话,去郦城找她。”

叶诚故作为难地问:“郦城,好像很远吧?我要一个人去吗?”

话是这么问,可那副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分明是在说:“神女大人陪我一起好不好?”

她双眼含笑,接着从袖里掏出一个小东西,长得像一只甲虫,却隐隐发着幽蓝地微光:

“这是千行虫,把它放在手上,心里默念你要去的地方,片刻就能抵达了,可以用三次。”

叶诚惊得张大了嘴巴,没想到他有生之年居然能碰到仙家法器!

可震惊过后他又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十分无助,因为神女给他法器就意味着神女不会去。

如果到时候他又遇到困难,或者根本找不到神女口中的那个人该怎么办?

于是他灰心丧意地问:“神女大人说的那个人,我认识吗?她叫什么啊?”

神女看了看郦城的方向:“她叫顾曦月,你还不认识。”

叶诚发现自己是真不认识,心里便好奇起来:“既然不认识,那我该如何找她?”

神女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眉眼弯弯:“你们有缘,自会相识。”

继而眉眼暗淡,语气落寞:“我与你缘分已尽,故不能留你在身边。”

没由来的,他心上一紧,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舍不得这位神女大人了,便唯唯诺诺地问道:

“那,万一她不喜欢我呢?万一她不肯收留我呢?万一她不似神女大人这般温柔呢?”

“那便投其所好,再厚脸皮些,时间久了她总会动容的。”

“嗯……她很厉害吗?为什么一定要拜她为师?”

“嗯,她很厉害,不会让你失望的。”

“可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我怎么接近她?”

“用心去了解吧,她的心思应该不难猜。”

叶诚背着手,表情扭捏地看向别处:“我……我还是想留在神女大人身边……”

神女眸光微闪,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再多言。

就在此时,她身周渐渐亮起点点荧光,半空中也随之出现一个小小的法阵。

叶诚抬头去看,只见法阵内部星光璀璨,而神女身上掉下来的荧光,正如涓涓细流般流淌进去。

他顿时有些发慌:“神女大人这是……这就要走了吗?”

她轻轻“嗯”了一声,又对他嘱咐道:“无论如何,好好待在她身边。”

“若她怎么都不肯接受你,你就多帮帮她,人非草木,她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看得叶诚一阵惊愣,心中某个念头忽闪,他抓紧时间急忙问道:

“我……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神女大人,在某个宴会上?还是某座府宅里?还是……?”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不确定了,抓耳挠腮想了好半天都觉得不对,可又总觉得是见过的。

“不必想太多,我只是恰巧路过,做完了该做的事便会离开,我有我的归宿,你也有你的人生,趁着他们还不敢回来,早些启程去郦城吧。”

“那,我们以后还能见到吗?”叶诚万分不舍地问。

“会,缘分到了,你我就一定还会相见。”

话音刚落,她就连同半空中的阵法霎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叶诚抱着侥幸心态四处张望,可这里哪里还有什么神女大人。

他不由得握紧了神女所送的千行虫,只得向自己的命运妥协:

“顾曦月吗……”

“好吧!既然神女大人都说我能找到她,那我就一定能找到她!”


不知道是不是神女大人给的法器出了什么问题,当叶诚再次睁开眼巡视周围世界时,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在山林中。

只是从地貌来看,应该已经不是他刚才躲藏的那座山林了。

这里植被成荫,万籁俱寂,连一条像样的小路都没有,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远远地可以看到隔了数十里地的山下灯火点点,那里看起来才像一座城。

他有些自我怀疑,难道是他用得不对吗?

按道理来说,千行虫不是应该直接将他送进郦城吗?为什么他会出现这种荒郊野岭上?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最后还是决定不多想了,现在已是深夜时分,先找个能避风雨的地方好好休息才是首要的。

揣着这个念头,他开始在山涧中寻找起来。

这里的山路真不好走,他跌跌撞撞绕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还经常踩空跌倒。

看起来,这座山应该荒废了很久,山上的野草都快长得跟人一样高了,满地都是野蘑菇,大得像灵芝一样。

应该是不会有人住在山上了,借宿什么的还是别想了。

他正想找个舒服的草垛子对付着睡一晚上,没想到却惊扰了一条盘缩在一旁休息的菜花蛇。

“呀!对不住对不住,你睡吧。”

叶诚小心地绕开这个草垛子,没太注意身后,谁知脚下突然踩空,下一秒整个人就后仰着摔下了小坡。

“哎哟——!”

山坡上那条菜花蛇彻底醒了,懒洋洋地支起脑袋向下看去,漆黑的瞳孔里似乎盛满了疑惑。

叶诚翻了好几个滚,身上沾满了泥土和碎叶,胸脯摔得生疼。

“咳咳咳!!呸!呸!”他坐起来吐出摔进嘴里的泥,有些生气又特别无奈:“怎么这么倒霉啊!”

他拿出千行虫,看着幽黯的微光还在若隐若现地闪烁,心中莫名有些窝火。

真是的,怎么就把他带到这种鬼地方来了呢?

山间无人,夜还很长,继续走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要他吹着冷风慢慢等到天亮吗?

想他从出生到现在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感到人生这般不顺遂。

哎……要是神女大人在这里就好了……

他还在沉思,周围却骤然刮起一阵大风,树木纷纷被吹得东倒西歪,树叶摩擦发出的唰唰声绵延不绝,令他莫名紧张起来。

这里虽然不是深山老林,但周围的景物都隐藏在夜色中,他没有一个归处,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的。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他目光中突然闯进了一丝微弱的烛光,似是有人行走在山间,隐约能看见他用手护着烛火的动作。

竟然有人!叶诚心中惊喜。

看来是老天还是很眷顾他的!

希望的烛光亮起,他迅速爬起来向微光传来的地方跑去,刚才那种颓然的心情被一扫而空。

那人的身影很快就已经消失,以至于他都来不及喊一声,但烛火的光亮还能隐约看见,待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原来这山上竟有一座破庙,而刚才那人正是进入了这破庙之中。

他真是太迫切地想要见到一个和他一样流连在山涧度夜的人了,这样他就不再是孤单寂寞的一个人了。

以至于他根本没仔细想想这种荒郊野岭为何还会有人在。

’叩叩叩——‘

为了礼貌,叶诚还是先敲了门。

“请问,有人吗?”

没人说话,屋子里却隐约有些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和杂乱无章脚步声。

屋子里明明有烛光,却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寻思着或许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人家没听到了,于是他加大了音量:“请问有人吗——?”

“何人?”

终于有人回他的话了,声音听起来雄厚有力,是个中年男子。

叶诚内心激动不已:“我、我是想要投奔郦城的……百姓!我在这山间迷路了,天色昏暗我下不了山,可否借此地休整一晚?”

那声音又发话了:“原来是迷路人……你进来吧。”

得到允准,叶诚高高兴兴推开了庙门,随着目光往里边一瞧,原来这里面竟还有两个人!

庙里面也很破败,烛光黯淡,香尽灰冷,供案上的灰尘积厚成堆,供果也早已腐烂殆尽。

那三个汉子就垫着蒲团围坐在殿中央,面色微红,直勾勾打量着叶诚这个不速之客。

他大喜过望:“正怕一个人在山间孤苦无依,这下有三位大哥作伴,我终于可以睡得一场好觉了!”

三人互相对视,皆是会心一笑,其中一个打扮得简洁干练的中年人递给他一个满是土灰的蒲团,笑问道:

“更深露重,小兄弟怎会一人在此?”声音温和有礼,听得叶诚十分舒心。

叶诚接过蒲团道了谢,随意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就坐下了:

“不瞒几位大哥,我是在被仇家追害的途中遇见了神女搭救,受神女指引才会来这里的。”

他讲得十分真诚,三个大汉纷纷露出怪异的目光。

“对了,我刚才在山顶上看见山下城中灯火通明,那是郦城吧?”

温和的中年人微微颔首:“不错,那儿就是郦城。”

他就知道!神女大人的法器一定没问题!

其中一位额上有伤疤的黑面大汉将灰头土脸的叶诚上下打量了一番,迟疑道:

“你小子见过神女?”

自两百年前魔神攻上神界致使众神陨落,六界之中早就已经没有天神了,连女仙尊都很少,这小子怎么可能见过真正的神女?

另一个瘦得像根竹竿似的男子也满脸不信:“是你小子看错了吧,女修士和女仙尊倒是有,神女还真是没听说过。”

别是这缺心眼的小子看到人家会点什么小法术,就天真的以为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了?

真正的神仙早就绝迹了。

可这缺心眼的小子却十分笃定,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嗯嗯嗯!是真的,真的神女!”

怕他们不信,叶诚还绘声绘色地为他们讲述自己被神女救下的整个过程。

什么以身当关啊、霸气交锋啊、不受迷惑啊、巧施妙计啊,最后为自己指点迷途。

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有板有眼,听得三人皆是哄堂大笑。

那黑面大汉忍不住调侃道:“你说的这点小本事,修为稍微高一点的修士都可以做到了。”

瘦面竹竿也点头赞同:“怎么看对方都只是个修为颇高的女修士而已,离真正的神女差得远了。”

连一直温和讲话的男子也表示认可:“小兄弟应该是认错了,对方也没有主动说过自己的身份,哪儿就能这么断定了?”

叶诚两脸涨得通红,一时之间竟也无言反驳,只得置气道:“你们不信就算了!”

话到这里,他也没有心情再继续跟他们说什么了。

他找来一堆干草铺了个窝,枕着胳膊脸朝下趴上去,闷闷地说:“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

身后三人先是被他这一小气行为逗笑了,互相之间交换了眼神,却都在下一秒黯然变色。

黑面大汉面色开始变得阴沉,与另外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指了指草堆上看不见他们小动作的萧诚,比了比自己的脖子。

其余两人皆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随后从袖管里小心地摸出各自的匕首,慢慢靠近了那还一无所知的傻小子……


‘‘啪——!’

就在两个拿着匕首的大汉快碰到叶诚之时,庙内屋顶上的瓦砖突然爆破落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快得让众人反应不过来的紫色残影。

待众人看清那道身影所属何人之时,叶诚已经不知何时被她拎到了身后,而一把锋芒尽露的长剑已经指在他们面前。

叶诚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好像从草堆飞到了墙角处,脑袋又摔得迷糊不清了。

“是你!”那个声音温厚的中年人脸色瞬间紧张起来。

“果然是你。”叶诚身前的女子平静道。

“怎么回事!?”黑面大汉和瘦面竹竿连忙退到他身后一脸惊疑。

叶诚也想问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来了一个人?看她提着剑的样子,好像是来找他们打架的。

他不敢吱声。

中年人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匕首,喉咙微微发紧:“陈许山发了金明贴,她就是接任务的人。”

闻言,另外二人霎时大惊失色。

能接金明贴任务的,最弱也是凡人之中武功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根本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对付的。

“可惜你的掌柜并不知道贼人其实日日都在跟前,装得真好啊,曹管事。”

女子的语调懒懒散散,却令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瞬间凝固了一般。

他心有不甘,不服气地问:“怎么发现的,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女子嗤笑一声:“你在陈掌柜手下只待了不到半年,钥匙也不归你管,何以库房出事你比他都着急?”

“也没人笃定此事与你有关,若不是你做贼心虚,何必跳出来再三强调自己的清白?此地无银三百两。”

叶诚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三个人是一窝贼啊……

中年人面色铁青,面色突然发狠:“哼!知道了又如何?只要你把秘密都留在这里就好了!”

明知打不过,三个人还是不要命地想要搏一搏,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

说完,另外两人也是迅速从供桌下拿出来各自的大刀,配合着他一同发起了正面突袭,想以多欺少控制住面前的女子。

见他们死不悔改,女子只能无奈地举起长剑,锻炼似的同他们过招。

打斗一触即发,刀剑刃上发出的冷光晃得人眼花缭乱,原本寂静的山间瞬间充斥着激烈的打斗声,格外清晰刺耳。

只见女子身形动作极快,无论是力道还是招式都稳占上风,面对三人的攻势依旧能应对自如,进可攻退可守,便是以一敌三也丝毫不落下风。

反观其他三人,虽然看起来都十分卖力,但是招式毫无章法,配合也并不默契,结果注定是被女子击得节节败退,甚至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太厉害了!”

叶诚一早就远离了战场,趴在庙门前根本不敢靠近,目光牢牢盯住那个身形敏捷的紫衣女子,眼里尽是崇拜之色。

“收手吧,要赢你们简直太容易了。”

几个回合下来,三个汉子都气喘吁吁,紫衣女子却是气息平稳,稳健从容。

“我们苦心经营谋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滔天的富贵,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左右的!”黑面大汉恶狠狠地瞪着她,半分都不让步。

女子的声音不容置疑:“陈掌柜应该已经在带人赶来的路上了,再怎么挣扎也没什么用,放手吧。”

话音刚落,山间果然升起了火把的光亮,几十人错乱无章的脚步和交流声也从山脚下传上来,事态霎时就显得严峻了起来。

这让叶诚一下想到了自己被黑衣人追赶的情形,心中莫名发慌。

屋子里的三人惊慌不已,看向对方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绝望,几乎都要崩溃了。

这时,刚才被叶诚惊醒的那条菜花蛇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大摇大摆地游进了屋子。

或许是周围的火光吓到了它,所以才会到处乱窜,以至于误闯到这里来。

可是屋子里太过危险,万一四个人又打起来把它踩死了怎么办?毕竟人家无毒无害,也是一条命。

他就想进去把它捉出来。

可是这小东西爬得实在太快了,他才刚往里面走了两步它就爬到了四人面前横着打滚,然后他就不敢再过去了。

那条菜花蛇贸然出现在那里,四个人皆是吓了一大跳,三个大汉不知道那是无毒蛇,直接被吓得同声大叫。

叶诚正想着,小菜花进去吓吓那三个贼也好,紫衣侠女武功高强,应该也不会怕这种小东西。

谁知等他转头去看时,紫衣女侠已经被吓得连连退后,直接被逼到了墙角。

她一向从容不迫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比那三个贼人看着还苍白,甚至连剑都拿不稳。

小菜花又开始到处爬来爬去,最后爬到了紫衣女子的面前,盘了半截身子就再没怎么动了。

紫衣女子还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早就已经退无可退,握着剑柄的手冰冷得指尖泛白,只好死死盯着那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再有动作的小蛇,大气都不敢喘。

“你……你怕它!”三人中瘦面竹竿首先反应过来。

虽然他们三个都怕,但不至于被吓得躲都来不及。

待三人都反应过来了,便都指着小菜花向紫衣女子示威:“它就在你面前,你过来啊!”

紫衣女子脸色惨白,抬起颤抖的长剑指着三人,眼神凶度,似乎是在警告他们,但始终不敢说话。

看她受到牵制,三人瞬间觉得充满了希望,甚至有些得意忘形。

黑面大汉迅速从供桌下掏出了赃物抱在怀中,连忙招呼两个同伴快些撤走。

而紫衣女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带上赃物准备离开,愣是不敢轻举妄动。

叶诚一看形势不对,连忙跑进了屋子,在紫衣女子震惊且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将小菜花捉来抱住。

“快!快把它拿走!!”她的声音都在抖。

叶诚感觉她都要抓狂了,于是连忙带着小菜花跑得远远的:“好好好,我拿走拿走!你快去收拾他们。”

看着叶诚捉走了那条蛇,紫衣女子这才恢复了理智,可以看出她此时已经怒不可遏了,自然不用他多说也会好好‘收拾’这三个贼人。

她身形一闪就挡在了门口,忽然丢掉手中长剑,看向一下子没了气势的三贼,眼神变得阴沉恐怖:

“你们竟然敢吓我……”

黑面大汉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道:“你、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是蛇吓你,又、又不是我们。”

心中怒火烧得正旺,她哪里会听他强词夺理?上去就是先逮着这个人揍!

她冲上去一拳砸在黑面大汉的肚子上,速度快得三人都来不及避开,那大汉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立马痛得瘫在地上抱着肚子来回打滚。

“噢!”叶诚不忍地别过了头。

她转身又一拳砸在瘦面竹竿的胸膛上——

‘咔吧!’

只听一道肋骨断裂的声音清脆响亮,瘦面竹竿当场被砸得口吐血沫,最后被无情地扔在黑面大汉身上,二人皆痛得叫唤不已。

“嘶~!”叶诚抱着小菜花背过了身,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太残忍了,小孩子不要看。”

曹管事直接吓得跪在地上连连求饶:“错了错了!我错了!姑奶奶别打别打!”

紫衣女子怒意未消,还想抬手去打,谁知庙前已经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就是这儿!”

只见几十个汉子举着火把赶了进来,迅速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碍于体面,她只好收手。


“陈掌柜救命!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快让她收手、快让她收手啊!”

曹德正都快哭出来了,抓住陈许山的裤袍愣是死活不都撒手。

带着伙计冲进来的陈许山没想到会撞上这一幕,一下就给他整懵了,连在心里准备好的责备词都忘了。

看着另外两个倒在地上叫苦连天的贼人,一个疼得满头大汗,一个直接口吐血沫,实在是惨不忍睹。

陈许山心中竟然升起一丝怜悯。

他颇为尴尬地看着紫衣女子:“顾姑娘,要不就这样吧?剩下的陈某亲自处理便是。”

顾曦月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曹德正,勉强缓和了语气:“好。”

随着陈许山一声令下,他带来的伙计纷纷上前扣押了三个贼人,被偷走的财物也顺利回到了原主手中。

一旁的叶诚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

他赶忙跑到紫衣女子的跟前:“你姓顾!?”

他怀里的小菜花也伸直了脑袋,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见叶诚还抱着那条蛇,顾曦月霎时吓得花容失色,止不住地连连后退:“走开!!”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似乎没想到能接金明榜任务的人会被一条蛇吓成这样。

叶诚激动的脚步顿时停下,他抱着小菜花连连抱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忘了。”

他转过身去不让顾曦月看见小菜花,又转过脑袋问她:“你是姓顾吗?”

顾曦月紧张得捏紧了指腹,喉咙微微发涩:“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想请问你认不认识顾曦月啊?郦城的顾曦月。”他眸子里的单纯都快溢出来了。

闻言,在场的众人纷纷惊诧地看着顾曦月。

顾曦月也顿觉惊诧,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思索片刻,又故作镇定地道:“不认识。”

众人又是一惊,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就是顾曦月!”

被扣押的曹德正突然开口揭穿了她,其余两个同伴虽然不清楚状况,也都下意识去附和他的话:“对对对,就是她,她就是顾曦月!”

真的是她!叶诚大喜。

怪不得千行虫不肯送他直接进郦城,原来靠山此时就在这里!不愧是神女大人给的法器,贴心!简直太贴心了!

叶诚的眼里光芒万丈。

“原来你就是顾曦月啊!我叫叶诚,是神女大人让我来找你的,她说你会照顾我!”

顾曦月冷冷瞪了一眼三个贼人,吓得他们再也不敢多嘴。

望向叶诚,她故作无知:“莫名其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

其实她刚在房顶埋伏的时候就听见了,但她连这小子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来找自己的?

“就是神女大人啊!和你穿得差不……哎?真的是差不多的!”

他在自己面前比划给她看:“这么高,戴着面纱,和你一样穿紫色的衣裳,温柔善良又美丽大方的神女大人啊!”

三个贼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顾曦月总觉得这小子会是个麻烦,不想与他有什么牵扯,便对陈许山说:

“既然贼人已经抓获,任务也就算完成了,掌柜可否付我最后的佣金?”

“哦对对对。”

陈许山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失而复得的财物包袱里掏出七枚金铢递给她:

“虽然当初说好的是五金铢,但大人办事实在妥帖,陈某敬佩不已;这多出来的两金铢,权当请大人喝茶了,还望不要嫌弃。”

三个贼人一下子愣住了,那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谋划到手的钱啊!有这么挥霍的吗?

顾曦月柳眉轻挑,倒是像到手一笔意外之财了,不禁在内心诧叹这陈许山出手竟如此阔绰。

看了看还在一旁傻愣愣盯着她惊讶的灰脸小子,她莫名觉得一阵心塞,心念一动,便扔了两枚金铢给他:

“看在你抓蛇有功,这两枚金铢就算在你头上吧。”

说完她就捡起了自己的长剑,同陈许山客气地打了个招呼,随后就迅速消失在众人眼前,走得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相当干脆。

“哎哎哎!?顾……侠女!?你等等我呀!!”叶诚抱着小菜花急急忙忙追出门去,谁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竟然就跑没影儿了。

追?该往哪儿追啊?不追?不追就没有靠山了!这下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可把他急坏了。

“小兄弟,你是她什么人呐?”陈许山带着人撤了破庙,路过庙门时忍不住问了他一嘴。

叶诚的小苦瓜脸上尽是焦急:“我是来郦城投奔她的,她、她怎么跑得这样快?”

陈许山笑了两声,隔了四五步距离指了指他怀里的小菜花:“你要是一直抱着这个小东西,她会跑得比现在还快。”

小菜花吐吐信子歪着脑袋看了看叶诚,小眼睛一眨不眨地,十分无辜的样子。

叶诚更加想哭了,他不过是想救小菜花一命,谁会真的时时刻刻把它抱怀里嘛?过会儿就肯定会把它放走的呀!

他心急如焚:“那这下可怎么办啊?我还能去哪里找到她?”

“这个嘛……”

陈许山沉吟片刻,试着给他出了个主意:“小兄弟不是要进城吗?你可以先跟我们一起回去啊。”

“顾姑娘经常接任务的,东跑西跑很难寻找,你可以进城打听打听。”

“再说了,顾姑娘不是给了你两金铢吗?多找几个人人问问总会有消息的,在郦城就没有给钱办不了的事。”

“嗯……”叶诚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没错,眼下先进城才是最要紧的。”

陈许山的话一下就令叶诚豁然开朗,顿觉还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那好,我先去把它放了,劳烦你们等等我哦。”他突然举了举小菜花,倒是给陈许山吓得一激灵。

叶诚笑了笑,两颗俏皮的小虎牙露了出来:“放心吧,它不是毒蛇,不会轻易主动咬人的。”

陈许山掏出汗巾擦了擦自己额上的冷汗,也尴尬地回他一笑。

目送他隐入山林时,还不忘嘱咐一句:“记得放远一点,蛇好像不喜欢光亮的地方。”

“好嘞!”


翌日,在经历一晚上接踵而至的多重变故下,叶诚破天荒地很早就醒了,且这一醒就再也睡不着了。

虽然昨晚已经进了郦城,可陈许山却并要收留他的意思。

他就很自觉地同一伙人告了辞,在偏僻的小巷子里坐着睡了一晚上。

清早从溪边洗完澡回来,眼看着太阳慢慢升起,他估摸着就到了该打听消息的时间了。

于是他去市集换了身行头,又买了两斤瓜子,被两个老板黑得全身只剩下一金铢,最后屁颠屁颠跑去了早市。

“哎你们听说了吗?城西那间凶宅昨晚又闹鬼了!”

“听说了,说里面有几只鬼打架呢。”

“嗨!老场面了,跟他们说他们还不信,非要相信那妖精的话。”

“真的假的?有鬼还有妖精?”

几个大娘坐在早市上开始了今天的话题,一旁早就蓄势待发的小叶诚适时地递上了自己的瓜子,并且顺利地融入了进去。

那位胖胖的大娘看他长得乖巧讨喜,接过瓜子就连忙拉着他坐了下来:

“小弟弟你不知道,那凶宅里住着一只千年妖精,手底下全是凶鬼恶鬼,一到晚上就跑出来到处游荡,可吓人了!”

叶诚故作震惊:“这么吓人?那她会吃人吗?”

另一位穿着花布兜的精干大娘一听,连忙放下了差点就要进嘴的瓜子,紧张道:

“虽然没有听说过谁被吃了,但是这么凶的老妖怪就和大家住在一个城里,谁听了心不慌啊?”

另一个大娘更是激动:“就是哟,我儿子以前还想买城西的房子嘞,现在哪儿还敢动这个心哦!”

叶诚更奇怪了:“那宅子一直没人住吗?为什么不干脆拆了它?”

说到这里,胖大娘的表情更是夸张了起来:“那宅子当然有人住了,就是那只千年老妖,被她买下来了!”

“啊?”叶诚迷糊了:“她到底是人还是妖啊?”

“肯定是妖修炼成人的啦!你都不知道,那只妖之前还被一个老道士追着打,但是道行高到连老道都收不了她嘞!”

花布兜大娘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也记得有这出事,十几年前了吧?”

“更吓人的是,她十几年前跟现在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妖才有鬼了!只有我们这种在这个地方待了半辈子的老人才知道这些事!”

叶诚吐了一口瓜子皮:“既然知道她是妖怪,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人收拾她?”

胖大娘拍着手背越说越激动:“没人信呐!这座城的人都被她骗了!”

“她这么大能耐啊?”叶诚都惊了。

胖大娘唏嘘道:“要不是没几个人敢出来作证,她的真实面目早就被揭穿了!”

叶诚不免疑惑:“郦城的人也不少啊,为什么没有人见过她?为什么不敢揭穿她?”

“就是因为人太多啦,根本记不住,对她有印象的人很多都早就离开了这里,这条街也就只剩我们几个还认得。”

“再有就是基本上都死了。”

叶诚吓了一跳:“她不是不吃人吗?”

“这里面也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胖大娘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道:“你这小弟肯定又是新来的外地人,什么都不懂。”

“这郦城位置特殊,且不归任何国家管,还与各界皆有通商,那简直富裕得不得了!”

“不管你是什么人、什么出身,但凡有点本事的都可以进来赚大钱。”

“但坏就坏在它立在妖魔地界的关口上,住这儿的老百姓时不时就会遇到一些妖魔鬼怪,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那些才进来三四年、五六年的外人,把钱挣够就全都跑了,根本没多少人愿意一直把自己的命押在这里。”

“你说一个待几年就要跑的,哪里会关注这些事情?或者那些没待几年就没了的,哪里又知道这么多陈年秘辛?”

“便是我们这些见得多的说得再多,也没人听、没人信呐。”

花布兜大娘也叹了一口气:“我们就是孩子都遇害了,身子也不好,所以才一直没办法离开这里,万一去揭穿她,她又带着恶鬼来复仇怎么办?”

“我们一把老骨头死了不要紧,孙子孙女们可不能再遭难了啊。”

叶诚觉得自己像是听了一个鬼故事一样,背脊发凉;等缓过来时才发现两斤瓜子都快见底了,自己的问题还没切入主题呢。

他醒了醒脑,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我倒是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或许可以帮你们收拾那只妖。”

三位大娘异口同声:“谁啊?”

他自信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师父啊!她可厉害了,赤手空拳就能一打三个大汉子,收拾这些妖啊鬼啊什么的肯定也不在话下!”

“哎哟,这么厉害呢?”

“那是!你们都不知道,那个老板叫陈许山的金铺老板,他被手底下的管事背叛,偷了他上百两黄金准备要跑,都是我师父帮他追回来的。”

“嚯,那可真是笔不小的数目,你师父真有本事!”

听她们这么夸她叶诚心里也高兴,虽然现在就这么称呼她还有些早吧,但是神女大人事先说了嘛,要厚脸皮一些。

“那你师父现在在哪儿呢?”大娘们笑嘻嘻地问。

“嗯~,她就在郦城,可是我跟她走散了,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正不知道向谁打听呢。”

他忽然做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小嘴一瘪,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得人怪心疼的,瞬间就点燃了几个大娘内心的正义感。

“你尽管说,你师父叫什么名字,在哪儿走丢的?大娘们帮你一起找,那不能找不到。”

叶诚欣喜雀跃得差点蹦起来:“她叫顾曦月,我们就在城内走丢的!”

???

“啥?她叫啥?”

叶诚寻思着这仨大娘怎么还能一起耳背了呢?他就又大声说了一遍:

“顾曦月!”

仨大娘突然都不磕瓜子儿了,眼神反而变得凶巴巴地质问他:

“你再说一遍,你师父叫啥!?”

“顾……曦月……怎么了吗?”

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属实是被三个大娘的气场给吓住了。

胖大娘气不打一处来:“你师父跟那妖女同名同姓?”

叶诚紧张地干笑道:“这……不会吧?我师父可是实实在在的凡人,才不会是那些来路不明的坏东西。”

“算了算了!听到这个名字就晦气,反正你年轻不怕累,自己去找好了!”

胖大娘没好气地扔掉手中没磕完的瓜子,带着自己的姐妹们转身就走。

“哎!哎!这怎么就……”

他话都还没说完,人家愣是半点没回头地走掉了。

叶诚不禁在心中感叹:郦城的人转身就走得干净利落的样子还真是出奇的一致啊。

不过算啦算啦,好歹是让他打听到了一些线索的。

既然凶宅的主人也叫顾曦月,那他就去碰碰运气吧,反正那妖女又不吃……

呃……应该是不吃人的吧?


叶诚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从城东摸到了城西这座宅子面前,赶路赶得天都黑了。

也不怪他腿脚慢,谁知道郦城有这么大呢?

不说地形相似,光是那外形相似的建筑就数都数不过来,他还能顺利摸过来就不错了。

城西这个地方被那三位大娘说得那么邪乎,他还以为不会有人住呢,结果来了才知道其实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少,只是离她们口中的凶宅比较远而已。

之所以能如此准确地找到这座大宅,也是多亏了附近的居民给他指的路,他才得以在今日之内顺利通关!

只是,现在他已经顺利站在了这座大宅面前了,却只敢抱着在路上吃剩下的几个包子来回徘徊,怎么都不敢上前敲门。

“小伙子,你打听那座凶宅做什么?那里面有不干净的东子,不能随便去的呀。”

“你要去凶宅?就你一个人?……你是八字硬?还是赶着去投胎啊?”

“小弟弟,不是叔叔瞧不起你,那座宅子是真不干净,到了晚上胆儿都能给你吓破!”

“里面确实住着人,但是人家八字硬啊!百无禁忌!你过去算什么?给那些东西打牙祭?”

“小心人还没找到,自个儿先被吓死了!”

这些反对的声音他一路上都是草草略过的,任那些人怎么劝他都从未放在心上。

现在不知怎得,忽然全都回响在他的耳畔,令他有些紧张。

天色已晚,无论是身前还是身后都在渐渐被黑暗吞噬,他抱着三个没吃完的包子,在门口犹犹豫豫了好半天都没有敲门。

每一次快要把手搭上去,结果都是没等到碰上门环就又会撤下来。

他恨铁不成钢地对自己嘀咕道:“不行啊叶诚,你这样怎么找靠山啊?”

镇定点镇定点!没什么好怕的!

这点考验算什么?再被抓回去也照样是蹲小黑屋啊,与这里没两样,干嘛不搏一搏?

想想神女大人,她一定还在哪里保佑着我呢,要听她的话,不能让她失望啊。

要是看见情况不对就立马跑嘛,反正咱手里还有千行虫呢,毕竟是仙家法器,就算遇上大妖怪也一定能跑掉的。

嗯!不怕!

一番激励过后,他终于再度自信起来,鼓起勇气一步跨到了门把面前,坚定地抬起了手。

‘嘎吱——’

???

什么情况?他连门把手都还没碰上呢,这门怎么就自己开了?

门开了,缝隙只有三指宽,从里面露出来悄无声息的黑暗,莫名令人胆寒。

他紧张地捏了捏怀里的包子,想了想自己的未来,还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大门。

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看清门内的景象。

里面就是一个小院子,宅房就立在前方,左面是花圃,右边有小亭,沿着院墙种满了青竹,角落还有棵大柳树。

其实单论布局来看,这里委实不像一座凶宅,倒是能看出宅子的主人品味还是挺不错的。

只是嘛……

谁能来告诉他这里为什么密密麻麻贴了一大堆夸张的符纸啊?

一眼望去,无论是小亭、花圃、青竹还是大柳树,它们身上到处都可以看见写满了朱红符咒的符纸。

更夸张的是全都不止一张,全都贴了好几张!

宅房更是重量级,每面墙都大约有七分地是贴上了符纸的,看起来甚至连人都可以防了。

而且那些符纸上画的咒语看起来也奇奇怪怪的,似乎并不是他以前见过的那些,他虽然不是很懂,但是越看越觉得心里不自在。

“阿嚏!”

一阵寒风吹过,叶诚只觉得背脊发凉,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谁啊~~”

就在这时,一道鬼魅般的声音乍然响起,嗓音勾魂动魄,诡异非常,令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当场愣在了原地。

“谁啊~~?”那声音又问了一遍,

叶诚能明显感觉到它的位置忽远忽近,像是在等待自己的回应,他连忙四处查看,却连一个影子都没看见。

不会真是那玩意儿吧?

一想到此,他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你怎么不说话~~?”

那声音缥缈空灵,似不在人界。

叶诚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张开了嘴也说不出话来,使劲掐了自己一大把,能感觉到痛,才相信自己并没有幻听。

可是他明明没看到任何人啊!这里连个会动的东西都没有,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过来的?

还是说鬼魂都是这样可闻不可见的吗!?

错了错了!他真的不该不听那些好人居民的劝导,非要来这座凶宅;来便来了,居然敢大晚上就进来,这下肯定死定了!

“呀~我认得你~~”

“你和顾曦月抢走了我们哥仨的黄金~~”

那声音忽然变得耳熟,叶诚这才猛地想起,这是曹德正的声音啊!

这才多久啊!他竟然就死了!?还化作鬼魂来吓人!?

郦城的盗窃案判得这么重的吗!?

“不不不!不是我、你认错了,是你认错了!”

他急得用包包子的纸袋挡在自己的面前,尽量让自己不要看见他的死样。

“我不会认错的~~就是你~~”

曹德正似乎是飘下来了,声音就响在叶诚耳边,惊得他直接瘫坐在地上,包子也掉到了地上。

他不停地蹬地让自己往后退,死死捂着眼睛不敢睁开,声音都抖得快劈叉了:

“不不不!你绝对是认错了!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顾曦月,我、我只是路过的,我不清楚你们的事情!”

“别再挣扎了~~把手拿开~~好好看看我的脸啊~~”

这声音充满了诱惑,最后轻轻落在他面前——

“叶诚~~”

叶诚突然感觉有人来扒自己的手,指甲尖锐,指尖冰凉,力气还大的出奇,掰开他的手指就像掰豆腐一样轻松。

眼看着他的双手就都要败下阵来,他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啊!!你别碰我别碰我!!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把我吓死了、我、我就马上去地府告你的状!我让鬼差大人来收拾你这只恶鬼!把你丢进油锅炸!!”

“我还告诉你、丢进油锅炸过的鬼还、还得下地狱!永永远远都不能再做人了,一直要在地狱里被折磨到灰飞烟灭!”

“你要是不怕你就继续吓我啊!你把我吓死了我马上去告你的状!”

此话一出,对方果然收回了手。

见恐吓有效果,叶诚继续捂着眼睛猖狂道:

“没错,我就是叶诚!怎么样!顾曦月就是我的师父!我们师徒俩就是要一起收拾你,你不服气的话,就、就活过来找我们干架啊!”

叶诚气喘吁吁地一字接一句不停叭叭,好似这辈子的胆子都用出来了,对面却再也没发出什么声音。

默了会儿,他忽然有些不适应:

“哎,你说话啊,你刚才不是还吓我吗?怎么?现在不敢了?”

“你说谁是你师父?”

“顾曦月啊!就是那个两三招就把你吓得跪……”

欸?

这声音好像又不是曹德正的了!


叶诚‘唰’一下松开了自己的双手,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正一脸复杂的顾曦月。

月光微薄,院子里一点烛火亮光都没有,顾曦月今夜换了身月白长裙,仙姿玉质的脸上凤眼微垂,似乎轻蹙了下眉。

他又惊又喜,急忙冲上去拦腰抱住她:“师父!”

她比他高了不少,力气也比他大,一手就扯开了这只狗皮膏药般的跟屁虫。

“我有说过要收你为徒吗?”她拦住他又想贴过来的动作:“竟还找到了这里来。”

“天意,是天意!神女大人说了,我与你有缘。”叶诚抬着脸喜不自胜地看着她。

顾曦月细眉轻挑,微微佝身看着他:“那你的神女大人有没有告诉你什么叫有缘无份?”

她又直起身飘渺看了看别处:“我每天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没时间教你什么,也做不了你的师父。”

叶诚急忙拉着她的衣袖,像是生怕她又跑掉了一样:“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神女大人也说了,要我多帮帮你。”

顾曦月觉得有些好笑:“她要你帮我什么?你又要怎么帮我?”

叶诚一阵语塞,顿时为难了起来:“这她倒是没说……但就是要我多帮帮你。”

顾曦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这傻小子的确是比昨天干净了些,换了身勉强看得过去的衣服。但就这副傻里傻气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碰上机缘的。

她就觉得他那套说辞是诓人的。

她问他:“你从哪儿来的?”

他委屈道:“我原是祁国人,但祁国有人要害我,我就跑了,路上遇见了神女大人,她就让我来郦城找你,她说拜你为师是我唯一的生路,我就来了。”

“祁国人?”顾曦月眼神登时阴郁了下来,语气变得冰冷,微眯着眼问他:“你是皇族?”

看她这副表情,叶诚实在是有些胆怯,立马尬笑道:“怎么可能~?我身份哪儿有这么尊贵?”

“开什么玩笑呢真是!呵呵呵……”他揣摩着她的神情,不敢露出一点端倪。

她的神色果然缓和了些:“便是如此,我也没有一定要收留你的理由。”

且不说她这些年无拘无束惯了不喜欢有人打扰,便是她起了好心想收留,也得看看自己的情况允不允许。

她抬手指了指周围这些符咒:“而且你看到这些,不觉得怕吗?”

叶诚疯狂点头:“怕!”但又向她求证:“不过这都是你糊弄人的吧?”

就像刚才假装鬼魂吓唬他那样。

顾曦月倒是大方地承认了:“方才确实是我想逗你玩儿。”

她忽然神秘勾唇:“不过这些符咒却都是真的,这座宅子确实不干净,尤其是这两天——”

她微蹲下直视他那写满了单纯的桃花眼,故意压低了嗓子吓唬他:“特别不干净……”

叶诚微微往后退了半步,不太愿意相信:“那……你还住这儿?”

顾曦月起身低笑了一下:“我有本事傍身,你有什么?”

不知为何,叶诚突然就想到了神女大人说过的话——脸皮要厚些。

他突然信誓旦旦地说:“你都不怕,我也不会不怕,要是真遇上了……我当然也能吓跑它!”

仔细想想,他刚才发挥得其实也挺好的,就是不知道真正的鬼魂会不会买帐。

顾曦月冷笑一声:“你还以为是跟你闹着玩儿吗?”

“那东西会越来越凶,连我都不一定拿它们有办法。”

不然她也不会贴这么多符了。

叶诚皱皱眉:“可是我听说它们都是归你管的啊,你能不能跟它们说说,不要来吓我?”

“你在说什么?”顾曦月越听越茫然。

默了一会儿,她才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哦~那几个大姐说的吧。”

叶诚连忙摆手:“我不是故意要听你坏话的!”

“是她们这样跟我说的……”

她忽然问他:“她们说我是妖怪你还敢来,就不怕我吃了你?”

他认同地点点头:“我确实怕这里的妖怪吃了我。”

想了想,他又眨巴着一对桃花眼诚恳道:“不过,我更怕住在这儿的人不是你,不然我就白被吓一场了。”

桃花眼,小虎牙,连带一对小酒窝,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傻笑起来的样子确实不丑。

顾曦月忍不住勾了勾唇:“你还真是傻得可……以。”

叶诚正想再开口恳求她收留自己,谁料周围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将他掉在地上的包子吹滚落了出来。

“哎!可别浪费了!”他急忙去捡。

顾曦月脸色微变,抬头看了看今日的满月光辉,明显比寻常亮了许多。

她又看了看宅房周围几乎布满的符咒,被大风吹得唰唰齐飞,心下终究觉得不安。

她面色凝重:“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了,你趁现在赶紧去外面找个旅店休息,这几天都不要出现在这里,尤其是晚上。”

捡起包子抱怀里的叶诚一头雾水:“啊?为什么?”

“废什么话,现在就走。”顾曦月拉着他就往门外送。

叶诚的脚死死卡在门槛上赖着:“不成!神女大人说了要我好好待在你身边的的!”

“你那神女骗你的,你再呆在这连小命都保不住。”

“不会,神女大人不会骗我的!”

“啧!脚松开,打你信不信?”

“我不我不!你信信我好不好?再不然信神女大人也行啊!”

“我没见过她,她说的就不算。”

“你怎么这样啊,我都这么……”

‘啪——!!’

就在二人争执时,屋子里传来一阵物品摔碎的声音,惊得叶诚生生吞掉了后面的话。

他立马抱住顾曦月的手,小声地问:“又是师父你在吓我吗?”

顾曦月气得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让你走你不走,别叫我师父。”

叶诚拽着她的小臂惶惶道:“不会真有那个吧?”

“怎么?你现在才听得懂人话?”

这话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基本属于是默认了。

‘啪——!!’

又是一道清晰可闻的物品摔碎声。

叶诚心里更加忐忑了,紧紧拽着她的手半分不敢松开,声音微抖:“师、师父,你的剑呢?”

顾曦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屋里。”

“刚才那声音……好像就是从屋里传出来的吧?”叶诚忐忑地问。

“嗯。”

“那我们……要进去拿剑吗?还是直接跑?”

“跑?”顾曦月冷笑一声:“跑不掉的。”

“那怎么办?”叶诚又快哭出来了。

顾曦月指着他的手:“你最好撒开。”

她提醒道:“它们都是冲我来的。”

谁知叶诚反而将她抓得更紧了:“我和你一起进去拿剑好不好?”

顾曦月平静地看着他:“你觉得,这种东西,它会怕刀剑吗?”


“那、那它怕什么?你平时都是怎么收服它们的?”

“忍着。”

???

忍着!!?

叶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叫忍着?

这怎么忍得了!?

宅房的门槛上突然又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感觉离二人越来越近了。

他躲在后面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道:“你骗我的吧?你怎么可能没有办法?”

顾曦月紧紧盯着主屋的房门,表情凝重,眉头深锁,看起来也是颇为忌惮。

老实说,平时也是这种情况,但它们基本都会被符纸挡在院外。

那东西发现无法接近,就只能敲敲打打扰她清净,连院门都进不了,更别说主屋了。

今天这只竟敢一来就直接往主屋里钻,连那贴了满墙的符咒都视若无睹,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她忽然开口:“我记得童子血可以驱赶鬼魅邪祟。”接着眉眼朝他一瞥:“你贡献一下?”

叶诚倒不是很忌讳,毕竟现在小命比较重要,当即就答应了:“好!”

他忽然又脸色一变,小声问道:“是要放哪儿的血啊?”

有些致命的地方可伤不得!

顾曦月语气随意:“随你,应该都行。”

“这样啊……”

他开始思考,到底在身上哪个地方开个口子不会疼呢?

想着想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更为难的情况。

“来了!”顾曦月脸色突变,犹自握紧了双拳。

叶诚赶忙抓紧她。

哪儿呢!哪儿呢?他怎么没看见!?

当然只有顾曦月才看得见。

那是一只七窍淌血的红衣女鬼,披头散发、舌头外翻,眼睛吊得只剩下一对眼白,脸上的血早已干涸,浑身发黑发臭,伸出一对干枯的黑爪子正向她撞来。

“闪开!”

一把推开还不明就里的叶诚,那东西立马就蹿到了身边,她只能连连躲避,不敢被碰到。

突然毫无防备地被她一扯,叶诚根本没来得及稳住身形,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再抬头去看她时,只见她自个儿在院子里飘来飘去,一会儿蹬上屋顶、一会儿落在花圃、一会儿贴墙躲闪,一会儿扯符念咒,动作十分迅速。

像是有东西在追她似的。

叶诚瞪大眼睛到处使劲看,愣是没有看到任何疑似鬼的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可疑的声音。

他看她就像是一个人在演独角戏一样,莫名在院子里闪来闪去,躲来躲去。

叶诚立马爬起来焦急地问:“你真的看到它了吗?我、我怎么看不见?”

顾曦月没功夫分心去搭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躲闪,看起来十分忌讳对方,期间还多次差点撞在他身上。

可即便是离得这么近,他都没有感觉到她身边有另一个会动的东西存在,甚至连古怪的声音都没有。

就导致这个场面看起来十分奇怪和滑稽。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顾曦月又在故意吓唬他。

可刚一这么想,他就看到她已经被逼到了院墙边,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推了她一把,令她重重地砸在了墙上。

顾曦月隐忍地发出一道闷哼,强咽下了从喉处传来的腥甜。

这只鬼要比她想象中厉害得多,速度极快,力气也大得惊人,饶是她脚下功夫不错也躲不过去,怕是死了不少年头了。

她不禁讶异,这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么强的一只,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边的?

女鬼趁机掐住她的脖子,发出瘆人的阴笑声:“呵呵呵呵~~小阴人~~”

“我可守了你好多年了~~”

这是只大凶,实力超群,已经不是普通手段可以对付得了的。

顾曦月被掐得差点喘不上气,自知不是这种东西的对手,也不会捉厉鬼的术法,只能忍痛转头看向叶诚,勉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血……你的……血呢?”

纵使叶诚心中生疑,可当看见她双腿悬空离地两尺,憋气憋得得满脸通红时,瞬间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迅速摸遍了自己的全身,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在他身上划出口子的东西。

他焦急地对她喊:“我去拿剑,你等等我!”

说完他拔腿就跑进了屋子。

顾曦月霎时心生凉意,心道根本等不了了。

是的,那只女鬼不会给她喘气的机会。

女鬼将自己那张发黑干枯的血脸凑到她面前,四目相对,声音也同样发枯干裂:

“他救不了你的~”

“你是我的了~哈哈哈——!!”

她开始狂笑起来,嘴巴张得巨大,嘴角都裂到了后脑勺,瞳孔还闪烁着诡异地红光。

顾曦月心中顿感不妙,挣扎着去掰她的手:“你……要做什么!?”

女鬼忽然贴到她的身上,诡异地低语:“你马上就知道了~~”

说完,她的样子突然消失在顾曦月眼前、不!不是消失,她直接钻进了顾曦月的身体里!

鬼气没入,顾曦月霎时觉得自己如置身冰窖般通体生寒,一下从院墙上摔入花圃中,胸腔难受不已。

她顿觉头痛欲裂,好似有个东西一直在脑海里剧烈冲撞,摸不到也碰不着,还不停回荡着女鬼那可憎可怖的阴笑声,令她十分痛苦。

“只要这具身体归我所有,我就可以再复活,再不怕那些烦人的阴差了!哈哈哈哈~!!”

对了!

是身体!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老道的提醒。

这些东西肯定会想将她的魂魄挤走,然后再借她的身体复活自己!

就是这样了!!

可惜,就算她现在想起来了也没有什么用。

她非道士或修士,拿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一点办法都没有。

强忍着剧痛,她无意识抓了一把身下的松土,眼里满是血丝地仰视着冰冷地月光,耳边忽然传来众多小鬼的嗤笑:

“小阴人~~你要死了~~”

“魂魄不全,地府不会要你的~~”

“等着灰飞烟灭吧~~”

她一边死咬牙根,尽量不去听这些洋洋得意的阴脏声音,一边又在心里默默地想:

没有养魂丹,她果然只能等死吗……?

意识很快模糊,她已经分不清眼前的场景是现实还是虚幻……

就在此时,‘她’忽然从地上站起来,欣喜若狂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激动地大叫:

“归我了、这幅身子归我了!终于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

红衣女鬼借着顾曦月的身体狂笑着,一身白衣越看越惊悚,吓得刚冲出来的叶诚瞬间僵在原地。

“师……师父?”


他抱着剑长剑不敢过去。

‘顾曦月’则是回过头来阴沉地笑着看他,声线变得邪意十足:“师父在这儿呢~”

她上前一步对他招手,嘴角咧得都快送到了两颊:

“乖徒儿~把剑放下,来师父这里啊~”

看到‘顾曦月’这副神情,叶诚瞬间吓得头皮发麻。

“你是什么鬼东西!?快从我师父身体里滚出去!”

他拔出长剑颤颤巍巍地指着她。

“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听到没有!”

“来啊!” ‘顾曦月’红着眼狂笑着,猖獗地指着自己的胸膛:“往这儿刺!这样她就死得干干净净了!”

叶诚忙不迭收回了手中长剑,默默退后了几步,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

不知道那些术士是怎么对付这种凶鬼的,但现在他唯一能试一试的方法就只有童子血了!

一咬牙!他忽然用长剑在手掌划了一大道口子,很深很长,鲜血很快就涔涔流了出来,沾得剑刃上也一片鲜红。

对面的‘顾曦月’十分不屑地冷笑着:“童子血?你以为我会怕这个?”

到了她这种境界,童子血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这小子已经知道了内情,便不能再将他留于世上,一起杀了算了。

叶诚正握着自己的血不知所措,不知道还能再怎么吓她,却见她突然发狠,迅猛地对着自己冲了过来!

“啊啊!!你滚开!!”

他都来不及挥剑,眼见对方已经出现在眼前,直接吓得抬起血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啊——!!”

这回是‘顾曦月’发出的惨叫。

仅仅因为叶诚手中的血甩到了她脸上。

她捂着脸连忙退后了几步,睁大了眼睛,像是看见了比她还凶的东西一般看着叶诚:

“怎么可能!童子血怎么可能会这么痛?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见她怕成这副样子,叶诚忽然想到了自己血脉的不凡,一下子就自信了许多。

他迅速瞄准了她的脚又甩了几滴血上去。

‘顾曦月’没有料到他会毫不犹豫地又将血甩过来,本来能跑的,现在竟避都避不开。

他的血才刚刚碰到她的脚,她就觉得自己的双腿像是被人浇上了刚烧红的铁汁一般,扒皮抽骨地痛。

“啊啊——!!”

她忍不住大声惨叫着瘫坐在地上,一只想安抚双腿痛势的手举在半空中颤抖不已,愣是碰都不敢碰。

本来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忍过了这阵痛就马上遁逃,她却惊诧发现自己现在居然连动都动不了了!

她看向叶诚的眼神终于由震惊变得恐惧万分!

叶诚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血还有驱鬼的用途,心下大喜,又忍痛划了自己一道口子,都是在同一只手掌。

“你还要做什么!?”

坐在地上的‘顾曦月’心中警铃大作!

接着他就在她惊惧万分的眼神下,将自己的血抹遍了自己胸膛,冲着她不怀好意地道:

“你不是很嚣张嘛?不是还想收拾我吗?我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别别别!!我不害你了!我再不害你了!!”

叶诚哪肯听她废话?一把扔下长剑就气愤道:“你个死东西!把师父还给我!”

他张开双臂冲她扑过去,厉鬼立马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不不不——!你不要过来!!”

但是她根本没有办法避开。

“啊啊啊啊啊!!!”

一时间,绝望凄惨的鬼叫声响彻天际!

‘顾曦月’疯狂挣扎着,使劲想推开紧紧抱着她不放的叶诚,他的血沾到身上,简直比下了冥界炼狱还要痛苦百倍!

她的魂魄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烧至泯灭,灼痛万分的同时,速度也快到了令她不可置信。

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完了,忍不住大声怨吼:“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们的!!混蛋——!!!”

这场动静之大,吓得一里地外的狗都冲这里连连吼叫。

猜都不用猜,明早那几个大娘肯定又有新的话题了。

叶诚的血威力真的很强,不过数个呼吸之间,厉鬼的叫声就已经完全消失,‘顾曦月’也没再挣扎了。

她的身体软了下来,额头上全是冷汗,眉头微皱、面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

叶诚本想把她背回房间好好休息,可是他的小身板矮了她一头,力气也不够,捣鼓了好久也没能把她拉起来。

不好一直折腾她,他只好坐到旁边伸出腿让她枕着。

经历了这场变故,游荡在周围的众小鬼都怕得远远避开了叶诚这个煞星,无论他看没看到,这里都彻底地归于平静。

看着顾曦月苍白的脸,叶诚忽然想到了神女曾说过的话:

“待在她身边,不要离开她。”

原来神女大人说的要多帮帮她就是这个意思吗?

四周空寂无音,黑暗无边,符纸还在被风吹得唰唰响,他却不再觉得这里可怕了。

他帮她擦掉意外滴上去的血迹,歪着头,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看清了她的样子。

还别说,神女大人给他找的师父真好看啊。

迄今为止的两次相见都是在黑夜,一时灯火微暗,一时月光朦胧,他一直没能好好辨认,这下终于逮到机会了。

只是见她虚弱成这样,他不禁在心里暗自咋舌,被鬼附身过的人也太惨了。

他捡起身边长剑,看到剑刃上的血都干了,小脸瞬间又垮了下来。

他还得再割一个口子才行。

于是他又割破了自己的左手,使劲捏着不让伤口愈合,慢慢凑到了她嘴边:

“喝了就快点好起来吧,我都快疼死了。”

血才往下掉了三滴就没了,他摊开掌心,只见上面一道刀痕都没有了,只剩一些血迹。

倒是也够了。

本以为顾曦月喝了血会睡到明天才会醒,萧诚便歪着身子尽量不动到她。

等到他支着脑袋睡得迷迷瞪瞪时,顾曦月忽然自己咳醒了。

她半睁着眼看了看周围,声音十分微弱:“你怎么还在。”

叶诚睡眼惺忪也不忘向她讨夸:“不用担心,那东西已经被我消灭了,我厉害吧?”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追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了,只是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回房吧,在外面睡容易得风寒。”

他不由得精神了几分:“你决定要收留我啦?那就是要收我做徒弟了!?”

她兀自走在前面摆手,便是扶着栅栏步伐都有些紊乱:“明天再说。”

他忽然有些生气,捡起她的剑和自己的包子忙跟了上来:

“可我救了你一命欸,而且我这个晚上都快被削成片儿了,你都不同情同情的我吗?”

顾曦月爬上阶梯,扶着门槛缓了一会儿,觉得头还是很晕:

“我不想敷衍你,明天再说。”

叶诚恍然大悟,原来是不想敷衍他啊!那就说明还是有苗头的!

二人进了屋子,叶诚发现这里只有一张床,而顾曦月已经抢先一步躺在了上面。

他为难道:“我睡哪儿啊?”

顾曦月翻进了里面:“随你。”

这也没其他可以睡的地方了啊。

“……”

见她不说话,似乎是睡过去了,他只好闭了嘴。

最后他不情不愿地走到外面一间,看见了一张桌子和凳子,放完东西就坐在上面趴着睡了一夜。

总比睡大街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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