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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丫头有点坏

闲了栽花人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本文慢热+全员正派+搞事业!一次的意外落水,东方凌去到了一个神奇世界!遇到了一个神奇的人!那个瘦子说:“你怎么那么胖!”于是原本只想背靠强爹躺平的胖丫开启了瘦身大业!那个瘦子说:“你怎么字都不认识?”于是只喜爬树打架目不识丁的胖丫开始了挑灯苦读!那个瘦子说:“你怎么思想那么迂腐?”那个瘦子说:“你怎么如此胸无大志?”……好家伙,这丫是一步一步的让她改头换脸啊!十年后,十七岁的东方凌华丽回归京都满朝文武:“这丫头离经叛道,不守女德!”亲爹:“这丫头莫不是魔障了?”太子:“这丫头与众不同,甚合我意!”二皇子:“这丫头为人仗义,不拘小节!”三皇子:“这丫头脑子灵光,眼里有活!”……东方凌:“不要给我贴标签,下定义!我只要我觉得!”作为男权...

主角:东方凌,赵子琰   更新:2023-03-15 10: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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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东方凌,赵子琰的其他类型小说《这个丫头有点坏》,由网络作家“闲了栽花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本文慢热+全员正派+搞事业!一次的意外落水,东方凌去到了一个神奇世界!遇到了一个神奇的人!那个瘦子说:“你怎么那么胖!”于是原本只想背靠强爹躺平的胖丫开启了瘦身大业!那个瘦子说:“你怎么字都不认识?”于是只喜爬树打架目不识丁的胖丫开始了挑灯苦读!那个瘦子说:“你怎么思想那么迂腐?”那个瘦子说:“你怎么如此胸无大志?”……好家伙,这丫是一步一步的让她改头换脸啊!十年后,十七岁的东方凌华丽回归京都满朝文武:“这丫头离经叛道,不守女德!”亲爹:“这丫头莫不是魔障了?”太子:“这丫头与众不同,甚合我意!”二皇子:“这丫头为人仗义,不拘小节!”三皇子:“这丫头脑子灵光,眼里有活!”……东方凌:“不要给我贴标签,下定义!我只要我觉得!”作为男权...

《这个丫头有点坏》精彩片段

当马车穿过京都的巍峨大门时,东方凌才不得不接受,她已经远离了贺州的这一个事实。

倒不是说她对贺州的感情有多深厚,心里有多舍不得。

而是,贺州有座苍越山,山上有群人,那里有她的师傅,师兄,师弟。

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掏鸟窝,抓野兔,偷看师弟们洗澡,东方凌就觉得生活了无乐趣!

索然无味!

味同嚼蜡!

如坐针毡!

唉!

“小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自从进了京都地界,她家小姐已经整整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蔫了吧唧的,窝在软座上一言不发,要么就是唉声叹气的,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

这不免让橘香有点担忧。

可不得担忧么,她家小姐向来都是精力充沛的,天生就拥有能打死十只老虎的精气神,什么时候这么颓废过?

莫不是这月余来的长途跋涉,让她家强壮如牛的小姐给病倒了吧?

“我是病倒了,全身都疼,一动就疼,不动也疼,一动不动更疼!”

尤其是一想到新入门的几个小师弟那稚嫩的白花花的脸蛋与膀子,心肝脾肺肾都皱在了一起疼的更是厉害!

向来老实巴交的橘香哪里晓得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只以为她病的不轻,连忙起身凑上前去以表关心。

却哪曾想她那双白花花的小手手还没探到自家小姐的脑门,便被她嫌弃的躲开了。

是的,她家小姐嫌弃她了。

从她们上山的那天起,不,应该说是自十年前小姐落了水,又醒来的那天起,那个向来宠她爱她的小姐已经不复存在了。

“快些将那帘子挑起来,让我好好瞧瞧这京都里的俊男美女可有贺州的多。”

橘香不情不愿的掀起一边的窗帘,顿时一阵扑鼻的香气袭来。

这令原本兴致缺缺的东方凌顿时来了精神,这该死的久违的核桃酥啊!

“阿图可是到了满香居?快去买些来解解我囤积了十年久的相思之苦!”

赶马车的阿图嘴角抽了抽,在苍越山的时候可从没听她念叨过核桃酥,现在却平白无故来个十年的相思之苦!

东方凌的嘴,骗人的鬼!

心里虽装着满满的鄙夷,但还是将马车停在了满香居。

跳下马车,故作优越的拍了拍那一身因长时间赶马车而起了许多褶子的衣裳,复又理了理衣袖,便才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东方凌通过窗口打量着人来人往的京都大街,四下里的商铺与儿时里的记忆相差不大。

但有一个特别怪异的现象引起了她的注意。

其实早在离着京都辖区附近的时候,她便发现了这一个现象:这里的媒婆特别的忙,嫁娶或者定亲的队伍格外多!

还真的是春天节气好,万物复苏,生机勃勃,宜嫁娶宜求偶宜繁衍子嗣啊!

东方凌真怀疑莫不是朝中刚开放了什么嫁娶生子的福利政策,以至于现在整个京都的人都成群结队上赶着成亲呢?

刚如此想着,前方就响起了礼乐跟礼炮的声音。

接着便看见一个身着大红色吉福的新郎官坐着骏马当头开路,身后迎亲队伍紧随其后,那跟在新娘子花轿后面的嫁妆多的令人发指。

在震耳发聩的礼乐中,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穿过大街,引的全部的路人驻足观望,好不热闹!

东方凌痴痴的望着,那一溜烟的嫁妆,得是多少真金白银啊!

“看这阵仗,这成亲的必定是达官显贵啊!也不知这新娘子长的如何。”

一听这话里的好奇的语气,橘香猛地望向自家小姐,慌里慌张的说:“小姐可管好自己的好奇心吧!不要再去扰了迎亲的队伍了!天子脚下皇亲贵胄多,一言一行都要万般注意才好啊!”

一听这话东方凌不乐意了,“瞧你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去抢亲的呢!我哪有扰过人家的迎亲队伍了?”

“小姐莫不是忘了前日里的那件事了?人家新娘子都给你吓哭了啊!新娘子一哭,所有人都乱做一团,可不敢再做那般事了!”

一想起那日那娇滴滴的新娘子惊慌失措的样子,东方凌便觉得有些委屈。

“我是看那迎亲队伍才不过几人,即无礼炮又无礼乐的办的甚是冷清,替那新娘子不值,于是想要看看她是不是长的丑陋,惹的夫家嫌弃了。我也思量过了,在那如此偏僻的乡野之路,即无人气又无阵仗的大约不会是权贵之家做派,于是便想着悄悄瞧上一眼便好,可谁知她竟如此胆小,叫声又如此之凄厉,倒是把我给吓的不轻!”

“如此说来还是人家新娘子的不是了?您也不想想在那样一个偏僻的地方,人家新娘子在轿中坐的好好的,您冷不丁跑进去掀起人家的大红盖头,即便是个鸭子都会嘎嘎吱两声啊,更何况还是一个大家闺秀!”

“你咋知道那是个大家闺秀而不是别的什么?”

望着自家小姐那一脸正经又万分欠揍的模样,橘香无语凝噎。

辛亏买到了核桃酥的阿图适时的将包好了的核桃酥丢了进来。

“小姐可是又想去掀新娘子的红盖头了?我听人说这新娘子是户部侍郎李大人家的三小姐,那可不就是小姐死对头的头号跟班吗?小姐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用如此这般特别的方式来公布小姐已经回京的消息?”

一听是李莹莹成亲东方凌更加来了精神。

这李莹莹小的时候便喜欢跟在莫荀那小子的身后,荀哥哥长荀哥哥短的。

而偏偏莫荀那小子就只愿跟她玩,理都不爱搭理李莹莹。

于是这李莹莹总爱莫名其妙给她使绊子,总爱跟在四公主身旁助纣为虐。

离开这么些年,这一回来那个比她少一岁的李莹莹竟然都要成为人妻了!

也不知长大后的李莹莹是否还喜欢追着莫荀满园子跑,是否还心悦莫荀那个臭小子,所嫁之人是否就是心悦之人。

唉,突然间觉得,童年与自己相隔甚远了呢!

看着东方凌有些恍惚的样子,阿图忍不住开口提醒,“轿子可越走越远,小姐再不出手就晚咯!”

“你再添乱,我就在老爷面前好好说说苍越山上你灌醉小姐的事情!”

橘香的威胁很是奏效,阿图立马闭嘴,转身认真架起了马车。

东方凌一直盯着那迎亲队伍,直至看不见了方才收回视线,重新在软座上坐好,一时间脑子乱哄哄的,忍不住思绪万千。


马车一路行驶,七弯八拐的,最终停在了宰相府前。而门前早就站满了人。

东方家不是名门望族,祖上也不曾出过贤人能者,如果没有大变故,祖祖辈辈都将在田地里默默无闻,做个庄稼人。

但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东方凌那向来胆小怕事的祖父东方理,年轻时在自家田间救了一个满身是伤的男子,精心照顾月余,直至痊愈。

男子付了重金作为报答。

东方理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偶然救了个人,收了重金,就两不相欠了。

可万万没想到,十年后,他的儿子又在同一处田埂上发现了一个同样受了伤的少年郎。

于是拖回家照看了两天,少年郎的家人寻来,这才认出那少年郎的父亲竟是东方理曾经救过的男子。

这世间事有时候就是如此玄妙,一连串的巧合碰在一起时就不得不让人以为,那是不可逆的天意命数。

东方家用两次的救命之恩,换来了跟随贵人左右的机会,东方清林也凭自己的忠心不二,聪明才干换来了东方家满门的富贵。

而作为东方清林唯一的女儿,自是同辈人中最受重视的,身负的皇恩也是东方家小辈里无人能及的。

因此东方凌回家,整个东方家的人全都站在了门外,就连年迈的太夫人也都在一众子孙簇拥下,等着许久未见的孙女归来。

当东方凌从马车下来时,目之所及皆是迎面而立,含笑望着她的人。

惧内的大伯,说一不二的大娘,爱唠叨的二伯,温柔的二娘,还有堂哥堂姐妹们,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的祖母,当然,站在人群中最为显眼的就是她的爹爹。

他们脸上的表情原本是高兴的笑容,见她下了马车瞧个分明后全都变了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甚至还发出了几声惊叹,待回过神来时就又变成了开心不已的模样。

在苍越山时,收到爹爹催她回来的信,她心中自是百般不愿意的。

京都有什么好的呢?在苍越山上,无拘无束,她大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京都呢,回到京都她能干什么呢?规矩太多,礼节太繁琐。

凡到了她这个年龄的姑娘家,除了嫁人生子,终日拘在家宅内院里,抢夫君斗小妾防妯娌的,日子好生无趣。

可现如今,人已回来,看见这许多活生生的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们一个个的饱含深情与欣喜的望着她,心底的那份触动深深撞击着她,于是这才惊觉亲情的奇妙与可贵。

饶是养成了散漫性子的东方凌,此刻也不由得匆匆行至祖母跟前,跪了下去给老人家请了个安。

一左一右搀扶着太夫人的大娘李氏,二娘蒋氏一起将她扶了起来。

太夫人摸着东方凌的脸细细端详着,满是褶子的脸上布满了笑意,嘴里不断念叨“好好好”。

二娘蒋氏知晓她的意思,笑着开口:“当然是极好的!看阿凌现在,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板有身板的,可把京都里的一众小辈都比下去了!”

大娘李氏附和道:“那可不是。凭阿凌如今的相貌,定是能得一门贵不可言的亲事。这苍越山可真是个养人的地方,我都想把阿漓也撵上山去回炉再造一下了!”

二伯东方清鸣忍不住拆台了,“你当苍越山那么好进啊?还不是因为三弟与人家有交情,才能将阿凌送进去拜师!”

于是意料之内的一场拌嘴吵闹在所难免,还是小时候熟悉的配方啊。

吵闹声中,东方凌与爹爹将太夫人搀扶进了府里。

“阿凌饿了吧,祖母早早就让厨房做了一桌你爱吃的菜,等会要多吃点。吃了就好好休息休息,睡个早觉。睡到明天,祖母带你去到处逛逛。”

饭桌上也不知蒋氏有心还是无意,言语中总是围绕着婚嫁之事。

李氏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东方明二十岁,已成婚一年;次子东方德十八岁已定了亲,只等明年开春成婚;幺女东方漓十七岁,去年已定了人家,今年秋天便成婚了。

蒋氏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子东方言十八岁还未定亲,二子东方煦十六岁未定亲,三女东方景十四岁,幺女东方怡十三岁俱未定亲。

东方景与东方怡还年少,婚事还没到急不可耐时候,蒋氏并不担忧。

东方家的女儿家世自不必说,样貌也是不差的。

唯令她头疼的便是长子东方言,对于男女婚嫁之事不开窍倒也罢了,娶个美娇娘回来总能开窍了吧?

但东方言那榆木疙瘩,却一门心思想要去边关参军打仗,连带着东方煦也被他那一腔热血受了影响,竟也闹着要跟哥哥一同去参军!

可把蒋氏气个半死!

从前孩子小的时候,看见大嫂总是对着阿明阿德疾言厉色,大吼大叫的,兄弟俩吓的是瑟瑟发抖,她便发誓自己要当个轻声细语的“温柔娘”,她也一直都是如此做的。

可如今反观家中四个年轻儿郎,大嫂那两个是手捧四书五经的温文儒雅,翩翩公子,而自己的这两个却是能上房揭瓦,手舞大刀的顽劣少年!

脾气还一个比一个倔!

东方凌听闻两个堂哥想去边关参军,不禁对他们刮目相看。

她敬佩每一位将士军人,他们献出自己的一生,远离妻子孩子,履行自己保家卫国的誓言,哪怕前路危机四伏也无所畏惧!

当然她也能理解蒋氏的心情,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平平安安,顺遂无虞的过好一生呢?

而从蒋氏的话里,东方凌了解到,这一个月来,东方家的门槛都快要被上门说亲的媒婆给踩烂了,而她们说亲的对象正是她的两个表妹。

东方凌当时惊讶不已,自己的表妹,一个十四,一个十三啊,就被那么多人给盯上啦?

转念想到今日成亲的李莹莹,不也是十六岁吗。

其实那时候女子十四,十五岁成婚的是件很平常的事。

东方凌好似想起了什么,于是对着众人说道:“这几天总是能看见好多成亲的,说媒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了她的话,众人都怔怔的看着她,那神色好像还有些莫名的尴尬?

倒是一旁的东方言与东方煦,兄弟俩一边动作夸张的扒着饭,一边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东方凌一脸懵逼,她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了吗?


“哈哈,五姐姐你还不知道吧,自从知道你要回京后,整个京都的夫人圈们都慌了!凡是自个家中有适婚年纪还未定亲儿郎的,赶紧物色了好些人家的女儿,托着媒婆子一家一家上门提亲,遇着同意的便快快定了亲。生怕晚一步就被你给盯上了给抢了去了,哈哈哈……”

“哎呦娘你别捏我啊,再捏也是事实啊。以前五姐姐胖的猪都嫌弃,还霸道爱捉弄人,满京都就没有比她更厉害的刺头了,谁不怕她啊。哎呦……”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东方凌,脑子里都是刚才东方德那混小子的话,还有那格外刺耳的笑声配上那令人讨厌的夸张的脸,差点没忍住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好歹也是他姐姐吧,怎么就不能给她留点面子呢?

在一大家子面前揭她的短,还笑的那么欢乐!

好小子,你成功引起了姐姐的注意!

东方凌一个鲤鱼打挺,反正怎么睡都睡不着,不如去找找乐子。

随即邪魅一笑,胡乱披了件外衣,便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跟着天下第一的师父十年,别的武功招式她是没学到什么,但唯独这轻功却是连大师兄都不及她的!

按着儿时的记忆,东方凌很快便找到了东方德的住处。

那房前便栽着好些竹子,十年前还很矮小,现在已经高大修长了,在清冷月光下微微晃动着枝叶,绿的发黑,倒显得有几分瘆人。

真是天赐良机,东方凌心下一阵窃喜。

二话不说麻溜钻进竹林中,接着发力使劲摇晃着竹子,顿时整片竹子被连带着扭动了起来,藉由着月光倒映在了门窗上。

可是摇晃了好一会,都没听见屋子里传出任何的动静。

东方凌想着也许是东方德睡的深了,竹子晃动的声音并不足以将他惊醒。

于是便捡起了地上好大一个石子,朝着门框丢去。

伴随着刺耳的响声,一道惊吓声也响了起来。

东方凌兴奋的摇晃着竹子,然后又学着夜枭一声一声哀怨凄厉的叫着。

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的东方德,此刻正蜷缩在床的角落里,望着门窗上摇晃得异常猛烈的竹子的倒影,已被吓的有些发蒙,复而听见那一声声如泣如诉的啼叫,更是吓的直发颤。

“冤有头……债有主……害……你的人不是……我,你……别找我啊……求求你……求求你了……”

待听清了东方德所说的话后,东方凌顿时玩心尽失,脸上神色也变的凝重起来。

好家伙,她能有什么坏心眼?

不过是夜来睡不着,想找个人逗一逗,乐呵乐呵,以打发这漫漫长夜。

却好巧不巧让她发现了一个貌似性质有点恶劣的秘密。

东方德啊东方德,可别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好,不然……

兴致全无的东方凌,停了所有的动作,向着自己的院子飞去了。

三更天已过,可躺在床上的东方凌还是睡不着。

古往今来,高门贵第里的龌龊事在书中见过不少,也听过不少。

可她从没将这些事与自己的家人连在一起过。

因为她的两个伯伯,爹爹都是从田地里摸爬着长大的,骨子里还是跟农民一样朴实良善,做不来那些昧良心的事。

但她却疏忽了,他们这几个小辈都是在糖罐里长大的。

那几个男孩从小便跟世家子弟混在一起,难免沾染不良习性,学了纨绔做派。

如今看来倒是有必要好好调查调查她的这几个兄弟姐妹了。

万不能让他们误入了歧途,污了爹爹的清名,败坏了东方家的门楣。

爹爹可是付出良多才换来了东方家如今的尊荣,她绝不允许别人破坏,自家人更不行!

因为折腾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的东方凌,还在睡梦中便被橘香慌里慌张的拉了起来。

换做平常,橘香绝不会像今日这般扰了她的睡眠,可捧着当今圣上谕旨的张公公如今就站在正厅外,她实在是不敢有所怠慢。

刚把自家小姐从床上拉扯了起来,其余的丫鬟们也全都拥了上来,穿衣的穿衣,梳洗的梳洗。

饶是困极了的东方凌也都慢慢清醒了过来。

“这宫里的圣旨怎么一大早就送出来了?”

“我的大小姐你可仔细看看,这都日上三竿了。叫你平常不要熬夜总是不听,以前在苍越山就算了,不过现在回京了,该改的还是要改改了。好了好了,张公公早在前厅侯着了,小姐赶紧去吧!”

东方凌不疑有他站起来便想往外走去,可脚下不小心踩着了自个的衣裙,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这可把橘香吓傻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在叹息中目送东方凌远去的身影。

张公公是圣上的贴身太监,得圣上宠信十余年,因此足以证明此人必定是有些手段见识的。

东方凌小时候每次入宫,几乎都会见着这张公公。

也许是因为当时两人体积相仿的缘故,东方凌见着大腹便便的他会觉得有些和蔼可亲,而张公公见着圆滚如球的她便觉得如他一般讨巧喜人,对她多有照顾。

如今也算是故人相见,东方凌便对着他扯了一个甜美又不至于太过谄媚的笑容。

而张公公在见了她之后,满脸都是震惊。

但到底是经过世面的,饶是心底里翻滚着惊涛骇浪,也还是用着婉转动听的腔调一字不差的宣读完了圣旨。

而圣上的这道旨意却在东方府里炸开了锅,惊了一地的人。

东方凌有些恍惚的从张公公手里接过圣旨,头上又响起了张公公道喜的声音。

“五小姐如今可是陛下亲封的荣安郡主啦,真是可喜可贺啊!郡主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以后咱家可得承蒙郡主多多照顾才好啊!”

家族中出了位圣上亲封的郡主,是何等的尊容!

自建朝以来,除了宫里的那位和安郡主,便也只有如今的荣安郡主了!

这天大的喜事让东方家所有的人都高兴坏了,太夫人更是重重赏了张公公。

得了赏银的张公公自是心满意足而去,不过张公公离开时看着她的眼神,似笑非笑,就像一个老奸巨猾的狡诈之徒。

看的东方凌心里直发毛。

就冲这老东西那贼眉鼠眼,贱兮兮的样子,东方凌便觉得这阵子势必有大事要发生!而且必然是与她有关的!

荣安荣安,一世荣华富贵,平安顺遂,是个好寓意!俗是俗了点吧,但也甚合她意!


陛下的圣旨刚下来,一拨又一拨的贺礼便从各宫娘娘处涌来。

最先到的是皇后娘娘的,也是最为贵重的。

东方凌刚接过皇后御赐礼单,德妃娘娘的贺礼便又到了。

接着是淑妃,徐昭仪。

宁净院里的丫鬟小厮们,哪里见过宫里贵人们如此贵重的赏赐,饶是在府中当了这么久差的老管家,也没见过如此阵仗。

几个胆子稍大的丫鬟们围着这满院子的赏赐,左看右看的,发出连连惊叹。

东方凌看了看手里握着的厚厚的礼单,又望了望堆满了院子的东西,一时有些回味不过来。

怎么说呢,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心里刚这样想着,阿图便又抱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看那抱的姿势想必是有些重量。

“小姐,这是太子赏赐的。”

东方凌心下哐当一声响,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唉!

“来的人传了太子殿下的原话,说是让小姐在无人的地方再打开。”

周遭响起了阵阵唏嘘声,连同一些好奇的猜想也真真切切的传入了东方凌的耳中。

东方凌将礼单递给了橘香,“清点过后便先入库吧。”

然后便接过阿图怀里的盒子,好家伙,可真沉,该不会送了她一盒子的石头吧?

不然怎么让她在无人的地方才能打开,就是怕被人知道,他堂堂一国太子连一份像样的贺礼都送不出手,怕被人耻笑呗!

东方凌将盒子放在桌上,坐在一旁干看着。

好几个丫鬟小厮伸长了脖子从院子里探着大脑袋,为的就是想要看清这盒子装的是什么。

更想知道的是,当朝太子会送什么给自家小姐。

这小姐刚回府,宫里又是封又是赏的,一连串如此之大动作,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多年前流传过的传言。

而如今太子殿下这一送礼举动,又似乎像是在附和这一传言。

而只要知道这盒子里所装的是什么,便能真真切切的证实这传言的真与假了!

这具有如此重要历史意义的时刻,叫他们怎么能无动于衷?

怎么能不蠢蠢欲动?

怎么能叫他们坐以待毙?

不过随着东方凌站了起来,将大门一关,他们的好奇心只能被可怜兮兮的关在了外面了。

唉,没法跟外面的人夸夸其谈了!

没法吹牛了!

东方凌有想过里面是石头,是珠石玉器,唯独没想到竟然会是黄金!

望着那一盒子的黄金,东方凌怔愣住了。

那黄灿灿的金色光芒简直要闪瞎了她的双眼!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名副其实的宝贝疙瘩啊!

比院外那些听着响亮,实际却没多大用处的东西可让她稀罕多了!

贵人恩赐,既不能卖了换银钱,还要供起来,占地方不说,打理起来还要花费人手!

金子就不一样了,可以随意花。

她虽然从小锦衣玉食,从没缺吃的少用的,爹爹每月还会给她零花钱。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啊!

最重要的是,这些全部都是她的,都是她的!

哎呦,这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吧!

这太子就是太子,就是给力,一出手便是王炸啊!

哈哈,甚合她意,甚合她意!

既然这太子不想让别人知道他送的是何物,但若是随了他的意,岂不是让别人嗅到了其他特别的意味?

她敢保证,若是她将这盒黄金给私藏了,明日整个京都都会传遍宰相独女与太子心心相惜,交换信物,私定终身!

啧啧,这太子殿下年少时分明是妥妥的暖男一枚,莫不是随着年龄见长,已成了个腹黑男了不成?

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狗皮膏药,黏黏糊糊的。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顺了他这一次又如何,权当看在盒中这些小可爱们的面子上吧!

而且让她与太子殿下的绯闻流传一下,好让那些不长眼的人知道知道,她也是有人觊觎的好吧?

而且还是天之骄子!足以把任何一个人按在地上摩擦!

东方凌三下五除二的熟练的将床板的中间撬开,里面已经有了一个盒子,其余的空间刚好足够放下太子的这只。

啧啧,又一个完美的巧合!

将金子藏起来了以后,东方凌打开了房门。

院子里原本在忙着清点搬运东西的下人们,纷纷对她投以八卦的眼神。

东方凌自动屏蔽,朝着管家开口问自己的爹爹可在家中。

“小姐,老爷吩咐过了,这几日朝中有事需处理。小姐如有要办的事可以着老奴去办。”

唉,昨日没来得好好说说话,爹爹便急匆匆出了门,兴许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得了圣上的封赏时,她便带上了礼物逐个去了祖母,大娘,二娘处,现下这个时辰也不便再去打扰了。

如此,她何不出门好好逛逛这京都,缅怀一下自己那已远去的孩童时光呢?

细细说来,那可真的是一段令她无比怀念的时光啊!

于是东方凌便唤来了阿图,随她一同外出逛京都了。

为何不带橘香呢?

一则是橘香得留下清点贵人们的赏赐啊,二来嘛,实在是橘香太无趣了。

这橘香也是个人才,明明比她小一岁,可说教的口吻却如同一个长辈,告诉她这不能干那不能做,要么就是要这样干。

就像是晚香姐姐的分身一般,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跟她一起闹腾的小可爱咯!

得知小姐要外出,管家迅速的备了马车,并出于对她的安全考虑便想安排护卫跟着。

东方凌拒绝了。

阿图可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再说了要是遇到阿图不敌的对手,那她那一身绝世轻功也可以露露相,好好给宰相府长长脸不是。

好歹也是师从一代剑圣,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有这机缘的!

“小姐,要我说,下次好歹让老管家给弄个马夫啊。在外头人手问题我就赶赶马车那是没办法的,但是现在回到京都了,就不好再干这马夫的差事了。怎么也得混个亲信随从吧?”

马车里的东方凌闻言,摇了摇头。

“你自己说说,谁家小姐的马夫拿的是管家的工钱?你小姐我这做法可是扰乱用工市场秩序了的,要是其他主家知晓了,我可是要被口诛笔伐的。”

又是拿工钱来搪塞他,他一个妙龄好少年,积极上机求升职,难道不应该吗?

不谋个好差事,如何能提升自己的档次?

从而认识优质的姑娘?

进而求娶到一个好媳妇?


“拿着高报酬做着低级的差事,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那赶明儿,我让管家弄个人来,拿着你的月钱干马夫的差事,你便拿着马夫的月钱干亲信的差事吧。”

她可是很体恤下人的,拿他们当亲人一般爱护,尊重。

一听东方凌这话,阿图刚刚挺起的腰板便又垂了下去。

“算了,阿图我神通广大,吃苦耐劳,可以身兼数职,为小姐分忧。”

小样,小姐我能被你拿捏?

转而想到了些事,心下一阵考量,便掀了帘子,对阿图说道:“眼下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办,要是办好了就是我的心腹与侍卫,要是办不好,就永远给我赶马车吧。”

阿图一听有事要让他去办,便眼睛一亮,赶紧问是何事。

东方凌示意他靠过来一些,凑近他耳边一阵交代。

阿图听着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在苍越山他可是替自家小姐干过几件大事的。

就现在小姐吩咐的这些事,与之一比,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看他不麻溜便给办好了!

待东方凌交代清楚了,阿图便跃跃欲试了,猴急的跳下了马车。

“小姐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为了办事效率,小的现在马上离开去办,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也不等东方凌反应过来便逃也似的溜了。

独留东方凌在马车上看着早就跑没影的街道,独自凌乱了!

敢情她这是被人丢在这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了?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她虽然会赶马车,但是吧,在这京都城里,一个姑娘家独自驾马车,那是很显眼的一件事吧。

虽然她不是迂腐封建之人,但是京都不比外面,外面没人认识她,她大可不必顾及那些礼仪规矩。

而京都,有他们整个家族,她若是闹了笑话,便是整个家族都跟着蒙羞。

因此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愿意回京都,实在是束手束脚,憋屈的很!

所幸边上就是悠然居,肚子也饿了。

虽然这悠然居在京都清一色的酒楼里没什么拿的出手的特色菜式,但里面的红烧肘子可是她的最爱,再有就是梅子酒,她少时曾偷偷尝过,味道还挺对她的胃口。

悠然居的店小二见她从宰相府的马车里下来,身边虽没有丫鬟随从,但见她一身不扉的穿着,与她天然自成的贵族气质,自是不敢怠慢分毫。

于是赶紧猫腰上前将人迎了进去,又一路往楼上雅座引去。

“这位小姐小的看您面生,是否第一次来,需要推荐一下小店的菜品吗?”

“我这算是第二次了吧。就上个红烧肘子, 五香仔鸽,桂花鱼翅,如意卷,再上一壶梅子酒。”

小二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东方凌从窗边往远处看,甚至还能望见自个儿的家。

少时,她与橘香总是馋这里的红烧肘子,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差人过来买几个带回去,仿佛吃上一口才能睡个好觉一般。

现在想来,也不知是这味道合了她们的胃口,还是因为此处离宰相府近,为她们的嘴馋提供了便利。

东方凌的思绪还陷在童年的回忆里,雅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请问可是荣安郡主在里面?”

荣安郡主的称呼让东方凌有些发愣。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可不就是她自己么!

整个京都她就只有流英一个闺中密友,可那丫头正在她外祖母家给老人家做寿呢,算算日子也便是这一两天能赶回来了。

而即便是流英找她也只会去宰相府,而不是在外面。

是以,她想不出外头站着的会是何人。

她将四公主,和安郡主,甚至是李莹莹都猜了,可愣是没猜着来的人会是陈凝芝。

当然,不是她认出来的,而是本尊自己说出了自个儿的名,东方凌才想起了她。

“郡主姐姐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实在是一别十年,妹妹太过于想念郡主姐姐了,还请不要怪我唐突才好。”

陈凝芝热情的拉着她的手,那张精致的脸上的笑容很是诚挚,语气也是真诚而温和的,不知道的人还真的以为她们是姐妹情深呢。

可现实是,年幼时她们并无过多的私交,仅有的几次交际也仅仅只是因为进宫时在四公主那里见过几面。

那这唱的是哪出?

“我昨日才回到家中,离京十年未曾回来过,你是如何认出我的?又是如何得知来此处寻我的?”

陈凝芝显然是没料到东方凌会有此一问,脸色僵了僵,沉吟了一会才温声细语说道:“姐姐从小就天生丽质,蕙质兰心,气质过人,妹妹定是能从人群中一眼就认出姐姐的。想来也是有缘,妹妹今日出府采买,逛到此处时刚好见着姐姐从马车下来,思考了会还是硬着头皮来与姐姐相会了。”

东方凌嘴角抽了抽,好家伙,原本她以为自己的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柔柔弱弱的,却也是能睁眼说瞎话的主。

于是她就直愣愣的盯着陈凝芝,就在陈凝芝被她盯的有些尴尬的时候,她却又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妹妹这话我爱听!我啊十年未回来了,京都的许多事许多人都太不了解了。难得与你如此有缘,望今后能多多走动,也好仔细与我说说京都这些年发生的趣事呢。”

听东方凌如此说,陈凝芝自是高兴。

“只要郡姐姐不嫌弃妹妹见识短浅,妹妹往后便多多登门拜访,到时候还请姐姐不要烦了妹妹才好。”

“那定然是不会的。”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小二便端着饭菜进来了。

“不知妹妹的东西可买齐全了,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点?”

东方凌说的当然是客套话,面对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套近乎的人,她可没什么胃口。

但好在陈凝芝也是个聪明的人,捡了个由头先行离开了。

见陈凝芝走远了,东方凌看了看一旁倒酒的小二,仿若无意的开口:“这陈三小姐倒是个标致的可人儿。”

小二听了,连忙附和道:“能得皇后青睐那必定是好的。据说,这陈三小姐是皇后看中,有意指给太子殿下的呢!陈氏一门今后必定是前途无量啊!”

东方凌不免心中咯噔一下,这其中原来还有如此故事。

陈凝芝出了悠然居来到马车旁,又回过头望了望楼上的那扇窗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姐是要回府了吗?”一旁的丫头开口问道。

陈凝芝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便上了马车。

“事情即已办好,自是要回府的。”

东方凌望着陈府远去的马车,脸上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长。

十年前,宫里的人皆言,宰相独女是因四公主不小心推了一把而跌落了墨池潭。

四公主因此被禁足一年,《功德经》也抄了一年。

而她也因此得了圣上的一个许诺。

世人皆言她是因祸得福。

她也是如此觉得,不过她所说的福与世人口中的福不同。

她所说的福,是因那次的落水,让她认识了一个特别的人,那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也开启了她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大门。

但是,尽管如此,也并不代表她会饶恕那些曾试图伤害她的人!


从悠然居出来时已近黄昏时分,西下的夕阳将整个街道拉出了成片成片斜长的黑影。

酒足饭饱的东方凌弃了马车,选择步行逛荡,权当消食了。

许是因为这大肘子勾起了她对孩童时代的无限回忆,于是一个没忍住便吃了三个。

东方凌现在还记得,当时掌柜看她的眼神,满满的敬佩之色!

东方凌双手负在身后,在街头上悠哉悠哉的踱着步。

饭点时分,街上已无几个闲逛的行人,倒是两旁的吃食店铺还有些热闹。

其实这附近都是一些高官府邸,没什么值得逛的。

所以,陈凝芝说她是因为出府采买才偶遇的她,自是有些不可信的。

她少时虽与陈凝芝相交不多,但是陈府在哪她还是听说过的。

与这里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相隔甚远。

这附近又无特别的商铺,是以她又为何会跨了那么远的距离,来一个没有可逛的地方呢?

假设她真的有来这里不可的原因,那又是为何那么恰巧便让她瞧见了她从东方家的马车下了来?

又如此笃定她便是东方凌,就这样上前来与她打招呼?

明面是打招呼,实际示好之心如此明显。

唉,刚回来就遇上了糟心事啊!

东方凌走到一处拐角处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小孩子的争吵声。

好奇心使然,东方凌走过去看见三个六七岁小孩子在同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争论着什么。

“胡说!南天云是抗倭英雄!倭人占我疆土,辱我百姓,他们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少年郎争的面红耳赤。

而对面的小孩子一脸的不以为然。

当中一个扎着三根朝天辫子的男孩子,笑的一脸轻蔑。

“你才胡说,南天云就是个杀人狂魔。他杀了好多倭国人,人家不得已才带兵来打的。要不是因为他,我们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你们疯了吗?竟替那倭人说话!”

少年郎实在是不知,为何他们会说出如此令人费解的话来。

从小他听的学的都是倭人的滔天罪行,南天云保家卫国的英雄事迹,夫子教的,大人言的,戏文里唱的,皆是如此!

可如今这几个黄口小儿竟在这里说他以前所听所看的都是假的!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倭人反倒成了正义的一方,被残忍迫害的倒成了咎由自取!

“你们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你们识字了吗,识字了就多读点圣贤书,不要把一些谣言当做事实!”

见少年郎如此说,另一个瘦的跟猴精一样的男孩子立马反击。

“才不是谣言,我们也是从书里看到的,还看了小人书,那南天云长的可丑了,长了一张血盆大口,太吓人了。”

“哪里有这样的书,我怎么没见过!我们夫子给我们讲的都是南天云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我们夫子怎么没同我们说过?南天云是真人吗?我们只在小人书里看过,还以为是故事里的人。你莫不是被你们夫子骗了或者是你记错了吧,哈哈!”

三个小孩子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在嘲笑少年郎的无知。

而他们的故事假人言论,也不由得让原本义正言辞的少年郎开始动摇起来。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

也许夫子,大人们当时只是说故事里的南天云,而并非真实的南天云?

是他听错了?

那为何两种版本里的南天云会如此不同?

莫非从夫子,大人们那里听说来的都是假的?

真实的南天云就是个坏人?

可是夫子,大人们为什么要扯这样的慌?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少年郎被这些在脑中反复纠缠的问题给弄乱了!

见少年郎陷入了纠结的自我怀疑中,东方凌叹了口气,举步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你的夫子没有骗你,南天云确有其人。一身刚正不阿,在百姓遭受倭人魔爪时顽强抵抗。而那倭人,自是罪大恶极的!”

东方凌的话无疑是他沉溺大海里的稻草,结束了他信念崩塌的痛苦。

他向来有颗爱国之心,也立志将来要成为一个对这个国家有用处的人。

战乱时能如南天云一般保家卫国,和平时能为富强国家而效力!

使这片美丽的土地能不再受外邦的践踏!

使这些朴实善良的人不再受外来者的残害!

因此,当他看见这三个小儿在扮演南天云打倭人,将南天云演成了无故残杀倭人的坏人恶魔,从而引起了两国战事的时候,他便忍受不了,遂与之辩论!

少年郎万分感激的看着东方凌。

他那双眼睛已经瞪的通红,满含着泪水但就是强忍着不让其落下。

东方凌知他经历过信念崩塌后的痛苦,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然后便看向那三个孩子。

“你们所说的那本小人书是在何处买的?我也想去买一本来瞧瞧。”

三个孩子一同指向了一个方向,三根朝天辫说:“你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到底,然后左边有一条暗巷,再走过去不远处便有个梨园书屋,那里便是了。”

东方凌不疑有他,照着他们所说的路线去找那梨园书屋,待走到那处暗巷时,路窄了许多。

大概走了两百米的距离,果真看到了梨园书屋。

书屋不大,却堆满了书籍,许是天色已晚,里面看起来有些昏暗森冷。

东方凌四处张望并未见着人,于是便决定往里走看看。

“请问是要找书还是随意看看?”

突然响起的一道男音将东方凌吓了一跳。

待望向声音传来之处,才发现一个书架边上堆了些许书,而那人便蹲坐在那里整理书籍,因此没发现他。

那人五十上下的年纪,脸颊清瘦无肉,额头宽,下巴尖,头发乱蓬蓬的,衣衫也穿的松松垮垮。

东方凌冲他笑了笑,“明日是我侄子的生辰,奈何我至今未曾挑到合适的礼物,于是便想着来挑些书籍送与他,望他能学业有成,将来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东方凌一脸虔诚的望着那人那乱糟糟的脑袋,还以为那人会说些什么,可好一会也没听见。

周围流动着的是干巴巴的尴尬……

就在东方凌觉得那人不会开口说话时,那边突然又传出了个“嗯”。

简洁明了,通俗易懂。


东方凌见那人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便自己沿着书架上面的标识找过去。

这书屋虽小,但书籍种类倒也齐全,经史子集各占了一个架子,而最里面的角落里,单独列了小儿书籍。

东方凌之前同师傅下山游历时,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各地的书肆里逛上一逛。

因针对的人群不同,性质不同,每个书肆所重点陈列售卖的书类也不尽相同。

但像这般将小儿书籍单独列架的,还是头一次见。

东方凌找了一会,还真让她找到了那个朝天辫男孩子说的那本关于南天云的小儿书。

封面上一个双睛怒瞪,张着大口流着鲜血的好似可怕妖魔的人便是南天云无疑。

而右边用红色字体写着的赫然便是:杀人狂魔南天云!

东方凌将书拿了下来,随手翻开看了几页,书中内容同那小孩所说无异。

南天云自诩自己人高马大,力大无穷,总是闯入倭国境内,烧杀抢虐,无恶不作。

倭国边界子民长期受其迫害,苦不堪言,无奈之下只好举兵来打。

而南天云仗着大青国兵强马壮,滥用职权,散播倭国无故欲进军攻占大楚国的谣言,加深了两国的仇恨,直接导致了战事的升级。

而倭国作为正义的一方,如有神助,屡战屡胜,攻无不克,竟以弹丸之地将世界大国打的四分五裂,更是瓜分了大青国将近一半的的领土!

最后的总结便是:南天云是战争罪人,而胜利终将站在正义的一方,倭国作为正义之师,以弱胜强,是倭国人民同仇敌忾的结果使然。

画面里的以南天云为代表的大青国士兵,要多可怖就有多可怖,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而倭国的子民与士兵则是画的五官端正,可爱,连打人的姿势都透着优雅的气质。

文字描述里,字里行间无不践踏南天云与大青士兵,将其描述为一群恐怖暴乱好战分子。

而对倭国则充满了对美好事物的赞美!

大爷的,直看的东方凌怒火中烧,火冒三丈!

世上竟有能如此颠倒黑白,厚颜无耻之人!

若是此刻知道著书者为何人,她定当将其打的连他亲娘都嫌弃他,然后在将他揣进狼窝群里!

东方凌闭着眼睛,强行令自己平复一下怒火。

并告诉自己,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扭曲事实,认贼作父的书籍了。

要克制。

要克制。

克制他大爷的克制!

这种东西,但凡是个有血性的华夏子孙,都会义愤填膺,问候那著书的孙子祖宗十八代的好吗!

简直岂有此理!就不配做人!

就这种篡改历史,抹黑华夏,洗白邪恶的狗东西,就应该全数揪出来杖毙以谢罪!

唉,奈何,她只是区区女子,区区平民,受制颇多。

但是,作为华夏儿女的一份子,总是想着能为这个顽强,美丽的国度做出一份努力的,如此才不枉费来此一遭!

东方凌又挑选了几本此种类型的书籍。

然后见着方才那人,已经将那堆书籍分门别类整理好了,此刻正回到柜台喝着水。

于是便走上前去。

“掌柜的,我看你们书屋书籍上的字写的很是苍劲有力又独有韵味,很是合我眼缘。不知是否能有此荣幸见一见这位大家?”

那掌柜一听东方凌想见他们书屋的执笔之人,再看她那一身富贵打扮,以为是有人想要来撬墙角了,顿时警觉了起来。

“不好意思,本书屋执笔刻字之人概不做接待之用!贵人喜欢买了回去欣赏便是了。”

知他不会引人来见,东方凌也不过是借此引话题而已。

“那请问这些书的著书之人与那执笔刻字之人是否是同一人呢?”

因已在心里认定东方凌是同行来撬墙角的,掌柜对她已产生了不喜之色。

但又见她生的冰雪聪明,又含着一脸的笑容,倒让他这个年过半百的孤家寡人看见了自己女儿一般欢喜。

于是便也耐着性子解答她的问题。

“我们书屋里的书籍,大部分都是从别处大的书肆里采买过来的,而一些个别诗集,小说,戏文之类的杂文,都是著者将手抄稿送了过来,由专门的人刻字印刷成册进行售卖,再以销量的多寡支付著者稿酬。而你手上的那几本书籍,则有些特殊。”

东方凌自是知道这些书与别的书不同,但还是假装惊讶的问:“有何特殊之处呢?”

掌柜犹疑了一下,又望了望东方凌那张因求知而显得格外可爱又无害的模样,心想就当做满足一个上进姑娘家的好奇心吧!

“这些书,既不需要出资购买,而且卖书的钱一分不少都能进自个腰包,最有意思的是,每卖出一本那提供书籍的人还会奖励些银两。”

这些信息之前却是从未听过。

竟然有人如此广散钱财也要如此扭曲事实,洗白倭国,想来这背后之人定然比自己以前想的更为可怕!

又或者这是一个特别的组织!

“那你知不知道,这些书籍的内容的荒唐与险恶用心?”

对于东方凌的问责,掌柜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我是一名商人,只要有利可图,没什么不能做的。再说了,这整个京都的书肆都在售卖,怎就我卖不得了?”

“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这些书籍全是抹黑华夏历史的内容。自己的祖宗,文化历史都被人践踏至此了,你们还要以此来为自己谋利!你们难道就不怕被官府抓了下狱定罪吗!”

掌柜闻言哈哈大笑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定什么罪?要是背后之人便是权力滔天之人呢?”

东方凌眼睛一亮,要的就是这一句!

“你知道那人是谁!”

掌柜的慌张的咳了咳嗽,心里因自己的一时口快而后悔不已。

只得转移了话题,想以此引开东方凌的注意力。

“这些都是黄口小儿看的书籍,谁会如此较真?况且所说之事,都是距离现在几百几千年的历史了。如今都是和平时代了,大家都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哪里还会在意谁对谁错?我们只当是小说看看就好,小孩子权当看故事了,不需太较真的。”

东方凌本就是带着目的同掌柜周旋,如今已经知道他知道这幕后之人的身份,自是不会放弃,更不会被他带偏了方向!

“告诉我那人的身份!”

掌柜的看出了她眼里的执着与认真,从而明白了她踏进书屋的目的便是要问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敛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目不斜视的盯着东方凌的眼睛。

他在审视,眼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的小姑娘,那份执着有多少坚定。

从这些书籍第一次出现在京都,出现在他的书屋里,已经有八年了。

起初,会有些人质疑,抗议。

但按照那些人的方法,给了些银两,那些人便会作罢。

而如今,眼前这个小姑娘,宛如审判者的化身,指责他的见利忘本之心,更想从他嘴里挖出这背后之人是谁,是想审判那人吗?

呵呵,那人岂是随便一个人便能审判的?

“告诉你也没用,你动不了那人。”

“如果,我爹是宰相呢?”


“你是宰相独女东方凌?!”

掌柜瞪着眼睛,对于东方凌的身份有些难以置信。

宰相独女胖如猪猡,长相丑陋,行为粗鄙天下尽知!

而眼前这姑娘,长的如天上的仙女一般,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之风范。

分明就是两种不同极端的类型,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东方凌看出了他心里的怀疑,估计对着全京都的人说她就是东方凌,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骗子吧?

毕竟十年前的她,太过于……与众不同……

“若你不信,现在便可与我一同去宰相府,以此来证明我所说是否属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怕是不会有假了。

更何况宰相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嫌自己命长的人才会在外自称是宰相女儿来招摇撞骗吧。

现在掌柜的倒是很好奇,从前那个胖出天际的丑女是如何能逆袭成如今这副天仙模样的了。

而且,还有一颗如此爱国正义之心。

可惜啊,还是差了点。

“宰相大人这些年,逐渐收起了锋芒,日渐式微。自古以来,君王之恩全凭自己喜怒,最是缥缈。若我是你,必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的父亲引祸上身。”

“掌柜的观点,恕我不敢苟同。我爹爹官拜宰相,食百姓俸禄,自当一心为民。而我也从小锦衣玉食,却也知道,若是没有王朝最底层的百姓的付出,这一切都如同那海市蜃楼般虚假不可得。原本我可以像所有的的京中贵女一般,到了年纪便嫁个好丈夫,生一堆儿女,继续富贵过完一生。然,少时曾数次与师傅出门游历,一路所见所闻颠覆认知,触目惊心!那时曾想着或许有人会于一片沉默中愤慨发声,让黑白不再颠倒,孰是孰非摆于青天白日之下。可是始终不见有这么一个人,而此荼毒现已愈演愈烈,若继续放任,恐过个十年,二十年,等吾等知晓真实真相之人相继老去逝去,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怕是连自己祖宗是谁都不知道了!如此用心险恶之徒,一日不除,我意难平,气难顺!”

如此狂妄之语出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之口,无非令人觉得荒谬至极,可笑至极!

先不论此举的狂妄程度,无异于妄图以星星之火掀起燎原之势!

此等想法是何等可笑,何等不自量力!

况且在这男权为尊的时代,女子本就附属男子而生,可如今她却想凭区区一介女流,干涉朝政,搅动朝堂!

这分明是在挑战权威!

那文武百官岂能让她能有开口的机会?

帝制建立以来,从古至今,哪有一个女子能干涉朝政,又能完好站于朝堂之上,一展抱负的?

是有那么些人,但最后都被拉下神坛,被史官手中利器刺的血肉模糊,体无完肤!

而如今,这姑娘竟又想充当古往今来第一人。

他这年过半百的人敢保证,还未等她有发言的机会,便已断平白送了花一般的性命!

“小姑娘,志气高是好,但还是听老朽一句劝,此背后之人不是宰相大人能撼动的,更遑论小姐你。咱们就睁一眼闭一眼将自己的人生走完便好了,哪里管的了这身后事许多?双眼一闭,两腿一蹬,这世上是青天白日还是暗淡无光,便是后人的造化了。你我皆凡人,何须担这圣人的忧思?”

是啊,人生短暂,不过百年,寻常人家都在努力如何能让自己的一生过得舒服快活。

她又何必做这蚍蜉撼树之事?

她自是知晓掌柜这番话的深意,也明白他对自己的好意,但有些事不做,她无论如何都忍不了!

“掌柜又错了。我并未想当那救世圣人 更不妄想名垂青史,只是想在风雨欲来时叫上一叫,至于是否能拨开云雾,那便不是我所能及的,全看这片天空的造化了。就好比当初列强乘势向我华夏发难,四处瓜分时,若先人力挽狂澜,率民众不畏艰辛,顽强抵抗,如今这华夏大地早已千疮百孔,成为了列强的奴役!而如今大秦朝才不过百余年,便有这用心险恶之辈妄图推翻历史的真实,掌柜能忍,区区一介女流的我不能忍!”

眼前的女娃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掌柜却依旧捕捉到了她眼底的那份坚定与狠厉。

年过半百又阅人无数的他,明白了这小姑娘眼里的那份坚韧,以及心中的那份信念。

那执着与倔强的模样倒让他想起了故人,令他恍惚的同时也让他血液沸腾了起来。

他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自从那人不在了以后。

罢了罢了,且让他跟着眼前的这个一腔热血的小姑娘再疯一回吧!

东方凌从梨园书屋出来时,天色已黑了下来,竟是入夜了。

街道上空无一人,街道两旁的房屋大门紧闭,只从窗户上透出暖黄的灯光,偶有人声也会从内传出。

唉,在这无人相伴的夜里,她又开始信念她的师傅,她的大师兄,还有那些惹人喜爱的小师弟们了。

呜呜……

此刻东方凌的内心不止是因思念苍越山而悲伤,更是因梨园书屋掌柜的那两个字而忧愁。

“中宫。”

只两个字,简短而有力,却在东方凌的心口上撕开了一道缝。

她始终都想不明白,也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的魔鬼与那个端庄大度的人联系起来!

儿时那个,见了她就漾着温暖笑容的人。

那个在四公主百般刁难于她时总会护着她的人。

那个总在她因别人的嘲讽讥笑中伤神时笑着说她可爱的人。

那个在她想念娘亲却又无处宣发而垂泪时抱着她的人。

如此善良美好的人,怎可能做如此行径!

怎么回事,突然很想大哭怎么办?

东方凌看着眼前的寂静街道,若是在这里大吼大叫势必会被房子里的人群起而攻之。

可是心中的烦闷不发泄出来,今夜势必又是难以入睡的难熬的一天!

于是她便四处张望了下,依着那模糊的记忆,冲着南边的方向跃去。

飞了好一会,东方凌停在了无极峰山顶上。

向下俯瞰着京都全貌,有些地方灯火通明,有些则是暗淡一片。

但不可否认,京都作为大秦国的首都,自是别的地方难以企及的繁华富丽的。

在这里大吼大叫,总不至于扰民了吧。

于是她气沉丹田,想起了这些年来的怒气,以及刚才听到的,所有的怒气,不满,难以置信全部交织在了一起,又随着她的呐喊全数吐出。

“啊啊啊!这不是真的!我不信!你们休想骗我!”

伴随着她的吼叫声,身后传来的是一个不明物体跌落地上的声音,以及一阵凄厉的痛呼声。

东方凌心下一阵窃喜,这不就有伴了么?

“是何人竟如此无良?这么美好的夜晚,不赏花赏月赏夜景,竟要躲在树上乱吓人?你心咋那么黑呢?”


哎哟呵,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从树枝上跌落地面的赵子玟,全身摔的酸疼,正欲朝那始作俑者开骂,可哪曾想对方竟是个无赖,而且还是个女无赖!

“你是疯了吗?明明是你吓的我,你怎么在这里颠倒黑白了!”

青天大老爷可作证!他不过闲来无事,心血来潮想来这无极峰看看日落。于是便寻了一处能容下他那强壮身躯的枝干,躺在上面准备好好欣赏一番美景。

可是看着看着,眼睛便也一起,同那没入西山的夕阳而闭上了。醒来时天已经变黑,于是便寻又思着既然天已经黑了,既然来都来了,既然日落也看了,那便不如待到明日早上,顺带着把日出也看了吧。

于是乎,他便怀揣着美好愿望,想甜甜的再次进入梦乡。可正当他要进入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之时,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竟突然喊了这么一嗓子!

就这样突然的硬生生的将他吓醒,然后他就这么突然的硬生生的掉落到了地上。

竟然如此心有灵犀都想来这无极峰熬夜,人来了就来了吧,可脑子也不说带上,非要扯破喉咙在这里嗷嗷叫,害得他摔倒不说,还反而诬陷他在树上吓人!

真的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在京都混了这许多年,他怎么竟不知京都城里还有如此猖狂的女人!

“我可是堂堂正正站在视野开阔的地方,而你却躲在树梢上,一般只有宵小之徒,有所图谋的才会如此遮遮掩掩!所以,你躲在树上是想干什么?啊,你该不会是采花大盗吧!”

东方凌一面说着,一面双手抱胸做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一脸恐慌的盯着那个还隐在黑暗中的男人。

“什么?采花大盗?!”

赵子玟暴跳如雷,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跑到东方凌跟前,待看清东方凌的脸时,他便呆住了,也全然忘记了刚才义愤填膺想要破口而出的话。

起初东方凌背对月亮而立,脸被挡住了。因为东方凌那一声吼叫太过于惊心动魄,加之恶人先告状,又说的一口歪理诡辩,因此赵子玟便觉得这女子定然是泼辣,粗俗与丑陋的。

可如今,赵子玟觉得自己有些失魂了。在那如梦似幻的淡似流水的月光下,东方凌犹如那突然坠落人间的仙女,美丽,纯净的让人自惭形秽。

“哎呀,你别过来。”

东方凌见他只盯着自己却不言语,便又假装害怕的模样后退了一步。

“我才不是什么采花大盗,你见过如此英俊潇洒的采花贼?若是如此,岂不便宜那些花啦?”

啧啧,真是有够自恋的。

不过那张脸怎么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东方凌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视线停留在了他腰间佩戴的那块玉佩上。

原来是他!

没想到这缘分是如此巧妙,原本她还在想,回京都后见得第一个儿时玩伴会是谁,想了一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看来,他们俩的缘分大的很呐!呵呵……

赵子玟见这小仙女眼睛在他身上滴溜溜的转,接着脸上长出了一抹娇羞的笑意,内心很是欢喜。

“那你为何大晚上的藏在树上?又为何突然掉下来吓人?四处乌漆嘛黑,又静悄悄的,很可怕的。”

听了她的话,怎么说呢,赵子玟只觉得无语。她以为她长的像仙女,他就是个傻瓜了吗?聪明如他,怎么可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再说一遍,我早就在那棵树上了,睡的好好的,是你突然到的这里,又突然鬼喊鬼叫,把我从树上吓摔倒下来了。结果你反而恶人先告状,于是就有了我上前同你讲道理的这一幕。”

看在她长的好看的份上,赵子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又复述了一遍,用的还是格外轻柔的语气。

东方凌一双水眸直勾勾的望着他,就在赵子玟被她盯的心里发毛的时候,她突然掩面转过身去,痴痴的低泣起来。

赵子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能急急安慰着她。

“你这是干嘛,我又没有怪你打你,怎么就哭上了呢?”

“公子不知,小女子有一青梅竹马之恋人,两人心心相印,奈何家中父母将我许配给了一户有钱有势的人家。原本我两打算今夜私奔,可正如你所见,那惧怕权势的负心汉放了我的鸽子。然后见这月色如冰,凄凄惨惨戚戚,于是心中的凄楚再也按捺不住。可不想因此惊扰了公子,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我计较才好。呜呜……”

东方凌抽抽搭搭的,肩膀也随之一颤一颤的抖动着,看起来怪可怜的。

而赵子玟一贯是神经大条,心思单纯的,只当她是遇人不淑,惨遭欺骗而发泄呢。

如此柔弱女子,又有此悲惨境遇,又在此哭的肝肠寸断的,赵子玟饶是心里有不悦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而他从小便对辜负女子的臭男人有种天生的痛恨,于是在听了东方凌的故事之后,便打心底里鄙夷那个负心汉。

“没想到姑娘还有这等糟心事。不过姑娘也不用伤心,不如你将这负心汉的名字,住址都告诉我,我帮你将他抓了来,你放心即使他跑了,不管跑到哪里我绑也将他绑了回来!”

“就算绑了来又有什么用呢,他心已不在我这里了,见了他也是徒增烦恼罢了,不如……”

东方凌的话头生生又止住了,赵子玟听了连忙问:“不如什么?”

“不如从这里跳下去,去寻那孟婆讨碗汤吧!”

听闻东方凌有轻生的念头,赵子玟急忙想要去抓她的衣服,却还未等他抓住眼前这仙女一般的人便径直跳了崖!

赵子玟想要劝诫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子玟有些怔愣。

刚才是有个人当着他的面跳了崖?

那是真的人吗?

还是他的幻觉?

又或者是山中鬼魅?

为何他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赵子玟机械式的望了望空中那轮没有暖意的明月,又转动着脑袋望了望四周同样没有暖意,又格外阴森黑暗的树林。

“啊妈呀!展翔展翔!快护驾护驾!”

呈自由落体降落的东方凌听到那杀猪般的嚎叫,心下一片愉悦。待快要接近地面的时候又瞬间飞了起来,一路往宰相府方向飞去。

而此刻的净心院里的橘香急得如油锅里的蚂蚁,在南边的院墙里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她家小姐从小到大,没一时能让人省心的。从前晚香姐姐没嫁人的时候,是她一人操心她们两个。

而去了苍越山,却是变成了她担心小姐跟阿图。老天爷啊,他们三个当中可是她最小的啊,可整天都得操着老妈子的心!

连个过渡的时间都没有,她心里的苦楚谁知道啊!

东方凌见了晚香的身影,故意落在了她的身后,无声无息得让橘香那丫头竟没半点察觉!

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果不其然,橘香吓得叫了一声,然后又怕被人知晓,赶紧捂着嘴。

“小姐啊,你是上哪溜达去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京都城里的小姐哪有这么晚了还不回府的?要是被人知道了你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看橘香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东方凌有些哭笑不得。

“你觉得你小姐我会在意那玩意?”

“要是清誉有损,如何能许个好人家?小姐可别忘了,此次回京便是要解决你的人生大事的啊。”

这丫头,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但突然间想起了无极峰里的人,还有那声嚎叫,不由得心情大好。


橘香见自家小姐脸上突然显现的笑意,这笑容她再熟悉不过了。

“小姐方才又恶作剧捉弄人了吧?”

“什么捉不捉弄的,我这是遇到老朋友啦!”

“哪个老朋友啊?”橘香只觉得眼皮跳的很是厉害。

东方凌摆了摆手,往屋里走去。

“赵子玟。”

“三殿下!小姐,虽然老爷官拜宰相,你今日又得圣上亲封郡主,但是你也不能嚣张到去招惹皇子啊!哎呦!这可如何是好啊!”

橘香的强烈反应令东方凌很是无奈,她只不过跟赵子玟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

“我爹可回来了?”

“不曾。不过小姐,太夫人不久前派人过来传话,说找了个曾经在宫里当过差的老嬷嬷来教你一些规矩礼仪,人明天就到。”

这祖母啊,还真的是知道她的痛点在哪啊!

刚进了屋东方凌便将从梨园书屋买的那几本书放入了一个箱子里。

“对了,阿图回来了吗?”

“没有。我的大小姐,你们不是一块出门的吗,他回没回来,你怎么都不知道啊?”

“他把我丢在大街上了。”

晚香无语望天。

这对主仆,可真的是……一对奇葩……

翌日上午,太夫人派人来请,东方凌自是不敢有所怠慢,吞了个枣糕便领着橘香随来人去了。

去到后才发现,大娘二娘,东方景与东方怡两姐妹都在。

太夫人让东方凌坐她边上,全程拉着她的小手,讲她与秦嬷嬷幼时相识相交之事。又同她讲这礼仪规矩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尤其强调了一句,皇亲贵胄对于礼仪规矩尤为看重。末了又强调,她是她爹爹唯一的子嗣,又得圣上亲封郡主,家族对她寄以厚望云云。

东方凌望着这一大家子的殷殷眼神,尤其是二娘那双眼里绽放着的别样光彩,她实在是不忍浇灭了她们心中的那份火热的希望。

她十四岁时,早就思考过,她的夫君人选。

是的,是她选人,可没别人选她的份!

当时的她,哈哈,怎么说呢,年少轻狂?少女怀春?随便用什么形容吧,总归就那几个意思。看过几本吴悠给她选的书,又听了一些那边的一些奇女子的传奇故事,便好生敬佩与向往。

于是便心里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此生要嫁便嫁世上第一人!而这第一人不就是当今圣上?可这圣上年纪也太大了,他可是把她当小辈宠的,她也是拿他当长辈敬的。

那便嫁太子吧,将来等圣上嘎嘣了,太子不就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了吗。目标确定后,她便钻研着,如何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太子妃。

是的是出色的太子妃,而不是合格的太子妃,毕竟合格的太子妃将来也不一定能成为皇后啊!

而不知怎么的,她的这一目标被她那亲爱的师傅知晓了。于是还在闭关的师傅提前出了关,盯着她看了半天,最终长叹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竟不知嫁给太子,整日困在那铁笼子里做那笼中鸟有什么值得你向往的。为师原先以为你天生爱自由,不喜拘束,便带着你四处云游,想来原是为师错了。”

师傅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一语点醒梦中人,嫁与太子为妃为后可不就得成为皇宫的囚徒,一生失去了自由吗?

失去了自由,即便成为了人上人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于是她又把目标转向了二皇子。

二皇子自小在军营里长大,她曾见过几次,是个沉稳寡言的人,长的也是好看的,不比太子差,风评也不错,是个能托付的人。可是吧,这二皇子可是有心上人的,和安郡主,那可是天上的仙女都自愧不如的女孩。那样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情意,再自大如她也得认怂。

于是她便把目标最后锁定在了三皇子身上。可是吧,虽然三皇子长的也不赖,身份也高贵,淑妃娘娘也是极为温柔可亲之人,可是从小就是个铁憨憨,一根筋的那种。

但凡当今圣上的后宫乱一点,三皇子都难以平安长大,不为他是否有夺嫡之心,只因他是圣上血脉。心思单纯的人固然可贵,可在这复杂纷乱的世界里,太过于单纯便是危险的,特别是在帝王家。

否掉了圣上的三个儿子后,东方凌又将目标放在了莫荀身上。

那小子,家世显赫,祖上能人名将比比皆是,世代受皇恩,当属京都城里的第一名门。最难得的是莫荀那小子从小对她马首是瞻,老是追着她屁股后面跑,若是嫁了他,也不会差。

但偏偏莫荀有个奇葩娘,刁钻刻薄的很。不仅将莫荀的爹管的严严实实,就连莫询身边有个风吹草动她也不能容忍。

莫询十岁那年不小心被茶水烫了手,一个小丫鬟赶紧用手帕去擦,而这举动好巧不巧落在了莫询娘眼中,于是便觉得这小丫鬟企图勾引少年主子,于是下令将她乱棍打死了。

可怜那小丫鬟,才八岁啊!东方凌觉得要是她当真嫁给了莫询,凭他那奇葩娘,肯定每天都得过鸡飞狗跳的生活,那多累!

京都里的四个最为尊贵的人被她假设了一遍过后,她便再也瞧不上其他人了,于是她便将目光转向了贺州。

贺州当地世家的一众小辈大多是都是纨绔子弟,积习难改。流连风月场所,欺男霸女,年纪不大,恶习却不少,她最是厌恶。

当她对贺州子弟失去兴趣时,宋乔便带着腰缠万贯的光辉恰好落入了她的视野里。

传说中的淮州宋家富可敌国,生意遍布世界,更有传闻国库一半来自于宋家的商税。

若是嫁给了他,那便是金山银山任她花,天大地大凭她闯啊!于是她便逮着机会对他献殷勤,没有机会创造机会的对他示好。

可那家伙傲娇的很,任她死缠烂打了两年,就是不肯低下他傲娇的头颅。更气人的是这家伙突然有一天说他要周游世界去了!

于是她只好再最后关头再来了一次疯狂表白。那家伙仍是不为所动!那她便提出她也一同前去,可那家伙又说了啥?

“有些路得自己去走,有些事得自己去经历。待我踏遍千山万水,看尽世间繁华,若你初心依旧,到时我便娶了你吧!”

啧啧,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凭什么你阅尽人生百态了,才来娶我?敢情是讹我给你养老送终?

“走好不送!愿你壮士断腕永不复返!”

当时的东方凌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潇洒的走了。她可是个拿的起就放得下的人,不然就冲宋乔拒绝她的这些次数,换做平常的小姐早就该寻死觅活的了。

哎呀,也不知如今的宋乔游至世界的哪处了,可觉得快活惬意?

这时,腕间传来的一阵疼痛将她那飞到十万八千里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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