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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露可逃:永结同心

木木走水啦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两人相遇在第十八章,跳过去直接看吧。如果有人许诺你衣食无忧,只要你能上门当一个逆来顺受的女婿,你能接受吗?突然穿越到《星汉灿烂》之中,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少年将军凌不疑,手上无兵无权,就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因为,这里有可怕的习俗。与吴磊穿越后的悲剧人生不同,赵露思则是穿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吃喝拉撒有人陪的千金大小姐,她不再是程少商,爹疼娘爱,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只是有一事,她不能如意。把钱放在城西,把炸药放在城东,把我的命放在城南,这样你就可以逃离了,你要一路往北,不要回头!啊!不!不!这里怎么会更可怕啊!不要被简介骗了,就是很日常的农村小甜文,我会重点写他们的婚后生活的~

主角:吴磊,赵露思   更新:2023-03-10 21: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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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吴磊,赵露思的其他类型小说《吴露可逃:永结同心》,由网络作家“木木走水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两人相遇在第十八章,跳过去直接看吧。如果有人许诺你衣食无忧,只要你能上门当一个逆来顺受的女婿,你能接受吗?突然穿越到《星汉灿烂》之中,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少年将军凌不疑,手上无兵无权,就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因为,这里有可怕的习俗。与吴磊穿越后的悲剧人生不同,赵露思则是穿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吃喝拉撒有人陪的千金大小姐,她不再是程少商,爹疼娘爱,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只是有一事,她不能如意。把钱放在城西,把炸药放在城东,把我的命放在城南,这样你就可以逃离了,你要一路往北,不要回头!啊!不!不!这里怎么会更可怕啊!不要被简介骗了,就是很日常的农村小甜文,我会重点写他们的婚后生活的~

《吴露可逃:永结同心》精彩片段

据谣言所说,在拍完《星汉灿烂》之后,两位主角曾一度穿剧,穿进了和《星汉灿烂》相同背景的古代,两个人穿成了由父母主婚的一对准夫妻身上,正在两人百般不情愿成亲时,两家父母做出最大的让步就是让两人见面,见面之后,再成亲。

怎奈何,这一见,就是一辈子的相守。

如同所有穿越剧女主刚穿越过来一样,五更天,吴磊听见鸡叫就睁了眼,一睁眼就透过破洞窗户看到了微微泛白的天边,他先是惊讶他一个熬夜冠军竟然能起这么早,二是惊讶于他居然和三个个人同挤在一个房间里睡觉。

看到身旁的活人,他坐起身子失声惊叫,下一刻,一只四十三码的脚踹了过来,怎奈何吴磊还有拍戏时被Wendy踹的肌肉记忆,“咻”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赵塘子:???

“好小子,你很硬是不是?”

赵塘子想再踹一脚时,被小儿子赵梓拦住,只见赵梓说道:“阿父,天都亮了,二兄怕是做噩梦,算了算了。”

吴磊看了看这屋内的三个男人,再看看这破旧又狭小的屋子,原身的记忆渐渐涌来,他才知道自己穿越了。

吴磊的原身叫赵桓,父亲赵塘子,母亲费节南,大兄赵柳,三弟赵杞,四弟赵梓,五妹赵白华。

先祖移居此处已过七代,一代过一代,越过越清白。

都说穷不过三代,直到穿越过来,吴磊才知道这句话的深层含义,穷到第三代就没钱娶媳妇了,又怎么会有下一代呢?

早餐简简单单吃了稀饭过后,吴磊背着竹筐,跟着赵塘子的步伐,垂着头往田间走去,边走边听父亲说话。

“城北米铺徐老板,如今五十岁,只得一女,惜若珍宝,前些日子,他们家来我们家提亲,说希望你能入赘徐家,以结两家之好。”

赵杞和赵梓也在,但这话是赵塘子对着吴磊说的,因为,赵塘子特意放慢了脚步,从吴磊的身前,走到了他的旁边。

吴磊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怎么敢让自己的儿子给别人家当倒插门的啊?这事放在21世纪都有人嫌丢人,更何况在这个死要表面功夫的封建时代。

“我不同意。”赵杞第一个不同意,从队伍的后方窜到前面,和赵塘子并排。

吴磊内心泪流满面,好兄弟,以后我若在这里娶了媳妇,我把最瘦的猪肉给你吃!

只见赵杞很不服气地说道:“二兄固然比我年长,比我长得好看,可他身子未必比我能行。”

吴磊直接地铁老人手机,好家伙,你不如别说。

赵塘子看了看吴磊,又看了看更为高大的赵杞,抿了抿唇,肯定地点点头,对着赵杞说:“你说的有道理,可徐老板已经指名道姓,说要你二兄当女婿了。”

“可是当别人家的女婿,二兄的脊梁骨怕是要被戳烂了。”善良的赵梓总是以他人的角度考虑事情。

吴磊本想来个抵死不从,可赵桓的记忆告诉他,身边这位看似憨厚老实的阿父,并不像他表面那般无害,于是这句“我绝不同意”被他咽回了肚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招缓兵之计。

“阿父,这事,我们应该要慎重考虑,可不能执着于眼前的利益。”

赵塘子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就先干活。”

二月尾三月初,田里草色正青酥,先去秧苗地里拔秧苗,又往水田里插秧,只道是天道酬勤,可没有杂交水稻的年代,也不知道这田里能不能有一个好产量。

正值太阳最烈的正午,吴磊和两个弟弟一个爸爸坐在大榕树下,吃着馕饼就着茶,惆怅地看着还没插秧的三亩地,瞥见赵塘子那张脸,他更惆怅了,他得想个办法,婉拒这门婚事。

吴磊倚在大榕树下,闭上了他那双看歪脖子树都深情的桃花眼,浅浅地睡去。

睡得浅,总爱做梦,梦里花团锦簇,而在繁花之中,有一个妙龄少女正在逗猫,少女开心地笑着,那熟悉的声音让他喜出望外,让他生出“可能她也在这个世界里面”的想法。

“嫋嫋!”

在人前,他最多喊一句露思,可在梦里,他只想将唇红齿白软糯可爱的她唤作嫋嫋,那是他的嫋嫋,是他唯一的嫋嫋。

见少女不应,吴磊又大唤了一声:“嫋嫋!”

赵露思转过头来,一脸嫌弃地回道:“催命呢?!”

突然,萧元漪从花丛中窜出,严厉地说道:“凌将军战功赫赫,文学甚好,武学更佳,怎奈何我家嫋嫋粗鄙不堪,胸无点墨,不足为外人道也,配不上凌将军,还请凌将军不要打嫋嫋的主意!”

“不是,曲陵侯夫人你怎么还把真心话说出来啊?”吴磊一整个无语住了。

Wendy从一旁的草丛窜出来,大手一挥,将萧元漪挥回了花丛中,他还大声吆喝着:“你不要云!我觉得赵桓这桩亲事甚好!你们都不要再说了!”

听见“赵桓”二字,吴磊打了一激灵,突然从梦中惊醒,猩红的眼睛审视着赵塘子,一言不发。

赵塘子见吴磊醒来,便不再说话了。


晚饭过后,吴磊去死党赵尧司的家里,一见面,赵尧司的话就如一道惊雷,劈开了今晚的话匣,“赵小姑爷何时过门啊?”

吴磊:???等下我一拳过去!

也顾不上死党的笋,吴磊拉着赵尧司就往河边去,可惜河边中游有人洗衣服,河下游有人倒人中黄,河上游有人取水。没办法,两人只得蹲在一座孤坟窃窃私语。

太阳已隐下西山,霞光仍在,照在吴磊的脸上,他有一颗痣,正对着他的瞳孔下方,生在他的颊上,粉橙的霞光打在他的脸上就像天神为他涂上了腮红,羞涩,可爱,诱人。

只可惜在他对面的是赵尧司,并非幸运的女孩。

赵尧思并不能体会这天神眷恋的容貌,只是作为一个死党,他难得不带笋地认认真真地回答着吴磊的问题。

事情从两百年前,赵家村的祖先们移居于此,先来到这个地方的霸着最肥的地耕种,抢着离水源近的地方建房,联合着亲人排挤着后来的人,来的人多了,这里就渐渐地成为了一个村落。

最先来到的精壮男子成了村长,他拍案,说这个村必须随他姓赵,如果不从,就丢出村外。

他带着村民在这个地方建起了围栏,跟别的村的人划分了地界,当村民和别村村民争那一亩三分地的时候,他总会带着人抄着家伙,和人来一场物理交流,从而获得土地。

后人都说,他是一个暴躁、固执、蛮横无理,但不失为一个正直、勇敢的好领头人,赵家村能成,他有一份功劳。

再后来,他发现自己的女儿像自己,女儿的儿子也像自己。于是,不顾女儿婆家反对,他把嫁出去的女儿和女儿的儿子带回了家,他说要留种,也要留个像自己的种。

于是,他们家,就这样男传女,女传男,如此交叉繁衍传递下去,按他原话来说:“如此以往,历经百代,我的后代仍旧有我的模样。”

赵家村的人有样学样,男传女,女传男,父母是重男轻女还是重女轻男,完全是看他那一辈究竟要传男还是传女。

习俗到了赵塘子一家,就更为变本加厉了,赵塘子的娘生了十个孩子,四男六女,最后挑了最好看的赵塘子作为家里的传承人,将其他人嫁出去的嫁出去,去做上门女婿的做上门女婿,家里只留一个赵塘子。

到了吴磊(赵桓)这一辈,应当是传女了,故而吴磊小妹赵白华最为受宠,其他孩子都会被赶出家门,去当上门女婿,吴磊的原身赵桓就是其中一个。

吴磊听完赵尧司所说的话,点了点头,只是他不解,“咱们一起长大的,为什么这事你知道我不知道啊?”

“这事你阿父阿母不愿意和你讲,大家伙也不会故意提的。如今赵家村附近的村舍多了,习俗不同,别的村习俗都不像我们这样,这近几十年,大家都不乐意说了,我阿父阿母那辈起就不这么干了,我大母爱唠叨,常常跟我说以前的事,我才知道这么多的。”赵尧司讲话的神态像村口唠嗑的老太,就差把瓜子,叽里呱啦就把人的一生给唠了。

“但你好像知道我最近要给别人当上门女婿一样,不然你怎么会叫我赵小姑爷呢?”吴磊已经有了赵桓的记忆,而在他的记忆中,刚刚是赵尧司第一次叫他赵小姑爷。

“哟!”赵尧司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欠欠地说道:“不都怪你这几天没来找我吗?不然我几天前就叫了。”

无语住了,真的无语住了。

吴磊一把掐住赵尧司的大腿根,恶狠狠地说道:“我叫你说这个吗?”

“好汉饶命!”赵尧司边说边掰开吴磊的手指,怎奈何吴磊力气太大,任他怎么掰扯,都纹丝不动。

吴磊见霞光退去,天色已晚,毫不留情地加重力道,只见赵尧司嗷嚎一声,双手也向他的大腿根部掐去,他怎会给赵尧司机会,只见他松了手,整个人往后退去,赵尧司扑了个空,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个地咚。

吴磊乘机坐在赵尧司身上,抓住他的双手,游戏的胜利使他减少了些惆怅,可能这就是死党的作用吧。

“好汉!我说!半月前徐老板派了十个媒婆,狩猎了方圆百里的村庄,挑选了三十个精壮男子,最后又筛出了最为貌美的七位男子,最后选出了最温顺乖巧貌美的精壮男子,也就是你。”

“也就是说,像我这般好看的有六个?”

赵尧司打下了满屏问号,怒吼着:“你他娘的有病,你乖巧个屁!赶紧给我放开!”

一阵嬉闹过后,两人各自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赵塘子突然叫吴磊留在家中,自己带着两个儿子出门务农了。吴磊深觉不对,但他不敢问。

“阿母,你知道徐家来提亲的事情吗?”

费节南看了看满脸忧郁的儿子,心中有所不忍,但也无可奈何,她劝不动赵塘子,只能劝劝她儿子了,“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事,便顺从这事吧。”

“阿母!我与那徐家娘子未曾见面,没有感情,日后婚姻绝不会安宁的!”

“世上婚姻若都是你这般,要先有感情后成亲,而不思着有后为大,如此行事,这世间怕是没有新生儿了。”

“阿母,即便如此,那孩儿的名节呢?难道阿母不心疼孩儿入徐家门,遭人冷落受人白眼吗?”

“男子进门会遭人冷落受人白眼,女子就不会么?阿母年轻时嫁入赵家,你大母对你阿母我并不好,你阿父出门在外,只留我与你大兄在家,那段时光,岂止是冷落,简直就是折磨,阿母是女子,尚且熬过来,你是男子,有强壮的体魄,又怎么会怕这些磨难呢?”

吴磊一时语塞,他走开了,走出了家门,走到了河边榕树下,看着麻雀落在地上,朝他看了几眼又扑棱着翅膀飞开,在树枝上落下,又探着个脑袋观察他。

费节南说得很有道理,但他却不喜欢,可能是因为时代不同,如果在现代,他可以和爱人一起买房一起生活,两个人一起照顾双方父母,再辛苦再累,有爱的人,有掌握生活的权利与生活的自由,便无所谓上不上门了。

如果是古代,一个上门女婿就意味着和那些传统的女子一样,所嫁非所爱,一举一动还要看人脸色,受人打击,他不想这样,这样的生活,他绝对会发疯的!

从数百人中挑选出最乖巧听话的男人,就像是男人在众多相亲者中挑出最贤妻良母的女人,不需要换位思考,他就觉得恶心。

这是对人性的扼杀,是对人性的驯化,一旦跪下,永远不会站起来。

他细细回忆着费节南说的话,她似乎不否认他将来过门之后的凄惨生活,自己是逆来顺受的人,也要自己的孩子成为逆来顺受的人,真就是平生淋过雨,便要想着把别人的伞撕烂。

吴磊胸口有一口闷气,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他已经无暇去同情千百年来被封建礼信压死的女人,他现在要做的,是要逃离这里。

“我要逃出去!”

这个念头从昨晚开始,一直盘旋在他的脑子里,他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来逃离这个阴森诡谲的地方。

目前他想出来的,上三计有死遁,逃遁,病遁,下三计有桃花遁,借刀杀人,佛跳墙,下三计太阴狠,他不想做,思来想去,逃遁最妙。


逃,怎么逃?逃到哪?要准备什么东西?这是一个好问题。

吴磊一边想,一边踱步回家。走到院门口,他便察觉到屋内嘈杂的声音,正犹豫要不要进门时,一群人走了出来,嘴里还嚷嚷着什么天造地设、秦晋之好之类的话。

见吴磊站在院门口,一个老妪急忙跑到吴磊跟前,用她那双长了白内障的眼睛,仔仔细细地将吴磊瞧了一遍后,又将吴磊推到众人面前。

“老身说得可有错?”

众人含着笑,点了点头,而后离去。

这是什么把戏?

吴磊正要问费节南那群人是来做什么的,却不料费节南先开了口,“你阿父留你在家,不是让你出去玩的。”

此话一出,吴磊感到一阵窒息,原来有的母亲根本不想要答案,只想要安置罪名。

“阿母,我没有出去玩,我只是去散心。”吴磊反驳。

费节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刚走出来的赵白华打断,“你从小野惯了,阿母自然会觉得你是出去玩了。”

在赵桓的记忆里,赵白华不算是个好女儿,也不算是个好妹妹,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展露过阴毒的一面。

还记得赵桓得教书先生夸赞,将一支写着先生赞语与留名的竹签赠予赵桓,赵桓便将此书签拿给父母看,父母很难得地夸赞了赵桓。而在一旁的赵白华便因此红了眼,夜里拿钗子在赵桓的脚底扎了个洞。

赵桓被痛醒了,一醒来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摸到自己的脚湿湿的,他怕吵醒父母,便忍着痛睡去。

起初,赵桓以为那是蛇蝎咬人,涂了点草药便不再管了,可过了几日,伤口仍旧疼痛难忍,他拿针挑伤口,竟然挑出了与针头大小的东西,那东西混着血带着脓,待到赵桓将它洗净之后,才能看得清那是一小片银叶子,这片银叶子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看过。

吃晚饭时,费节南突然问赵白华怎么不带外祖父送那支竹叶簪了,赵白华说簪子掉在地上,竹叶也就掉了,不好看便不带了。

从此,年仅八岁的赵白华给十四岁的赵桓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连带着吴磊也害怕这个面慈心恶的小姑娘。

思绪拉回现在,只见赵白华从屋内走出,笑着对吴磊说:“阿父担心你的脾性不好,将来到徐家不合宜,便将我从祖父家叫了回来,还在本家的日子里,由我来照料你。”

过了一会,赵白华又说:“方才徐家派人来看你,顺便来取你的八字,怎奈何你不在,徐家人以为你在下马威,为首的那个丫头瞪我瞪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是我同他们周旋,才令他们喜笑颜开,你若完婚,可得多包个利是给我才是。”

吴磊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女一副市侩的模样,他特别反感。

吴磊自认不是一个安静的人,但此时的情况他也是真的一句场面话也不想说。

像是给女人灌输三从四德的思想一样,赵白华开始给吴磊灌输“女婿版三从四德”,诸如:

“徐老板五十多岁就一个女儿,掌上明珠啊,你过去若能分得九牛中的一毛,咱们家也就跟着光荣咯……”

“我让表哥给了一篇食谱给我,有了这个食谱,保准你能将未来姒妇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如今我们家能攀上徐家这枝高枝,还得多亏了你,日后我们家还得你来照拂,阿父阿母多辛苦才能将你拉扯成人啊,将来不要忘记赵家啊……”

赵白华话很多,说了很多不符合她年纪的话,但话里不外乎三点:拿脸贴徐家,用心挖徐家钱,用命让赵家富。

吴磊一言不发,任由赵白华发挥,等她嘴一歇,他就奔出去找另一个好哥们赵拾生。


这世界上本没有路,有了腿,就有了路,可没有钱就没有腿,要想有腿走路,就得有钱安腿。

都说暴富的办法写在刑法上,但是在澧县,一个离皇都那么远的地方,只要不杀人放火,搞点钱救急又怎样呢?

澧县内有人贩卖私盐,吴磊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知道,那个人每年都会从赵拾生那里采购大批量的盐,赵拾生那边是家庭作坊,而他又与赵拾生相熟,去赵拾生那里打个工挣点钱,想必赵拾生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那个大他十岁的哥们同意让他去打工,但是,白天的工他不能干。

“拾生兄,我不能干白天的活……我……”吴磊恰到好处地哽咽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他将脸别过去,似是不愿赵拾生看到他那边落魄的样子。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同为男人的赵拾生自然知道吴磊为什么转过脸去,他忧心忡忡,拿了一方手帕递给吴磊,担心地问道:“是叔母又骂你了吗?”

吴磊:啧,你猜的什么东西啊!

虽然心里无语,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受了巨大委屈的模样,眼中含泪,可怜巴巴地说:“我已经订下婚事了,可能这个年,就不在家里过了。”

“哦,习俗嘛,都这样的,可这和你不能干白天的活有何干系啊?”赵拾生不解地问道。

赵家村嫁儿嫁女,百年来都这个习俗,虽然近年来有所改变,但年纪稍长一点的,比如赵拾生这个岁数的人都知道这个习俗,所以他对于吴磊要出嫁这事是一点也不惊讶。

“我与陶家村的一个小女娘有往来,我心悦她许久,我知道,她也心悦于我,我们两个心照不宣,都将真情藏肚里。只怪我太懦弱,一直未敢向阿父提及此事,自然也没有向他们家提亲。”

吴磊悔恨地摇了摇头,他闭上眼,一滴泪自眼角滑落,一抬手,眼泪离了脸,沾湿了手帕,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在平复心情,紧接着他颤着声请求道:“拾生兄,我想……我想打对金耳环给她。也不知道是谁跟她说了我的婚事,昨日我见她的时候,她已然哭成了泪人,她很好,没有怨我,她憎恨命运不公,不能与我相守。所以我想打一对金耳环给她,想给她做嫁妆,她若嫁得好,这对耳环便是锦上添花,若是嫁得不好,这对耳环也可以助她渡过难关。”

“你倒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真男人。你若不想让你阿父知道你赚钱买耳环赠人,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但是有些危险,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一试?”

“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吴磊坚定地望向陶家村的方向,眸中闪耀着希望的光芒,他终于能攒钱啦!要跑路啦!

那一刻,赵拾生在吴磊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摇了摇头,心中万般无奈,娶谁嫁谁,赵家村的孩子没有选择的权利,赵家村孩子唯一的自由,那就是决定今天去放牛还是去看鹅。

吴磊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专业知识竟然在这用上,如果刚刚有台摄像机就好了,刚刚他那一段哭戏肯定能冲上热搜,无论是对情感的把握,还是对细节的处理,他都掌握得很好,而且更好的是,他与陶家女娘的故事是他编的。

这一次,姑且让命运当一次导演,他来执笔当编剧,演自己想演的剧本。虽然想也知道这不可能,但他只想演,没有摄像机他也想演。

这或许就是演员的使命感吧。

不爱演,又怎么会演呢?


赵拾生年近三十,没有一个老婆,却有三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不喜欢女人,这也是他一个三十岁的人为什么能和赵桓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混在一起的原因。

赵拾生早些年是在外头打拼的,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索性在外头做恩客,若有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他就会让她生下来,送回赵家村养着。

后来外头风声太紧,抓走私抓得严,他就回赵家村,做起了私盐的买卖,他负责产盐,澧县里头的人就负责销赃,这事很少有人知道,因为赵拾生不漏财,不爱炫耀,有钱,但村里人知道的不多。

为什么吴磊会知道赵拾生干这勾当呢?

有天晚上,赵拾生喝大了,从村头颠到村尾,一直骂骂咧咧的,还打破了吴磊家的院门,赵塘子出来找他理论,还给他扇了一巴掌。

第二天赵拾生就给赵塘子赔礼道歉,见到那么多礼品的份上,赵塘子乐呵乐呵地原谅了赵拾生,还大言不惭地称呼赵拾生为世侄,让他多多来往,然后回礼只回一包花生。

赵拾生也确实听赵塘子的话,多多来往,天天跑来找赵桓聊天,但赵桓一个大直男怎么会去回应他,这就把赵拾生给气到了,赵拾生直接撩狠话:“我做私盐买卖的,有的是钱,我就算是花钱买你,你阿父也求之不得!别到时候真让我这么做哈!我不想下你的面子。”

赵桓不以为然,他不相信会有那么一天,于是就让赵拾生天天碰壁天天看不到他。

赵拾生不是个长情的人。

后来,他就看上了别的帅小伙,和赵桓的关系就缓和了许多,两人志向相合,虽然年差十岁,但也成了好友。

白天,赵白华在家给吴磊“补习”,磨炼他的性子,因为在赵家村里头,是会在婚前给即将出嫁的儿女讲如何侍奉夫君或是妻子。

赵塘子家也有这个习俗,而且这个习俗变本加厉。本来给吴磊“补习”的工作是要费节南来进行的,但因家里未来继承人已经长大,故而赵塘子决定让赵白华来做这个洗脑工作,一来是让他们兄妹之间多相处,方便他们日后的联系,二来也是方便吴磊听从赵白华的话,会乖乖从徐家捞钱补贴赵家。

晚上,吴磊偷偷溜出去,借着月色,来到了赵拾生家里。

赵拾生招呼他进门,带他来到了仓库,仓库里头全是刚制成不久的盐。

“生兄,我该做什么?”第一次干这个事,也不知道流程,吴磊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不要急,等一等人。”赵拾生从容不迫地回道。

“拾生阿兄,我和阿铁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只见门外竖着两道人影,一个高胖,一个矮瘦。

这俩人熟稔地进了屋,一见屋里除了赵拾生还有人在,那矮瘦的人便问:“拾生阿兄,怎么多了个人啊?这安全吗?”

赵拾生道:“不是你小子天天喊累要帮手吗?今天给你找来了。”

高胖的人过来拍了拍吴磊的肩膀,又捏了捏他的肱二头肌,而后笑道:“是挺高挺壮的。”

矮瘦的人也凑过来看吴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怎么是你呀赵小姑爷!”

吴磊一拳捶在赵尧司身上,紧接着骂道:“要死啊你!”

赵尧司捂着被吴磊捶过的地方,刚刚疼得差点飙泪,“嘶!是尧司,不是要死。”

赵拾生有些不悦,“好了,别嬉闹,先上货。”


三个人听从赵拾生的话,一人背着一袋盐,一袋六十斤,自仓库背到附近河岸边,距离也就三百米左右。

今夜只一轮明月当空,天色幽暗,三人走得极为小心。

河岸边早已停着三艘小船,每艘小船可以载七袋盐,三艘船共可载二十一袋盐。

那天晚上吴磊搬了七袋盐。

他刚搬到第三袋的时候心里盘算着:搬一袋盐,赵拾生给他十钱,可买两斤半粟米,七袋则是七十钱,挣大发了。

搬到第四袋的时候,吴磊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随着腰上和腿上的乳酸不断堆积,他的表情愈发痛苦。

搬完第五袋盐回到仓库时,吴磊瘫软在地上,抬手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他喘着大气说道:“得歇会得歇会。”

赵尧司和赵阿铁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去,两人在吴磊身边坐下,休息了一会。

赵尧司说:“不要给拾生阿兄发现了,他不喜欢我们偷懒。”

吴磊有点郁闷,这重活他是真没有干过,这幅身子的原身赵桓也没有干过这种活,就像让平时不跑步的人去跑一千米,而且还要限时三分半,这不是折磨人吗?

吴磊说道:“我快累死了,休息一会没事吧。”

这话像是在埋怨的话语正巧被刚走进来的赵拾生听到了,赵拾生立马讥讽道:“阿桓,昨日你还说为了她,你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怎么,现在做不动了吗?”

赵拾生虽然对吴磊好,但是一码归一码,耽误了他的生意,他翻脸可快了。

一见赵拾生的语气不对,赵尧司立马出来打哈哈,边说边把吴磊拉起来,“拾生阿兄,阿桓没干过这活,不适应,我带带他就行哈,过几日就好了。”

赵拾生哼了一声,吩咐几人快点,而后又出去了。

忍着乳酸堆积的酸痛,吴磊终于是把剩下的两袋盐给搬完了。跟赵拾生结了今晚的工钱后,三个房屋相近的人就结伴归家。

七十个钱放在袖衣袋里头,吴磊觉得抬手都是沉甸甸的,衣袋满满,心里也是满满的。

吴磊盘算着,若是每天都有七十钱,不久他便能攒够一千钱,这边水路多,就走水路,又快又远,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靠着这一千钱,他就有生活的基金,不会在没有工作没有生活来源的时候,饿死于他乡。

长路漫漫,寂静得吴磊有些难受,于是他转头看向赵尧司,“尧司,我之前怎么没听过你有干这活呀?”

赵尧司回道:“拾生阿兄是我堂兄,他知我有难处,就叫我来这边干活了。 ”

难处?吴磊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但他又担心这是赵尧司的伤心事,于是他就不再往下问,止住了这个话题。

三个人又这样默默无言地各自回家。

哪曾想赵尧司的分享欲旺盛,第二天一早,就带吴磊往隔壁陶家村跑去。

两人走到一处院子前,在一处茂盛的草丛里蹲下。两人等了许久,就见一个有点胖乎乎的小女娘走出来晾衣服。

看到这个小女娘,赵尧司两眼发光,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他有点紧张地问吴磊:“这个女娘好看吧。”

吴磊猜不准赵尧司想干嘛,但是看赵尧司那舔狗模样,吴磊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好看!”不丑不就是好看吗?

赵尧司痴笑着,又看了那小女娘许久。

吴磊看着赵尧司那一脸痴笑,表情无语得像假笑男孩,心想着这不是跟踪狂行径吗?

吴磊有些鄙视地说道:“我说要死,你做什么呢?你在这偷看人家姑娘?”

“是啊,你在这偷看我妹妹?”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吴磊的心咯噔一下,往后瞧去,只见一个高大黑粗的汉子站在他们俩身后,插着腰,横眉竖目,怒气腾腾。

可赵尧司恍若未觉,两眼盯着那小女娘不放,嘴上还反驳着:“偷看新妇能叫偷看吗?这叫观摩。”

那大汉一脚踢在赵尧司的屁股上,将其踢出了草丛,在地上滚了两圈躺在地上,吴磊没见过这阵仗,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双手并着双腿跑,慌里慌张地跑过去扶起赵尧司。

那大汉还在身后骂着:“你个死人发瘟仔,叫你别来你还来!”

赵尧司被吴磊拉起来,两腿打着颤,几欲先走,却被那小女娘一声“尧司”唤得愣在原地,他向那女娘投去爱慕的目光,那女娘也朝他投来一样的目光,两人的眼神是那么地炙热,吴磊和大汉俩灯泡是那么地亮堂。

大汉怒吼那女娘道:“阿姗,这竖子不知礼数不知廉耻,你难道也要和他一样吗?”

小女娘闻言落了泪,转身跑进屋里。

见女娘跑进屋中,赵尧司哀嚎了一声“陶姗。”

那声量那场景,与皇浦仪的狼嚎几无差别,很是让吴磊觉得丢人至极。

“你鬼叫什么?”说着,那大汉向前了几步,作势要打赵尧司。

赵尧司闭了嘴,眼巴巴哭唧唧地带着吴磊回了赵家村。


赵尧司一路从陶家村哭着回来,吴磊一手抓着赵尧司手臂,一手拿袖子替他挡着脸,可赵尧司呜呜咽咽的,路过的行人总是投来异样的眼光,这让吴磊心里倍感丢人,可又放心不下这个兄弟,他也不会安慰人,就说些老套的话术,“你不要哭了,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闻言,赵尧司哭得更大声了,“这不是到了伤心处吗!”

再也承受不住路人那异样的眼光了,吴磊一把抓住赵尧司往草丛里躲,他凶神恶煞地看着赵尧司,低声呵道:“不许哭!”

赵尧司被吓到了,撇着嘴,哭也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在那里啜泣。

吴磊安慰道:“尧司同学,我们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不要哭,知道吗?”

赵尧司点点头,模样甚是可怜。

吴磊问:“那个小女娘和你是什么关系?”

赵尧司抬起下巴,十分骄傲且笃定地说:“她钟情于我。”

吴磊:普信男,给爷无语住了。

他一个单身狗不爱看这个,汪汪。

“废话,我不瞎我看见了,你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怎么她家里人那么不待见你啊?”

赵尧司擦干了眼泪,一字一句地说起了从前。

赵尧司家在赵家村的北面,翻过一座小山,就是陶家村,而那个女娘家在陶家村的南面,翻过小山就能到赵尧司家。

赵尧司的父亲在小山上建了一处茅草屋,圈了一块地,围起栅栏,在里头养了许多鸡鸭鹅,赵尧司的童年时光,就是在这个小小的茅草屋里,守着一群群低头觅食的鸡鸭鹅。

村里的孩子常年在外面跑,与太阳亲密无间,都黝黑黝黑的,所以显得皮肤白的人与他们格格不入。

茅草屋前有一块荒废的田地,荒废了好久好久,直到十年前,来了几个壮汉,赵尧司看着他们松土,种树,施肥。

待到桑树结果,红的桑葚,紫的桑葚挂在枝头,一个头戴银流苏的美妇人挎着竹篮走进了桑树园,在她身后,还有一个穿着明黄衣裳的小女孩,那个女孩就是陶姗。

“小孩,过来和我们一起摘桑葚吗?”

“小孩,这些桑葚给你。”妇人捧了一捧桑椹送给赵尧司,作为谢礼。

赵尧司接过桑葚,呆呆地看了妇人一会,目光最后落在陶姗脸上,只见陶姗对他甜甜地笑了,那一刻的悸动他回味了十年。

陶姗家很有钱,这是毋庸置疑的。

赵尧司家很穷,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这一段感情注定胎死腹中,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陶姗十岁才搬到陶家村的,来到这里,她第一个认识的小孩就是赵尧司,一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跟她玩耍时,总捧着一颗真心。

赵尧司家里没有认识字的,大家只知道赵尧司怎么读,却不知道怎么写,如果没有陶姗写下的“赵尧司”,或许,尧司是写作肴丝。

两个人相知相守十一年,总在山头碰面,一个守在桑园,一个守在茅屋,两人遥遥相望,把路过的人都给肉麻到了。

起初大人只觉得小孩相近,都是因为贪玩,后来,就渐渐觉得不对劲了。半年前,陶姗的哥哥陶勤也过来陶家村了,好像是陶姗的外祖去世,陶勤过来守孝。

陶勤发现陶姗常常对着一块素麻布手帕痴笑,心中觉得不对。一日,他趁着陶姗不在,偷偷拿那方手帕来看,就见边角那里绣着尧司二字,那针脚不齐,一看就知道不是陶姗所绣,他猜测,这应该是妹妹的心上人所绣的,或许妹妹心上人那里,还有一放妹妹绣的手帕。

陶勤问遍整个陶家村,都没有发现有叫尧司的人,一筹莫展之时,隔壁邻居的大婶告诉他,赵家村有个男子与陶姗走得颇近。

陶姗平时除了学习琴棋书画之外,最常去的就是桑园,冬天的桑园,桑树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呢?怕是为了见某人吧。

赵尧司如同往常,坐在茅草屋内,守着屋外觅食的鸡鸭。茅草屋对面是陶姗家的桑园,陶姗如果早放课,就会过来桑园,和他相见,教他习字,教他念诗。

去年陶姗送了赵尧司一整套诗经作为及冠礼,写在竹简上,一卷又一卷,足有十斤重。赵尧司不敢学孔子韦编三绝,只敢翻到《蒹葭》,白天念着“窈窕淑女”,夜里想着“寤寐求之”。

那天傍晚,赵尧司没有等到陶姗,却等来了一个壮汉,那壮汉与陶姗极为相似,他踱步在桑园中,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人。

陶勤看到赵尧司了,他阴笑着请赵尧司入桑园,桑园中有一小屋,陶勤请赵尧司进小屋坐会。

赵尧司忐忑不安地进屋,只听得陶勤唤了声“尧司”,他条件反射,立马地回了一声“诶”,陶勤就站在他身后,一听见赵尧司应名,陶勤立马给了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对着他拳打脚踢。

赵尧司被打得半个月的下不来床,不仅如此,陶勤还带着几个人来赵尧司家门前泼粪、骂人,令赵尧司家在赵家村里头抬不起头来。

自此,赵尧司与陶姗再没有见过。

直到昨日,吴磊突然问起赵尧司为什么做搬盐这种重活时,赵尧司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了,他想要看看陶姗,也想向吴磊炫耀一下,自己有这么美丽的心上人。

听完赵尧司所说的来龙去脉,吴磊的心仿佛压了块大石,他想起了自己的婚姻也是不由己身,门第观念像是一条巨蟒,将他们活活勒死,然后吞入腹中,没有给他们任何反抗的空间。

赵尧司说:“陶姗应该快要嫁人了,我想挣点钱,给她多贴点嫁妆。”


赵尧司笑着与吴磊告别,转身露出他那又瘦弱又坚挺的后背,面朝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走去。

吴磊比赵尧司愁,他特别不喜欢看相爱的人不能走到一起,赵尧司和陶姗甚至没有在阳光下手牵着手走过一段路,爱意隐藏在桑麻之下,一旦被人发现,就被人焚烧殆尽。

吴磊此刻又犯难了,他本想存钱逃跑,可看到赵尧司这番情景,他又想把这钱给赵尧司和陶姗了。

正在天人激烈交战之时,一声“赵桓”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原来他已经回到家中了。

吴磊家两室一厅,较小的房间是费节南睡的,较大的房间则是他们父子三人睡的。灶房在屋子旁边,赵白华就坐灶房门口择菜,一见吴磊回来,立马叫住了他,让他去择菜。

吴磊听话地坐下去择菜,顺嘴问了句:“阿母呢?”

平时都是费节南做饭的,今天她怎么不在了。

“阿母和阿梓去了外祖家,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赵白华面无表情地回话,转身进了屋,不多时,屋里传来朗朗读书声。

春风轻轻吹动门前的榕树叶,有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陌生女人,簪着柳叶银钗,穿着浅棕裙裾,背着和她们的背一样大的布袋,半步作一步,慢慢地从远处走了过来。

左眼角长着痣的尖嘴女人礼貌地问吴磊:“阿弟,你知道陶勤家在何处吗?”

好耳熟的名字啊!陶勤……陶姗!

“我知道!走过这个山头,随便找一处人家问了就是了。”

斜长眼的女人弯了眉眼,狐狸似地笑了,“拜托你送我们过去吧。”

尖嘴女人拿出一条金项链,晃悠在吴磊眼前,“这是报酬,请你送我们过去吧。”

吴磊眼前突然一黑,脑海中余留最后一幕,两个似狐狸精般的女人,小而尖的下巴,细而长的眼睛,浑身透露着狡黠,笑眯眯地看着他上当。

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但是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他的身体在无意识地摆动,应该是往前走去,翻过一个山头,闻过一阵花香,来到一户拥有院子的人家门前。

那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听不清她们说什么,但是能听到回应她们两个人的主人公很开心。

现场出现了第四道声音,是一道极为悲伤的啜泣声,好像将死之鸟的悲鸣,每一声都能让人听出心碎。

他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解开了他的身体,他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的心里却不断害怕,哪怕没有人掐住他的喉咙,他也能感觉十分窒息。

中午,他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家。

饭桌上只有三个人,看样子他回来晚了,桌上的饭菜已经所剩无几了。

见他回来,另外三个人没有招呼他吃饭,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他只能自己去厨房掀开锅鼎来看,看看有没有吃的。

结果,锅鼎早已经被洗刷干净,一粒饭一滴油都没有。他转头看向平时放饭菜的橱柜,那里也早早地上了锁,但是透过橱缝,他仍旧能看到,几碗菜肉,和一些干粮。

他隐隐知道一些原因了。

吴磊走到灶房门口,在门槛上坐下,他不敢回忆今天早上的事情,只是呆坐着望着不远处的榕树,鼻头酸酸,眼睛也酸酸。

这个时候,刚洗完碗筷的赵杞走了过来,悄悄地往他手里塞了块东西,而后快速走开,不留下一句话。

吴磊低头一看,是半张吃剩的馕饼,忽地他想起“无人问我粥可温”这句话,他偷偷躲在灶房角落里,馕饼就着眼泪,狼吞虎咽地吃着。

赵白华在赵家的时间不多,她与阿母十分肖像,故而外祖父十分喜爱她,逢年过节,她到外祖家贺节,都会被外祖父留在外祖家小住;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赵塘子视她甚重,对她向来言听计从。

外祖父家有钱,赵塘子便将赵白华寄养到外祖家,希望她增长见识与学历,将来能更好的经营赵家。

可这家徒四壁的赵家,究竟赵白华要如何,才能使这家起死回生呢?

赵白华与他向来不对付,究其原因,是因为有一次他把最后一口吃食吃了,没有留给她。因此,那一次,阿母罚他一天不许吃饭,长长记性。

此后,赵白华也长大了,她没有做官,却得了一身官病,她对于别人,她一定要别人言听计从,如果不听话,她就会疯狂打压,压到别人低头,这才肯罢休。

天上的云彩向来光鲜,因为它们没有落入尘埃,它们总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因为它们高高在上。

赵白华就像是天空中的低云,在外祖家时,她高高在上,在自家时就像弥漫高峰的野云,沾染尘埃。

所以她肯定是不喜欢待在赵家的,她肯定是不喜欢洗菜做饭的,可今天,除了她和他,其他人都出去了,她迫不得已,才做起了家务。

所以她今天心中是有怨气的,她看不起家里的男人,甚至是她的生父,她也是看不起的,她觉得赵家唯一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就是费节南。

可怜的阿母,曾经的费家千金,嫁到赵家后却沦为一个要奶五个孩子的粗使妇女,她心疼她阿母,她也劝过很多次,要她阿母与阿父和离,阿母总是不肯。

只要费节南一日不和赵塘子和离,她便要一日姓赵,她不至于痛恨这个生她养她的家,但她也确确实实不喜欢这样,想要逃离这里。

今天阿母带着小哥回外祖家探亲,她只需做顿饭就行,可是早上择菜时,却不见赵桓身影,又想起他前些日子也是这样子不辞而别,日暮而归,她便恼气冲天。

好在他今天早归,便吩咐他去择菜吧,待会做饭时让他打下手,顺便让他去打扫一下屋里。

可是她刚坐下读书没过多久,外面一阵躁动,她一出去,人又不见了。

她气得摔碎了一个碗,这一幕落在赵塘子的眼里,本来是往家走的步伐,拐了一个弯,他带着赵杞走进了另一条巷子,他拿出两个馕饼,一个给自己,一个给赵杞。

他不知道女儿生什么气,但是直觉告诉他,女人生气要躲远一点,白华可不像他的娇妻节南那般温婉,白华是逮着谁就对谁发脾气的。

等到赵塘子看到自家的烟囱出溜一抹直直的烟,他这才带着赵杞回家。

他和赵杞在客厅里面,听着赵白华一边做饭一边骂人,隔壁的赵李氏从窗户里探出个头来,边听边皱眉,越听越生气,转头就骂起她那不听话又懒馋的小儿子来。

今天中午她故意不给赵桓留饭,连带着剩菜剩饭也给她锁在橱柜里面。

她很生气,她要给这个不听话的哥哥一点颜色瞧瞧,她要展露出赵家未来家主的威风,她需要这个家对她言听计从!

虽然已经惩罚过赵桓了,她还需挑明赵桓犯了什么错,毕竟很多人犯了错都不知道自己错了,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她还需树立未来家主的威严!

她缓缓走到灶房,满腔的怒火却在看到吴磊消瘦的背影的那一刻消失殆尽,终归是自己的哥哥,她还是心疼的。

她把手摸向腰间,取出了一串钥匙,发出了钥匙相撞的声音,吴磊一听,浑身一颤,吃一半的饼卡在嗓子眼里,馕饼吸干了他的口水,糊在他的嗓子眼上,他翻着白眼,吞也不是吐也不行,心里慌得要死。

赵白华找到橱柜的钥匙,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一个馕饼,她面无表情地对背对着她“呜咽”的吴磊说道:“自己拿去热一热,吃完上山讨草,家里柴火不多。”

知道是赵白华来了,吴磊连忙将剩下的一小块馕饼塞进袖袋里面,擦了擦嘴,强忍着难受,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转身去接赵白华的馕饼,并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

赵白华眉头一皱,以为吴磊还在生气,哼了一声,走了。

吴磊赶忙转过身去抠出噎住自己的馕饼,可还没等抠出来,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就是赵白华的声音:“别让别人知道我给你吃的了。”

吴磊翻了个白眼,无语地哼了一声“嗯”。

他继续抠着,眼看快要成功了,又是一阵脚步声,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强忍着难受,转身恶狠狠地瞪向来人。

只见赵杞手里拿着一个小罐,他笑着说道:“二兄你看,是木鱼。”

吴磊:你有病吧!

此时的吴磊已经面色铁青,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一只手不断指着自己的脖子。

赵杞一下子就察觉到吴磊的不对劲,走到吴磊跟前,一巴掌拍在吴磊背上,那一瞬间,让吴磊感觉不如被噎死算了,因为那一巴掌把他扇出了灶房,他踉跄了几步,没站稳就趴在地上。

他丢人了,但丢得不多,还好他“口风”紧,没把嘴里的馕饼漏出去。

徐家来人了,来了一个年过四十的老管家,和六个壮汉,四个小丫鬟,管家被请进屋,而另外十个人就在外头,正好奇地看着这个趴在地上的男人。

注意看,这个趴在地上的男人不敢抬头,因为他已经注意到身前站着好几个人,他低下头,双手撑地,抬起身子,猛做了几个俯卧撑之后,潇洒起身,对着那十个人笑道:“我好练武,没吓到你们吧。”

开玩笑,上面是吴磊的幻想,事实上他不会做出这么沙雕的事情,他狠狠地咽下了馕饼,沉着冷静地站了起来,然后摆出了他演凌不疑时候的冷脸,说道:“我好与我三弟切磋武艺,不想三弟武功精进至此,没吓到你们吧。”

众人:???

赵杞:???

赵杞刚想张嘴反驳,吴磊转身,一个眼神瞪过去,赵杞噤了声。

这时,吴磊不想知道这些人来干什么的,他只想赶紧上山捡柴火去。

吴磊将赵杞拽出了灶房,走到榕树后,“下午你要和阿父干嘛去?”

赵杞摇摇头,“阿父找里阿叔吃酒去了,说放我半天生。”

吴磊满意地点点头,“行,你等会和我讨草去。”

“啊?”赵杞欲哭无泪,说好的半天生呢?


两个大男人手脚麻利地砍了两担柴火,刚砍下来的粗树枝还有很多水分,待到晒成干柴,就可以烧火了。

离太阳下山还早,于是两人坐在一株大榕树下休息着。

吴磊对于早上的事情心存疑惑,便不抱希望地问了一下赵杞,“你见过吗?像狐狸的女人,戴着柳叶银簪的女人。”

赵杞反问:“那不是狐娘吗?”

吴磊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赵杞会知道这种事,“什么狐娘?”

赵杞道:“就是会断良缘牵恶缘的红娘,只要烧上一封委托书,她们就会不远万里来到委托人的家里,然后帮委托人断姻缘,重新牵线。只不过,她们要一个引路人把她们带到委托人家里,只要找不到那个引路人,她们就到不了委托人的家里,也就不能断人姻缘。”

吴磊又问:“什么引路人?帮他们带路的人吗?”

“引路人就是和这段姻缘的男女主相识的人。听说是月老不喜狐娘拆散良人,所以施法用风沙迷住狐娘的眼睛,让她们找不到这对良人的家,这样她们就毁不了别人的姻缘了。不过狐娘就是狐娘,那骚狐狸们的脑子转得快,没过多久就想到破解的方法,真的是气人。”说到狐娘可恨之处,赵杞狠狠地啐了一口。

吴磊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这些事情啊?”

赵杞答道:“陶家村就有两个狐娘,她们五岁起就开始练习诡术,学到二十岁她们就可以出师,做狐娘是个来钱快的活,但是折寿,狐娘没有几个活过三十岁的。”

两人又聊了一些琐事,聊着聊着又聊到了赵白华,两人都不喜欢赵白华气势凌人的模样,但吴磊的教养不允许自己嘴女孩子,赵杞是个大老粗,他的嘴没有把门,一直说赵白华怎么不好,但就是骂一骂而已,都没有往心里去。

夕阳斜下,临近山峰,吴磊用麻绳捆好柴火,背上,往家里走去,边走边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错了错了,不走南面,要走东面,咱们今天搬家了,”

吴磊转头,一脸错愕地看着赵杞,“不是吧?你怎么知道的?”

“木鱼啊!徐家送来的啊!”

吴磊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关于木鱼的记忆点,澧县的人建房子前会在要动土的地方供一个土地公,碑上写有“福土”二字,碑前供有一只巴掌大小木刻成的鲤鱼,木鱼旁边摆有三牲、三果和茶酒,这就是佑主供神土地老爷。

待到房子建成,石碑会被请进屋内,石碑前只放木鱼和香炉,若是遇到乔迁,像赵塘子家这次搬进来,则要将木鱼请出,置于坛子之中,送到赵塘子旧家,再由赵塘子送过来。

按老人的说法是因为鲤鱼能传书,若没有鲤鱼作为两位土地老爷的信使,乔迁过程中,会发生横祸。

赵杞和吴磊两人一前一后,走回了徐家所送的院子。

徐家送的院子很大,是一间极其对称的屋子,大门朝北,一进大门便是一个天井,天井两侧是两间长方形的屋子,左侧是灶房,右侧是客房。天井再往前,便是客厅,客厅两侧是卧室,客厅有楼梯,可上二楼,二楼有四间卧室,与一楼的客房灶房卧室相对应,而客厅对上来的地方,则是空空如也,没有砌墙,只用栏杆围住,然后盖了个顶。

赵杞新奇地看着这徐家送来的院子,惊讶得神神叨叨的。

“哇!这屋子可真大啊!”

“哇!这木头可真硬啊!”

“哇!这盆花可真香啊!”

赵白华嫌弃地看着词穷的傻大个赵杞,翻了个白眼,这一幕刚好落在吴磊眼里,她自己也发觉了,无奈地笑了。

今天本该是乔迁的大喜日子,但是,不知为何,忧愁压在了他们三兄妹的头上,他们三个人坐在客厅,面面相觑。

赵白华坐在主位上,正色道:“徐家送来四个婢女,我退回了两个,留下的那两个,脸圆的叫秋香,瘦小的叫秋菊,秋菊正在做饭,秋香去里阿叔那找阿父了,剩下我们三个,也该谈谈,这乔迁宴的事了。”


赵白华眉头紧皱,叹了口气,而后说道:“我们家已经三代未迁家,大母年少时曾迁过一次,那便是迁在了我们今日的旧家,大母如今还有两三挚友在世,明日便要上门拜帖,请她们过来参加乔迁宴。乔迁宴诸多事宜,两位兄长先请吃饭,吃完去请诸位伯叔公过来商量乔迁宴的事宜。而我,得回房写帖,明日才能让你们拜帖大母的挚友们。”

得了,又得干苦力了,吴磊和赵杞吃完晚饭后立即去找赵白华话里的伯叔公们。

在赵家村里有个大功德堂,堂里由七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看管着,凡喜丧大事,但可找他们相商,一是功德堂内有办酒席要用的桌椅,二是老人更懂这些流程,可以指导后生。

徐家送来的聘礼十分丰厚,以赵塘子家那小破地方,放不下徐家那么多的聘礼,故而徐家又加多一道礼,送了间院子。

跑断了双腿,吴磊和赵杞终于在七位老人家睡下之前向他们说明了来意,并请他们在次日清晨先来赵塘子新屋这边议事。

吴磊像昨晚一样偷溜出家门,来到了赵拾生的库房里搬盐。

吴磊和赵尧司说起来徐家赠了间新屋的事情,经验老道的赵尧司一听就知道吴磊家会很忙,心善勤劳如他,立马就提出要帮忙。

“正巧我家去年办乔迁宴,我当时也是揽了不少活,你也是知道的,我二叔公坐镇大功德堂,去年他教了我好多关于乔迁宴的事情,所以我办事你放心。”

看着这么仗义的赵尧司,吴磊又想起了两人儿时的事情,当时吴磊守着几只大鹅,他打了个盹,大鹅不见了一只,他告诉了赵尧司,赵尧司帮着他一起找了很久,直到太阳下山都没有找到,虽然后来找到了,但赵尧司也因为太晚回家而被他阿父打得很惨。

而诸如此类事情,在他们相识的这十几年里,发生的并不少。

“好兄弟!我信你!”

吴磊笑着应承了赵尧司的好意。

次日第一声鸡鸣响起,赵白华摇醒了睡梦中的吴磊,“你会不会杀鸡?”

吴磊眉头紧皱,看着屋里窗外一片乌漆麻黑,他连赵白华的脸都看不清,只能凭着声音认出这个把自己从被窝里挖起来的人是赵白华,就这样的时间,赵白华大抵是疯了才会在这个点把他抓起来问他会不会杀鸡。

“我不会我不会,你问别人吧。”吴磊昨晚刚搬完了六袋盐,浑身腰酸背痛不说,还因为晚睡早起,整个人昏昏沉沉,动一动头都觉得脑浆在晃,那个头是又疼又晕。

“那你去田里挖些菜回来,要快点。”

“什么!现在吗?”

赵白华说:“对,就现在,赶紧去吧!”

吴磊被子一盖,隔着被子喊着:“赵白华你疯了吗?你这么不满我吗?”

“他这是要上天吗?敢这么和你说话。”

彼时,一晚上没见影的赵塘子听到两人的对话,边说边快步走进吴磊房间,一把翻开吴磊被子,一脚将吴磊踹下了床。

赵塘子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你最好现在就动身,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动身。”

那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了吴磊左侧腰上,一阵眩晕感自后脑勺那处升起,吴磊感觉自己晕死过去了,对外界半点感知都没有,只能听得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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