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偏僻的层山峻岭中,有一处山顶位于山天连接之地,绵延之气穿越雾霭,名叫层云山顶,山顶用法术结起的金黄色仙障罩起,一股隐约不易察觉的龙气在山尖处微微涌动。
山顶坐落着好几间翠绿的竹屋,屋子前的石子路旁,宽大的莲池里,三四朵盛开了数万年不朽的莲花在池里摇曳着舞姿。
突然间,几只喜鹊匆匆而来,叽叽喳喳地盘旋在屋檐下,好不快活。
躺在床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一头白中夹带着灰色的长发,随窗外吹进的风,发尾垂落在床榻下,微卷的睫毛丝丝颤抖着。
梦中,那个穿着凤纹白衣的女子,秀丽肌白,笑颜如花,赤着脚奔跑在飘零起舞的大雪里。
可下一刻,雪骤然停歇,那女子也不见了。
男人眉宇紧紧蹙起,唇色变得有些苍白,喃喃自语。
“妖歌,别走…”猛然间,睁开双眼。
当东面的朝阳未露出头,天色蒙蒙亮时,君漓便一如既往地起身,穿起白色长袍,顺手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柄长剑。
剑柄上挂着似盘龙形状般的玉,而在玉的中间,一颗微微隆起的龙眼正闪着金黄色的光芒。
听着门外屋檐下的喜鹊叫声,君漓温柔似水的眼神里泛起一丝波澜。
“离开天宫这么久,第一次听屋檐下的喜鹊叫的这般厉害,想必是龙族有了天大的喜事。”
他打开门,向竹林那片空旷之地走去。
“唰!”
挥起长剑,霎时间,风叶四起,一头灰的已发白的长发胡乱的飘散在空中…
不知怎的,今天的剑法样式如此诡异,令人难以琢磨。
天宫
圆轩阁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一个穿着青衣的侍女脚步匆忙而不规矩,忘记禀告便推门而入。
“主君!”
阁中的男人放下书卷,脸色微怒。
“放肆!如此不知礼仪,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奴婢该死,请主君饶命!”
青衣侍女意识到自己的失举,急忙跪地认错。
男人抬起头,额羽间垂落些许碎发,充满英气的褐色瞳仁被一双厉眼所包裹,黑色的长发被粗簪别在后脑,长长的飘落下来,举止姿态尽显高贵之风。
“罢了,行事如此匆忙,有何事禀报?”君回站起身,穿上颈带绣有龙纹的黑色宽袍。
侍女忽然间喜笑颜开:“主君,天大的喜事啊!”
“哦?有喜事本君怎会不知?说来听听。”君回好奇道。
“主君当然不知,这喜可是刚从圆曦阁传来的!”
圆曦阁不是妖歌的寝殿么?
君回目光盯住青衣侍女:“快说!”
青衣侍女笑着掩面:“主君,君后请您移驾圆曦阁,亲自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好,本君这就去,快给本君备辇。”
“是是是。”青衣侍女转身退去。
君回思量道:“慢着!不必备辇了,走着去快些!”
“是!”
自打大婚之后,天宫里再无大喜大忧之事!如今看侍女如此兴奋,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才会高兴的在首领面前失了礼。
君回踏着长靴,慢跑着向圆曦阁过去。
圆曦阁
榻上的人儿面容宛若仙子般亭亭玉立,尽显喜色。
“君后,您的面色愈发红润了!可是这大喜的缘故?”几个侍女半蹲在榻前打趣着。
“你们啊,平日里定是做活不够多,才有这闲心来打我的趣。”妖歌宠溺地点着侍女的额头。
“可去通报主君了?”
“回君后,主君对您可疼爱的紧,肯定听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妖歌!”外面传来一声叫喊。
侍女纷纷掩笑:“看,说着呢,这就来了!”
“你们快摆驾,免得惹主君烦恼,在我这处寻顽皮,主君看见可是不愿意的。”
“是是是!” 侍女纷纷站起排成一列,整齐地跪在地上。
“恭迎主君,贺喜主君!”
君回大步进门,看榻上的美人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乌发柔软垂在胸前,一脸娇羞地望着自己。
他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妖歌的手:“可是有喜事要与我说?”说话温柔似水。
妖歌抿嘴害羞起来:“唤你来,当然有喜。”
妖歌垂下眼眸,手不自觉地从君回手中抽出,放在小腹上。
君回知晓妖歌元身乃是凤凰后裔雪凰,身体寒若冰霜,孕育之处宛如极寒之地,繁衍生息的机会全凭机缘。
君回眼神下落,试探地问道:“可是…”
妖歌眼里闪着喜悦的泪花,娇羞地点点头:“正是…”
一时间,君回喜从心头来,开心的慌乱无措,那种滋味可比坐在主位还要高兴,鼻子一酸,竟有些喜极而泣:
“妖歌,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刻有多久,我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晓,此刻我到底有多高兴。”
“来人,传本君令,龙族朝喝九天同喜。”
妖歌忙阻拦道:“主君,切勿操之过急,我才刚孕两月有余,况且一介后宫女辈怎可用这等礼仪?这可是在主君登位之时才有的…”
“无妨,自你我大婚后,龙族上下没什么喜事,这等喜事我怎么一人独享欢乐,让龙族上下一起热闹热闹,也好让他们松懈松懈,解解乏。”
“谢主…”妖歌起身,君回急忙摁住她。
“你有孕在身,日后不必再向我行礼,此前一直嘱咐你,你都只顾着礼仪体面,如今你可得答应我,日后你想做的所有事交给侍女就好,不必亲力亲为,也不许行礼。”
说着宠溺地摸了摸妖歌的头,一旁的侍女投来羡慕又好奇的眼光,妖歌害羞地涨红了脸:“侍女在呢…”
君回回身望去,后知后觉地笑了笑。
“对了!”他突然想起一个人:“大将军已经因病辞官隐世三万年有余,一直不得其所居,正好借此机会派人去寻寻。”
“主君,您可知他在何处?”
君他眼色突然暗淡:“他不辞而别,仅留下一封信件,说不要派人去寻他,这三万年来我也不曾去叨扰,可现在却是不同了。”
回身望向妖歌:“他不仅是龙族的将军,更是本君同胞哥哥,如今你有了喜,孩子降生便得叫他一声叔叔,况且幽族和妖界暗流涌动,如今形势不同以往乐观,龙族不能没有他,他也该回来了。”
…
三日后,朝臣群喝,九天同喜,红绸彩带漫天飞扬,围绕在阁屋前的彩鸟纷纷向妖歌道喜着,殿中宾客络绎不绝。
此时妖界界主茯妃与幽族冥王副将鬼大人纷纷到殿前来贺喜。
鬼大人身披墨色鬼野雾衣,一身煞气。
“恭贺主君与君后喜得贵子。”
妖歌不悦地蹙起眉头,鬼大人身上的煞气令她甚感不适。
君回察觉后,客气回道:“鬼大人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而来,本君甚欣慰,请您入座吧。”
鬼大人揖手,甩起雾衣,在茯妃对面席中入座。
妖歌微微侧身在君回耳边低语:“这鬼大人一袭黑衣,满脸煞气,是来贺喜的,还是来贺悲的?还有那妖界界主,一身白衣,不言不语,莫不是他们二人串通好了,来这唱黑白脸,诚心给我难堪?”
君回搂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你若不愿意,一会儿我给他们回个礼,打发他们走就是。”
“嗯…”妖歌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君回喝尽杯中酒:“只是可惜了,我派人寻大哥寻了三日,但四处都寻不见,这杯喜酒他怕是吃不上了。”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若有所思。
自他大婚后,君漓都会有意避开他和妖歌,最后索性辞官在凡间隐居了起来。
他总觉得兄长心里装着什么事,隐疾恐怕不是他隐居的真正原因…
算了,他想回来必会回来,不想回来,便随他去吧。
妖歌眼里惊喜道:“主君,您看是谁来了!”
殿前走来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拐着竹棍拱手作揖。
“竹仙老者恭贺主君与君后。”
“叔叔不必多礼,快入席吧!”
待各位宾客入席后,君回举起酒杯,携着妖歌缓缓走下阶梯,向各位回礼。
“各位贵宾,今天是继本君和君后大喜后,第一次这般热闹,本君敬在座各位一杯。”
“愿主君与君后身体康健,愿龙族得祖庇佑,世代昌盛。”在座的贵客恭敬地说着贺词。
君回回之一笑:“请!”
“请!”
宴席过后,君回携着妖歌回了圆曦阁歇息。
大殿门口,茯妃眼神东张西望,心不在焉,似是寻找着什么人。
鬼大人不怀好意地走到他后面,语气略带深意:“妖界界主茯妃,久闻大名,一介女辈风姿卓然,本大人真是欣赏。”
茯妃余光扫了他一眼,厌恶地皱了皱眉:这等煞神,可切莫与本界主染上联系。
见她不言,鬼大人又靠近了几分:“界主东张西望,心神不宁,今天来赴宴,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其他人不知,他鬼大人可是消息小灵通,这茯妃暗恋龙族将军君漓可是非一朝一夕了!
好不容易今天来这里,见不到君漓一面,回去会气的发狂吧。
茯妃眼神十分风情般看着他,随后讥讽一笑:“鬼大人这酒莫非喝的太多?都开始胡言乱语了,本界主只是瞧这龙宫景象十分宜人,才驻足一会儿欣赏欣赏,若是鬼大人醉了酒,便在这站着吹吹风醒醒酒吧!”
说罢厌弃地拂了拂袖离去了。
鬼大人对着她已经远去的背影不屑地自言自语道着。
“即使你再刚烈,终有一天会是本大人的座下臣。”
……
夜晚来临,几颗星星懒洋洋地挂在天上,一会儿亮起,一会儿暗下去。
刚回来的枯竹见着君漓躺在竹屋顶上,一副慵懒姿态喝着酒,而屋檐上,却歪歪倒倒放满了瓶瓶罐罐。
“我酿的酒怕是叫你都喝完了。”
君漓醉意上头:“这酒喝的再多,喝上去也没有九重天的酒令人回味无穷。”不知是喝的太多的缘故,声音有些嘶哑。
枯竹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要在老夫这躲多久啊?”
君漓失落的俊脸上被月光撒下一抹明亮,脸色惨白而憔悴。
枯竹大惊:“阿漓,你的头发…你…”
君漓瞥了一眼垂落在檐下的白发:“叔叔不必大惊小怪,早晚都会有这一天,只不过来的比预想的要早。”言语里皆是讽刺。
枯竹蹙起眉,他是说的自己的头发?还是君后妖歌有孕之事?
这孩子自打他们大婚后,便隐居在他这里,终日要么在竹林练剑,要么躺在屋檐上喝酒,每日见他都是满面愁容,醉意缠身。
枯竹是他们父亲的义弟,别人不知他的心思,自己岂能不知?
他之所以熬白了发,完全是因为那个已嫁作人妇的心上人。
再这么喝下去,不但解不了相思愁,还入了相思苦,他迟迟陷入回忆无法自拔,真怕他以后会走火入魔,心甘情愿一辈子蹉跎岁月,在这深山野林里浑浑噩噩地度过一世。
“唉,造的什么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