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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阿尤是超人

李持的鱼飞了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阿尤是我的一切,是我生命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因为有了她的陪伴,我的童年才算温暖,在我心中她的妈妈般的存在,就像是上帝派来的天使,给了我光明与温暖。

主角:阿尤,我   更新:2023-02-08 21: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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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阿尤,我的其他类型小说《我的阿尤是超人》,由网络作家“李持的鱼飞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阿尤是我的一切,是我生命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因为有了她的陪伴,我的童年才算温暖,在我心中她的妈妈般的存在,就像是上帝派来的天使,给了我光明与温暖。

《我的阿尤是超人》精彩片段

如果天神会惩罚为恶的人,是不是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明亮如初。

当黑暗袭来的岁月,天边便失去光泽,心中自是再无半丝光亮可言。

暗色的夜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心中环绕,不知是谁的声音,只是叫得让人心惊,慌张。我渴望去寻找心底的那个声音,但是却不知从何处开始,那些虚渺的东西,始终让人抓不着痕迹,就像是存在的另一个世界,始终被锁在门外。

声音回响着,断断续续,寂静的深夜之中,显得那样清晰,惊悚。躲在房间里的我却是那样清醒,那样不知所措。不知何处才能护住身体,以至于看着幽暗的床底,都觉得那个声音正潜在里面,龇牙咧嘴的窥探着我。身上开始冒出一颗颗冷汗,虽是受过教育的人,但是总也逃不了中国人的封建影响,对于鬼怪之说,虽是嘴上不信,但是心里却是怕得真实。我蜷缩在墙角,瞧着床底那片暗色的区域,像是对峙着敌军一样,心中没有一丝自信,多求的便是他能放过我,对我仁慈。

声音越来越大,汗珠也越来越急,脑袋不知为何变得昏昏沉沉,我的意志再也坚持不住自身的防御力,一个点头,整个人便倒了下去,砸得地板一声巨响。

我不知是不是身体给自己出的战术,我躺下后仍觉得意识清醒,只是身体各肢失了力气,动弹不得。

我心中还在暗暗害怕床底那团声音会趁着我昏倒,便慢慢爬出来,对我施以恶行。但令人庆幸的是心中的那个声音因为我的昏倒,便再也没有响起,四周总算是一片清静。顾不得太多,倦意袭来,纵使是躺在地上,人也昏沉入睡,太久没有睡一个好觉,太久没有一片静然。

我心中松了大大一口气,忽的,手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整个人随即惊醒,我不知是什么,冰冷的东西没有面孔,温暖的东西向来千姿百态。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它是什么,为什么会缠着我,它是不是要将我杀死,我的内心早已是一片混乱,我的手触着那团冰冷的东西,它渐渐的往我身体上面爬,爬过的地方都留下蚀骨的寒冷。渐渐的,它凑到我的耳边,对我吹起阵阵冷冰的气息,它在笑,我听见了,和之前的声音一模一样。它似看出我的内心,嘴角更是勾出一条弧线,一条诡异的弧线。

它对着我的耳朵说话,此时我的耳朵早已被他冷得没了知觉,但是那段声音,像是说给心里的,没了耳朵,却字字句句都听得真切。

“天上的神啊,你看得见吗,看得见我悲惨的生活吗?如果你看得见请给我最宽广的心态去包容所有的事,给我最幸福的家庭,给我最爱的人。”

我蓦的睁开眼,狂风将窗吹开,身体冻得冰凉,额头浮着盈盈汗珠,有些发烫。我昏昏沉沉站了起来,将窗锁死。

我蜷缩着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全身,双眼紧闭,脑海之中又是一片寂静的黑,耳边再次响起了那段话“天上的神啊,你看得见吗,看得见我悲惨的生活吗?..........”

风越来越大,吹弯了树,吹醒了许多人的梦,而我还是这么真切虚伪的活着。


次日醒来,额上已退了热,脑袋却有些昏沉。阿尤将我从床上拖下,边拖边在我的身边骂道“你真懒,说好了自己起床,不让人催,现在又要人来喊你,快起来,再不起来就迟到了。”

讲个真话,我不喜欢赖床,但是实在离不开它。具体什么原因,我不愿去细想,说到底是不想承认自己的惰性。阿尤每次来叫我都会是她早晨最为艰难的事,比她学认字都艰难。虽然最终我还是会起身,但是阿尤也急出了一身的汗。

车已在门外候了一些时候了,只有我是最后一个去的,我为此没有感到一丝羞耻,车上的那些孩子望着我,脸上写满了哀怨,我将头转向窗外,一切仿佛与自己无关。

坐在我旁边的是我的固定伙伴长乐,据说是他父母希望他时常欢乐取得名。他不爱管闲事,坐上车的那一刻,便瞧见他眼睛闭着,大概就在睡觉。他一直坐在我旁边,无论是在校车还是教室他都一直伴在我的身侧,但他不常与我说话。四舍五入来说也算是我的朋友。

四月了,是好的季节,希望的开始,春天的生机显得最为勃勃的时刻。一掠而过的青草,绿叶,鲜花,以及让人有些燥热的阳光,无一不给人以春的美好。我缓缓的闭上双眼,大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心中顿时觉着轻了不少,想来这是春天净化环境的时候,也顺便将我的心灵也洁净了。

父亲总说我的心重,总不明白是何缘由,我也经常会觉得疑惑,我没有理由让自己的心附着千万担,但是魔鬼总不放过孩子,总会让他一遍一遍相信世界隐藏的坏。有时我的心会问自己“你为什么应该阳光积极呢?”此时我能说出好些理由,因为父母安康,饿有食,冷有衣..............但纵使道理如书本厚,读起来易,记于心却难。

我慢慢的睁开眼,阳光透着眼皮,红红的,睁开眼,渐渐又变得金黄一片。

长乐醒了,正睁着双眼,呆呆的看着车顶。我望了望他,说道“你终于醒了。”他没有回望我,呆呆的说道“你终于来了,又是最后一名”。

我这人有一绝好的性格,或是我自认为的,就是自然的避去那有些恶意的话,我没有回长乐,他也没有再讲,只是双眼空洞的看着车顶。过了一会儿,他的嘴巴动了动,在阳光的照耀下,连那几根很短的胡子都发出金属般的光泽。

我与阿尤商量了,今日是我最后一次乘车去学校了,以后便走路上学,我喜欢走路上学,路途中便可看遍身边风景,人心也畅快。

车到站了,我下车了。

我是初一转学来的,来的那一天便是了无生气的模样。我小学毕业,因为母亲爱子心切的缘故,便托人将我弄进了全县最好的一所中学,那时候不似现在严格,只需花点钱,找个关系便可去那些好的学校就读。我也因为在那所所谓的学校读书,母亲也在一群孩子初中辍学的妈妈们面前得以高看一眼。而我心中明白,这并不是我自身优秀的原因,全是母亲花了钱,走了后门才得来的殊荣,但是母亲不会同他们讲,我也不会讲。

因为是后面才进的学校所以被分到了最后面的班,那时候,除了尖子班,剩下的班级都是按照入校时间来区别,分班。以至于我成了最后的一个班级的最后一名,尾排边角的一个。我就在那个角落里做着数不完的试卷。看着数不完的红叉。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精力被时间,老师捆得死死的。稍有些喘息的时间被老师瞧见了,便会细数中考的重要………

我们都在这里面挣扎,等待哪一天登上彼岸,挥斥方遒。

时间在指缝里面流穿得漫长又迅速,我们都习惯了这种环境,当苦成习惯,一切都是日常,又是那么理所当然。生活似梦一般,经历过的事却总也觉得没有过一样。

直到放元旦的那一刻我们才意识到放假,但是看着发下来的数十张试卷,心中却弥漫一股苦涩,不知是想放假还是被这试卷吓得有些呆傻。

听说放假,下午的时光都是让人愉悦的,整个教室也是充满生气,一扫之前的暗色阴郁,大家脸上都挂着笑,作业也不做了,都想着留着回家,再好好学习。教室再不像之前一样静默,开始的欢笑齐声传到那些老师的耳朵里,想着元旦,也不会说些什么,其实他们也是累着了,每天起得比我们早,睡得比我们晚,还得教课,备课,着实辛苦。听着我们内心的雀跃,他们的脸上也是挂着笑的。

要说什么东西最让人开心,便是最接近成功的那一刻,无二了。最后一节课是最熬人的,心思早就飘到别处,没有别的心思再去听别的课。老师也是看出我们飘飘然,也不讲什么了,只是将我们之前的错题大略说一下。

下课铃声响了,老师没有拖堂,同学们一股脑冲了出去,而我慢慢吞吞的收拾着行李,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涌向门口,堵得多数人都滞留在门口,进退两难。

很久我便推算到,今天归我值日,所以这冲出校门的喜悦自然也是少了一半,但还是有些欢喜在心中浅浅涌动着。我慢吞吞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与我一起的是我的同桌何阳,值日表就是按照座位来划分的,星期几做什么早已写明。对于这个我还是认得,这拼的不是成绩的好坏,而是时运。

我将东西收拾好,便将书包扔到了窗台上,窗台的另一边就是走廊,何阳正拎着拖把走过来,湿漉漉的,水滴跟了何阳一路,湿了一走廊。我拿起扫把,一个人在教室扫着,室内立刻扬起灰尘,我弯腰在这层朦胧的尘埃之中,努力的收集这粒粒尘土。何阳在外面,左手拿着拖把,右手撑在走廊另一边的墙上,整个人显得慵懒,悠闲。我们分得清楚,一个人扫地,另一人就得拖地,总得选一样,各有各的难,各有各的好。

何阳拿着拖把进门的时候,教室里还是一片尘土,他用手在鼻子处扇了扇,露出有些嫌恶的表情,我不说话,瞧了他一眼,他便冲进了灰尘之中,开始拖地。我的工作完成了,轮到我倚在墙上赖着,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将布满灰尘的地方搽拭干净,似这尘土是最为宝贵的东西,一点都不能留在这美好人间。

我与他是同桌,是性格缘由,我不喜与人亲近,相较挚友二字,我更加倾心以待的是君子之交淡若水。

何阳慢慢直起身子,伸展了一下腰骨,他瞧了我一眼,便又弯下腰去。我将视线移去别处,看着校园里离散的差不多的人群,稀稀拉拉的在宽阔的路上走着。青色的落叶被风吹落,吹到人群的脚下,慢慢的在水泥地上划出留念的声音。

“快进来”

我被何阳这一大声,吓得一个激灵,赶忙跑进去,问道:“怎么了。”

何阳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保持着拖地的姿势,弯着腰双手紧紧的抓住拖把的把手,努力的将拖把伸到教室的另外一头。瞧着他的囧样,我不禁觉着好笑,“你怎么了。”

“我腰闪了,快来帮我”

“我怎么帮你”

“把我的腰抓住,拖把拿走”

我有些无措,不知怎么是好,手放在何处,一时之间,总觉会将他弄疼。

“你快点,愣着干嘛。”

我最不喜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可此时除了我也没旁人。我小心翼翼的用手环住他的腰,他将身体上的重力都倚在我身上,手也顺势将拖把扔在地上,我慢慢的用力,将他整个人慢慢拉直。他整个人慢慢站起来,一个不注意,发出一声惨叫,我连忙停了动作,问道“怎么了。”

“没事,你把我扶到边上,我靠着墙,自己调整一会就好了。”

我只好将他扶到墙边,又看了看教室里面拖了一半的地,额上的汗水还未干,就又进去,拿起拖把,重重的在地上拖了起来。

下午五点半放学,原本半个小时就可完成的值日,因为出了何阳这个事弄得六点半才干完。除了替他拖地,还得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出校门,送他上车。看着他坐在车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向我致谢说再见,我才意识到路灯已经照耀在微黑色的街头,照着一条条斑驳的路。我踏在路上,一点一点的影子愈来愈重,天也越来越暗。

等到回家的时候,阿尤在门口候着我,她见我回得这样晚,有些气愤,说道:“你去哪里玩得这么晚,还知道回来。”我没有理她说的话,只是淡淡回“今天值日,同学腰闪了,做多了些,自然耗了时间。”话毕,我便背着书包进去了,阿尤跟在我的身后,双手从我的背上抢走书包,背在自己身上,嘴里还喃喃道“小孩,哪里来的腰。”

我很怕阿尤,怕她对我太好,怕我经受不住她对我好的诱惑,成长为一个废物,也怕自己太依赖她。她是我后父的母亲。我从小便是跟着她长大,在她的身边从未受到什么委屈,说是血缘亲生,便是将我和她隔开了些。

吃饭的时候,阿尤笑着从厨房端出一大锅鸡汤,用紫色磨砂的罐子装着,我赶紧找了块布铺在桌上,害怕她烫到,催着她把瓦罐放下。

阿尤朝我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窄窄的缝,她挽起袖子,将我面前的碗拿走,一下又一下的从罐子里捞出最好,最为精华的东西,盛进我的碗里,嘴里不停说道“这鸡我炖了一天,多喝汤多吃肉,有营养。”瞧着眼前满满当当的一碗,我心中便已有种饱了的感觉,自然是没有胃口和信心喝完,阿尤看着我的模样,严严正正的说道“喝完。”静思了几秒,又柔声说道“实在吃不下就把汤喝完,营养全在汤里。”

放假的第一天,整个人赖在床上,也是难得的享受,阿尤没有来吵我,但是我自己也自觉的起来了,虽然是假日,但是心里的那十几张试卷犹如大山一般,重重的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实在难安。我起来的时候,阿尤在院子里面浇花,那时候花枝抽芽,有的已开了,风徐徐的从铁窗吹进来,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心似被滋养的花朵,顿时也美丽起来。

一整日的时间,我呆在房间之中,除了吃饭时间出去,别的时间,全在自己房间与试卷战斗着,不觉已到了黄昏,卧室的光渐渐淡下来,而我,仿佛习惯一般,并没有察觉到。反倒是阿尤打开房门唤我出去吃饭的时候,屋外的光扑进我的房间,形成格外明显的明暗,这时我才发觉,原来今日已到了末尾,奈何我还没觉着怎么度过,假期又少了一天。阿尤慢慢的将我房间的灯打开,看着我有些狼狈的样子,笑道“今天背了一天书,累了吧,准备吃饭了。”我缓缓站起身,满脑子都是工程式,有些迷昏的随着阿尤出去用饭了。

“一会儿,我们出去转转,让眼睛休息一下?”

阿尤问我,我点了点头,满嘴的饭菜,实在难以张口,阿尤笑了笑,开心的用着她的饭,席间,还不忘往我碗里送菜。

天已是深黑,今日是好的天气,星星也比往常多了些,但在寂寥的空中任然显得十分珍贵。外面多得是出来散步消食的人,我与阿尤走在街道上看着车水马龙,从我们身边匆匆而过,彼此都没有说话,她挽着我的手臂,就这样静静的走着,没有目的地,但人确实自在悠闲。

我们沿着家门口的街道,一直向下走,下面也是与家门口差不多的地方,距离不远,每个四方房子旁边都有一条条小巷通向街道大路。

这是我上下学的必经之路。每天出门时,因为时间太早,大路上除了车辆,少有人在,我可以一路自在而行。下学回家的时候,路上已早早亮起街灯,借着街灯回家,人也不算独孤寂寞。所以这条路也可称为通向我知识文化的道路。

阿尤不常问我学业的事,她没有上过学,她儿子上了学,得了好处,当了官,所以她日常便会让我多读书,每次见我面相苦楚,便觉得是背书累了,还会劝我不要慌,慢慢来。每次我都不知以何话回她,心中又怕辜负她的希望,只得微微一笑回应。

“在学校好吗?最近作业是不是很多?”阿尤问我

我摇摇头“还好。”

“做作业不要一味往死了做,做做便让自己放松一下,不然铁人也受不住。”

“嗯”

“在那里面跟不跟得上?”

“还行”

“怎么都是还行,就不能给我一个准话。”

我顿了顿,并非我不愿给阿尤一句准话,只是我自己都还在探索的阶段,学习不算好,同学关系也不算好,有的只是熟脸罢了,除了还行,我实在找不出什么形容程度的的话,来形容我的所有。

我止了步子,拉着阿尤的手,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非常戏剧化的对阿尤说道“很好”。

阿尤瞧着我的做作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我知道什么能让她快乐,所以我愿意做这些,哪怕自己心中全然是问号。但没关系,日子会告诉我,以后的阿尤也不会埋怨我现在的言之凿凿。

阿尤一边笑一边开心说道“好好好。”我也笑笑,拉着阿尤邮箱前面的街道走去。

天越来越晚,微微的寒意开始袭来,阿尤挽着我的手也渐渐有些冰冷,我们开始往回走,来得时候不觉得,走着走着便走了好远,等到回去的时候,抬头一看,家早已变得隐约。阿尤倒是不慌,慢慢的走着,看见路上别人遗在那里矿泉水瓶,阿尤开心的用脚将它踩瘪,然后拿在手里,每次我就会阻止她,那时候她就会像护宝贝一样护住,说道“能卖点钱。”她总会插混打过去。久了,我习惯了,便不再说。看着阿尤手上拿着好几个塑料瓶,全都被她踩得瘪瘪的,她脸上挂着笑,我的脸上也瞧着她挂着笑。


假日总也匆匆,我还在与试卷对峙之中,阿尤喊我吃晚饭了,她瞧着我还埋头苦做,便说“明天就要上学了,你还在忙什么,赶紧来吃饭吧。”我本觉着还有时间,但听了阿尤的话,心中不免一紧,明日就要上学了?瞧着眼前大部分空白的试卷,脑子顿时一场乱战。阿尤见我不动,便走到我的侧边,柔声说“吃了饭再做。”我抬头望着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微微的点了点头。阿尤见我这大人模样,不禁失笑,她双手捏住我的双肩,笑嘻嘻的说“去吃饭了。”

我缓缓的起身,心中想着“今夜又是不眠夜”,便又沉了许多。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去了学校,想着可以多些时间将剩下的试卷瞎写做完,也不至于空着,到时候挨批,毕竟老师更加强调态度,培养能力。不做是态度,做错是能力,而我们现在就是培养能力。

我以为我是第一个去的人,结果却发现班上的人早早就到了,在就在那里互相交换试卷抄着。见此,我心中不由得大喜,幸而不是只有我一人如此狼狈,我的身后是一大片于我相同境遇的人。顾不得太多,我也加入了他们,过了一会儿何阳来了,也将我的试卷借过去了,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试卷下发下来的时候,老师在教室发了好一通脾气,大概是我们一模一样的答案惹得他不快,错误答案一模一样。我们所有的人安安静静的在教室低着头,受着台上老师的教育,沐浴着他们的口水,呵护着我们茁壮成长。

那一天,老师罚我们全班每人写一千字的检讨,并在台上再次的说明考试对于我们人生的重要性。

那天我迈着轻松的步子回家,对于老师的责骂我是不怕的,他没有指明我,他指的是全班的人,虽我是其中一个,但好赖有盟友。

阿尤又站在门口等着我,我远远便望见了她,她勾着腰,倚在墙上。眼神时不时飘向远处。等她看到我时,脸上便献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慢慢走向她,她的笑容便更加明朗。

“快进去洗手,吃饭”她笑着接过我的书包。

我低头走了进去,情绪不高,虽说我可以将老师的训责抛诸脑后,但是那一千字的检讨还是要在我的心上。作文也才几百字,检讨写上一千字,对于我还是有些难办,更何况,我知道错,但全然不知错在何处,我身边的那群人不都是这样吗?谁的青春没有抄过作业,这样一想,顿时觉得老师有点小题大作了,不免心中怨恨。

吃饭时,阿尤看了我一眼。说道“今天挨批了吧,那天看你还在赶作业,就知道你做不完。”

我抬头看了看阿尤,“那样多,我怎么做,换你你也写不完。”

“我是没机会上学,我要是有机会读书,比你爸爸不会差。”

“吹牛”

阿尤笑了笑

说起父亲,他与母亲调到其他地方已好久了,虽已习惯,但在提及之时,还是会有些想念。

阿尤清理饭桌的时候,我就坐在客厅,借着光,思考着那一千字的检讨怎么写,思来想去,空白如雪的纸上,只写了三个字—检讨书。

阿尤忙完了,走过来,看着我一脸糊涂的模样。说道“慢慢来。”这是她经常对我说的话,但是如何慢,她却没讲,慢了,老师们的嘴里就要骂了,那时便不是教育全班,而是直指我一人。想到这,我便觉着可怕。遂快了起来。我藏好检讨书,害怕阿尤看见,她还指望我光耀门眉,如今却在写检讨书,她看到想必会气昏了过去。我拿起纸笔,连忙跑进了房间,阿尤也追了进来,说道“你房间的灯坏了,出来写作业,免得把眼睛熬坏了。”我攥紧手上的检讨书,看了看这不争气的灯,又怏怏的走了出去。我将检讨书藏在口袋,什么也不管,想着明日起早一点回学校在再写,免得阿尤看见,让自己丢脸也让她生气。

我赖散的躺在椅子上,阿尤从厨房出来见了说道“你不做作业了。”

“没有作业”

“那你也得看书啊”

“今天看了一天了”

“休息休息也行。”

“嗯”

阿尤去洗衣服了,我还坐在椅子上,她不让我帮她,我也习惯了这种理所应当的付出。我慵懒的半躺在椅子上,看着阿尤从房间进进出出,手上拿的衣服越来越多。整个人的背也越来越弯。

阿尤为什么不抱怨,这么辛苦,若是换了我早就嚷起来了。但是她没有,她一味地抱着手上一堆衣物,床单,慢慢走着,走到水龙头旁边,然后一把将衣服丢进盆里。我起身走到阿尤旁边,看着她用手在衣服上面撒些肥皂粉,然后用手使劲揉搓。她看见我来了,立马说道“你进去休息,我马上就弄完了,快去。”

“我不累”

“不累,就去看看书”

我慢慢蹲下来,和阿尤处于同一个水平高度,我没有说话,阿尤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我与她的身边只剩一边水流跌宕的声音。

阿尤一遍一遍的洗着,脸上也渐渐布上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我静静的看着她,瞧着她弯如野树般的背脊,布满老茧的双手在水中泡得有些发白,我深深的看着她,缓缓说道“阿尤,你一定要和我一直一直在一起,别离开我。”

阿尤顿了顿,她抬起头看了看我,笑了笑说道“好。”月光洒在阿尤的眼睛里,显得一片温和的金光在阿尤的眼睛里荡漾。


一个阴郁的早晨我出门上学,走在这条黑白色调的街道,心情也有一些隐隐的伤感,嘴中不免有些抱怨。刚走了没几步,阿尤突然追上我,说道“拿把伞,免得淋雨生病。”我望了望天,一团黑云在上面涌动着,我便赶紧催着阿尤回家了。

还未走到学校,天就下起了雨,它没有痛痛快快的下,雨滴好似受了气但不能吭声的小媳妇,一滴接一滴,似有若无,但还是让人湿了衣襟。幸而阿尤送的那把伞,我撑着伞走在路上,四周已是陆陆续续的湿了,只有我的身上是干燥整洁。我愈发注意雨水,惹湿了衣服,我便融进了周围环境,年少时期,我还是渴望与众不同的。

天是在我到了学校之后,才开始改了脾性,轰轰的雷声伴着大雨,洗刷着整个学校。何阳是后来的,虽也带了伞,但是身上已是湿了大半。何阳将雨伞挂在门上,而后又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铺在椅子上,湿漉漉的头发显得凌乱,何阳故作帅哥模样,右手插进头发里,往后一抹,所有的头发都向后倒去,整个人立马精神了。我瞧着他的模样,笑了笑,说道“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耍帅,作业做完了?”何阳这才想起大事,便立马乖乖坐下,开始借鉴作业,借鉴不是抄,是抄的雅称,算是给彼此一个心里安慰,我们就在这样的安慰下度过一天又一天繁重的课业。

上课时,何阳因为衣服湿,一坐下便是两团屁股水印印在干燥的板凳上,他有些不舒服,身上的雨水都靠自己身体的温度烘干,过程非常难熬,用他的一句话说便是给屁股贴上一张他妈用到面膜,湿漉漉的,但是非常服帖。大概是受不了那种服帖的感觉,何阳凑到我身边轻声说道“你穿了几条裤子?”我有些警惕的看着他,总觉得不是好事。

“3条,加上内裤。”我说道

“脱一件给我”

“啊”

“啊什么啊”

“内裤啊”

“谁要你内裤,秋裤,现在又不冷,你回家也近,嗯........”何阳挑眉看着我。

“嗯”我弱弱回应着,不知该如何拒绝,做个不体贴同桌的人。

下课铃声响了,何阳拉着我跑去了厕所,大课间的时候,厕所真是人流拥挤,撒尿都是一个一个排着队,何阳拉着我在一群撒尿的同学间换裤子,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我们俩,好似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时之间,我心中十分后悔没有做那个狠心的人。何阳不在乎这些,催着我将秋裤褪下,只剩下内裤,我将裤子递给何阳,何阳一直在扭他裤子上的纽扣,不知何故,在人多的时候,总是有掉链子的事情发生,许久过后,何阳才接过裤子,麻利穿上。突然,不知何处吹来的一阵风,我冻得一激灵,浑身一抖,便赶紧穿上裤子,走了。

何阳于我一同走着,我有些抹不开面,何阳却大方自然,他右手揽着我的肩膀,笑呵呵的说些什么,我们一同走着。

下学时,外面的天已是深黑色的,也停了雨,我收起伞,借着亮得早早的灯,回家了。我在校门口看见了阿尤,那时她上身穿着一件棕色的薄款羽绒服,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裤子,只身站在一个浅亮的路灯下,任风扶起她散落在额间,在鬓角的发。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她的身边,说道“阿尤,你来做什么?多冷啊”阿尤笑了笑“你害怕怎么办”。一瞬间,心头仿佛是被温水泡过一般,温暖异常。

谢谢你阿尤,但我并未认真同阿尤说过一声谢,但在心中,我已谢了她千次万次,总觉言语都是感情的负累,真正的感谢在心中,在以后,在时常想起。我挽着阿尤的手臂回家了,在微黄的灯光下,她努力的直着腰,我比她略高一些,看着她随风飘摇的碎发,正摇摇晃晃摔在她的额上,一路上,微寒的风竟一点也不冷。

我的记忆之中,阿尤从未生过病,她的身体她是爱惜的,她常常吃了晚饭就会出去散步消食,有时我与她一起,有时他自己一个人也能散步散到天色昏沉,才回家。

她从未在我面前展现过脆弱,在家里,我没有做过别的事,每天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被阿尤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每次为作业苦恼时,我总会想“若是阿尤能替我把书读了那就好”,阿尤听见这话,便会说“书还得自己读,才能有收获,才能什么都知道。”阿尤以为读书人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那天阿尤出去散步回来,脸上便有些欢喜,她赶忙跑到我身边说道“明天你自己拿钱买午饭吃。”

我有些奇怪,阿尤从没有缺过我一日三餐“为什么”

阿尤凑到我身边说道“我刚出去,隔壁瑞和奶奶说明天有个免费体检的活动,邀我一起去,反正也不花钱,去一次也亏不了什么。”

我点点头,想着阿尤平日里身体康健,也不会出什么事,便放下心来,忽的,我想起电视里蒙骗老人的活动也是这么说的,我赶紧嘱咐阿尤,若是有人要你花钱买什么你可千万不要买。

阿尤骂道“我又不傻,我天天看电视呢”

我笑了笑说道“好,你自己小心一点。”

第二天早晨,我起来的时候,阿尤就不见踪影了。我从抽屉里拿钱,想着阿尤从不缺席占便宜的事,就不禁觉着好笑。忽的,我想起谁说的一句话“年轻人用心占便宜,老太太是用生命占便宜。”又将体检的事一联想,竟觉得如此正确。

晚上回家时,还未进屋就已嗅到屋子里的饭菜香,阿尤没有在门口等着我,想来是回来得晚了,现在还在厨房忙活。我快速的跑回家,看着桌上的饭菜,我开心的喊道“阿尤,你回来了,饿死我了。”阿尤从厨房出来,笑了笑。

“你今天体检怎么样”我想着阿尤身体健康,必然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阿尤愣了愣,她轻声说道“没事”。

我一味只顾着吃饭菜,听见阿尤说没事,便更加确信阿尤的身体无碍。我开心的吃着饭,阿尤待在厨房一直在鼓捣什么东西,等我吃完,我才发觉阿尤还没有开始吃饭,我喊了她好几声,阿尤还是不出来,我轻轻的走到厨房,竟瞧见阿尤红着眼眶,靠在墙上,眼泪珠子渐渐的越积越大,缓缓的砸向地面。我的心提了起来,不知是什么惹了阿尤生气,转念一想,也只有体检,可阿尤不是说没事吗?就像是我生气说不要钱一样,越不想要其实心里越发想要。那阿尤呢,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嘴硬,是不是她生了很严重的病,她才会说她没事。我缓缓的走到阿尤身边,阿尤见我来了,连忙用手拂去泪珠。

“阿尤你怎么了?”我轻声问道

阿尤笑了笑,“没事”

我的心还是惴惴不安,“阿尤你生病了吗?”

阿尤没有说话,这时我便确定,阿尤生了很严重的病。沉默有时很可怕,可怕到让人心停止,让世界停顿。

我抱着阿尤,像小时候她抚摸生病时的我一样,说道“不怕,不怕,我会一直在的。”阿尤的泪珠在我的怀里静静的划过,我的心也因为这一颗颗泪珠划过,变得到处都是伤痕。

第二天,阿尤起得很早,像往常一样。她将我上学所有的东西都备好,我起来时,阿尤站在饭桌旁边盛着粥,她的脸色有些惨白,眼睛处也有些红肿。她见我起来,便笑着说道“快去洗漱。”

白粥热烫烫的,在我眼前某处阵阵热气,像是生活的咽喉,正喘息着。阿尤走到我的身边,说道“慢慢吃,别烫了嘴。”我呆在那里,用筷子挑拨碗里的热粥,呆了半会儿,我抬起头对阿尤说道“让我爸妈回来吧。”阿尤愣了愣“不了,他们工作都挺忙的。”我没有与阿尤再商量,因为我知道她的脾性,她总是不愿麻烦子女,对于我,对于爸妈,她都是一味地付出,是典型的中国式父母。

到了学校,我借着缘由,向老师借了手机,给远处的爸妈打了一个电话,在几声候机音响起之后,电话那端传来深沉的声音,我在电话那头简单的说着,那边弱弱回应着。

几分钟的时间,我便挂了电话。我知道阿尤是不愿意让我这样做的,但是我不想在阿尤苦难的时候,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陪在他的身边,她要的是一个可以为他挡风遮雨,而不是需要她站在前面为别人大杀四方的人。

电话是有用的,在那通电话之后,母亲便早早传来消息,过几日会回来,她一回来,阿尤便会知道是我告的密,但是无所谓为了阿尤,这些都值得。

母亲回来那日,我与阿尤穿着干净的衣服站在火车站出站口,两双眼紧紧盯着出站口,已是许久没有见过母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阿尤要我请假也得来,我心中暗暗想着,不知到时认不认得出她,见了面会不会尴尬。

她缓缓的向我们走过来,穿着深红色的袄夹,踩着有些高度的鞋子,很是明显。我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虽是许久不见,但我还是在忙挤的人群之中一眼扑捉到了她。阿尤还在四处张望,我拍了拍阿尤,往她来的方向指了指,阿尤看见,连忙激动地迎上去了,我跟在阿尤身后,急匆匆的也走向她。她看见阿尤脸上满是笑容,而后,又望了望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眼中似乎含着泪水,让我的心也不禁颤抖了一下。许久她都没有说一句话,眼睛一刻不眨的看着我们,仿佛是不知说什么好,直到她看着阿尤,喊了一声妈,两行浅浅的眼泪便从眼眶之中流出,阿尤也流了眼泪,至此开了话匣。在回来的车上,没有一刻停歇。

我很疑惑,为什么父亲没有回来,阿尤对我很好不假,但是阿尤是他的亲妈,为什么他不亲自回来,反而是让母亲回来。也许这也是阿尤想知道的,所有在聊天之际总是提及父亲。母亲解释道“他工作忙,实在回不了,硬是让我请假回来,陪你把身体调养好再走。”阿尤笑了笑,但是眼底还是有些失落。

我很不满父亲没有回来,但是有时大人们的无可奈何可能超出我们做孩子的想象,我想着他们的难处,体贴他们,但看着阿尤的脸,我知道他心底还是想念父亲的,阿尤经常会说的一句话便是“他也不容易”。

母亲回家,还是给我的生活造成了一些影响,她不知怎么,努力的想参与我的生活,给我做饭,但是做的不合我胃口。她送我上学,但是到了上学的点,却起不来。她给我买了很多衣服,但是不是尺寸不符合,就是我不喜欢的铠甲勇士图案..........诸如此类。

其实我也知道,为何她会这样,但是感情是需要长时间相处的,或许以后那一天,我真正同她生活在一起,血肉之亲才会更加浓厚吧。

虽然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办好,但是我很开心她对阿尤是尽心尽力的好,她带着阿尤去市里的大医院检查身体,那天我跟那天阿尤去体检那天一样,自己一个人解决午饭,和我一起的,还有何阳,没错,就是我那该死的同桌。这一次他和我一样,都得自己在学校吃午饭。

下课后,他坐在我旁边,唉声说道“我妈出差了,你是因为什么?”我没有回应他。他起身走到我面前“要不今天咱们两下馆子吧。”

我抬头看他,他是认真的。

我摇摇头

“我请客”

我点点头。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自己一个人下馆子,若不是何阳请客,我是不想来的,我的生活被阿尤照顾得非常好,几乎没有什么需要下馆子的,并且阿尤人做菜也好吃,合我胃口。

阿尤是不舍得下馆子的,她宁愿花更多的钱也要回家里来做,总是认为饭馆不干净,想着法的挣她的钱。

我不知何阳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对于那时候的我而言成百上千已是非常不正常的数目了,那时阿尤给我的零花钱也就几块。偏偏巧,这不正常的钱落在了这个不正常的人手上,和何阳正看着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发呆,过了一会儿,他将菜单推到我面前,说道“你点”

“我都可以,你点吧”我推让着

“你点就行,这菜单上面,我一个没听说过,我妈一个也没给我做过。”

我愣了愣,接过菜单,瞧了瞧,发现有好几个都是阿尤的拿手菜,于是喊了两个在家里常吃的菜,服务员见我们两个孩子,眼神之中满是怀疑,我看出来,他是以为我们没有钱付,那一刻,我真的很想让何阳,把钱砸在他脸上。但是何阳没有,他静静的从口袋掏出好几百,在我眼前晃悠,小声说道“我妈上班,我自己在家拿的。”我看了看四周,幸好没有人,我连忙说道“赶紧收起来。”他惺惺的收回口袋。

“你那不叫拿,是偷”

听我这话,何阳的脸色忽的变了“什么叫偷?我妈说了她的钱都是我的。”

“那你也不行啊,你现在还这么小就这样。”

“这不是我第一次,我妈知道,她太忙了。”

好吧,既然知道就不算偷,但是行为还是不大好,这句话我没有对何阳说,或许这样是他和他妈妈生活的平衡,少了这个或许就会要另外一种东西-陪伴。

“你是因为什么留在学校?”何阳问我

“我妈回来了,带我奶奶去看病了”何阳点点头,随后来了兴致

“你妈长什么样啊”

“人样”

“得,不愿意跟你说这种话”

上菜了,何阳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饭菜,说道“这叫什么啊?”我顿了顿,问道“你没吃过这些。”

“吃过,但是没人跟我说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你可真是圈养的大少爷啊,这个叫土豆炖牛腩,这个叫小炒黄牛肉”我指着面前的菜说道。

何阳深深叹了一口气,“真羡慕你啊,像我这种除了钱,什么也没有。”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说些什么,悲凉之际,却有一种想要将何阳按进饭菜里使劲摩擦的冲动。

“还是吃饭吧”于是乎何阳便钻进碗里,一口接一口的吃着,一边吃一边说“小炒黄牛肉,土豆炖牛腩.......”像是小孩学语般,看着他的模样,我有些许心酸。便不自觉说道“你要不要去我家尝尝我奶奶的手艺。”说完这话,我实在把自己也惊着了,我从未带朋友回家过,他也是我第一个邀请的人。

何阳抬起满是饭粒的嘴巴,深深的看着我,像是要将我看穿一样,我被他的眼神弄得有些害怕。

“不去啊.....”

“去”还未等我说完,何阳猛地向我点头。

看着他的样子,我心底确实有些后悔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

“等我通知吧”

“要不就今天。我也有空,你奶奶估计也回来了。”

“嗯,,,,,,,”

“你快吃啊”

我还在犹豫之中,突然发现眼前的菜早已被何阳消灭殆尽,我顾不得其他,赶紧拿起筷子,使劲往自己嘴里送菜,跟何阳两人像是竞争一样,都是从饿牢放出来的。

下学的时候,何阳跟我走在一起,他是铁了心要跟我回家吃饭,但我的心里还在打鼓,阿尤是不是回来了,检查结果是不是好的。何阳见我面色深沉,便说“你怎么了。”我摇摇头。

“没事,会好的。”

我抬头看看他,我什么都没说,他怎么会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何阳是个奇怪的人,是个什么都清楚的人。

快到家的时候,母亲站在门口等着我,像之前的阿尤一样,见此,我的心更加紧张了,为什么不是阿尤,而是母亲在门口,是不是阿尤真的生了很严重的病,我很害怕,几米的距离,每走一步都好像是更加用力的掐着我的咽喉,让我难以呼吸。

母亲脸上带着笑,我不知她在开心什么。是开心我回来还是开心阿尤生病,我带这些嫌恶的表情看着她,她还是笑嘻嘻的,走到门口,她尝试着接过我的书包,我没让,随后她笑笑说道“你同学啊。”这是我才注意到我身旁的何阳,何阳立马挺胸抬头,九十度鞠躬,端端正正的喊了声“阿姨好”。母亲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口一个的好孩子夸赞着何阳。

我跑进屋子里找阿尤,阿尤在厨房里面忙活,我推门进去,看着阿尤的背影,突然心底涌出一阵伤感。眼眶也感到有些发烫,阿尤回过头看见我,她有些老花眼,看不太清。她对我笑了笑,说道“先去休息,马上吃饭。”

看着她这个模样,我有些生气,说道“怎么今天是妈妈在门口,你在做饭。”

“你妈做饭不合你胃口,我就跟她换换。”

“不行,以后你要站在门口。我要看见你。”

“好好好”阿尤笑着说道

“你今天的体检怎么样了”

阿尤有些不敢看我,避着我的目光,轻轻说道“没事。”

看着她含糊其辞,我就觉着生气,她又在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是不是很严重”问完这句话,我便忍不住的落下泪,阿尤看见了,心也急了起来,连忙解释道“真没有,上次我是被人骗了,弄了个假体检,今天去看什么是也没有。”

“真的?”我似信非信

“真的”阿尤真切的点着头。这是我的泪才止住了。

“阿尤,你一定要告诉我,无论什么事”

“好”

吃饭的时候,阿尤很开心多了何阳这个客人,什么好吃的都往他碗里夹,何阳会说话,笑呵呵的,将这两个女人都哄得大笑,一时之间,我们家顿时生机勃勃,我没有半分嫉妒何阳,更多的是羡慕,有时也会想着,我要是像何阳一样的性格,是不是会好很多,会有更多的人爱我,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是不打紧,反正我有阿尤。

过了几日,见着阿尤无事,母亲便提出走了,本就是回来给阿尤看病,如今知道阿尤身体健康,再也没有留的道理,她还得上班,在那个我不知道的家里,她还得做饭,洗衣服。她曾经想把我接过去玩些时日,我拒绝了。

母亲走的那日,故意挑的是周末,她不会影响我学习,这个学校就是她托人为我选的,她比我知道学习的紧迫性。

那日,阿尤挽着她的手走在前面,我静静的跟在后面,望着她与阿尤的身影在眼光下互相留恋着。我的心里也衍生出一些伤感,她要走了,回头想想其实她回来之后,也没有不好,反而更努力的想要弥补我,弥补阿尤,想到这里,我仿佛已经释然了她的那个笑容。

是不是人总在别离之际想到对方的好,但若是继续留下,还会不会宽容友好以待。我的答案是不知道,若是他继续留下来,我不知会不会和她变成如阿尤一般,或许会有,也是许久之后,既是许久之后,便不在考虑了,自寻烦恼了。

我清楚地记得,母亲走的那日穿着她回来时的那件红色衣服,她和阿尤挽着手走在路上,恍惚间,仿佛是回到了她回来的那日,那日她用手摸了摸我的头,我有些嫌恶的撇过头去,这次她没有再摸,怕惹得我不开心,不知为何,心中却觉得有些落寞。阿尤趁着母亲取票的间隙,跑到我身边,她未说话,我便知道她的意思。

“去和你妈亲近亲近”

我本能的摇摇头,阿尤看了,不管什么,将我往母亲的方向推。待我真的靠近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些什么,大脑碰撞之际,却只说了一句:“一路平安。”母亲的脸上显出浅浅的笑容,她朝我点了点头。转身别过,便是又恢复了从前的日子。

我与阿尤坐在回家的班车上,两人一时间竟也不知说些什么话,仿佛都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生活的改变。

阿尤从前经常会在家里说,不知自己还能见到母亲他们回来几次,见一次便少了一次。每每讲着讲着,便会流下泪。这次的分别,阿尤的眼角湿润了,若不是因为我,其实他是可以跟着母亲去的,奈何我这个拖油瓶离不开阿尤这个依靠。

阿尤躲在车里的一角,他害怕被别人看见她的悲伤,这个世界悲伤多了,阿尤不想让世界再为她的难过附上沉沉枷锁,她静静的留着眼泪,不等眼泪落下,她便用随身的手帕拭去,我坐在她的身边,心中无限伤感,但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将手放在她的身上,静静安抚。阿尤抬起红色的眼眸,看了我一眼,她笑了笑。我也笑了笑。

我们两个孤单的人在这座有根的城市却没有枝叶繁茂的盛春景象,独我与阿尤两人彼此支撑,所幸彼此温暖。


自何阳上次来过家中之后,阿尤便时常在家中念叨,希望他再次来家中做客。但我实在不想惹这个麻烦,倒不是我讨厌何阳,他是个有趣的人,但我仍觉得让人来家中吃饭是个麻烦至极的事,所以每每在阿尤提及之时,便浑水摸鱼过去,久了,阿尤便会觉得我们课业繁忙,一味再邀请便是她的错了。所以阿尤也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何阳来家的事,只是偶尔茶余饭后,还是会提起何阳,问他功课好不好,与我的关系是否融洽。果然嘴甜的孩子招长辈喜欢。

一连数月,天像是被人注了水一般,雨水从天而降再没有停歇过。早起上学时,阿尤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雨滴,便会一边为我准备雨具一边咒骂,她不敢骂老天爷,只骂雨水,骂乌云,骂地面积的水。我坐在餐桌上吃着早饭,听着阿尤的骂声,觉着好笑,便看着阿尤慢慢走到房间,拿着她自己做的缝着绣花样式的老式布钱包出来,一面愁容的对我说道“今天中午别回来了,雨大不安全,就在学校里面吃。”这是我第三次在外面吃饭,第一次因为阿尤体检,第二次因为阿尤体检,第三次因为老天。

我吃过早饭,坐在椅子上穿着阿尤为我准备的蓝色套鞋时,阿尤也在穿鞋。我转头瞧了瞧,坐上还在冒热气的早餐,忙说道“你快去吃饭。”

“我回来再吃,早上不去买菜,就买不到新鲜的,何况我中午还在学校里面吃,晚上更加要注重营养”

我望了望阿尤,又望了望桌上的饭菜,心中暗暗祈祷,希望阿尤回来的时候,饭菜还能温暖可口。

我沿着往常上学的路走着,发现道路两面都积了深深的水,即使穿着套鞋,也得小心翼翼,瞧着最浅的坑踩着,不然水漫过套鞋,鞋袜湿了,便是一整天的事了。

我慢慢的走着,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在本就阴暗的天色之中更加深沉,街边行人两两,只有些许车辆从身边呼啸而过,溅起高大的水花,稍有不注意,便会溅到我的身上,那时我便像个电视剧里身世悲惨的主角,凄凄惨惨,仿佛这场雨也是为我而下。

学校门口显得冷清许多,平日里站在校门口值日的那群人,早就不见了踪影,不只是他们没来还是来了躲在别处。门卫室里还亮着灯,在暗色调的朦胧清晨显得像海边的灯塔,静谧,神秘。而我就似海上的航船,看着灯塔,走向那个最熟悉的地方,当然我是被迫的,被俘虏的。

教室里,来的人超乎我的想象,我本以为大多数人会迟到,但我去的时候,大家都已在课桌上写着作业,何阳也来了,今天他身上一点也没湿,反倒是我,点点雨滴落在干燥的衣服上,绽放出朵朵水花。何阳有些戏谑的看着我,我看出他眼神之中的不正经,便说道“你看我做什么?”

何阳笑嘻嘻的凑到我身边,说道“今天中午我不回家,能去你家吃饭吗?”

我笑笑,便说道“真不巧,我今天也不回去。”

何阳脸上有些失落,随后又问道“为什么不回家吃饭今天”

“下雨”

何阳点点头,这时班主任来了,所有的人都拿出作业本出来,一个个将头埋得底底的,我也不例外,生怕自己吸引他的目光,那比让何阳去我家吃饭还麻烦。

中午的时候,我便想着,何阳会不会像之前一样,请我下馆子,虽然阿尤做的饭菜也好吃,但是我还是对于下馆子有种特别的感觉和热情。何阳趴在桌子上,像只失了力气,随时准备离去的小狗一样,我望着他,期待他带我再下一次馆子,但是等到教室人走光了,何阳都没有说话,似在思考什么一样。我将手放到他的鼻子下面,他还在呼吸,频率正常。何阳被我的动作逗笑,柔柔的说道“滚”。

“你怎么了,又不想吃饭了?”我问他

“我只想去你家吃饭”

我内心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你奶奶做饭太好吃了,什么时候带我去呗”

我没有回答,便岔开话题说道“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不去”

“你怎么了”

“没事”

瞧着他的模样,就觉着一定有事,但是他既不想说,我便不问了。我拿起身旁黑伞,起身向室外走去,瞧着不停落下的雨滴,我撑开黑伞,抖落数颗雨滴,慢慢向着食堂走去。

从清晨起,天色便是黯淡无光,总以为是太阳刚刚升起的缘故,等到中午便会好许多,但是到了下学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然全黑,看着手腕上的手表,也不过五点。路灯已全开了,一切事物在灯光的照耀下,隐约看见。仿佛只是一会功夫,便从来到回,来得时候如此颜色,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如此颜色。外边满是是雨水,冷风交织。我知道阿尤一定会来接我,所以一下课便冲出教室,看着站在校门口的阿尤,在路灯下撑着一把老旧且宽大的黑伞,身体在微微发抖,我赶紧跑到她身边,收了伞,同她处在那宽大的黑伞之下。

我瞧她有些冷,便说“走。快点回家。”

阿尤笑了笑,正欲走,便看见冲出来的何阳,他没有撑伞,整个人在雨中奔跑。阿尤看见了,一脸心疼,赶紧让我将他拉到身边。他的身上已经全湿,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向下滴落,整个人都在发抖,一说话,便冒出阵阵白色雾状的热气。阿尤的伞容不下三个人,我赶紧撑开我自己的黑伞,递给阿尤,我和何阳在阿尤的伞下,相拥而行。

这段路着实艰辛,风雨仿佛专为为难我们而生的一样,径直往我们的方向吹去,何阳在我的身边冻得瑟瑟发抖,一味地只往我身后躲着,我撑起伞,艰难的前行,手已冻得没了知觉,只得算着每一步,走着每一步。阿尤先于我们一步回家,为我们准备毛巾拖鞋,热水,热茶。这段路比想象中花的时间短,看着阿尤进屋的身影消失在眼睛,没多久,我和何阳在走到了家门口、我哆哆嗦嗦的收起伞,赶紧和何阳进屋了。

阿尤身上湿了一片,但还是在第一时间给我和何阳端来了热水,尽管她的手是那么冰冷,我的双手冻得紫红,早已被冷冰俘虏。阿尤递来的热水,就像是耀眼的阳光,微微一碰便觉得手有些痛楚,但是久了,双手适应,方才知道温暖异常,何阳身上早已是冷湿一片,阿尤赶紧让他去洗澡,她找出了我的几件衣服,递给了何阳,自己就跑去厨房煮姜茶去了,我的手已恢复知觉,我赶紧倒了杯热水给阿尤,阿尤瞧见了,便说“你快出去,我热得很。”我不信,跑过来摸阿尤的手,果然暖和,难怪都说劳动是美德。

何阳穿着我的衣服从浴室出来,他与我差不多的体型,比我略壮一些,穿起我的衣服比我更加合适。他笑嘻嘻的,发丝上还沾着水,身上也冒出阵阵热气,靠他近些便可感到一阵暖意。阿尤端着姜茶出来了,瞧见何阳已经洗好出来了,看着何阳不禁笑道说“这衣服真合身,穿着刚刚好。”何阳笑着接过阿尤手中的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呗。”

有时我真不知,何阳是从哪里学来的话,虽然我也听见别人说过,但是我是学不来的,只觉这些话语有些谄媚讨好之意,但是阿尤听了这话,当真笑得好开心,她摸了摸何阳的手,认真的说道“以后没事就常来家里吃饭。”何阳笑着点头。

他的阴谋得逞了,我转身收拾自己的衣服去洗澡了。

阿尤做了好大一桌菜,这就是她冒着风雨去买的,如今全用来招待何阳,何阳在饭桌上,双眼笑得眯成一条缝,阿尤不断地往他碗里夹菜,我不嫉妒,因为阿尤也会往我碗里夹菜。可是何阳还是惹到了我,没让他带我在下一次馆子,当真是亏了。他来了我家,反客为主。我手里的王牌没了,馆子也是猴年马月了。何阳是个大胃王,这可不是我说的,事实摆在眼前,阿尤也说何阳吃的比我多。但是何阳碗里的菜大部分都是阿尤夹到他碗里的。

吃过晚饭,阿尤突然想起了什么,本在厨房洗碗的人连忙从厨房跑出来,说道“来了这么久都没有跟你家里人联系,赶紧打个电话。”说完阿尤便要我去她房间里拿她的红色外壳的老人机,这个手机阿尤总是想不起充电,想不起给谁打电话,她脑海之中记得的号码也只有父亲母亲的号码,每每想念他们时,便会用这个手机给他们打电话,但是大多时候想着他们忙,又从主动变为被动,等着他们给她打,一年使用的机会总也就那么几次。我将手机递给何阳,他面色有些不情愿,我便觉着他与家里人吵架了,何阳没说,只是匆匆播了一个号码,没有两分钟便挂了电话。何阳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那时是穿越剧的年代,杨幂凭借宫红的一趟糊涂,紧接着刘诗诗也是步步惊心爆红,何阳不喜欢看这些,他调到了少儿台,我们两个十几岁的中学生,在安静的屋子里,看着喜羊羊和灰太狼。我多少觉得内心有些羞耻,毕竟中学生的年纪不应该成熟一点吗?但是最后,我竟觉得有些好看,但是我是不会跟别人说的,我着出嫌恶的表情,内心十分惬意的看着灰太狼一次又一次落网而逃。

为什么喜羊羊总会有我没有看过的几集,看了很久,它还是会让我觉得新鲜,估计是我太久没看了,它更的多,我看的少。何阳美滋滋的看着,他的面前摆着一杯茶,还在冒着热气,他看累了就会喝口茶,好不惬意。

看着天边深沉的夜色,我望了望何阳,心想着何阳今天还回家吗?若是不回是不是要与我睡在一起,我的内心是拒绝的。我咳嗽了一声,望着何阳,他没有理会我,我又咳了一声,他还是没有注意。最后我实在忍受不了,便直接说道“你还不回去”。我是直接的,害怕何阳的智商体会不过我的意思。

“我今天和你睡”何阳转过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我。

“no”我激烈的反抗

何阳笑了笑“我一会就走,把这看完。”

于是乎,我就把这喜羊羊当作自己休息的号角一般,双眼盯着电视,等着它放完,何阳回家。

其实我知道何阳什么都懂,但是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讲这些东西,说话直了些,便是我的说话风格,阿尤经常说,我不会说话,这世上的人都喜欢听好话,越想听实话的人就越是想听好话,纵使内心有清楚的认知,但是谁也逃不过真香的定律。但我偏偏是怪胎,总想找到灵魂契合的伙伴,不然一个人也是自在的。

如今我才发现当时的想法简直错误之极,可能是我被阿尤养的太任性,何阳又被忽略得太多,所以他的身上总有我没有的神秘和隐忍。但是还好,时间早晚会让我明白,虽然比起何阳的明白得晚了些,但所幸懂得了。

喜羊羊把灰太狼打跑了,何阳也要准备回家了,何阳拿起茶杯起身,走到了厨房,笑着和阿尤闲话,我站在外面,一副死鱼眼,突然阿尤的老人机在桌上震了起来,一下将我的瞌睡赶跑,我赶紧接过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她是找何阳的,但是一听到我的声音,便连忙改了语调,说道“你是阳阳同学吧”

“是”

“他在你家没有惹麻烦吧”

“挺好的”

“是这样,我明天出差,能让他在你家住几晚吗?他姥姥明天要回家。”

这事我做不了主,我赶紧把电话拿给了阿尤,阿尤脸上立马挂着笑,连连应了几声,便挂了电话。我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看着何阳满面春风的向我走来,我变更加确定了,他真的不用回家了。看着外面的细雨,一时之间,我竟不知用那一把黑伞,留了何阳好几日。

和阿尤一起生活之后,我便没有与别人睡过,没有机会,我自身也是不喜欢,觉得没有自己的空间。如今和何阳睡在一起,着实像是床上长出刺不断的刺着我肌肤的每一寸,难以入眠,反观何阳倒是还好,他临睡前还是挂着笑的,没两分钟便睡着了,他喜欢裹被子,人还一味的往我这边挤,我被他挤得只剩被子的一个脚,一时之间,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床去,好脾气的我还是忍了,但内心的火焰还在燃烧,我嘴里喘着气,一阵阵怒气。何阳本来熟睡的脸,突然之间笑出声来。这是我才发现他没有睡着,于是我猛的用脚将他踢到床边,他嚎叫一声,便开始大笑起来。突然之间,我竟感觉自己像是被何阳彻底弄清脾性一般,满脸通红。

何阳还在笑,我顾不了太多,赶紧趁着他不注意,将被子整个往自己盖,只留给他一个脚。不知是我太单纯还是现实就是残酷的,何阳见我将被子拉过去,整个人就钻进了被子,与我没有距离,我猛的一弹,起身。何阳又笑道“好了不闹了,快点睡觉。”我看着他,略有几分真诚,便又躺下了,何阳果然不闹了。我们两人平分被子,各自安静了。


连日的绵雨,将所有的东西浸湿,雨水砸在屋顶上,摔出一朵朵无色的花,我待在寂静的屋子里,何阳在我身边,与我一起听着雨声此起彼伏。许久之后,何阳十分认真的说道“我好羡慕你啊”。

我知道何阳的羡慕,知道他羡慕什么,但是听他说出口,内心之中还是感到一阵痛楚。我没有回答何阳,我不知我该如何安慰他,只是在心中渴求他与我一样都有一个人爱着就好。

一连几天,何阳都与我同吃同睡,班上的人见了,都露出大大的疑惑,不知我俩从何时起变得这样好。我不喜欢解释,他们就只能问何阳,何阳说“他是我兄弟”,轮到我们值日了,再没有以前的生疏,我们互相配合着,不一会儿,就将所有的事弄完。一时之间,除了阿尤之外,他是我最先想起的人。

我们开开心心的放学,看着夕阳渐末,嘴里哈出大口大口热气,你追我赶的,奔向家的方向。

何阳是不知道他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从前他在家便是由他姥姥照料,但是自他舅舅的孩子出生之后,他姥姥便不再照顾他了,用他姥姥的一句话说,便是孙子比外孙大。他妈妈出差的时候总也不固定,说是出差几日,可是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回来。何阳也不闹,他每天都从家里固定放钱的地方,偷偷拿走100,跑去学校,肆意挥霍。日子久了,心疲了。这一次,他妈妈回来了,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之下,她找到了阿尤,带了许多东西。笑嘻嘻的跟阿尤聊了好久,我与何阳回来看见,觉得意外。

何阳面上不太好看。阿尤忙说道“你妈回来了,今天在家里好好吃个饭。”说完,阿尤便进了厨房,何阳妈妈走到何阳身边,说道“我跟公司请了假,陪你几天。”何阳没有说话,何阳妈妈试图接过何阳的书包,何阳不愿意,他妈妈手落了空,气氛之中夹着尴尬和心酸。何阳妈妈转过头也进了厨房,帮着阿尤做饭去了。我与何阳坐在客厅之中,听着厨房的谈话,心中也静不下,便跑回了房间。

何阳要回去了,我的心有些不舍,但我知道,只他来的那一刻,便总有走的那个时间。我望向何阳,知道他也是不想要回去的。但是没办法,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家,我和阿尤所能给他的温暖是不及他妈妈的,何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空洞洞的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我也不知说些什么,彼时,彼此的心都静得可怕。

吃饭时,阿尤和何阳妈妈在饭桌上都聊的开心,何阳妈妈一直在感谢阿尤,如果不是阿尤不能喝酒,估计何阳妈妈都会连敬她三杯。阿尤一直在饭桌上夸赞何阳的懂事大方,一时之间,我竟觉着有些虚伪,但是不否认,小孩某些不经意的瞬间会被大人记在心里,譬如何阳会主动帮阿尤做事,尽管阿尤会让他回房间,但是他还是会帮到底,不似我,让我走我便走了。这些微末细小的事存在眼里,记在脑子里,最后成了衡量一个人好坏,品德优劣的标准。

何阳在饭桌上一言不发,阿尤给他夹菜,他便朝着阿尤笑笑,他妈妈想他夹菜,他便低下头,用筷子挑拨碗里的食物,那一刻,便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吃情绪了。

这是我与他吃的最后一次饭,本以为纵使是何阳走了,日后在学校见了,还是可以常邀在家中做客,但是生活最喜欢扼杀心中最美丽的期许,越是在意,便越是失去。何阳的妈妈再婚了,跟男方去了外地,连带着何阳一起,从此消失在我的眼前。虽知来去有时,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具体熟知的人,有一天真的会像落入大海之中一样,无处可寻,毫无回音。

这些都是阿尤说给我听的,那日在厨房里,她们聊的便是这些。

我又变成了一个人,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还好阿尤一在我身后,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有时我在自己的位置上,斜着头,看着何阳已经空荡荡的课桌,我便会想着,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是到处请人下馆子,是不是还是起大早跑去学校抄作业。我已见不到他,但是还是愿他永远有人深爱。

元旦放假的时候,我不知何故,整日里发烧,脸色通红,去了医院,打了点滴,身体还是不大好,阿尤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说是枇杷树的根可以治好伤寒,越老的根越好。于是阿尤将我托付给邻居瑞和,便只身一个跑回乡下,据说那里有许多的枇杷树。

瑞和比我大几岁,现已在上高中,他来我家时,我在床上躺着,但是人还算是清醒。他轻轻的推开房门,右手还抱着一摞书,平日里我与他只是认识,他比较忙,我也不闲,只是偶尔早上上学的时候会在街道边上遇到,打个招呼,就各自奔向自己的学校。他轻轻的走近我的身边,看了看我,见我醒着,又拿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这个动作像极了阿尤,但是他没有阿尤熟悉,阿尤一摸便知我是不是在发烧,瑞和一摸,脸上显出疑惑的表情,便还是拿起桌上的体温计塞进我的衣服里,过了一会儿,他将体温计从我的衣服里拿出来,看了看。

“低烧”他说道,随后非常老练的将体温计在空气中甩了甩。

他看着满脸憔悴的我说道“你先休息,我出去看书,饿了渴了不舒服了,就喊我。”

我点点头,他又静悄悄的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眼睛像是带了几百度的厚重镜片一样,模糊不清,不知这是身体不舒服所致,还是我的病将我磨成现在这个样子。我闭上眼,眼睛顿时感到一阵涩痛,一直想着睡着就可避免所有伤痛,但是越是想着便越是睡不着,我扯住被子的一个角,紧紧的握在手里,但似有一股无形的力将我置于空中,一个恍惚,我变觉得整个人即将系那个地面砸去,我猛的睁开眼,便瞧见瑞和直直的站在我的面前,我吓到蒙住被子,随后反应过来,才慢慢探出头来。

“不舒服吗?”瑞和问我

我摇摇头,顿时觉得脑袋里的东西跟着摇摆,原本混乱的大脑,变得更加沉重。

“睡不着就出去坐坐”

瑞和将我扶起,慢慢的将我扶去客厅。

我坐在沙发上,瑞和给我到了一杯热水,我紧紧的握在手上,连饮几口,人才清醒一点。瑞和坐在我旁边看书,时不时就会往我的方向看一看。我慢慢的凑近他,看着他的书,一字也不懂,这些全是高中的课本,我才初中。他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你看得懂吗?”我摇摇头

“你现在要好好学初中知识,到时候才不会落下。”

又来了,这话,老师已经讲了千万遍了,如今在我最为虚弱的时候,还要讲,着实残忍了些。

太多官方的回答,让人反而更加模糊,太清晰的目标反而更让人注重得失。

我连忙岔开话题,说道“你在读几年级啊?”像阿尤一样颇有长者风范的问别人。

“高三”

我猛的抬头看着他。闻到“那你不是要高考了。”

瑞和点点头。

常听阿尤,和老师,以及身边众多人说高考,但是从未见过要高考的人,对于我而言,高考是一个神秘的事,如今看着自己身旁,即将要去探险的瑞和。我突然来了兴致。

“你想考什么学校?”

“外交学院”

我点点头,我心中本以为他会说清华,北大,或者一个什么大学,可是他最后说了一个学院,这对于当时读初中的我而言是一个没有志气的话语,考大学当然要上大学,为何上学院,那为什么人家总说上大学而不是上学院。

可能若干年之后,读专科的我知道了外交学院的存在,只恨不得当时没有向瑞和问清楚,以至于每每想起当时的自己便想将现在的自己掐死。

瑞和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眼睛放着光,我不知这所学校对于他而言有怎样的意义,但是我还是祝他能如愿。

“你呢?”

“我?”瑞和反问我,我摇摇头,随后说道“上个大学吧”。

瑞和笑笑,说道“你还不急,好好上学吧。”

我想到自己还有几年时间,本还在思考的心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颓废在沙发上,眼神放空。

又是这句话,好好上学,起早贪黑,加油吧,对自己,对瑞和,我们都加油。

瑞和见我在旁也就不再看书了,他侧过身子,和我一起慵懒的躺在沙发上,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一时之间,找不到话语,突然显得有些尴尬。

“你饿吗?”他问我

我看着他穿着一身黑色短袄,晃晃荡荡的站起身来。

“我不饿。”

但是瑞和还是打开门回家去了,门开了一个小口,风灌了进来,不知道有没有雪,我燥热的身体顿时感到一阵冷意,我陷进了沙发最深处,守着自己的温暖不破,瑞和温柔的将门轻轻关上,转身之际,还不忘叮嘱我“我一会就来”。

瑞和来的时候,手上拿着蛋糕,暖黄色的,中间还夹着些奶白色的奶油,我有些意外,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这种蛋糕我只在商店里看过,是他家里刚好有吗?我一脸思考的看着瑞和,瑞和见我的模样,不禁笑道“你傻了,没吃过吗?”我愣了愣,便摇摇头。

我伸手去拿,只觉拿蛋糕松软异常,我身上没有力气,稍稍一用劲就仿佛是跟自己作对一般,异常难受。尽管如此,我拿起蛋糕时,它的暖黄色身体还是被我压出几个手指印。我的唇色是白的,不是惨白,而是白占大部分,约约带着点红,瑞和拿来这个就是因为看着我惨白色的唇,而又想起家中还有这个,才回去拿的。我很感激。但是从早上到现在,我实在不想吃什么东西,阿尤走之前给我喂了点粥,到现在我看着手里的蛋糕,仍没有一丝食欲。

瑞和拿起手中的蛋糕,慢慢塞进嘴巴里,一点一点咀嚼,看不出他是想吃还是不想吃,只觉得仿佛是习惯,无喜恶。

“好吃吗?”我问他

他点点头,而后说道“这是我奶奶做的。”

我有些惊讶。瑞和仿佛并不意外,他拿起桌上的纸擦了擦嘴角,接着说道“她为了我去学的。”

我点点头,难怪,人的本领一靠小时教育,二靠后天情愿。

想起他木纳的吃蛋糕,我便不自禁问道“你喜欢吃吗?”

“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是喜欢,是讨厌,还是习惯,已经无好恶。

“我初中喜欢吃,但是上了高中就不喜欢了。”瑞和说道

这我是理解的,没有永恒不变的口味,没有永不改变的人。

瑞和撇过头来看着我,脸上略带笑意说道“你喜欢吗?”我看着手里的蛋糕,又看了看瑞和。忙说道“喜欢啊”。

瑞和笑了笑,催着我赶紧吃掉。我拿着蛋糕坐着,一时之间,这蛋糕好似一个烫手山芋,放着对瑞和不太友好,吃了又对自己不太友好,一瞬间,好想将这个化成水,一饮而尽。

阿尤是在伴晚时分回来的,身上满是尘土,衣服,裤子全成了土色。阿尤见我坐在客厅,忙说道“赶紧去休息,别在这里,小心又着了风。”

“你去哪里了?”

阿尤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从我身边匆匆走过,没有回答我的话,便走进厨房。

“你吃饭没有。”我追到厨房问道

“你吃了没”

“吃了”瑞和端来的饭,虽然胃口不大好,但还是吃了些,也因为这饭,才得以让我将蛋糕放下。

“你呢?”阿尤还是没有回答我

“我也吃了,在农村亲戚家里。”

我瞧着阿尤正在冲洗的树根说道“这就是你去挖的枇杷树根。”

阿尤嗯了一声。

“有用吗?”

“有用没用试一试,怕什么?”

“你就不怕把我喝死了。”

“放屁,我能害你啊。”说是这样说,阿尤是绝对不会害我的,任何人我都能不信任,除了阿尤。

“你怎么还在这里,赶紧去休息。”阿尤催着我回房间,但她怕身上的脏土弄到我身上,只得用言语催,我便来来回回与她搭话,最后,她不耐烦,逼着我进了房间。我窝在床上,关了灯,原以为活动了大半日,也好睡着,但是闭上眼,反而越来越清醒,四下里全都是阿尤冲洗枇杷树根的声音,房间里一片昏暗,脑子里听着水声,仿佛见可以看到阿尤站在水池旁的背影,裤腿上都是蹭上的土,鞋上面都是还未干的湿泥,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那样清晰。

想着想着,人也渐渐变得昏昏沉沉,睡意来袭我还在想着阿尤。阿尤是我的定心剂,有她在身边,多重的病,也能痊愈。

第二天,我起床时,阿尤早早的起床了,她向来起的比我早,上学时因为给我做饭,这一次是为我熬枇杷树根水。

我比起昨日好了很多,不知什么缘由,有时觉着身体就是个迷,有时越在意便越生病,有时不那么讲究,反而吃嘛嘛香。

阿尤已换了衣服,昨天的脏衣服泡在外面的盆子里,满满一大盆。阿尤不喜欢用洗衣机,总觉得洗衣机不干净,多大的物件都不会用洗衣机,有一次,我回家看见洗衣机的响声,觉得新奇,便问阿尤“你怎么舍得用洗衣机呢?”阿尤笑了笑“老了,扭不动了”。阿尤随口一讲,而我的内心却涌现出无限伤感。

饭桌上的粥冒着热气,一缕一缕的,越升越高,渐渐的与空气同色,再见不着。我双手捧着碗,将脸置于热气升腾的位置,不一会儿,脸便感到一阵热浪袭来,渐渐的脸也越来越湿润,显出小颗水滴,我害怕它滴到碗里,赶紧抬起头。这时,冷风扑面,突觉,面上一片冰冷。我赶紧拿纸将脸上擦了擦。阿尤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端着那碗枇杷树根水,淡黄色的,像尿液,我实在找不出形容它的液体,但是至少,我的内心是相当不欢喜的 ,但是瞧这阿尤脸上的神情,又想起了昨晚脑海中阿尤辛勤的背影,我还是一脸珍惜的接过碗。

“快点喝”

我苦笑着点着头

“快喝,当着我的面喝完”

我抬头望了望阿尤,而后又弱弱的低下头。

“我放了一会儿才拿出来,不烫的。”阿尤坐在我的身边,看着我拿着那碗枇杷水。

“我还没吃饭,空腹喝药,要死人的”

阿尤瞪了我一眼“那你先吃饭”。阿尤从我手上拿过枇杷水,而后又小心翼翼的走进厨房。

我坐在饭桌上,本来有些胃口的,被枇杷水一弄,便少了些。我看着阿尤,看着她双手从洗衣粉袋子里,捻出许多洗衣粉,洒在泡着衣服的大盆里,然后使劲揉戳一番,就去旁边用水冲了冲手,她向我走过来了。我赶紧收了眼睛,忙用筷子在碗里挑拨。

“吃好么”?阿尤问道

我没有做声,阿尤进了厨房,又一次小心翼翼端出那碗尿液。

“快喝,老方子,有用”

“能不能不喝”我小心哀求阿尤

阿尤没有生气,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说道“喝了在吃颗糖,一口气的事。”

“但是这口气真的咽不下去。”

阿尤笑了笑,直接将碗端到了我的面前,我看着阿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壮士出征的意味。端起那碗水,一饮而尽。我想起了瑞和的蛋糕,难道是上天听到我内心的祈求吗?但是它搞错了东西........

所以上帝很有可能是个顽皮的小孩,要得都给,但都错过别人最想要的时候。


我囫囵的一口喝完,脸上皱成破浪状,阿尤见了,笑着问道“好喝吗?”我没尝出什么味,只觉得像是喝着什么恶心的东西,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至于那样下咽,像是一大碗水一样,喝完,夹杂着刚吃的饭,肚子鼓起一个小球,有些撑的难受。阿尤推着我进房休息了,自己拿起一个棕黄色的木质小板凳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透过窗看着外面,阿尤坐在板凳上,弯着腰正在仔细洗着昨日里的脏衣,她双手有些发红,估计是天气太冷的缘故,手上的那些红印冻疮渐渐显了出来。我赶紧起身将厨房里的暖水瓶送到了阿尤身边,也许是阿尤看着我出来时未披件衣服,还不容我说话,阿尤就将我赶了进去,我赶紧穿上衣服,悄悄的打开门,提着暖水瓶走到阿尤身边。

阿尤脸上显出有些不耐烦“你快去休息,别出来,别有又冻了。”

我将暖水瓶打开,大口大口的往盆子里倒入热水,顿时盆子里变的热气缭绕,升起浓浓的热气,洗衣粉也像是等来了它的敌手,一颗一颗都化为虚无。

阿尤望了我一眼,欣慰之余,还是有些担心,我拼命的展现自己的身体健康,可阿尤还是有顾虑,但是看我强健不少的精神状态,她也勉强相信。阿尤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自然也不会在躺在床上,我和阿尤在一起在外面,阿尤洗衣服,我在旁边给她加热水,我知道如果我不在他是一定不会加的,在自己身上她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但是在我方面他是怎么好怎么来。

我在屋里屋外两回跑,屋里烧着热水,屋外阿尤洗着衣服,我一面照应水开,一面和阿尤聊天解闷,好不繁忙,精神也越来越精神。

阿尤的手被热水泡得红彤彤的,像是表皮里面的血活了一般,四处流动,手劲也放开了,使劲在水里面揉搓。

换过一次又一次的水,总算是达到了阿尤认为干净的标准,水里再也见不到一丝泥沙,一点洗衣粉泡沫。我提溜着洗好的衣服,拿到洗衣机旁边,仔细的打开盖,一股脑将桶里的衣服甩进去,一颗颗散落的水滴在我衣服上砸出一朵朵小花。我赶紧关上,调成了甩干模式。这是阿尤常用的模式,她自己负责洗,洗衣机负责甩,分工明确,阿尤也节约了电。

我的身上也因为这一系列的操作,渐渐变的燥热。我跑去跟阿尤说“这比睡觉有用,这个出汗快。”

阿尤笑了笑“你可别脱衣服,不然就又病了,晚上在喝一碗枇杷水,对了,现在我就去熬去”说完阿尤连忙跑进了厨房,我愣在原地,想着还要再喝一次那黄色的液体,一时之间再找不到什么话说,只得沉默的听着不远处洗衣机发出轰轰隆隆的响声,像是比我还兴奋,或许是幸灾乐祸。

忽的,阿尤在厨房里面咋呼起来,我赶紧冲了进去。说道“怎么了。”阿尤指着电表上的指针惊讶的说道“我出去之前指着25,现在怎么30了,一会儿功夫多了5度电。”此时热水开了,发出汽笛一般的声音,阿尤望了望我,像是明白一般,伸手拔掉了插头,烧水壶不响了,我的心在发抖,阿尤是个极其珍惜用电的人,或者是什么都珍惜的人,在她身上什么都是珍贵,倒不是嫌她小气,可能是时代的问题,苦过便会为日后的日子多留一个心眼。

阿尤转过身去洗枇杷树根了,我提着刚烧开的热水,仔细的灌进暖瓶,一时之间,除了屋外冷风呼啸,身边便只剩一注弯曲的水流倾向壶底的清晰的声音。

夜里,我的身上透着热,整个人像是刚从马拉松赛场跑下一样,燥热难安。原是以为阿尤的要奏效了,但是着效果来得未免有些晚,中午喝完,晚上也喝了,直到现在才发作,让人不解。我不敢惊扰阿尤,不然她又得熬枇杷水给我喝了,热倒还好,若是冷便是要病的前奏了。想着白日里恢复的不错,身体已然快好,便伸脚脚被子从我身上踹开,因在室内加上身上燥热,倒也不冷,与冷空气接触几分钟,身上热气到也散的差不多了,取回被子,扎扎实实的盖在身上,一夜浅眠。

第二天醒来,鼻子处似被什么东西塞住一般,很是难受。明明已快大好,现在却越来越严重。我将此事讲于阿尤听,阿尤赶忙拿着体温计,塞进我的衣服里面。接着喃喃自语说道“不是说喝了着枇杷水,睡一觉就好了吗?”阿尤有些疑惑。他将体温计从我衣服里面拿出来,仔细瞧了瞧,瞧着有些低烧,赶紧穿上衣服,将我裹得紧紧的,顶着寒风出门了。

医生还是我初生病时的那个医生,瞧见我一连几天不见好转,便偏过头来问阿尤。“有按时喝药吗?”

“喝了”阿尤像是被老师询问的我,眼神有些飘忽。

“不应该啊,之前是轻微感冒,现在怎么越病越重。这样我给你开几副药,你在去吊个瓶。别乱吃些东西,好好休息就行”

阿尤点点头

医生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像鬼画符一般,看也看不懂。阿尤去交钱了,我坐在打针的地方等她,那时候冬天流感盛行,打针处十有八九的病人都是感冒。阿尤本来想着将我窝在家中,自愈,免得在医院被人传染,越来越重。但是现在在家却越养越病,阿尤心中有些估量。给我打针的护士是个新来实习的姐姐,手艺有些生疏,虽是没有出什么错 ,但是还是比老护士少了一番经验,我的手在她手里被扎得狠了些,阿尤不忍心看,转过头去看旁边一个带着红色针织帽的孩子去了。那时我的脑子清醒,并未似曾经那样浑浊,看着眼前的一切,真实,清晰。

“你孩子也是感冒吗?”戴着红色针织帽孩子旁边的老人问阿尤

“对”现有看着她,眼神之中像是找到盟友一般

“你孩子呢?”

“食物中毒”

阿尤的脸上显出大大的不可思议

“吃什么了?”

“之前听人说什么偏方好,我去试试,他吃了,吐了一夜。”

“没大事吧”

“没事”

我在阿尤旁边,阿尤手上拿着一个塑料杯,里面装着热水,升起白色烟雾,我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随后看着阿尤,害怕我回家她又给我喝枇杷水,便说道“你看吧,偏方会喝死人。”

阿尤瞪了我一眼,我便不再说话了。

回到家里,阿尤也不再提喝枇杷水的事,只是守着我吃药,吃饭。那些剩下的枇杷树根被阿尤丢尽了垃圾桶,可怜巴巴的从被阿尤呵护珍惜到变成垃圾,只用了一天。它们哭泣的声音,阿尤听不到,而我在心中欢喜,幸灾乐祸。

打过针之后,整个人也变得好了许多,想着太久没有上课,估计会变成文盲,阿尤赶紧将我送去了学校,这不是我自愿的,但是人总不能一直病着,尝了生病的苦头,便愈加珍惜自己的身体。阿尤替我拿着书包,将我再次包的紧紧的,她挽着我的手,我们俩顶着风出门了,路边一片冷清,阿尤牵着我的手,慢慢走着,在地上留下了一连串深深脚印,日子又只有阿尤一人在家了,幸而我似候鸟般,总在神明收起天色前,赶回家。

已是许久没有上学了,突觉身旁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有些陌生,但是又很熟悉,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但是这群老友们的头从我进来的那一刻,便一直趴在课桌上,自顾自的写着试卷,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熬夜写试卷的场景,顿时内心似有千般重,再难提起热情。我的课桌早已没了轮廓,它被白花花的试卷覆盖着,见此,我便心中无限惆怅。

上课了,老师进来便叫拿出做过的试卷,那时我还在家中,自然没有做,但我还是拿出那张空白试卷,装模做样的拿着笔在试卷上面划来划去,仅仅几天,我便对于老师讲授的知识有些陌生,果然阿尤是正确的,太久不上学,真的会变成文盲。我低着头,仔仔细细的看着试卷,忽的老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内心一咯噔,像是千般重的心被人拽下,我赶忙抬起头,便瞧见她对我微笑的说道“记得把发的试卷做完,然后交上来。”我点了点头,心上附着万千担子,她又对我笑了笑,感觉是恶魔般,诅咒着我一连几晚都要熬夜度过。

阿尤常常会在我病愈的那几日问我,为什么还不睡觉,我指了指桌上的试卷,阿尤便不再问了,她没有不劝我早点休息,反而是劝我早点做完。一时间,便觉爱消失在苍茫间。

我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没有惊喜,每日清晨伴着薄雾和路灯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晚上也是一个人走在被路灯照耀的水泥地上,茫茫然然,却也清清楚楚。

阿尤每日必会买菜,她同我一起起来,赶着最早的一批,买到最新鲜的蔬菜。以前觉着阿尤起得这样早是为了我多些口福,但是自从阿尤在菜市场认识那群大妈以后,买菜仿佛成了她的兴致,每天起得更早了,有时我刚起,便只看见桌上的早饭,阿尤则是看不见一点踪迹。晚上我回家的时候,阿尤就在门口跟瑞和奶奶聊天,不知说起什么,直觉两人之间趣味浓厚,不忍打断,我走到阿尤面前,向瑞和奶奶打了声招呼,阿尤这才看见我。她立马献出一个大大的笑,伸手接过我的书包。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乐呵呵的同我进屋了。

阿尤很高心,我问她是因为何事,她有些不愿意告诉我,估计是怕我又说她,她闷着头,从厨房里端出与往常一样的菜,她认认真真的看着我,让我尝尝这菜。我那时心中便想,难道今日这菜施了什么魔法,我夹起一块放入口中,仔细一尝,果真与往常的一般无二。阿尤的双眼直直的看着我,看得出,她很希望我可以说出什么不一样的话,但是说什么,我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没有什么不同啊。”我认真说道

阿尤脸上有些失望,随后便说“你吃不出来是因为舌头吃杂了,不识味了。”

我有些不解

“这菜是我今天早早去宁外一个菜市场买的,做个好几站路,很新鲜,买回来的时候,还能闻着大自然,黄土地的味道。”

我很诧异,阿尤竟会说出这种话,像念广告语一样,完全超出了阿尤的知识范围。

“谁给你讲的。”

“我自己问的”

我笑了笑,阿尤如此可爱。

“那菜多少钱一斤”

“跟之前差不多的价格”

“真的”我斜着眼望着阿尤,阿尤又些心虚

“便宜不了多少”

“谁带你去的”

“菜场的人”

我不禁大笑,“菜场的人带你去宁外一个菜场买菜,他是嫌生意太好了吗?”

阿尤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了许多“但确实新鲜。”

我看着阿尤的样子,便不敢在笑了,不然阿尤不开心了。我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口菜,缓缓送入口中,点点头,向阿尤说道“真的挺好吃的。”这时阿尤才抬起头笑了笑“我就说嘛”。

次日,阿尤像昨日一样,起得很早,但是在她出门时,我便醒了,只见她匆匆的提着一个带轮子的布袋子出门了,这是阿尤的标配,省力,装的多。今天阿尤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在门口瑞和奶奶等着她,一对老姐妹,提着篮子去赶集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便觉盛满趣味,嘴角亦是止不住的笑意。

夜晚总是在重复的生活之中来的那样快,仿佛一个转头,又是昨天。我迈着昨日相同的步子走过相同的街道,路灯打在我头顶上,我望向不远处的家,阿尤没有在门口等着我,我慢慢的走着,期望在我走回家之前,阿尤能够出来。她迎我,已成了我的习惯,她不在,我浑身不自在。但是在我可以放慢脚步,走到家门口之后,阿尤还是没有出来,我站在门外,心里有些失落,但听到屋子里飘出来的一片炊烟,我的心像是被它轻轻抚慰一般,也不再纠结阿尤没有出来接我这件事。我推开门,看着阿尤正在厨房热火朝天的忙着,心中对于刚才的任性也有些愧疚,阿尤已经很忙了,为何还要纠结生活中这点小事,一时之间,突然发觉,自己的小性子越发需要改正。

阿尤的脸上满是汗珠,看着我进来了,便朝我笑了笑便又转身去做饭了,今天的阿尤比往常要忙得多。

我做了一会作业,阿尤才叫我吃饭,那时我沉浸在题海里,不知所以,看见阿尤唤了几声,虽是了解,但是身体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依旧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想着如何解决这题。有时我就想着,日后若是生活全是这样的题,日子还过不过了,但是还好,我看阿尤的生活之中从未接触到这样的题目,顿时觉得心上轻了一半。阿尤推开我的房门,看着我,笑嘻嘻的说“吃饭了。”我抬头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窗外,已是大黑一片,我缓缓的起身,随着阿尤出去了。

今天的菜与以前相比显得有些匆忙,阿尤看着我吃饭,她也不再问好不好吃,我想起今早她与瑞和奶奶买菜的事,便顺嘴说道“你今天买什么菜了。”

阿尤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我问道

“今天跟瑞和他奶奶去前天的菜场,结果之前那个菜场的人去那里闹事,把别人摊子都砸了。”

我笑了笑“你们扑了空。”

“幸亏去的早,我们买完了,别人才去,我的那个布袋子,底下有轮子的都弄坏了。”

“你人没事吧”

阿尤摇摇头,但是眼神还是惆怅一片。我忙安慰她,叫她不要伤心。她也不伤心,就是觉着自己的秘密花园被人发现了一般,在没有便宜的菜可以买,内心免不了一阵抑郁。


我常常在闲暇时便想着,为何人总是匆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东西南北,阅尽千帆,为何不在家人身边停留。这是我想对我父母说的话,但是有机会时,我不想在大家珍惜的欢乐时光里增添伤感,没机会时,便觉全世界欠了我一个机会,心中每每想起父母不在身边的苦楚,只得一人偷偷在深黑的夜里流泪,等待第二天天明时刻,阿尤整理我的枕头,一片潮湿,她心疼万分,而我还是那样对着生活,对着阿尤,因此阿尤说过他会永远守护我,给我更多的爱,我相信阿尤的话,一字一句都刻在我的心上,阿尤未曾食言。

不知道有多久了,也懒得推算日子,那是我第一次见阿尤,第二天母亲便去了外地,独独将我留给了阿尤这个当时的陌生人,哭闹无用,面对阿尤和眼前的环境只得习惯。

每日沉默不言,上学下学只是一个人走在漫长无聊的街道,那时候短短的腿,只觉家里去学校的那条路漫长,但是那时候还是希望路可以再长些,再长些,我便可以晚一些回家面对那些生疏的面孔,每次我都走到天色昏黑,而那时阿尤举着一个小小的手电筒站在门口,朝着我的方向打着灯,灯光下像是一把利刃,将昏暗的天空分成两半,显得格外明显,我看着这道光,跟着光走,每次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那时候在我的心中阿尤是个很好的人,是个对我很好的人,但是面对她,我的内心还是有些忐忑,说到底还是那层关系,我与她是没有直系血缘的,虽然他的儿子与我的母亲结了婚,但是她与我在那个时候,是个可以随时分开,数月便可忘却的朋友。我害怕那种不稳定,万一我真的对她依赖,那便是对自己残忍。那时小小的我便知道寄人篱下这个词怎么写。

我常常走在那条长长的水泥地上,看着枯黄的落叶被风轻轻卷起,一口气携带着,飘走十几米,我盯着那阵风,不知它何时停的,何时再起。阿尤每次总会在我的身后出现,开始我总会觉着意外,但是后来习惯了,阿尤便开始接过我的书包。起先我是不肯的,因为母亲之前说过,要做个懂事的孩子,因此我害怕别人说我不懂事。但是总是在我拒绝之际,阿尤就已经将我的书包提溜在手上,更在我的身后,无论我是去哪里,玩也好,回家也好,始终跟在我的身后,静静地看着我,就像我看着风的表情,内心波涛汹涌。

阿尤始终跟在我的身后,成为了我的守卫神,母亲在我小时候便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守护神,她会在我们身边保护我们,无论酷暑严寒,无论富贵贫穷。我的守护神出现了,在我最需要关怀的年龄,阿尤出现了。在一个酷暑的夜晚,我和她坐在露天的院子里,我昏昏欲睡,支支吾吾的问阿尤“阿尤,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阿尤看着我一脸温和的说道“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但我老了,你可别嫌弃我。”我趴在阿尤身上睡着了,再未听见任何话语,只觉漫天星辰披在身上,好不安心。

日子过了很久,久到我都快忘却曾经,看着阿尤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我想起从前,阿尤总以为小孩没有记忆,但是我却能清晰的记得,所以每每阿尤跟我讲过去的事,我复忆时,阿尤总是显得格外惊讶。便说“你怎么会记得。”我神气的笑一笑,阿尤笑骂了一声。

年节将至,我们这群孩子的心早已飞远,大人们有大人们的热闹,我们半大不小的孩子也有不大不小的热闹。我们一门心思的收集零花钱,一门心思的买着各种自己平时不能买的东西,过着无比逍遥舒适的生活,那时候可比上学要快乐得多。

阿尤常常在初一接到父母的电话,那时便会聊得有些久,阿尤面上都是笑容,而电话那头都是抱歉。我坐在客厅,看着电视节目,阿尤向我招手,我不理,我知道阿尤是何意,我不愿与很久未见的人假意客套,所以转过目光,直直的盯着电视剧,阿尤不挂了电话,我是绝不会回头的。因为此事我没少受到阿尤的教育,但是我就是不理,阿尤也拿我没辙。

今年过年本想买点鞭炮玩玩,但是阿尤特意嘱咐,说瑞和过几个月要高考,作为邻居帮不了便要体谅一下,想着与瑞和短短的相处,觉着他也是个好人,性情温和,便也不会因此觉着心烦。

阿尤今天一天都呆在厨房里面,家中就只有我和她两人,吃饭也没有麻烦,我有些好奇,便跟着阿尤去了厨房,阿尤又拿出她的紫色瓦罐在炉子上炖着汤,一阵香味扑鼻而来,我凑到炉子旁边很是着迷的看了看,热腾腾的汤水上面浮着一层油,里面满是各种调料,萝卜,玉米,在汤水的浸泡之中显得晶莹剔透。阿尤瞧见我这副样子,不眠笑了笑,说道“快出去,这可不是给你的。”我愣了愣,不是给我,那阿尤是给谁。

“记得你上次生病,瑞和 来照看你,这么长时间想着他复习就没打扰,今年过年,给他熬一点汤,补补身子。”我点点头,心中便自己安慰自己说道“可以理解。”但是转眼瞧了瞧炉子上面的汤,心中还是有些不舍。我努力的转身过去,突然有种厚重的别离,此身别过就再也见不到了,再见我的汤,肉,和玉米萝卜。

阿尤总是那么体贴人,她是在快要吃午饭的时候,给瑞和送的汤。瑞和的一大家子把阿尤拉着吃饭,但是阿尤还是再三推脱,她知道今天过节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她一个外人穿插到其中也是奇怪的很,而且家中还有我这个拖油瓶,我是需要阿尤照顾的人,没有阿尤,我不行的。阿尤端着紫色瓦罐回家了,我看着她,她也瞧见了我,今年又是我与她一起过了,不算孤单,只是红包也只有一份,那还是阿尤不忍心见我新年颗粒无收,才聊表的心意。

晚上我和阿尤对坐着,看着满桌子的饭菜,阿尤拿出了酒,只她一个人喝,我喝饮料,阿尤举起杯,我也随着她举起杯,两人相似而笑。阿尤说道“祝你好好学习,努力考个好大学。”

我说“祝阿尤越活越年轻,健康长寿。”

阿尤夜晚的酒喝得有些脸红,但是脑子认识清醒的,见她如此,吃完饭后,我便主动去收碗,忽的阿尤抓住我的手,我望着她,她垂下目光,缓缓说道“你妈怀孕了,今天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你不接,便只有我告诉你。”这件事其实早在我的心中埋下种子,阿尤没有自己真正的孙子,母亲迟早是要再生一个的,所以听见阿尤说这句话时,我没有惊讶,唯一的反应便是预料已久的事实现的感觉。阿尤紧张的看着我,她期望从我的表情之中看出些什么,但是我没有任何表情,一如平常。“那很好”我说道,阿尤又看了看我,“阿尤能有真正的孙子了。”说完这句,阿尤猛的站起来,望着我,满脸通红,眼睛也像是被脸颊染了色,也变得微红一片。我知道我的话刺伤她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思想,我的意思是别人有亲生的孙子,我也希望阿尤有,我不希望阿尤比别人差,那样就不至于,阿尤在幸苦抚养我的同时,还要被别人指三道四,作为别人闲话的家常。

阿尤生气的跑进了自己房间,她将门关上,而我慢悠悠的收着碗,眼泪一颗一颗的落在盘子里,新年的第一天就让人如此难忘。

第二天阿尤没有早起,这是我记忆中唯一的一次,她赖在床上,没有理会我,我走进他的房间,她也是背对着我,我知道因为昨晚的话,我把阿尤伤到了,我想同他道歉但是也不知如何开这个口,其实细细想来,我的话也不是全然有错,阿尤是有孙子了,亲生的孙子,我知道她对我很好,但是现在母亲肚子里的与阿尤有着血缘的关系,我不能否认,阿尤也不能否认。我静静地关上门出去了,没有人为我做饭,在大年初二,我盯着寒风拿着阿尤给我的红包出门了,那个时候,,我好想何阳,若是他还在,现在孤独的我好歹有一个玩伴,但是现在我只能独自一人,走在微寒的路上,看着小孩点着鞭炮在快速跑开,我笑了笑,我已长大不再是玩这个东西的年纪,一瞬间,我竟觉得没有阿尤,这种孤独感便是我的常态,或许以后真的会成为我的日常,那种无法言语,想哭但是泪水流不出来的感觉。

我低着头走在路上,看着路上残留的冰晶似的雪花,我抬脚故意踩在它的上面,再狠狠用力,直至将它踩瘪,将我脚底的黑色遗留在它身上,我的心仿佛是得到什么快感似的,脸上不禁笑了出来,其实有时候当个坏小孩没什么不好,好歹自己快乐,不在意他人语。

不知在外面过了多久,我遇上了瑞和奶奶,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面上没了血色,看见我惨白的脸上努力笑了笑,我看着她回家,心中多是不安,便一路跟着她,直到看见她进了屋,才放下心来。抬眼一看,我也走到了家门,无论逃离多远,总会有借口回家。我还是不知如何面对阿尤,但也不知有何处可以去,细细想来除了家,我便是街上的游魂,无处可安放。

我静悄悄的打开门,屋子里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暗,我脱下鞋,光着脚在地上行走,免得扰了阿尤。随后便赶紧走进自己的房间,紧紧的将房门关上。大年初二,我安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平滑的天花板,想起了街边的寒冷,我的眼睛便昏昏然,渐渐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伴晚时分,没人喊我,这是长久以来第一次睡到自然醒,阿尤没有来喊我,心中还是有些落寞,但是想着阿尤今日的样子,心中仿佛是多了种勇气,一种独自生活的勇气,便也消灭了心中的落寞。

我的口袋里还放着阿尤给我的红包,我没有动过,今天也是好久没有吃饭,但是我又不好打开房门,若是不巧遇上阿尤,面上还是会觉着有些尴尬。

奈何肚子实在饿了,便想着出去寻些吃的,这间屋子整日被阿尤清扫,除了生活用品,别的全被阿尤拿了出去。我又再次悄悄的出去了,打开门的一瞬间,客厅的光便立马扑了进来,吓了我一大跳,我赶紧关上了房门,再次回到床上,阿尤一定在外面,不然不会开灯。阿尤肯定是在做饭,不然不会开灯,若是做饭,阿尤会不会喊我出去吃饭,我此刻的内心活动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活泛。

我瞧了瞧时间,就躺在床上等着阿尤来叫我吃饭,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消了气,愿不愿意给我饭吃。我本在床上躺着,但是许久没有听见屋外的动静,内心又有些安耐不住,便起身坐在床上,四下里一片黑暗,但是自己又不好 出去,出去怕见了阿尤面上 尴尬,不出去又怕被这黑暗 寒冷俘虏,再也得不到阿尤的温暖。

过了许久,我硬着头皮 ,慢慢的将门打开,光再一次的扑了进来,搭在我的身上,我的 眼睛 有些晃到,我下意识 回避了一下,等到慢慢走出房间,来到客厅,竟发现空空荡荡,家中早已没有阿尤的身影,厨房的一切也是冰冷的。不知为何,我内心仿佛松了一口气,我卷缩在沙发上,心中想着阿尤回来,我应该如何面对。

少了阿尤的家里很是冷清,再看不到人间烟火气,似是家中比外面的寒风都催人老,我躺在沙发上微黄的灯光打在我的 身上,满脑子都是那个年纪的烦恼,一种无所畏惧但又害怕失去的感觉。

我躺在沙发上,突然之间听见外面有人开门的声音,我立马惊坐起,想着阿尤立马 进来,心中便 感到 无措,想立即逃回房间,但是若是一直回避,我与阿尤便是没有机会修复感情,我想逃走,但是清醒的已是还是禁锢住我的双腿,让我 待在原地,动弹不得。

果真是 阿尤,她还未打开房门,我便瞧见她被风吹起的头发,在脑袋上面 死命敲打着,等到他打开房门,那头发就横七竖八的躺在他的头顶,不在胡闹 。我看着阿尤奔波的身影,心中没有思考他为何出去,唯一想的 便只是如何同她开口说第一句话,这第一句话若是说的好,便也好了,最怕两人缄默不言,让感情 在流年之中随风而散。

我微笑的看着阿尤,我希望 她能 给我回应,她看着我,一声不吭的跑进了房间,一时之间,我的心仿佛成了全天下最寒冷的东西,在没有何物比它冷冽。

我坐在沙发上,此时内心再也不能平静,想着自己独自生活,心中便是酸楚万分,眼泪也不禁在眼眶之中打转,正在我委屈之际,突然身后多了一件衣服,我侧过头去,便看见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在为我整理上衣,眼泪开始一滴一滴落下,在没有忍住,是阿尤的手,始终带着一股饭菜香的味道,阿尤看见我脸上的眼泪,满眼心疼,她帮我拭去眼泪,但是眼泪一颗接着一颗,阿尤来不及,她空着手,有些无措,而我看着阿尤,眼前已然模糊,。我哭着,看着阿尤不知所措的手,忽地又笑出声音来,鼻涕泡也随着自己的笑声,甩得老远,不禁让我觉着脸红。阿尤 看见这样的我,也不禁觉着好笑,我隐约看见她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脸挤在了一起,我的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算是落下。

过了一会儿,阿尤拿来洗脸盆,里面装着一层浅浅的凉水,接着又去厨房将开水瓶拿来,大口大口的往盆子里面加热水,一时之间,一个小小的脸盆冒出了如火山口般的热气烟雾,让人有些不敢靠近,阿尤拿来毛巾,将我的拉到了身边,我的手被阿尤按在热水之中,有些烫,但是久了,也就好了,习惯了。阿尤拧干毛巾,往我脸上擦拭,像是擦玻璃一样,仿佛我脸上任何的污垢都会被阿尤这个强而有力的劲道清理掉。

洗了把脸,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世界,眼前竟变得明亮起来,在没有从前阴郁色彩,我与阿尤算是重修于好了吧,我在内心之中安慰着自己,或许算是好了,阿尤没有不再理我,她还是害怕我生病,为我披上衣服,她还是会关心我的悲喜

好吧,我的内心就这样劝慰着自己。

今夜我早早的吃过饭,上床睡觉了,临睡之前,阿尤不在我的身边,但是在我的心里,她照顾着我,却不似往常一般,这次的祸乱在内心将我们之间的情感打回几年之前,我想着若是多了几次,便是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之中都不知如何去面对阿尤,那天晚上仿佛只是给自己,给阿尤一个吃饭与做饭的和解,但是在我们两人的内心之中,这层乌云仍未消散,我静静的等待,在原地踏步,我知道时间会告诉我答案,我等着那一天,等着。

有许多时刻,我都会觉着自己是个有灵魂的躯壳,我有我的思想,但是躯壳却是被别人操作,以至于每日遇见的事,遇见的人都不进相同,遭过的难也是五花八门。若是自己可以操控,这躯壳与灵魂一致,边也可逃过这俗尘烦世的种种,但是人生无奈,历经柴米油盐,酸甜苦辣才是最贴切的人生。我想要改变却不知如何如何。所以我等着,等着命运,生活来告诉我所有的答案,如果不行,解脱也可以。

每日上学下学,我都会慢慢的行走着,纵使知道背上那数张试卷需要时间来解决,但是我仍不愿加快我的步伐,在微黑色的街道上面,我低头行走着,像是跟自己对话,但是让人有些错愕的是,我没有思索什么问题,但是大脑却一直在思考着。

长路漫漫,漫漫长路,仿佛一直无尽头,一如我的思考,神游无所傍依。

阿尤已经好几次没有在门口等着我回家了,看着寥寥炊烟,我在心中告诉自己,需要体谅,便也不再纠结此类事情。我静悄悄地回家,静悄悄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开灯,做作业,这场神游才算结束,我的脑子里被公式,陶渊明占据,再也无暇估计其他。

等到吃饭,阿尤会来叫我,我也会积极的回应。

时间真是长了脚的妖怪,不知觉,月份便已到了四月份,我瞧着天气回暖,便将秋裤褪下,出门那一刻,便觉着身上实在轻了一半,下半身也是清凉许多,没有冬日的寒冷,只有四月的相得益彰。

我转身将门关好,阿尤不在家,她去了瑞和奶奶家,临走之时同我说了,还嘱咐我将碗放着,别误了上学的时间。那日的阳光比起平常日子里都要耀眼,我走在路上,逃不开阳光的眷顾,皮肤被它照耀着,也变得一片金黄,眼睛有些恍惚,幸而路上行人少数,不然若是因为这美好事物冲撞了些人,便是我的罪过了,不至于怪到美好上去。


我抬起手朝着阳光照耀的方向遮去,这时眼睛才定睛认真的看了些东西,路灯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影子,像是一个吃人的妖怪,若是走到着路灯影子之上,便像是被这妖怪吃进肚子里,当人们困在这团阴郁之中,便只会怪这路灯的体积庞大,不会归罪着阳光的照射,这一本质问题。

我静悄悄的走着,在中午时分的路上,那时街上车辆少数,人们被春困这一生物规律,感染的十分严重,都在自己家中眯起午觉来,睡个几十分钟便又能精力充沛的度过接下半天。我独自走在路上,一手遮着太阳,一手提溜着水瓶,里面是阿尤给我装的饮料,这是我要求的,换做是从前,阿尤可是不会给我喝,但是这些日子,我喝什么她也仿佛没心情管,我心中一直觉得是她心里还在生我的气。

我提溜着水瓶,浑身燥热的走回学校。

放学时,天色变得有些微暗,一股凉意袭来,我便知道春捂秋冻的含义,果然古人诚不欺我,而我自己倒是经常欺骗自己。我没有再像从前一样脚步悠长的走回家,反而因为寒冷,我开始奔跑,企图用运动来抵抗寒冷,也是想更快回到家中。一时之间路灯骤然亮起,虽说它每次都会亮,但是每次总是给我惊喜,这一次来时的怪物因为路灯的照耀,变成了最为明亮的地方,反而午间时分最为明亮的位置,变成了最为庞大的怪兽。让人逃离,却始终在它的体内打转,除了家,再没有能够庇护的港湾。

我在匆忙之际,看见了许久没有见到的人——瑞和,我看着他一个人寂寥的身影,想了想,离他高考只剩两个月了,他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里闲逛,瑞和走在我的前面,比我走得慢,我在他后面,害怕打扰了他,走得比他更慢。那时我便想着,他是不是也在跟自己对话,是不是也思考着没有问题的问题,思想长到天际。

瑞和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我忍着寒意,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不知为何,心中开始有些矛盾,我害怕走到他的前面,又觉得一直在他的后面,跟着他的脚步回家,显得局促猥琐。但是若是我与他打了招呼,换来的是冷漠,那便是自己给自己寻得尴尬。可能这在许多人的眼里只是小事一桩的事,但是在我这里,我拼命的想维护自己内心的高贵。

就这样瑞和一路走着,我一路跟着,他的思想漫游至天际,我的眼睛看着他的身影,在微寒的灯光之下,有些恍惚,又有些仔细,害怕瑞和一个不经意的回头,我还能快速的装出一副惊喜,微笑的神情。

故事的结局总是不像电视剧一样,按照电视剧的的发展,瑞和应该在踏入家门的最后一刻,发现身后的我,最后互相点头,以示友好,但是实际上,总是在最后一刻,瑞和都没有回过神来,他显得有些木讷,走进了屋子,便只剩下来来回回摇摆的门,身影也消失在我的眼前,我的眼睛又开始回到自己身上,这时才突然发觉,将眼睛赎回那一刻,时间便开始已秒来计算,全然没有这一路上如风般掠过的万千思绪。

我有些疑惑瑞和为何如此失魂,阿尤从未在我的面前提过瑞和的近况,我见他的机会也是很少,除非故意遇见,否则很难看见瑞和,我与他不处在同一年级,上学的地点也是不一样,时间更是不一样,所以除了上次他来照顾我,余外时间,我们很少见面。这次的见面是意外的,也是惊喜的。

我回到房间,呆坐在桌前,心中满是瑞和的身影,他慢慢的走着,无尽头,显得落寞孤独。

阿尤来唤我吃饭了,饭桌上我不说话,阿尤也不再说话,显得有些过于安静,我想起瑞和的事,我想问问阿尤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仔细瞧了阿尤一眼,原本的那些话,便像卡在喉咙的痰一样,想咳咳不出,我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阿尤面上也没有想要说话的样子,只是一味漠然的吃着。一顿饭,虽说果腹,但是食不知其味,让人心中不快,难受至极。

次日,我还正在酣睡之际,突然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我缓缓睁开眼,阳光透着窗户挤进卧室,晃在我的面上,我赶紧抬头看了看钟表,这时才发觉,时间已晚,纵使是飞身去学校,也来不及了。我满腹委屈,这些日子,阿尤好长时间没有叫我起床,也不再门口接我,同我说话的次数也少了许多,此类种种,彼时因为墙上缓缓而动的时钟,而溢出心房。心中气急,眼泪也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极速落下。我狠狠的踹了身边的椅子,将它整个踹翻在地。而后再赶紧收拾起自己的书包,赶紧往学校跑去。

一打开门,阳光便扑进室内,我的面上再次被染得一片金黄。我微微瞥头,便瞧见阿尤站在瑞和家门口,我用怨恨的眼神望着她,全然忘了此时阿尤家热闹而又悲伤的场景。

毫无疑问,等我到了学校,少不了一顿批评,但是批评过后,便又是一天繁忙的课业生活。没有时间思考便是治愈的最佳疗法,人只会在思考的时候,满腹委屈。

夜晚总是在悄然之间缓缓而来,当我踏着灯光回家之时,走在那条相同街道上,便发觉今天的心情不再是从前那般,往日总是平淡,习以为常,今天的心情便是烦愁,抗拒还在顽强生活的一天。我望着亮起的路灯,深深的缓了口气,直直的向前面走去。

回到家时,阿尤已做好了饭菜,我冷漠着,一言不发,静静的放下书包,静静的去洗手,静静的吃着饭。我没有抬头看阿尤的神情,我也不愿再看,只要我觉得好,一切便成为不了我的烦恼。

一时之间,身边便只剩下彼此咀嚼食物的声音,我在内心欢呼着,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彼此冷漠反而更加自在。忽的,阿尤说道:“瑞和一家人今天一大早去北京了。”

我正在夹菜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看了看阿尤。

“瑞和奶奶得了癌症一直没有跟家里讲,这次去北京看病,估计不会再回来了。”阿尤接着说道

“那瑞和不回来考试了吗?”我问阿尤,此时脑子全是瑞和的事,在顾不得与阿尤之间的吵闹,冷战。

“瑞和跟他妈妈一样是北京户口。只是姓他爸爸的姓”

“哦”我点点头“她为什么不说?”

“还不是为了让瑞和好好考试,这下去了北京,估计瑞和也放心不下,多少啊,还是有些影响”

听到此处,突然觉着心中一酸,想起了那日面容苍白的瑞和奶奶,自己一人走在冰冷的街道之上,在生死面前,她该有多绝望。我以为思绪散落天涯的瑞和,却不曾想他自己孤身一人散步的落寞所在,他没有思考“没有问题”,仿佛在向天那一边的神在祈祷,挽留。

那声声哀求,源自肺腑,淌入骨血。自他离开之后,我便常常能在下学回家的路上听到。

我不知道瑞和日后的发展,也不知瑞和奶奶是否康健,但我祝福一切爱都不会因为离去所消逝。

祝愿瑞和得偿所愿

祝福瑞和奶奶身体健康,一如往常。

让阿尤不再看人离去,依旧坚定自己长久活着的理念。


黑夜这个巨大的怪兽依旧在屋顶上盘踞着,看着遗留在黑暗里的人,伺机而动,路灯渐渐的开了,晚行的人走在路上不再惧怕,寒风阵阵,前行的人看着妖怪在欢笑,他们挽着身边的人,一脸豪气的走在街道上。

阿尤慢慢走到窗户旁,一边说道“我说怎么有风”,一边使劲的将窗户关紧,她缓缓的转过身,我望着她,突然所有的事情仿佛理解一般,心中也没有一丝怨恨,我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阿尤,深深的对着阿尤说道“对不起。”与此同时,两颗眼泪直直的落向地面,摔出一朵朵无色的花。

和何阳一样,瑞和一家自从走了之后,我便再未见过他们的身影,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更加不清楚他们有没有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之下,回来看过生活数年的地方,或许会有,但是一切全然是我的猜想,我猜想着所有的一切都在发生着,在我未曾知道的街道上,阳光明媚,相拥而行。

自那次之后,我与阿尤之间仿佛是打破了从前的拿到阻碍,日子悄然变回从前。阿尤每天叫我起床,与我商量吃些什么,她又回到了门口等着我,在那微黑色的夜空之下,看见她,黑夜这个大怪兽也不敢靠近我毫分。

母亲的肚子在一次次与阿尤通话之后,变得越来越大。我不知大到怎样的程度,但是据她所说,她现在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其实在心中我是不信的,怀个孩子,连呼吸都不顺畅,怎么可能,孩子是在肚子里不是怀在脖颈之上。这些话都是母亲说与我听的,阿尤自从那件事之后便很少在我面前提到母亲怀孕这个事,反倒是母亲十分乐意与我讲这些,她坚信我们会像亲兄弟,或者亲兄妹一样相亲相爱。

我的内心已然接受这个事实,只是越来越想快些长大。

日子在重重繁琐之后又变成了以前的模样,而我却不再是从前的心境,或许人的成熟真的与时间有关,年岁越长,见的事物越多,便会对这个世界越来越有清晰的认知。

我依旧走在那条街道之上,下学时,黑夜这条怪兽也不再变得有攻击性,仿佛柔弱了许多,我的一个眼神,它就吓得躲在灯光后面,不敢前进。

暗色的夜总是静悄悄的,轻轻地关门声回响在教室里好长时间,下了晚自习,便又瞧见一个崭新的世界。学校是在后来规定要上晚自习的,说是临近终点,奋力一搏,我不知会不会有所成效,但是这规定,我也不能不遵守,所以只好每日里吃了晚饭又急匆匆去学校,然后度过两个小时的时光,又披星戴月的回家。那时候偶尔抬起头望向夜空,才发现那时候的天空才是火候到位的夜色,月亮,星星都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让人很是珍爱。所以这也成了我每天晚上去上这个晚自习最大的乐趣,时间熬人,但是星光璀璨。

过了许久,好似所有的变化已成了我生活的常态,我便觉着日子一天比一天悠长,但是幸好无论多长,也会在我的笔尖消磨干净。自从上了晚自习开始不知是自己真的累到了还是潜意识在提示自己可以了,总觉着有些疲惫,也没力气想些别的事,原以为一门心思的搞学习,成绩即使不上也不至于下降,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模拟试卷之后,我猛的发觉,越做越错,越错越多,每每看到这里,我都会恨不得将试卷撕碎,但是有这个心也不敢任由自己的想法,于是乎心情变更是疲劳。曾经一个老师讲过,人在某一时刻会打到一个瓶颈,越过瓶颈便会越来越好,但是很显然这个道理放在我身上真的不太适用,我的成绩普通,实在用不了什么节点,硬是要说便是自己准备飞奔的心,时刻想要翱翔在广阔天空。

我认识到了这个问题,那些阅人无数的老师自然立马注意到了我,本来花时间在我身上就是浪费时间,但是出于老师的基本职业道德,班主任还是在窝小考过后,将我喊到了办公室,让我坐在离他一米的椅子上。身体板直,不敢乱动,我与他便是认识的陌生人,我不爱讲话,成绩也脱不了班上的后腿,所以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大多时间内是在他的威严之下,低头生活。

这一次我依旧是身体笔直的低着头,我不敢直视他,便将眼神飘向别处,时不时试探的瞥向他。

他看着我,故作老道的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我点点头

“你现在的成绩考的有些差,是不是家里有事。”

“没有”

“那你怎么考的连平时都不如,而且现在学校开放了晚自习,学习时间都比之前多了两个小时。”

我一时找不出话语来反驳,便只能听着。

“你成绩之前还可以,为什么现在不行,之前好歹没有拉班上的平均分,现在你再考差一点,你就可以当游鬼蛇神了。”

这是他给我们班一些不学无术的同学起得团队名,里面都是总分不超过60的人,他一般不会将他门算进平均分的计算,换而言之,就是借着这个壳子履行着国家九年义务教育的规定。我心中有些庆幸,我还是在这平均分之类,但是听着班主任那样讲了,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若是我知道原因,今天着谈话的情况便也不会发生了。

他说了许多,但是总是那些亘古不变的套话,我便只将那句游鬼蛇神放在了心上,一时之间,便想着如何尽快的脱离这个称号,虽说我还没成为其中的一员,但是用班主任的话,我也算是编外人员了,要是在找不出出路,那这就是我的死路。我强烈抗拒,阿尤还等着我考大学,我若是连个高中都没考上,那便是打阿尤和我的脸,那时候,估计离我长大的日子又会往后延续,真如此,我便是搬起石头炸自己的脚,痛也能在心中喊叫。

阿尤不知道这些,我的成绩好坏,阿尤只是看结果,她没有上过学,便也什么也不懂,他唯一的标准便是别人的话和最终的结果。幸而班主任没有找她去学校,我还有一丝努力的机会。但是从哪里努力我也不知,只得在阿尤供奉的财神像前多鞠几个躬,多上几炷香,乞求他看在我诚心的份上,设法让我成绩回温,只是回温。

那日回去之后,趁着阿尤睡了,我蹑手蹑脚的跑进厨房拿来打火机,悄悄摸摸的从抽屉里抽出三根香,用打火机燃了,便双手贴于额头,深深的鞠了三个标标准准90度的躬。小心谨慎的将香插在香炉之上。随后自己伴着神明的庇护悄悄地回到房间,关紧房门。

第二天一大早,吃饭时,阿尤就有些疑惑地说道“做完我烧香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我默默地在她的旁边,也不言语。

随后便听见阿尤说道“哎,年纪大了,什么也记不清了。”于是转身向厨房走去。

我赶紧将饭碗里的饭菜吃完,拿起书包向学校跑去。

或许是自知有了神明庇护的底气,一到学校便感觉神清气爽,得知即将要考试,便也无任何畏惧,加之自己做了几套模拟试卷,正确率都在正常水平之内,便也更加为我树立信心。

老师又开始排兵布阵,将我们班上的人统统相距一米,各自坐在规定的椅子上,桌子光溜溜的,比平日里看起来宽敞不少,书本都堆积在门外,此场景颇有些即将上战场的意味,我心中有些忐忑,虽说经历过不在少数,但是这次乃是生死存亡的时刻,若是真的再次考砸,那班主任估计就会对我死心,若是对我死心,那我就离升学无望了,若是升学无望,我长大的愿望又要往后延期,乃至遥遥无期。一想到此处,心跳便愈加猖狂,知道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我只得花一分钟的时间在心中暗暗祷告神明,保佑我一定考得好成绩,若是如愿,回去必定在上三根香叩谢。

考试一结束便觉浑身轻了不少但是心中却是变得万斤重。现在细细想来已然忘却这过程,考的好坏我将所有的指望全给了阿尤的财神爷,我相信天上的神明是互通的,财神爷会将我的恳求转述给文曲星,而他会在深夜时分,潜入我们老师办公室,将部分正确答案给我写上,我心中无限渴求着这一切的发生。

阿弥陀佛......................或者是阿门

伟大领导毛泽东说过封建迷信不可信,但是中华民族几千年的习俗实在难以改正,只得一步一步弱化,将所有想象用科学道理一一说通,才能逐渐弱化。按道理讲阿尤应该比我要封建的人,在他们那个年代,阿尤虽然幸运的在裹足之后诞生,但是仍会有不少封建残余思想,但是与我将考试成绩全然指着财神爷相比,阿尤是什么也不信的,家中之所以会有一尊财神像,全然是看着邻居都有,阿尤才买回来的,在她心中她相信自己,不信鬼邪。当然,我也不希望自己小小年纪便将过去的陋习带到现代社会,但是对于学习我真有些束手无措,所有有时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兵行险招,希望得另一幅天地。

放学回家之时,便不再让自己想着考试的事,一直想着便是一直给自己心中排放一些雾气,最后凝结不成露水,反而梗在心中增添不快,实在是划不来。索性抬起头看了看即将下落的夕阳,红红的,像戏子脸上擦拭的红粉腮红,让心中感到凄凉又美丽,真是应了那句话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原是因为今天考试,不用去上晚自习,我应该高兴才是,但是心中总是像沉了什么东西一般,唯有叹气才能使心中稍微舒畅一些。像是阿尤喝得那些药,这叹气就是我的药,药喝了治阿尤的病,气叹了缓了我心中的气。

我慢吞吞的走回家,打开门时,阿尤已经将饭菜做好,自己在房间里清理夏天穿的衣服,说是要提前拿出来洗洗晒晒。听见我回家的声音,便将衣服扔到了床上,连忙出来招呼我吃饭,今天她炖了汤,依旧是用紫色瓦罐装着,放在桌子上,冒出浅浅热气。

“怎么了”想来阿尤是瞧见我的不悦

我摇摇头,说道“没有,今天考试了。”

“考的怎么样。”

“不好”

“没事,下次再加油。”

我是故意跟阿尤这样说的,算是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万一这财神真不管用,阿尤被请去了学校,也不至于太过惊慌失措。

我抬头看了看阿尤,她还在自顾的笑着,用她的乐观感染我,我的嘴角勉强咧出点笑,瞧着阿尤,又看了看满脸红光的财神,随即又耷拉头去。认真的看着碗里的每一粒米饭,将它们一把送入嘴里,用汤冲下,便跑回了房间里面。

阿尤以为我在为我的成绩操心,便觉得欣慰,觉着我长大了,懂得为自己操心了,于是乎便又来安慰我,让我不要再担心,慢慢来,不急的。每每听见阿尤说这样的话,我便更是烦躁,阿尤只知其一,我是担心成绩不假,但是绝没有因为成绩烦恼,若不是为了不辜负班主任对我的期望,我是绝不会为难自己的。我这个人哪怕生于淤泥之中,也能自在活下,唯独生活在期许之中,寝食难安。

阿尤的期许是蝴蝶,我认真生活,自在飞舞或许就是对阿尤最好的交代。

夜里起了风,刮得窗外像是人间地狱,想起明天的分数,我真恨不得着风卷走着世间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

我的思想矛盾着,也黑暗着,诅咒着,也盼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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