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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贵气嫡女

十一姑娘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凤锦瑶万万没想到,一场大火后竟回了十年前此时她还是全家人的手中宝,爹娘康泰,哥嫂和睦他还没和那个人面兽心的未婚夫定亲但她知道眼前的平静都是假象偏爱她的爹娘不得善终,疼爱他的哥哥们尸骨难寻凤锦瑶发誓这一世他定要护好凤白两家安然!于是……

主角:凤锦瑶   更新:2022-11-21 13: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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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凤锦瑶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之贵气嫡女》,由网络作家“十一姑娘”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凤锦瑶万万没想到,一场大火后竟回了十年前此时她还是全家人的手中宝,爹娘康泰,哥嫂和睦他还没和那个人面兽心的未婚夫定亲但她知道眼前的平静都是假象偏爱她的爹娘不得善终,疼爱他的哥哥们尸骨难寻凤锦瑶发誓这一世他定要护好凤白两家安然!于是……

《重生之贵气嫡女》精彩片段

闪电划过天际,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倾盆大雨冲刷在凤家府邸。

此刻府门外站着一具游魂,浑身被烧的焦黑,连带着好些地方的衣裳裹着皮肉往外翻,看的真叫人心惊。

从天而降的雨水宛若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刺向凤锦瑶。

她怎么也忘不了火焰灼烧她肌肤时的撕心痛楚,而外头刻意纵火的那人却笑得放肆。

“阿瑶,来世投个好胎吧,别生在凤家这种福乐窝里头,生来就被人算计,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温梦生,你不得好死!”

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知道真相后的绝望。

熊熊烈火燃烧了几个时辰,凤锦瑶看着自己似灵魂出窍一般,自温家飘到了凤府门口。

摇摇晃晃的推门而入,却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而是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具棺材。

“父亲!”

“母亲!”

“哥哥……”

无一人回答。

被山匪乱刀砍死血肉模糊的大哥。

断腿后不堪受辱郁郁而终的二哥。

终日咳血寝食难安,死前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母亲。

还有那断肢残臂皆不在,只剩一颗头颅的父亲。

他们都睁着赤红的双眼,从棺材里头爬出来,朝着凤锦瑶而来,却又似看不见她似的穿身而过。

“啊……”

嘶喊的声音划破天际,凤锦瑶胸腔郁结的那口鲜血喷了出来,恨意洒满全身,若是此刻有刀剑在手,她必活剐了温家那群畜生!

血腥气愈发浓重,就在她头疼欲裂,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窜出来的时候,却听到一熟悉的叫唤声,令她从噩梦里挣扎着苏醒过来。

“小姐?小姐?”

被摇醒的凤锦瑶倏然睁眼,满是恨意,一把就抓过云絮头上的发钗,朝着她的脖颈就要刺过去。

“小姐!”

那丫鬟被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钗尖上的冷意距离她不过一个巴掌的时候,才堪堪停了下来。

“云絮?”

“是我,是我,小姐你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脑子里无数的画面不停闪现,父母哥哥的惨死模样,温家的冷血无情,梁家的推波助澜,还有卫家和九皇子在背后暗中陷害!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勾起了凤锦瑶内心深处的恨意。

那并不是噩梦,而是凤家过去面对的腥风血雨。

她明明已经被烧死了,怎么又活回来了?

云絮这丫头不是死在她前头吗,难不成是重生了?

凤锦瑶深吸一口气,闭眼调息,发钗还紧紧的攥在手里,没有一刻松懈。

云絮见她脸色唰白,眉头紧皱,额发上还有细汗冒出,便知定是梦魇了。

于是镇了镇心神才开口说道。

“小姐可是昨夜没睡好?您眼下都有乌青了。明日就是白家老太太的寿宴,这样子去怕是老太太会心疼的。”

外祖母的寿辰?

凤锦瑶这回断定,她真的是重生了。

“现在是天启十一年?”

“是啊。小姐。”

云絮愈发奇怪,怎么睡了一晚后,小姐连这些都不记得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来得及!

双拳重重的的砸在床榻上,娇嫩细腻的皮肤很快就红肿起来。

无比感念上苍给她这重活一世的机会,既然如此,那她就要让害凤家的人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再睁眼,已然不剩一丝惊慌。

慢慢来,不着急。

那些手上沾满了凤家人血的温家,梁家,卫家,九皇子,一个都逃不掉。

“母亲的咳疾可好些了?”

上一世的母亲,就是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咳疾殒了命。

前世是她愚蠢,这样拙劣的算计也没看出来,还巴巴的往上赶,给了温家坐实两心相悦的机会!

也是因为她的这一错嫁,才引来一系列祸事。

家中之人接连遭遇变故,她怎么也忘不了母亲临死前那双眼凹陷,四肢干枯,还不住咳血的模样,一声声的唤着阿瑶,死之前最牵挂的还是她。

“听白妈妈说,还是老样子,太医院的药吃了两月也不见好。”

“你去城南任家,买三瓶咳疾药来,记着悄悄的去,别让人发现了。”

“小姐,你这是……”

“按我说的做就成,让绣球来伺候我洗漱吧。”

“是。”

上一世母亲死后没多久,凤锦瑶才从药渣里查出有问题,多了一味加重湿火的药材,难怪母亲久治不愈,甚至越来越虚,最后咳血而亡。

可惜正欲追查下去,哥哥和父亲就因外人接连遇害,母亲之死也就悬而未决。

这一世定要护住这个疼爱她如斯的母亲才是!

连带着背后敢害母亲之人,一个也别想好过!

云絮虽不解小姐是何意思,但一贯只埋头做事的她倒是一点马虎眼也不敢打,吩咐外头候着的丫头们鱼贯而入,伺候小姐梳洗。

自己则借口要出门给小姐采买头油,悄悄的往城南任家药铺去了。

冰肌玉骨,美若天成,身量削瘦,凤锦瑶巴掌大的脸上有着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让人看了难忘。

她眼下的乌青扑了点桃花粉做遮盖,泼墨般的长发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上插一根羊脂玉的梅花簪。

绣球找了一身槿紫浮光锦百褶裙来,外罩宫缎素雪的褙子,雪白的兔毛封紧了领口和袖口,冬日里暖和的很。

“冬日雪色,小姐穿这个既暖和又衬肤色。”

凤锦瑶没接绣球的话,转而吩咐道。

“告诉白妈妈,我过去陪母亲用早膳。”

“是。”

整理好了衣裙,打帘而出,仲冬的风吹来一阵,冷得丫鬟们打了个哆嗦。

反倒是前头走着的凤锦瑶,笔直挺立,不受影响。

素色的云锦披风抵挡住了外头的风霜,手里握着的鎏金暖手铜炉却暖不了她心。

凝安院的廊下墙角边移植了几株红心檀梅,此刻开得正好,偏巧那火红的颜色像极了凤家满门冤屈的心头血,时刻提醒着她,灭门之祸,不共戴天!

一步一步,更加坚定!

从凝安院走到母亲所在的云海院,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凤锦瑶带着人刚进了院子,就听见前来迎她的白妈妈请安声。

“小姐来得可真早。”

“白妈妈辛苦了,昨夜母亲还咳得厉害吗?”


提起自小照顾的夫人,白妈妈原本还高兴的脸庞都跟着耷拉下来,没有了往日的精神派头。

上一世母亲不在之后,这位忠心护主的白妈妈也跟着失足落水而亡,原本以为是一场意外,现在看来,恐怕是白妈妈发现了内鬼的踪迹,反而被灭口了。

想到这里,凤锦瑶看向她两鬓斑白的发丝,心中一阵感慨。

忠义的白妈妈,绝不会让你再枉死一次!

“咳,也不知怎么的,王太医的药从未断过,可这咳疾却不见好,老奴愁得不行,夫人吃不好睡不好的,人都瘦了一大圈。”

一边说话,一边给凤锦瑶打帘。

云海院的正屋,地龙烧得暖和,众人从外头带了寒意进来,也在片刻后消弭在这温暖之中。

凤夫人此刻卧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两颊绯红,一看就知道病了多时。

凤夫人本来没什么力气,见着女儿来请安,才撑着起身坐立,连带眼神也跟着慈爱了几分。

“大冷天的怎么过来了?也不怕被冻着?”

“想母亲的很,所以过来看看。母亲可好些了?”

咳咳,咳咳。

凤夫人又是一阵急咳,拿起帕子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咳疾传染给女儿,那就不好了。

好容易才停下来,一旁的白妈妈赶紧端了盏温水上前,同时换了块干净的帕子来。

“哎,见天的喝着苦药,却止不住这咳嗽,这两日连东西也不想吃,明日就是母亲的寿辰,我这病歪歪的样子就不去给她老人家添堵了,你带了贺礼早早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还有你二哥,整日的不见人影,让他给我规矩些,否则父亲大人又要找他麻烦了。”

凤夫人虽在病中,但对于儿女的挂念从不少一分。

这咳疾是入冬以后才犯的,起初还不打紧,只是吃了几日菊花水压压,谁知越来越严重。

大哥房里又有孩子,母亲怕过了病气,所以勒令大房一脉不准来探病。

凤锦瑶伸手去探了探母亲的额头,倒是没有发烧,可惜这一连串的话后,又惹得她咳嗽起来。

看着母亲咳嗽严重却还要强压着不让她担心的样子,凤锦瑶鼻头一酸。

往日里还合身的里衣此刻显得空空荡荡,连带着水葱般的手臂也变得干枯了不少,手背上的青筋鼓得难看。

又想起上一世母亲临走前都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她流眼泪的样子,凤锦瑶再也绷不住了。

略带哭声的扑进母亲怀里,若不是白妈妈在身后扶着,恐怕这一下要把凤夫人给扑倒了。

凤夫人心疼女儿,到底还是个未及笈的孩子,自己一病几个月想来她担心坏了,于是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她的背,一如小时候哄她睡觉一般。

“好了,我就是多咳了几声,估摸着是天太冷的缘故,才会浑身没力气,也不思饮食,等过了冬就好了,春日里头阳光和煦,你酿的桃花酒,你做的桃花酥,母亲可还馋着呢。”

噗嗤一声,凤锦瑶被母亲这调皮的话给逗笑了。

这样的欢声笑语,总算又回来了,心中暗自发誓,此一世,定要护住母亲,绝不让凤家的任何一个人枉死他乡,不让一点污水往凤家的门楣上泼!

哪怕背后之人权势滔天,要走之路坎坷艰难,她也绝不妥协。

什么东都世家,望族贵女的名声,此刻在她眼里都不及家人一个个好好的活着。

若是非要有人脏了手段,毁去善良,那就让她来吧,再下作的手段也不怕,护得他们一世周全就好!

白妈妈利落的拿过一件团花织锦的大氅来给凤夫人披上,扶着她走到桌前。

八仙桌上,丫鬟们上了一桌早膳。

一碟薄皮春卷,一碟白玉饺,两碗清淡的小米粥,还有凤锦瑶平日里最爱的牛乳糍糕,香气扑鼻而来。

往日里看着难受的早饭,在女儿的陪伴下也显得爽口了几分。

用了小半碗粥,并几个春卷后,凤夫人实在吃不下了,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后,就听身后有人掀帘而入,手里端着的正是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凤锦瑶心下咯噔一声。

脸上虽还挂着笑,心里却冷若寒冰。

“夫人,药煎好了,快趁热喝了吧。”琥珀将药递了过来。

凤夫人久喝此药实在苦得难以下咽,况且不知怎么的,每次喝了药喉咙总是不舒服,又会引发一次巨咳。

她不想在女儿面前如此,所以摆了摆手,对着琥珀说道。

“才刚吃完饭,现下吃药不好,况且这药太烫了,凉一会儿再喝吧。”

凤锦瑶冷眼旁观瞧着那琥珀还想多说几句,就听外头传来云絮的声音。

“小姐,你差奴婢买的头油拿来了,您看看可是要这个茉莉香味的?”

“快进来吧。”

“是。”

云絮这丫鬟跟在凤锦瑶身边多年,既知道此药悄悄的买来,自然是不想其他人知晓,所以随意编了个谎话。

凤锦瑶嘴角含笑,这丫头学得伶俐了。

“母亲久病在家,听闻城南的寻梦坊里出了几款新式的头油,用着很是舒服,味道也清淡雅致,所以让云絮买了来,明日外祖母的寿辰上,女儿用这个可好?”

“好,好。”

“那就烦请白妈妈带人打了水来,我瞧着母亲精神还不错,也给她试试这头油。”

“还是大小姐明白夫人,夫人这些日子正念叨着说头发有些打结了呢。”

说罢,就笑意妍妍的带着屋里的丫鬟们下去,琥珀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的白妈妈给打断了,吩咐她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热水,端些过来。

临走前云絮深深的看了那头油盒子一眼,随后也跟在白妈妈身后走了。

凤锦瑶心中暗自佩服,到底是白家出来的人,连主子的意思都明白的如此快,还好白妈妈前世忠心可表天地,否则凤锦瑶头一个要怀疑的对象就是她!

待人走完之后,凤锦瑶才收起了玩笑的表情,语气严肃的同凤夫人说道。

“母亲,那药可千万别再喝了,我怀疑有人在您的药里添了不该添的东西,所以悄悄让云絮去了趟城南任家,他家的咳疾药可是最有名的,你不妨一试。”

凤夫人狐疑不决,她身边的丫头婆子可都是跟了几十年的,说她们中有内鬼,她很难相信。

片刻之后,她才低声问道,“你怀疑琥珀?”


凤锦瑶摇头,“我怀疑这院里所有的人,除了白妈妈。”

凤夫人一时不语,仔细回想了最近的事情,并无什么可疑之处。

从头油盒子里拿出三个红色瓷瓶,里头装的是丸药,先拿出一颗让母亲兑水喝下,其余的藏在她贴身之处。

说来也奇,一直火辣发痒的嗓子吃了这药,顿感凉意四起,舒服多了。

“这药不错,吃着不苦,反而有几分清凉的感觉。”

“如此甚好,人家这药听说一帖见好,三帖断根,母亲定会好起来的。”

“嗯。”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打算如何做?”

“母亲只管好好养病就是,其余的交给女儿就好。”

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凤夫人头一回觉得她长大了,再也不是过去那个爱撒娇的小女儿了,也可以为家人遮风挡雨了。

因此欣慰的点点头。

“白妈妈那边,你去安排吧,她看人眼毒着呢,若是多加留心,一定能发现什么猫腻。”

“嗯,母亲放心。”

说完了话,琥珀也打了热水来,刚进门就瞧见凤夫人仰头喝药,拿帕子擦嘴的动作。

“把上回的蜜饯拿些过来,母亲吃药苦,含点甜的就没事了。”

“是。”

母女二人装作无事一般,还真就梳起了头发,琥珀端了空碗也就退下去了。

凤锦瑶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眼中多了几分探究。

琥珀是母亲房里的一等女侍,煎药一事也是由她主管,若她真的在其中动了手脚,倒也成立。

只不过,从未听说母亲与她有何龃龉,若不是为着自己的事,那便有可能是被人收买或威胁了。

看样子,从这里去查,或许能顺藤摸瓜。

陪着母亲说了会儿话,就服侍她去躺着,许是药里头有安神的成分在,不过片刻,就睡安稳了。

站在母亲床前,凤锦瑶偏头看向屋外,明明冬日的阳光正耀眼呢,她却没有一丝暖意。

风雨欲来,她还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好,于是转身离开了正屋。

刚走出母亲院子没多久,就迎面撞上了丫头绣球。

“小姐万福,前院来人禀告说,温家小姐求见。”

“她怎么来了?”

“听说是来还小姐丢失的玉佩。”

“竟还是一样的借口。”

温家小姐,名唤玉薇,是吏部侍郎温景松弟弟的女儿,早几年就同哥哥一起送来了东都,想要攀门好亲事的目的昭然若揭。

上一世的她就是个笑面虎,在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一口一个堂嫂叫得亲热的很,可等凤家失势后,嘴脸就变得恶毒不堪。

如今才刚进门,就嚷嚷的众人皆知她得了玉佩前来归还一事,不就是为了逼她承下这份恩情吗?

日后才好借此机会,不停的接近她,成为“姐妹”之后,为自家的堂哥温梦生铺路。

一想到“温梦生”三个字,凤锦瑶眼眸中的恨意愈发浓重,连带着周身都起了戾气。

绣球从未见过自家小姐如此狰狞的模样,还道是不是被恶鬼上身了?

转眼一看,却见她又平静了下来,一如过去的贵女气派,温和大方,进退有礼。

皱着眉头摇晃了几下,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还未从疑惑中消解开来,就见凤锦瑶低声吩咐道。

“请温小姐去踏月阁小坐,本小姐即刻就来。”

踏月阁?

绣球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知小姐吩咐完以后却朝着反方向的凝安院而去。

“这温小姐不会是得罪过我家小姐吧,大冷的天把人往踏月阁引……滋滋,有得受了。”

转身去往前院,按吩咐办事。

前院的温玉薇,此刻长身而立于二门的抄手游廊,目不斜视,身姿挺然,面容清秀中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气韵,连带着笑容都格外得体大方。

外头人见了,谁不称赞一番,好一副大家闺秀的作派。

自几年前来东都之后,她就央求伯父给她寻了位宫里头告老还乡的嬷嬷教规矩。

否则以她这十岁有余的年纪才来这达官贵人扎堆儿的地方,如何能不让人嫌弃举止有失?

一颦一笑,一步一言,可都是按照规矩来的。

她在家里狠狠练了一年有余才有此成效,而后宴会上得了卫小姐的眼,跟在其身边这些年,也算是融入了这贵人的圈子中。

如今,可没什么人再提她的过去,对外头,她也总是以温家嫡女的身份自居。

仿佛如今的吏部侍郎就是她亲父一般。

可惜,这些东西骗骗外头的人还说得过去,要想骗自小就伺候在权贵圈中的绣球,倒有些不够看了。

凤夫人还未生病之前,家中也常办宴席,来往之人非富即贵,就是皇子公主,也是见过几回的。

此刻再看这故作姿态的温小姐,还真应了那一典故:东施效颦。

心里头有此想法,面上却还是老实模样,躬身对着温玉薇行礼之后,才缓缓说道。

“温小姐久等了,我家小姐在为夫人伺候汤药,此刻不得闲,嘱咐奴婢先送温小姐去踏月阁歇息,待小姐侍疾完了,自然会过去的。”

“都是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客气。你只管去告诉凤妹妹好好侍疾就是。”

说话间,满是亲昵,若非绣球见到过小姐对她的态度,恐怕都真要以为她跟小姐关系不错了。

凤家的踏月阁,是建在一片莲池上面,四边透着风,一到夏日炎炎,最凉快的地方就是此处。

可如今天冷,那池面早已结了薄冰,里头的睡莲都沉寂了下去。

这寒冬腊月的,除非要做冬钓,否则,凤家的下人都不轻易往这边来。

一进踏月阁,温玉薇就有些皱眉头,心中暗恼,这凤家人还真是不会待客,下人也是没有眼力见的很。

若非她之前同这位凤小姐有过片面之缘,知道她是个菩萨性格,无论见了谁都是一副笑意模样,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绣球安排了人送来炭火盆,那盆里的银丝碳倒是烧得正好,连带着踏月阁的温度都跟着升了一些。

温玉薇身边的丫头夏露心生不满,这真不是故意的?

于是出言不逊的说道。

““小姐,凤家什么意思?给咱们温家脸色看吗?试问整个东都,何人冬日待客会来这莲池边?”


“夏露,不许胡言。凤妹妹何等善良,有此安排定是有原因的,是吧,绣球姑娘。”

话虽如此说,但她却是故意借夏露的嘴,打凤锦瑶的脸。

绣球如何不知她的这点心思,面上仍是一副老实模样,恭恭敬敬的回答说道。

“入冬以来,我家夫人一直病着,这都快两月了也不见好,虽说咳疾不传染,但夫人已经下了严令,让人少到后宅去走动,怕得就是过了病气。我家小姐也是如此想,可家里头暖和地界都紧挨着后院,唯独这踏月阁倒是离的远。”

“是了,我就说凤妹妹如此安排定有深意,待会儿等她来,可要好好谢谢才是。

满脸的春风化雨,绣球看了心里鄙夷的很。

虚情假意的小姐们,她也是见过的,但是能如此厚着脸皮上赶着攀关系,拉人情的倒是不多见。

安排丫头送来了一壶热茶和几碟糕饼,就退了下去。

夏露上前几步,倒了杯热茶递给温玉薇,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大冷天的,小姐何苦跑这一趟?不是明儿就要去白家赴宴了吗?届时再将这玉佩送出就好,何必多此一举?”

“你呀,还是个不懂事的。今儿早些来打过招呼,有了这玉佩的交情,明日自可多几分熟络。白家老太太的寿宴,来得都非等闲之辈,若是能借她的力,多识得几位公子,那于我而言,可是好事,不是吗?”

“小姐,你和卫国公家的小姐亲如姐妹,有她在,哪里还会找不到好的婆家,让她引荐就是了。”

“哼,你当她会如此好心?”

夏露面露疑色,往日里不是和卫小姐相交甚好吗?

“算了,再给本小姐倒杯茶吧,这茶喝着倒是甘甜的很。”

温玉薇一边喝茶,一边在心中开始盘算。

夏露自小就跟在她身边,也是几年前才来的东都,规矩也是正经学了的,但对比凤家的那丫头可就差远了。

说话举止进退有度,大方得体,到底是世家出来的丫头,比伯父家里头的不知强多少。

刚才夏露贸然开口,语气不善,也未见那丫头红脸争吵,由此就可知,名门望族的规矩有多重要!

这样的人家,或是比她家再高些的门第,才是她要嫁的地方!

卫兰萱压根就没有真心把她当作姐妹,左不过是一个陪衬罢了,既然如此,那她自然要多押几处宝。

等来日嫁入高门了,那才能痛痛快快的在众人面前露个脸,让她们也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绣球安排好之后,就快步回了凝安院。

刚进院子就见着云絮正安排人采几株红心檀梅,说是小姐要用白瓷瓶装着,这样放屋子里头也能添几分生气。

“小姐呢?”

“屋里歇着呢,大早上的就去夫人院子里,估计是累着了。本来昨夜就没睡好,估摸着补觉呢。”

绣球听了云絮这话,“果然,小姐就是不待见她。”

“什么不待见?”

见云絮一脸茫然不知的样子,绣球将前因后果说了个遍,一边说还一边对那位温小姐的举止颇有不屑。

“好了,咱们小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最是和顺善良,会不会是忘记了温小姐这事,要不,你还是进去禀告一声吧,若耽误了小姐的正事可不好。”

“真的吗?”绣球狐疑不决,但是想着云絮最了解小姐,所以还是打帘进去。

正屋明窗下的塌上,此刻铺着团绒垫子,下头又烧了地龙,因此坐在上面暖和的很。

凤锦瑶借着外头的日光,此刻正翻阅着一本《水域图志》的杂书,里头讲了许多前朝解决水患的办法。

这书早就被大哥赠予了她,只是过去她从未看过。

重生一世,有的事情早已提前知晓,那自然是提早安排的好。

因此一回来就赶紧让云絮把书找出来,此刻正看得津津有味。

绣球进来的时候,她就听到了,还未等她回话,提前就问道。

“人安排好了?”

“回小姐的话,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不知小姐何时去见?”

拿过竹片夹在书籍里,凤锦瑶定了定眼神才看向绣球,嘴边讥笑的说道。

“母亲的病情反复,我做女儿的怎么能走得开呢?让人看着别让她借机在府里头乱闯就是,过两三个时辰就打发走吧。”

果然,绣球就说,小姐就是和她有情亲。

不过那样的人,不和她有来往也好,省得给自己惹上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那可就不好了。

“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绣球走后,凤锦瑶才凝神静气的回想起前世的今日。

那一天也是一样的,温小姐登门拜访,将她丢失了多日的白玉双鱼佩送还,本来并非什么要紧的东西,让她这番大做文章的送来之后反而变了味道。

不但结交了她这位“好姐妹”,还在外祖母的寿宴上给她引荐了堂哥温梦生,风度翩翩,朗月清风。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她原本以为温家之人,人如其名皆是良善之辈,没想到凤家的覆灭就是由她接待了这位温小姐开始的。

她送来的这玉佩可是起了大大的作用,温家借机坐实了他们两情相悦的说法,而后还装作一门清贵的前来求娶自己。

姿态之低,连父母看了都欣慰自己找了个好婆家,却不想狼子野心,从一开始就全是算计。

如今她便是那铜墙铁壁,温家纵然是铁齿钢牙,也休想从她这里再害凤家一回。

哼,想害她凤家,没门!

就让她吹上三两个时辰的冷风,也好清醒清醒脑子,知道什么样的人不该惹。

此刻坐在踏月阁,越坐越冷的温玉薇逐渐也觉出些不对劲。

自打她进了凤家之后,除去绣球那丫头,和上茶点的那两个人外,再无其他。

难不成,她是故意躲着自己?

没理由啊,她俩未曾交恶,这东都世家贵女,谁不是把名声看得比自己个还要紧,这样怠慢人,就不怕她出去宣扬几句,坏了她名声吗?


夏露冻得不行,自家小姐好歹还有披风御寒保暖,而她只不过是普通的冬衣一件,哪里耐得住。

于是暗自着急起来,对着温玉薇就一阵挑拨。

“小姐,凤家的人绝对是故意的!这都快两个时辰了吧,要不奴婢去外头看看?”

“好,快去快回,若是打听到凤小姐的去处,我们直接去见也可以。”

“是!”夏露朝着外头快步跑去。

刚出去没多久,就见来了两个身宽体胖的婆子,面露凶狠的堵在她面前。

夏露被惊了一下,但还是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对着那两个婆子就问道。

“你们……你们是谁?要干嘛?”

“可是温小姐的婢女?”

“是!是!”

“我家夫人病情反复,小姐脱不开身,身边的丫头也都在后院忙着,特意嘱咐我们两个老婆子送温小姐出府。外头的马车已经套好了,温小姐可动身了!”

夏露咬碎一口银牙,白等了那么久!

别说正主了,眼下连贴身丫头都见不到,找两个打杂的婆子就把她们给打发了,难不成是欺负她温家好拿捏?

正欲与之争吵几句,却见婆子绕过她,径直往踏月阁而去。

踏月阁中,得知婆子来意后,温玉薇面上有些难看,但一贯注重自己名声的她此刻却不好翻脸。

人家是为着母亲才不能来见面,此等孝心说到哪儿去都比天大,可玉佩尚未送出,总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吧。

缓和了脸色后,对着那两个恶狠狠的婆子说道。

“既然都过府了,伯母生病,做侄女的自然该去看看,可否请两位妈妈带路?”

说罢,朝夏露使了个眼色,她不情不愿的走上前,从香囊中拿出些散碎银子递了过去,嘴里也跟着服了软,“还望妈妈们行个方便。”

可惜,这两位是凤家出了名的油盐不进,这点蝇头小利怎么可能收买她们。

也不废话,直接一个请字,那表情,那模样就差没有说完了。

温玉薇在这东都里头,也是过惯了高人一等的日子,见这两婆子的做派,心里不由恼怒起来,冷着脸直接说道。

“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吗?”

婆子才不跟她废话,上去就一人夹一边,将温玉薇如同提小鸡仔般架了起来,大步流星的朝着外头走去。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放开我!我可是温家嫡女!”

“哼,老奴在东都都活了大半辈子了,可从没听说过温大人有女儿,温小姐莫要给自己乱安身份,要是叫上头的贵人瞧了笑话,那连累的可就不只是您了。”

“你们!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定要回了伯父,让他好好收拾你们才是。”

“哈哈哈,温小姐规矩都没学好,以后就少出门吧,我们这一身糙皮糙肉的可当不起温家的板子,更何况,我们主家都没说话呢,轮得到你上门来指手画脚?说要见谁就要见谁,说要收拾谁就收拾谁?”

温家二字被那婆子咬得极重,温玉薇一时被威胁到了。

伯父对她自然不如外人知晓的那般疼爱,只不过是利用她的亲事想结交更多贵人罢了,可若是她真的影响到伯父的前程,那下场必定是舍她保己,想都不用想。

只能暗自忍下这口气,没有了刚刚的嚣张。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哦?温小姐可别诓我等,要是有什么别的心思,老奴可就不客气了。”

说罢,将人放了下来,但眼里的防备一点没少。

夏露赶忙上前替她整理衣物,温玉薇脸色发青,对着凤家里头狠狠的看了一眼后,就转身离开。

那两位婆子直看着她们上了马车才从角门折回去。

温玉薇在马车上大发雷霆,将原本放置在旁的盒子推倒,糕点撒了一地。

“凤家的人真是不识好歹,竟敢如此对本小姐,等着吧,自然有好果子给她们吃。”

原本姣好的五官此刻扭曲在一起,眼神里粹出的光都带了几分阴毒,夏露也跟着在旁搅合。

“就是就是,尤其是这两个婆子,来日小姐定要好好的罚她们几十板子才行!”

深吸一口气,温玉薇将在凤家被辱之事暗记在心中。

凤锦瑶,你既如此不识抬举,就别怪本小姐对你不起了。

马蹄声声,温家的马车朝着城东而去。

凝安院中,此刻的凤锦瑶着人以明日要去白家赴宴为由,将白妈妈从母亲身边叫了过来。

又吩咐云絮屏退左右,独留二人在屋中。

“白妈妈,今日叫你来,并非为了外祖母寿宴一事,而是因为母亲的病。”

“小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母亲这回病的蹊跷,一连数月都不曾见好,我私底下留心拿走了一点药渣,才发现里头有不妥当的地方,看样子是有人故意加害母亲,只是一时间不好确定背后究竟是何人。”

白妈妈大惊失色,还以为夫人不过是旧疾复发,恰逢冬日这病拖得才久了些,没想到竟然是有人下毒手!

“该死!老奴手底下竟让人钻了这么大的空子,那些个贱蹄子是留不得了,老奴这就去处理!”

“白妈妈留步,收拾背主的丫头不难,可若是惊动了后头的人下次再想查恐怕就麻烦了,所以……”

“所以,小姐是想让我暗中观察夫人身边的那些丫头?”

到底是积年的老仆,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对!打蛇不死转背伤人的故事我听得太多了,既然敢对母亲下手,想来也是不畏权势的人了,母亲身边的琥珀,您可以先从她身上查起,毕竟母亲的药一直是由她负责,就算她并非内鬼,也逃不了一个失察之责!”

“是!小姐放心,我这就去探探虚实。老奴倒要看看到底是哪路小鬼敢在背后用此阴招!”

“有劳白妈妈了。”

“小姐说的哪里话。”

交待完白妈妈这一头,让绣球好生送她出院,而后,门外一直候着的两个婆子才进来回禀。

“温小姐走的时候,可是狠狠剜了府里一眼,老奴担心,会不会……”

其中一个银盘圆脸的婆子先开口说道,语气中不乏担忧。

“无妨,今日的差事做得不错,去绣球那儿领赏吧。”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婆子得了赏钱,自然就把刚刚的担忧给抛之脑后,反而是一旁站着的云絮面色凝重


凤锦瑶瞧了她一眼,就知她心中所想,边看书,边淡然的问道。

“可是觉着我今天心狠了些?”

“小姐,奴婢不敢。只是,老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位温小姐的名声在东都城里头也是排得上号的,何苦要与她撕破脸?”

凤锦瑶不语,但心中的那股子的怒气却消散不了。

每每想到家人惨死的样子,心中的恨意就多添几分。

什么以德报怨,宽恕他人,在她这里全是废话!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才是她重生一世后所信奉的道理,说她不够大度也好,说她为人睚眦必报也好,有些仇怨,非得以血来祭才可消弭。

放下手里握着的书,让下头跪着的云絮端了杯热茶过来。

“凤家在外头人看来,何等风光,就如这杯青瓷里的景明茶,为世人所追崇。可里头的茶叶却经历了千锤百炼,如今更是一壶沸水洗涤全身,成为他人口中的舌尖馈赠,可若是它们能言,是否愿意遭这般罪?在我看来,凤家就如同这景明茶叶一般,若不提早准备,早晚有沸水加身的一日。”

云絮听了心头一惊,从来都只觉得凤家安稳,却不曾想过外头可能已经山雨欲来。

“今日这温小姐,表面上是来送玉,实则是想拖我下水,这玉佩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可由她之手送进来就说不清了。温家还有一位嫡子和这位温小姐的亲哥在,若他们反咬一口,说这玉是我与他们其中一人的定情之物,届时我又能辩驳多少?”

云絮满脸惊恐的看着凤锦瑶,温家之人竟会有如此歹毒的计谋!

却见她十分淡然,仿佛在说别人一般。

她的身上有一种老成持重的气质,即使是自金玉堆成的环境中成长起来,也未见一丝急躁。

如山岳的风,晴空的月,既神秘又难以捕捉。

“小姐……”云絮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凤锦瑶知道,这丫头心肠最软,前世因为这个没少吃亏。

最后被温家给害死了还在替他们说话,既然选择了血债血还这条路,那么注定坎坷。

若是身边人还是那样优柔寡断,善良怯懦,她这路只怕会更加难走。

所以今日才借温玉薇被辱一事,好好的给她敲个警钟。

她的身边留不了良善之辈,要是决心陪她走下去,那就得换副铁石心肠才好。

“昨儿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头家人们一个个的被人害死,最后连我也成为他人的棋子,没落下什么好下场。那样钻心的痛楚,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所以任何有可能威胁到我凤家的事情或人,统统都要被解决掉,你明白吗?”

凤锦瑶一字一句说得声音并不大,却如同刻刀一般落在云絮的脑中,她不是个笨的,自然明白小姐的意思,只是……

“过去的凤锦瑶只知躺在凤家这福乐窝里头做世人称羡的小姐,如今的凤锦瑶只想护住家人一世平安,哪怕名声差了,手段狠了,也在所不惜。”

这一瞬间,云絮感受到了她的坚定,小姐还是那个小姐,但性子却全然变了,这种改变她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但她明白,小姐回不到当初了。

片刻过后,云絮眼中一片清明。

在抬头看向凤锦瑶的同时,还多一份视死如归。

“小姐,奴婢自打五岁上被买入府里后就一直是在您身边伺候着,这些年您从未有过打骂,不仅如此还教女婢读书识字,您是奴婢的主子,更是奴婢的恩人,今儿奴婢在此立誓,若是将来背弃了您,那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下辈子投胎去做猪做狗!”

言之凿凿,令人不得不佩服她的忠心!

“小姐放心,今日之后,云絮也不再是过去的云絮,既然小姐要做凤家的守护人,那云絮就是死也会陪在小姐身边,替您遮风挡雨就是。”

凤锦瑶欣慰的笑了,这一路,能有如此忠仆陪伴前行,是她的福气。

东都城外,那粉白的城墙高耸入云的矗立着。

护城河宽十余丈,两侧都种着杨柳树,只可惜临近年关,此刻的杨柳没有抽绿的枝桠,反倒是显出一阵萧瑟。

此刻,官道上少有行人,只一行马车正风尘仆仆的往都城里头赶路。

马车车厢不大,外头也无金玉所嵌,瞧着不过是寻常马车,唯独上头挂着的灯笼上写了一个“白”字。

里头坐着的正是前来贺寿的白三郎一家。

一行人自南门入城,守城的头领见到他的通关文碟立刻喜笑颜开,低头哈腰的讨好着,得了一包沉甸甸的锦袋后,连检查都省了,立刻放行。

沈氏此刻端坐的异常正经,头颅昂得高高的,在她看来,自己的身份虽比不上那些权势滔天的世家贵人,可也并非路上这些平民百姓所能比拟的。

自然要端着架子,才好显得出她白沈氏的地位。

同行的女儿白思菡也不觉着冷了,路途上的那些疲累也烟消云散。

满心满眼都是对东都城的好奇,正打算把布帘再掀开些,却听到隔岸传来几多青年男子爽朗的笑声和飞驰的马蹄声。

“凤儿,你小子仗着有千里驹,把哥几个的猎物都给抢了,还不去畅春楼摆一桌,请大家好吃好喝一顿!”

“苏城,技不如人就回去多练骑射,免得丢了你老子苏将军的名头,小心他又将你吊在梁下用马鞭抽呢!”

“凤锦霖!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等我追着你,不打你满地找牙,我就不姓苏!”

“哈哈哈哈,那你先追上小爷再说吧!”

一行七八个人,胯下皆是良驹,于对岸的车马道上一路疾驰而过。

白思菡并未看清那几人的模样,只见前头的一个玄色身影最为耀目。

“天子脚下竟然可以当街纵马?”

“他们行的是车马道,若无御驾封街,是可以纵马的。”沈氏颇有耐心的解释道,旁边的白思菡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倒真是长了见识。


沿着金水河一路向北,约莫半个时辰后,白家的马车总算是进到北城宣泰坊中。

这一带皆为朝中大臣所居,尤其是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基本都在此坊有府邸。

真可谓左邻右舍,皆为权贵。

白相府邸坐落在宣泰坊最热闹的长安街上。

门前蹲着两个大石狮子,雕刻的栩栩如生,威严十足。

有几个望风的小厮看见白家的车马进城之后就一路小跑着回来报信,所以当白三郎一行人到府门口的时候,就见两位管事并几个婆子站在门口。

白思菡好奇不已,却按捺住心中的雀跃,只悄悄的掀帘细看,只见一老成持重的管事上前来就对着前头马车里的父亲行礼问安。

“三爷一路辛苦,家中老太太和大爷,四爷并夫人们都在厅上等着了,说是就等你们回来吃团圆饭呢。”

白朝轲隔着布帘,低声回答,“劳母亲等候了,待我与亲眷梳洗一番,即刻去见她老人家。”

“是,三爷请。”

至此,白朝轲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三十出头的脸上有着寻常不多见的稳重,容貌普通,不如大爷刚毅,也不如四爷俊朗。

为官多年养成了抿嘴不多言的习惯,冷不经的这么一看,倒有几分威严,让人看着难生亲近之感。

沈氏深呼了一口气,开始左右整理起自己的衣饰和发簪,确保无疑后又对着白思菡上下一瞧,嘴里还低声言语着。

“白家里头的下人都是你大伯母的人,可不能让他们看扁了,知道吗?”

“母亲放心,女儿晓得了。”

朝着女儿白思菡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后,才带着她从马车上下来。

东都的冷风吹得母女二人有些发抖,可是沈氏抬头看向“白府”二字的时候,心中却激动不已。

终于,又回来了!

这一次,定不会再灰溜溜的离开!

反倒是白思菡有些不解,她故意没有戴帽檐,为的就是让白家的下人见她之时惊艳一番,谁曾想竟无一人有反应。

难道家规严谨至此?

正郁闷着呢,就见管事后头的两位收拾得利落干净的婆子上前来,恭敬行礼。

“三夫人,二小姐,请。”

这一声叫的,沈氏母女二人皆沾沾自喜,高傲的跟着进了门。

凤府门口,此刻有别于白府家仆的严阵以待,当值的看门小厮,正打瞌睡呢,就听到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将他浅浅的梦境给吵醒了。

“二爷回来了!”

小厮脸上满是兴奋,立刻快跑几步,从角门出来等候。

只见一少年自远处纵马而来,快到府门口的时候立刻催马急停。

此刻的凤锦霖一拉缰绳,马头高昂着嘶叫一声,前掌高高抬起又重重的落地,惊得看门小厮后退几步。

“你怎么总是被追云给吓着?”

那小厮露了个难看的笑容出来,无奈的回答着。

“二公子的追云这般高大,小的这不是怕被它踢着吗?”话虽这么说,人却主动上前去牵马绳。

他胯下的千里驹名唤追云,通身乌黑亮丽,唯独四蹄上生了白色的毛发,马掌上打了纯金的马蹄铁,上面雕刻着祥云纹理,远远一看,可不就是脚踏祥云的模样。

凤锦霖上挑着眉毛,朗声大笑。

“伺候好小爷的追云,过几日还要骑它去猎狐呢。”

“是。”

马鞭朝那小厮一扔,同时还有一小锭散碎银子,乐得小厮嘴边开了花,而他却昂首阔步的朝着府里走去。

凝安院中,此刻正在摆饭。

凤锦瑶刚放下手里的书籍,就听外头传来了男子爽朗大方的声音,心下一喜,立刻下榻穿鞋,朝着外头走去。

“阿瑶呢?”

“二公子!小姐在屋里呢,刚上了饭,二公子可要一起用膳?”

绣球见到来人后,多了几分惊喜,立刻上前请安。

“摆上吧,让厨娘多做几个菜,去明池山猎了几日,风餐露宿的,把小爷都饿坏了。”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绣球喜笑颜开的行礼后,朝着后头的小厨房跑去。

院子里的丫头们纷纷红着脸低头,不敢随意偷看。

只见他墨色的长发随风飞扬,眉宇间尽是少年的英姿勃发,刚刚褪去稚嫩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成熟的飒爽,风流自在,贵气逼人。

白凤两家本就生得貌美,尤其是凤夫人,当年可是有东都第一美人之称的,凤锦霖又是最肖似她的孩子,自然风采无二。

一袭狐皮大氅衬得他更是俊美无双,眼眸灿若星辰。

掀帘而出,凤锦瑶见到二哥意气风发的走过来时,眼眶突然一热。

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他上一世郁郁而终的颓败模样。

真好!真好!

此刻的他,还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这样鲜活而纯净的笑容仍旧荡漾在他脸上。

凤锦霖才刚走近,就见到自家妹妹泪眼婆娑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单薄,立刻着急的说道。

“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做什么?”

凤锦瑶没有回答他,只是扑进了他的怀里,双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腰,就跟小时候被狼吓哭的那一回,凤锦霖找到她时,她也是抱得这般紧。

“好了,再过些日子,抱你夫婿去,别整天缠着二哥,就跟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似的,还哭鼻子呢,小心我告诉大哥去,让他也笑话笑话你。”

凤锦霖打趣的话还没说完呢,就感觉腰间一痛。

“哎呦,你怎么还掐人啊?小时候就你爱掐的很,我这身上就没一块儿好肉!”

凤锦霖三言两语的就将她的悲痛化为乌有。

“你跑哪儿去了?明儿就是外祖母的寿辰,现在才回来,小心父亲知道了,给你好果子吃!”

“苏城得了消息,说是明池山上多了几尾火狐,我想着冬日到了,去猎几只来给你和母亲做大氅。”

说话间,二人进了门,一桌子的菜色让凤锦霖倒是馋得流口水。

一边吃一边和凤锦瑶说着这几日猎物去的趣事,倒是一旁的凤锦瑶看着他这模样微微皱起了眉头。


上一世的二哥也是这般张扬肆意,可惜天妒英才少年,竟然被长林大公主给意外看上,非要讨了去做驸马。

强逼不行还暗中派人在二哥的千里驹上做了手脚,害得他摔断了腿,从此仕途之路断送,最后在公主府中郁郁而终。

她怎么也忘不了二哥临终前形销骨立的模样,眼神中再也没有往日的光芒,仿佛垂暮之年的老者一般,一心求死。

而罪魁祸首的长林大公主却因皇室身份未能追究其责任。

想到这里,凤锦瑶就将手中的筷子捏得咯咯作响。

凤锦霖看了,一脸疑惑。

“以后,少出去鬼混,小心你这张扬的性子得罪了什么天潢贵胄的,到时候有你好看!”

“哈哈哈,阿瑶,你是在说胡话吗?这东都城里头还有我凤二不敢惹的人?”

一派大言不惭,眼神里虽含了笑,但却透着一种笃定。

凤锦霖生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平日里对谁也都是和颜悦色的,可若是真以为他是个脾气好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整个东都无人不晓,惹谁都别惹凤二这个笑面狐狸,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这人说来也是东都百姓口中的奇谈。

出身不凡,父亲乃是西北望族的凤家当家人,母亲则是东都世家嫡长女,外祖父更是三朝元老的相爷大人,家里头的亲戚非富即贵,唯独他似长在市井一般,洒脱自在。

三教九流,皆能结交,斗彩投壶,样样精通,和城里头的那些王公贵族子弟总是喝酒玩乐,闹腾的很。

偏偏你以为他是个纨绔子弟的时候,这人却也能文善武。

骑射最为厉害,听说曾和禁军的八位骑射教头比试,一场未输,从此在东都城里头就出了名。

既爱于市井街巷纵马狂欢,却也从不仗势欺人,若遇着不平事,倒是会当铁面阎王,当街断案,不偏不倚,最是公正。

因此贵族平民对他,皆是又爱又恨。

一副好皮囊惹得许多官家小姐,民间女子十分倾心,可惜,这么多年来倒是从未传出什么风流之事,不然早就被爱惜名声的凤白两家给收拾了。

凤锦瑶一时不知该如何规劝。

想着他这张狂性子也不是一日两日养成的,强行拘着也不是回事儿,所以暗下决心,必要找个机会,让他见识见识尚公主的下场才好。

一顿饭吃下来,凤锦霖倒是个没心没肺的,反倒是一旁的凤锦瑶没怎么吃。

饭后,兄妹二人去了云海院给凤夫人请安,总算是见着这泼皮猴子了,凤夫人一会横眉冷对的教训他不知礼数,肆意乱跑,一会又被凤二的甜言蜜语给哄得掩帕大笑。

看着眼前的温馨一幕,凤锦瑶时时悬着的心,此刻才有了些许放松。

一夜无梦,凤锦瑶总算是睡了个踏实觉。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就押着尚未睡醒的二哥凤锦霖朝着外祖父白府而去。

才堪卯正,只见白府的三间兽头大门此刻大开,家丁仆妇站了十余个,个个脸上都挂着笑。

进了冬后,白大夫人林氏就吩咐管家给家里的下人各做了两套冬衣,为着办老夫人的寿宴,又添了一套,取个好彩头,因此众人精神头上抖擞的很。

一见着凤家的马车过来,那机灵的小厮就赶忙上前,牵马的牵马,拿凳的拿凳,规矩倒是一点不差。

“凤二公子到,凤三小姐到!”

一声嘹亮的叫喊声,惹得路上正准备摆摊的百姓纷纷驻足,有那嘴碎的开始议论起来。

“听说今儿是白老夫人的六十寿辰,要来许多达官贵人呢。”

“白老夫人的命可真好,娘家是朝中得力的武将人家不说,夫婿更是厉害,听说嫁去凤家的大小姐,一直都被当作掌上明珠伺候呢,凤家二子一女皆是这位凤夫人所出,凤大人家里连个侍妾都没有。”

“哎,人比人不如人呐。”

“刘嫂子这是心动啦?要不回去鞭策鞭策你家刘老哥,说不定你也能混个官老爷太太当当。”

“胡说什么的,我撕烂你的嘴哦。”

“好了好了,咱不是还要摆摊吗?今日白老夫人寿辰,定然热闹,早些把摊子摆好了才是正事儿。”

一群人做鸟兽散,该干嘛的继续干嘛。

白府。

是个四进的院子,左右还各带两个跨院,分别是白大郎和白四郎的家眷所在。

至于白三郎,那个庶出的儿子,分家之后就去了外地赴任,此次白老夫人做寿,他们也已经到了东都,昨儿就把空出来的院子,留给了白三郎一家。

大夫人早早就命人将阖府上下收拾打扫了几遍,如今焕然一新不说,处处还都挂上了红绸缎,热闹的很。

凤锦瑶兄妹二人跟着奴仆,穿过垂花门,路过抄手回廊,就见穿堂上立着一紫檀架子的大理石屏风,好生显贵。

白家是大晋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因此家底颇为丰厚。

加之数代下来的姻亲也都是达官权贵,自然有些好东西。

屏风后,入眼的就是正屋宽宽敞敞的五间上房,雕梁画栋,看着这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窗一门,凤锦瑶恍若隔世。

帘子一掀,就从里头走出三位夫人。

“你们兄妹二人来得倒是早,是不是知道今日早膳备得丰盛,寻着味儿来得吧。”

率先开口的是大舅母林氏。

圆圆的脸盘保养得宜,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头簪宝蓝点翠珠钗,身穿八团喜的银鼠皮褙子,揣着一个鎏金暖手炉,对着刚进二门的兄妹二人就热络的说道。

凤夫人在家时就最喜欢这位弟妹,为人和气大方不说,嘴巴也是一等一的活络,好听话可不吝啬,见着谁都是笑眯眯的模样,看了直叫人心情舒畅。

“大舅母又打趣我们不是,小二我脸皮厚,随意你说,可是阿瑶害羞的很,大舅母少唬她。”

“就你小子心疼妹妹,行了,母亲还在里头等着你们,见了你们几个小泼猴,肯定开心。”

“那是自然,外祖母哪回见了我不是笑得合不拢嘴?今儿啊,我得把外祖母给哄好了,那么多贺礼,随便赏我几件都够瞧的了。”

“我说呢,怎么我们费尽心思找来的好东西最后全都落了你的口袋,知道母亲疼你,就可劲儿的哄吧,如意算盘打的比谁都精!”


出来说玩笑话的是白四夫人,几位妯娌之中她的出身最好,温仪郡主的身份,可是连宫里的贵人都要高看一眼。

可她从不仗着身份欺人,为人温婉和顺,性子一等一的好,所以白家的人既敬着又喜欢着。

只一点,每次见着凤锦霖总要逗趣几句,或许是自己子嗣艰难的缘故,瞧着这么个伶俐的孩子在前,要格外关注些。

一家子嘻嘻闹闹的进了门,倒是还在外头的沈氏斜眼瞧了那凤锦霖一眼,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又是个见风使舵的,全然把她当空气呢吧。

心里十分不喜凤锦霖的作派,但这个时候也不好发作,伸手扶了扶头上坠着的一只赤金步摇,又嘚瑟的往里头走。

正屋堂内端坐着一位满头银丝,面容慈祥的老妇人,正是此次寿辰的主角,白老夫人。

着一身藏蓝织锦五福的褙子,一头银发用几个素净的玉簪绾着,五官端正,性子娴静,武将人家出了这么个女儿,倒是和稳重大方的白相十分相衬。

“外祖母在上,小二给您请安了。祝您青春永驻,福寿绵长。”

说罢就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才堪堪起身,脸上满是笑意,乐得白老夫人笑不拢嘴。

“外祖母都六十了,还青春永驻呢,你这泼皮猴子,就知道哄外祖母高兴。”

凤锦霖舔着脸凑了上去,白老夫人捶了他一下,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倒是旁边站着的白思菡瞧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今日的白思菡也是刻意打扮过的,一身烟云蝴蝶百褶裙,衬得她面若桃花,肌肤胜雪。

本来就是个顶标致的美人,又配上那双狐狸眼,魅惑的很,多看谁一眼,那骨头都要跟着酥了。

见凤锦霖朝这边看了过来,立刻抖擞精神朝着他含羞一笑,正想说点什么呢,就见他目光丝毫没有停顿的转移开了。

可恶!

在琼州的时候,多少公子哥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怎么这位凤二表哥竟丝毫没有动摇?

凤锦瑶再活一世,看到白家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先是一愣,而后前世的记忆不断涌上心头。

凤家落难之时,白府上下倾力帮扶,却被圣上下旨痛斥。

大舅舅朝堂公然为凤家喊冤后接连被贬,四舅舅于云起书院中写下陈情表散于民间,陛下龙颜大怒,若不是因为康王和温仪郡主的求情,恐怕早就一命呜呼。

外祖母,大舅母和四舅母也是身着诰命服,连番进宫求见太后和皇后,要为凤家说情,可惜一连跪了三日,宫门都没有打开过一次,还累得白老夫人回去生了场大病,自此汤药不离身,大不如从前。

一时间感慨万千,整个人心中酸涩的不行,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才能还得起白家这份恩情。

只好郑重其事的给白老夫人和几位长辈们行了个大礼。

“外祖母在上,今儿是您的六十大寿,孙女特意写了一副百福字帖,恭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完这话,又恭恭敬敬的给白老夫人磕头。

白老夫人此刻看着跪地在前的凤锦瑶,心中一阵唏嘘。

虽说凤二才是最肖似凤夫人的,可到底是男儿身,见着凤锦瑶就跟见到多年前尚且承欢膝下的女儿一样,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好孩子,快起来吧。”

慈爱的样子让凤锦瑶忍不住红了眼眶,大舅母最是活络,立刻上前去递了块丝帕。

“这孩子,平日里就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今儿可是喜庆日子,不好落泪的,知道吗?”

“大舅母说得是,是阿瑶唐突了。”

白老夫人朝她招了招手,拉她在身边坐下,将自己手里的鎏金暖炉递了过去。

“你母亲怎么样?太医的药吃了可好些?”

母亲的病,尚未查出背后下毒之人,凤锦瑶并不打算提前泄露,于是找了借口搪塞过去。

“好些了,只不过冬日天冷,偶尔有些反复,母亲特意嘱咐了我们来早一些,看看可有帮忙的,她说待日头暖和些后,就请外祖母和舅母们过府去吃茶。新进的景明茶叶,外祖母的最爱。”

“你母亲啊,就是爱挂记这些,所以病情才会反复。你们多劝着些,老大媳妇儿来东都也有几年了,整天的拘在院子里头也不是回事儿,回头还是让你母亲带着她到处多走动走动,家里头的事情也要担待些了才好。”

“是,孙女回头就跟母亲说。”

白老夫人摸了摸凤锦瑶鬓边的乌发,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倒是下头坐着的一个年约十七的姑娘不乐意了,嘟着嘴说道,“祖母偏心,阿瑶来了就看不见我这个嫡亲的孙女了。”

温仪郡主掩帕偷笑,“真不知羞,往日里头祖母什么好的没给你留着,现下连自家表妹的醋也吃。”

只见一穿鹅黄色绣宝相花的褙子,下着月白色如意裙的年轻女子上前来,倒是将凤二给挤开来,也亲昵的依偎在白老夫人身边,撒娇的说道。

“阿瑶妹妹,今儿就把祖母的疼爱分你一半吧,到了明儿,祖母还是我的。”

哈哈哈,众人被她这快言快语给逗笑了。

说话的正是温仪郡主和白四郎的女儿,白思若。

靠着圣上对母亲的疼爱,早几年就得了县主的名头,生得明媚皓齿,落落大方。

虽然年纪轻轻就贵为县主,甚至还在外头得封了一县主府,可为人光明磊落的很,从不依仗权势欺辱旁人,除此之外,凤锦瑶对她的印象就不那么深刻了。

上一世不过浅交罢了,她的心思都被温小姐那一伙儿人给带跑了,对于这位爽朗大方又天真烂漫的表姐,只知她嫁人后,与夫婿不睦,经常负气归家,闹得整个东都城都知道,惹得不少人看了笑话。

对方还是康王府的嫡次孙,连带着康王府和白家的关系也僵硬起来。

她心想着,这一世若是能有机会倒是可以帮帮她,免了这桩结仇的姻缘,也算是对四舅舅和舅母的报答吧,毕竟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心里定然也希望她过得如意。

心中有了盘算,凤锦瑶刻意上前逗趣了几句。


“那就多谢表姐的大方咯。改日必定给你斟茶,再备上谢礼如何?”

“好说好说,听二表哥讲畅春楼来了个新厨子,做得一手江南好菜,你请我去吃上一顿,就当作谢礼如何啊?”

“一言为定。”

看着眼前女子狡黠的眼神,白思若似乎重新认识了这位平日里并不多结交的表妹。

过去她总是一副唯唯诺诺,不爱言语的样子,宴会上也不爱出风头,和她这爽利脾气实在对不上,所以二人虽有血亲关系,还真不怎么熟悉。

今日倒是让她眼前一亮,心中多了几分喜欢。

白家的人见两个年轻姑娘有了默契,自然是高兴的。

反倒是沈氏听了她这话,有几分不服气,拿手肘直推旁边呆站着的白思菡,可惜她一脸烦躁不安的样子,也不知想些什么呢。

沈氏不甘女儿落人身后,于是打算开口辩驳几句,奈何嘴还没张呢,就听外头的婆子进来说,早膳已经备好,相爷和三位老爷都在厅堂那边等着了。

于是众人起身,白思若和凤锦瑶一左一右的搀扶着白老夫人,朝着厅堂而去。

早膳过后,白老夫人由三夫人沈氏和四夫人温仪郡主送回寿安院歇息,今儿来的客人多,必要养好精神才行。

倒是几个小辈跟着大舅母林氏,各自忙碌起来。

丫头仆妇在内院,小厮家丁在外院,井然有序的从二门穿梭于两地,虽不敢高声言语,但人人脸上都挂着笑。

今儿来的,可都是贵宾,一点也慢待不了。

大舅母林氏早半月前就安排的妥妥当当。

宴会上所需的桌椅陈设,各种碗碟盒盘器皿,酒担日常用物都是林妈妈负责,吃食和下酒菜肴,则由徐厨娘统管,安排宾客的座次则是妯娌二人商量着来,倒是酒宴上负责招待和巧言劝酒的重担交到了凤锦霖头上。

“大舅母放心,小二今日定把必让他们把酒言欢,宾客尽兴而归!”

得了凤锦霖的保证,大舅母林氏也放下心来。

家里头孩子不多,老大凤锦旭又是个沉稳刚正的性子,所以这种凑热闹的事情还是交给小二来办最为妥帖。

而后,又吩咐起凤锦瑶等人。

“今日女眷的宴席就摆在沁香院之中。一应诸事都安排妥当,只是届时来得夫人小姐众多,平日里你们能玩的在一块儿的多多聚聚,哄个开心就是。切记御史台张家和应天府王家前些日子才闹了矛盾,别让她们把祸头带了来,知道吗?”

“大伯母放心,有我在,乱不了就是了。”白思若出声保证,大舅母林氏欣慰的点点头。

随后,就带着三姐妹来了沁香院。

只见这院子颇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打造的既恢弘又精致。

虽说是隆冬,没什么风景可瞧,但大舅母林氏是个巧心思的人,早先命人做了许多精致的灯盏,悬挂在枯枝上,上头还缀着些灯谜,院心放置了一方紫檀木桌,上头摆着许许多多小巧玲珑的玩意儿,都是灯谜对应的礼物。

如此一来,女眷们也有了玩趣的事情,那八卦的心思自然没多少。

“大舅母好本事。”

凤锦瑶由心赞叹,反倒是一旁的白思菡拿起桌上的东西看了看,嘴角一撇,眼中并无兴趣,只是碍于长辈在,也不敢多说什么。

大舅母对白三郎一家本就不喜,可多年来每逢佳节该备的礼,该走的亲从未有疏忽,却不知怎么惹到了沈氏和她这“金贵”的女儿。

一个总是要说些酸话来刺激,另一个又总是谪仙人的作派,瞧什么都看不上眼的样子。

要不是母亲寿辰,她就要大动干戈的收拾了这对母女,还容得下她们在此猖狂。

懒得将白思菡的举止放在眼里,嘱咐了几句后就带着贴身妈妈往外院招呼去。

白思菡天生媚相,又自带一副弱柳扶风之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融合得十分巧妙,就是和有皇室血脉出身的白思若站在一起都能不落下风。

楚楚动人,仙姿玉色。

白思若不喜这个堂妹,于是找了借口带着凤锦瑶离开此处。

反倒是一旁的白思菡见此也没上赶着来,转头就让人寻了把古琴来。

在沁香院中的亭子里,焚香起意,指尖拨动下的古琴仿佛有了灵性一般,一首春江花月夜演绎的十分出色,凤锦瑶隔着半堵墙听了都觉着不错。

白思若端了热茶在手,才把寒意驱了些。

耳朵里听着那曲子一遍又一遍的弹奏,原本还藏在心里的不喜,此刻统统显露在脸上。

“臭显摆什么!今儿可是祖母的寿辰,还想抢谁的风头不成?”

随后将茶杯重重的的放在桌子上,里头的热茶溅了些出来烫了手背,她也浑然不知。

她倒是个心里不藏事的主,凤锦瑶想起上一世与她结交的那些“好姐妹”们,谁不是人前笑意盈盈,人后蛇蝎美人心肠的,倒是这白表姐,是个有趣的。

“表姐为何动怒?可是因为她这一手出色的琴技,被四舅舅说了?”

一句话就将白思若的心事揭了出来,她倒是脸红了片刻,随后坦然以对。

“父亲说我年逾十六,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来,倒是这堂妹虽长在琼州,但一举一动倒更似东都世家嫡女的作派。他这么喜欢,干脆要了她做女儿得了,倒是也放我个自由。”

眼中的失落和不甘尽显,一副小女儿的倔强表情,让凤锦瑶看了有些心疼。

“表姐真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我可听二哥说了,你投壶厉害的很,那准头不在他之下,可惜四舅舅和舅母看你看的紧,否则骑射上的天资怕是比二哥还要厉害些。”

“那有什么用,父亲总逼着我读书,母亲又日日派了教习嬷嬷来教规矩,好似非要把我打造成另一个卫兰萱才满意。”

白思若神情倦怠,说起这些话来心中的烦闷又被勾了起来。

卫兰萱,东都卫国公的嫡长孙女,卫贵妃的嫡亲侄女,一直都是东都城中有名望的世家贵女。

凤锦瑶闲时听四舅母提起过,后院里头的夫人们想到她,人人眼神里都满是欣赏。

因此,白思若才总有种矮人一头的感觉。

如今,还又多了个白思菡,她如何能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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