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佑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而复返，明明是受凌盛海所托，替他去参加一下毕业班的论文答辩，好巧不巧分在了女生所在的班级。原本任务完成他便可以功成身退，却在出门时瞥见了混在人群里的她，还有她身边的男生。
那个打从他一进门，就注意到的男生——因为对方的眼神里，满满的只有黎昀夕。
他觉得有些扎眼。
女生今天画了淡妆，上台的时候给了他眼前一亮的感觉。他专注地留意了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所以女生内心的小九九他能看出七八分。
她初看他时的紧张，羞怯；他宽慰她后的坦然，从容；她回答提问时的自信，镇定；还有她离场时的欣悦，窃喜……
凌佑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将一个女生所有的情绪收入眼里，好像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一切的按部就班通通失去了意义。
他留恋于女生在她面前所展现的全部姿态，他不想有第二个人对她抱有觊觎。
他不喜欢围在她身边的那个男生，所以在走出几步后又折返回来借口将她带走。
黎昀夕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心里既感恩又忐忑。她抬头看了眼前面的男生，挺拔的身形带着一抹绝尘隔世的孤寂，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联想到严筠的那句“在这种人间极品身边生存，压力一定很大”，又悻悻地咽了回去。
许是心事想得过于专注，黎昀夕没注意到前面的人早已停下步子转过身看她，一个不留神撞进了男人的怀里。
对方身上有种沁鼻的薄荷香，淡淡的，很好闻。
“唔……”黎昀夕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后退一步站稳，“对不起啊学长，我没注意。”
凌佑星微低着眸看她，眉宇间因那小小的碰撞拧起一点褶皱，眼神里透着些茫然，整个人虽迷糊倒也怪可爱的。他眼角微扬，眸底染着笑意，“在想什么想得这么专注，连路都不看了。”
黎昀夕抬头看他，却不想一眼跌进了那双好看的瞳孔里，“学长……你的眼睛生得真好看。”
她本意其实是想谢谢他论文答辩时的鼓励，可美色当前，理智赶不上绝尘的内心，所以当她脱口而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明显看到男人的表情微微一怔。
凌佑星确实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一句夸赞说愣了，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在女生回过神的羞赧里微微俯下身子凑近她，嘴角带了点坏笑，“怎么，喜欢我？”
黎昀夕被他陡然靠近的动作看呆了，在近距离欣赏了他的容颜后诚实地点点头。
“嗯，喜欢。”
“有多喜欢？”
“一开始只是喜欢你的声音，所以只要是你配的剧，哪怕只有简短的几句话也可以来回听上好多遍。”黎昀夕想了想，既然已经开了口，也没办法撤回了，索性一次性说个清楚，只是声音有些心虚。
“那个时候我对自己的专业很迷茫，因为不是首选志愿，大一第一个学期过得有些混。寒假时候在网上接触到了广播剧，听的第一部剧刚好是你配的《孤僧行》。老实说，正是这部剧让我重新端正了态度来对待自己这个专业，而对你声音的喜欢也一发不可收拾。”
“我至今还记得那部剧里你说过这样一句话，‘众人皆知，我疯，我颠，我痴，我狂，却不曾想物转星移，天命人为。臣服已久的脊梁再难直立，你又怎知我命由我是乃天方夜谭？洛英，你不是我，休要妄下定论’。”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偷瞥一眼男人，见对方的脸色没有明显的不耐，便大着胆子继续说，“你退圈的时候，我确实有点难以接受，但是想到你曾经说过，配音只是爱好，你也有自己的生活，网络毕竟是虚拟的世界，谁都要为现实中的理想奔波，所以慢慢地也承认你不会再出现的事实。”
“你退圈以后，我就很少再听剧了，除了偶尔循环几部你之前配过的短剧和剧情歌，也没有再去关注这个圈子的动态。渐渐的，我开始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直到——那天在医院里遇见你。”
“你当时开口说的那一句话，让我忽然觉得喜欢的那个人好像又回来了，很惊喜，却又不敢相信。”
“因为从来没有设想过，会在真实世界里遇见你，也从不敢有这个妄想，所以既害怕，又忐忑。”
凌佑星低着眉认真倾听着女生的娓娓道来，像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重走了一遍自己这几年来的路，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感动。
原来被人默默喜欢着的感觉，也可以很美好。
他收起嘴角残留的坏笑，眸底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光，每一片光里都清晰地映照着女生清秀的面容。
“能被你喜欢，我很荣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听到这句话，黎昀夕有片刻的失神，眼前这个男人，隐在镜片后的眼眸散发着浓浓的暖意，长密的睫毛像两把刷子，随着呼吸轻轻扫过肌肤，仿若万般风韵全在眉梢。
恍惚间，她仿佛透过他，看到了那个孑然一身立于天地间，凭一柄长剑孤身行走于江湖的萧㥉，着一身青色锦袍缓步走来，眸光冷冽，却非凉薄无情。
她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思虑再三，还是犹豫着问，“学长……我可以喜欢你吗？”
凌佑星看着她的眼睛蓦地一颤，“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黎昀夕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因为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那我一定会告诫自己守好该有的分寸。”
凌佑星的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柔软地击中，不疼，带着点酥麻感，事后想来，这大抵就是心动的感觉吧。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女生，从一开始的两人对视，到后来渐渐不敢看他的眼，再到现在彻底低下了眸。那个答辩时游刃有余的女生，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骄傲与自信。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为之舍弃掉所有本应拥有的光环。
“昀夕。”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喊她全名，而是同其他人一样亲密地叫着。
黎昀夕抬头，眼里有些许错愕。
“跟我在一起，压力可是会很大的，怕不怕？”
“什么？”黎昀夕看着他的眼睛，思维一时没转过弯来，而后在他温柔如水的眼神里好像明白了什么，眨眨眼，重拾笑容，“不怕。”
“我会继续努力，争取和你站得一样高，至少不会被你落下太多。”
“这么有信心？那……刚才那个唯唯诺诺不敢看我的人是谁？”
黎昀夕一噎，注意到男人眼里划过的戏谑，努努嘴，“学长，你笑话我。”
凌佑星低声笑起来，细碎的音色散在空气里，连周围的尘埃都变得生动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揉女生的头发，可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悬在半空中的手又重新放了下来。
“走吧，陪我去趟教务处，然后去吃饭。”
“哎？学长不去找凌老师吗？”
凌佑星往前走出两步，又侧过身停下来看她，“他今天临时有个手术不在学校，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们的答辩会上？”
“哦。”黎昀夕快步跟上，继续走在男人身后，“我们还以为，你回学校来当老师了呢。”
“我们？”
“嗯，我们班上的同学，刚才熊主任介绍你的时候，大家都有这么猜测。”黎昀夕仔细回想了下大家当时讨论的内容，还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偶尔会回来指导一些实验教学，但不会常驻。”凌佑星简单回答着，“我主要的工作地点还是在市立医院的重点实验室。”
“市立医院？”黎昀夕有些惊喜地想再次确认一遍，在看到男人轻点下颌时，不由自主地雀跃起来，“那我努努力，争取可以留在那里。”
“这样我就能每天见到你了。”她笑得很单纯，也很天真，但在凌佑星看来，这或许就是天使的微笑吧，纯净的犹如一张白纸，却给人无限遐想。
因为这个笑容，让他忽然觉得，这世间也可以如此的明亮，没有一丝瑕疵。
“昀夕。”他转过身子微笑着朝她伸出了手，“过来。”
他看着女生听话地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从容地牵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别有太大压力，你很优秀，要对自己有信心。还有——”
凌佑星顿了顿，将两人交握着的手举至女生面前晃了晃，眉眼带笑地望着她，“你现在是我女朋友，理应牵着我，走在我身边。”
“可要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