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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城往事,追忆我那失去的青春

长得蛮帅的西哥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背起行囊,在异乡的城市孤单的闯荡,怀揣梦想,追寻属于自己的诗和远方.穿行在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里,行囊有多重,心里就有多迷茫!风中是谁在呤唱: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主角:陈夕,朱梓琳   更新:2023-01-31 14: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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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夕,朱梓琳的其他类型小说《莞城往事,追忆我那失去的青春》,由网络作家“长得蛮帅的西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背起行囊,在异乡的城市孤单的闯荡,怀揣梦想,追寻属于自己的诗和远方.穿行在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里,行囊有多重,心里就有多迷茫!风中是谁在呤唱: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莞城往事,追忆我那失去的青春》精彩片段

1

离开故乡去广东,是1996年十月的事情。

每个人的心底深处,都会有一个最柔软的地方,那里即是我们心中的故乡。

她承载了我们儿时所有的欢喜,她凝望着我们的每一次流浪和每一次成长。

对那些在异乡打拼的你我来说,它是落叶归根的梦中故土,它是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它是活在你我魂牵梦绕的记忆深处的伊甸园。

但时间在流淌,风俗、文化不断变迁,当你在异乡的城市流浪,挣扎前行的时候,故乡已变成渐行渐远的模糊记忆。

唯有多年以后,在某个不经意的场合,你小心的问起偶遇的乡党,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然后早已经沉睡在心底的故乡,又在寒暄中偶然露出一些不真实的面容,让你心里泛出一缕温馨,一缕失落。

忍不住想要回首寻觅,找回自己失去的青春过往。

才知道故乡才是你我灵魂的栖息地,你我心中的天堂。

2

我出生在湘川交界的交一个小山村。

村落不大,百来户人家就着绵延山势,星罗棋布在起伏的丘陵上。

站在村口的柳树下,便可以看到山脚下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如一条玉带由北向南逶迤而去。

村落依山傍水,村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日子便如无名河水一样静静流淌。

虽然一团死水,但朴素,宁静而祥和。

小山村名叫黄山。

当然和那个某著名的景点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虽然有点碰瓷的嫌疑,纯属巧合而已。

但这里的山水却带着一种平凡的美。

在蜿蜒的山道上猎奇,在清澈的小河抓鱼,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和小伙伴们摸爬打滚。

这些城里小孩没有的娱乐在那物质匮乏无疑滋养了我无忧无虑的童年.。

打破小村的一团死水的宁静是90年代开始的外出打工潮。

不知从何时开始,村里的年轻人开始压不住内心的躁动。每到春节过后,便呼朋引伴,纷纷走出村外,去城里谋生。

等又一年春节到时,那些流落在城市各个角落,为祖国四化作建设的乡党便又纷纷回到在村里。

一些年轻人更是华衣锦服,气宇轩昂。脸上精致的笑容,手中派发着的精白沙得罪,腰中不经意露出鼓鼓囊囊的钱包,无不透露出一股衣锦还乡的意味。

这让尚还留守在村落里的人不安分的心越发骚动。

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去,小山村里也就越来越破落,越来越冷清。

渐渐的,除了村街上一些晒太阳的老人,一群呼啸而来,转瞬又呼啸而去的孩子,就剩几条瘦弱的黄狗卧在各家的院门口无力的吐舌头。

山村的日子就越来越像屋檐下接雨的水瓮,泛不起半点波澜。

3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叫陈夕。

除了一个姐姐嫁到隔一座山梁的邻村外,家里就我和父母三人。

我的父母很晚才得了我,作为独子,父母自然是从小捧在手中。虽然小山村贫穷不堪,但这并不妨碍我成为父母手中的宝。

基本上这是个比较离谱的社会现象,似乎越是贫困的人家,越容易出现娇生惯养的现象。

所幸山村远离尘嚣,宛若世外桃源,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并没有太多的诱惑。

我虽然没成为参天大树,也没有长歪到那里去。就一普普通通的农家小子。

4

据说爷爷是湘市里的一个破落的大户人家。

一次下乡度假时偶遇地主家的远房表妹。爷爷自带都市风流才子光环,表妹又有乡村小家碧玉的别致风情。才子佳人一见终情。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等假期一过,爷爷拍拍屁股云游四海,继续他伟大的猎艳之旅,不带走一丝云彩。留下大肚的表妹成了我奶奶。

因为迟迟等不到来自湘市的消息,奶奶被家里赶出门。说是败坏了门风。

真实原因是奶奶的几个兄弟上演所谓豪门争产的戏码,眼中不怎么待见这个被抛弃的妹妹。

由此可见这世间那有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所以开车须谨慎,尤其是未婚女青年。

5

奶奶被赶出家门,一个人拖着一个大肚子流落到了黄山村。

不过也因此躲过了早期的运动,奶奶没有被划成地主,而是光荣的贫农。

祸兮福所倚,古人诚不我欺。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我也算得上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

奶奶没等到我出生,就过世了。

据姐姐讲,奶奶是见过大世面的。言行举止都很讲究,生活习惯和村里人都不太一样。

我有些遗憾。毕竟在这个偏远闭塞的村落里,出现一个民国名媛实在是一件小概率的事件。

因此我小时候经常在坐在山坡上,望着西下的夕阳,想象奶奶的模样和生活方式。

一个能够为了爱情飞蛾扑火,那会是个怎样勇敢的女人?

奶奶身为地主家的小姐,能断文识字的。连带父亲也成了半个文化人。

村里人都很和气,穷山恶水出刁民这种恶俗情况在我们村里并不存在。排外意识总体上并不强烈。

山村还被称作为大队时,父亲被推举为大队会计,在村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毕竟是外来户。家里人人丁单薄,担心以后我会被人欺负,便严格要求我念书。鱼跃龙门是这个山村农民藏在心底的最大的野望。

供孩子念书对于一个山村农民来讲,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与我同龄的伙伴没有几个念书的,都早早的休学在家帮衬干活。

后来又随打工潮的来临,纷纷离家去了远方的城市,为祖国四化建设搬砖添瓦去了。

中学一年大几百的学杂费,对一个守着几亩贫瘠丘田的老农来说还是比较昂贵的。

自然我家在村里也是最穷的,没有之一。

乡村教育资源薄弱,考大学跳出农门几乎是种奢望。

所以村里人没少嘲讽我的父母,说我父母心比天高。但一般都不会当面说我父母命比纸薄。

毕竟我还在念书,万一真的鱼跃龙门了呢?

这说明尽管乡党还是比较有涵养的,知道怼人留一线。

果不其然,奶奶的坟上不小心冒了青烟。

高考我们那个偏远乡下中学里考上了三个大学生。

我发挥出色,成为三人中的一个。

6

我记得邮递员将入学通知书送到村里时,整个山村都轰动了!

对于村庄的人来说,这可是了不得的事。

祖辈流传的鄙视链告诉他们,读书人都是天上的星宿.上大学以后,我就是国家的人了。

这是出外谋生的人远远比不上的。那怕你做生意腰缠万贯,也比不是国家干部的身份尊贵。

那段时间,父亲被生活折磨得佝偻的老腰似乎又直了起来,脸上的折皱里都洋溢着笑意,母亲的噪门都似乎大了许多。

但奶奶的坟上冒出的青烟似乎淡了些。

我没有考上什么985,211之类的名校,只是被一间普通的大专院校录取。

学校在离山村100多公里的市区。

城市不大。按照等级划分,应是后世的的四五线城市。

但对一个在闭塞的山村里懵懂的生活了十多年,连县城都没有去过的山里娃来讲,市区无疑是大都市了。

我长得还算结实。但一米六五的身高,比啤酒瓶底还厚的黑框眼镜,以及山村老农传承给我的那黝黑的皮肤和野蛮生长的胡须,注定我在学校里面属于路人甲。

就是没有优先交配权的那种。

在学校,在班级中,我是永远的小透明。

我的大学生活一点波澜都没有,宛若山村里日似乎时光停止的生活。

我感觉我上大学好象上了个寂寞。

在学校隐身了三年之后,我还没有弄懂世界是什么模样,就光荣的走入了社会。

1996年7月,毕业后我被学校分配到市区一家国营工厂,高原酒精厂。

我马上就是国家的人了。父母很骄傲,我也很激动。

7

9月1日是小朋友上学的日子,也是我去高原酒精厂报到的日子。

母亲早早给我准备了崭新的行李。父亲在我口袋里塞了400元钱。

村口的槐树下,伴随着村里乡党热切的目光,我挥挥手,兴冲冲的提着行李踏上了去工厂报到的旅程。

走上五公里就到了里当镇上,里当镇上坐拥湘川两省交界。

按照地理位置来讲,里当镇应当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但换句话说,在和平年代,所谓兵家必争之地就是贫穷偏远的代名词。

一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

里当镇和电影<<芙蓉镇>>里的面貌差不多。只有一条几百米长,南北走向的街道。

一条高低起伏的青石板路横贯长街,青石已被岁月打磨得非常光滑,污水横流的角落偶漏菱角,隐隐散发着暗青色的光泽。

青石板路两边,蜿蜒盘桓着两排木楼,整体上错落有致。

木楼都显得比较古朴,有的地方已经朽腐,岌岌可危的样子,看上去很坐在门槛上打瞌睡的婆婆年龄差不太多。

这种木楼在后世会变成民宿,成为地方上的一张风景名片,吸引外面的人络绎不绝的前来猎奇。

只是作为土生土长在本地的人来说,对这些破旧的房子早已习惯性的麻木。

故乡从来没有风景,诗和风景都在远方。

里当镇连接两地边市的的大巴车,每天有4趟车经过。

我花了6元钱,坐上了去往市里的班车。到了市汽车站,又转坐1路公交。

辗转到了高原酒精厂时,已是下午2点多了。

8

时序九月,骄阳似火。

当我拎着行李走向高原酒精厂区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巍峨高大的工厂大门。

大门上方,“高原酒精厂”这六个大字赫然在目。

字体油漆已经斑驳不堪,象一位饱经风霜的跨世纪老人,凝目注视着芸芸众生来来往往。

大门紧闭,从外面看过去,厂区道路上人影稀疏,显得不同寻常的安静。

我拧着行李,推开门卫室的门,一眼几个散漫的穿着制服的人正围着一张桌子上打克。还有几个人在一边围观,一边嬉笑打闹。地上散落着一地的垃圾。

望着眼前的境况,我一时目瞪口呆。

正对门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看到我推门进来,站了起来,把牌拧在手中问道,“你好,你是做什么的!”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叫陈夕,是今年分配到这里的大学生,接到通知来报到的。”

我有些诚惶诚恐,为打断他们的牌局感到抱歉。

几个人听到我的说辞,彼此对视了一下,象被谁扯住的嗓子,一下都愣住了。

“得,又发配来了一个!”

坐在中年人下手的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小青年把牌放下,咕噜了一句。

我有些莫名奇妙,什么发配?什么意思?我有点没听明白。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小青年看着我一脸嬉笑。

“莫乱讲。”中年人转头看了小青年一眼。

“你是那个学校的,资料给我看下。”

我把报到资料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边看边说冲小青年吭了一声。“许怀,他还是你校友哦。”

“真的啊?这么巧?”许怀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奇怪。

我怀疑我的脸上是否有什么东西,不自觉的摸了一把。

“遭孽的娃,咋发配到高原厂来了呢。”许怀一脸遗憾。

又把中年人介绍给我说,“这是保卫科科长陈武,江湖人称武二!”

“死狗,莫乱叫。”陈武骂了许怀一句。“这是你校友,你带他到人事科去报道吧!”

“不都停产了么,人事科有人没?”

“怎么会没人呢,每个部门都有人值班!王科长刚进来不久!”

但许怀有些不乐意,看来校友情暂且敌不过牌局的诱惑:“就后面那栋白色的楼,二楼往右拐,就看到了。”

“你这鸟人就是太懒。那个小陈,那里比较好找,你就自己去吧。嗯,该谁啦!”

武二摸摸脑袋,把资料还给我,坐了下去不再理我。

一群人又开始吆喝着打起牌来。

发配?停产?

什么意思?

看着乌烟瘴气的门卫室,我在一傍独自凌乱!

这什么情况?

我缓下神来,便离开门卫室,依照许怀的指引,很快找到办公楼。

人事科就在二楼,右手第二个办公室。

门开着,我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1

人事科科长是个中年男人。身形矍铄,戴着一副厚眼镜。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喝茶。

看到我进门,便放下茶杯给我行注目礼。

作为长期的小透明,我没想到我的身上居然还有聚光的功能,这让我有些不自在。

我赶紧走到办公桌前,一脸讪笑着看下他:“您好,您是王科长吧,我是分配过来的学生,我叫陈夕,这是我的报到资料!”

王科长接过资料,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又盯着资料翻了起来。

“厂里已经停产了几个月了,你这报到个啥啊?”

好在经过门卫室的惊吓,我的承受能力还是有一些。

“王科长,我们厂里这是什么个情况啊?”我的语气很平静,但我的心里慌得一匹。

王科长一脸同情的看着我:“现在全厂职工都在放假。要不你等段时间再过来?”

我心里一急:“可学校通知是今天要报到呀,我还担心迟了影响工作呢!你这是不打算接收还是怎样?”我听说过很多毕业生与接收单位扯皮的传闻。

王科长一脸纠结:“不是不接收,只是现在厂里情况不是很好,”

我赶紧说道“我这人都来了,总不能屁股都没坐热就打道回府吧?怎么的我也得先把入职手续办了吧?”

“那也行,你先把手续办了,回头何时上班再等通知!”王科长也很干脆。

最终王科长还是把档案接收了,安排了间宿舍。

因为工厂暂时没有开工,只能回宿舍等复工通知。

2

离开人事科,我欲哭无泪。

原指望十年寒窗苦读,鱼跃龙门后能够换个铁饭碗。结果端到手时才发现这碗TM是个瓷碗,还漏水。

组织也太不靠谱了,就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

让我空负以身许国之志,魂断升官发财之梦。

我感觉我像一个追求女神的屌丝,整了一串的骚动作,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然并卵,人家女神还是鸟都不鸟你。

然后你只能躲在一边独自疗伤,感叹一句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没有办法,我只能提着行李去了生活区的筒子楼。

道路上满地灰尘,两旁杂草丛生,我甚至看到有只老鼠在排水渠边晒太阳。

筒子楼是一幢红砖三层楼房。走进楼道,光线骤然一暗。

楼道很窄,基本能满足的通行的基本要求。估计男女同行需要侧身,否则很容易被误认为耍流氓。

老旧的楼梯,掉皮的墙壁,破损的门窗,显示出筒子楼年龄应该不小了,至少是大叔级别。

楼内也没什么烟火气。每间房的房门基本上都是象未成年的女生,门户紧闭。

找到房间,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一床,一桌,一椅。

斑驳的墙面,满地的灰尘,彰显这间房已空旷很久,没有人临幸过的痕迹。我深深叹了口气,莫名的想到一句诗,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把行李放在临窗的一张桌子上,打开紧闭的窗户,便看到一棵高大的柳树横过窗边。

有风吹拂进来,光影照得房间更加的凌乱。

我把自己沉沉的陷坐在床上,望中阳光中飞舞的灰尘发呆。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短短一个小时,仿佛那个叫卢生的黄梁一梦,我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我只是个山村农家的娃,阅历与心智都处于很低的层次,突兀而来的变故让我不知所措!

人生最悲哀之事,莫过于梦醒后发现自己无处可逃,无路可走。

未来会怎么样,我的路又在何方?

我陷入对未知的前途迷茫与恐慌中,不知不觉中我泪流满面。。。。。。

3

良久,笃笃的敲门声把我从迷茫中拉出来,我擦了一下脸,稳住心神,打开房门。

一张满脸青春痘的男生出现在门口,一脸的嬉笑。

“许怀,快进来!”居然是门卫室的遇到的那个校友。

感情许怀念念不舍的牌局结束了,校友情开始发酵。

我连忙把桌前唯一的椅子擦拭了一下,这才请许怀坐了下来。

“报到手续办好了没?”许怀眯着眼看着我。

“弄得差不多了,对了,现在厂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对厂内的现状摸不住头脑。

许怀很健谈,不一会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些基本情况。

原来高原酒精厂是生产食用酒精的轻工企业。

主要是供应省内几家大型酒厂,曾经在市里也很有影响力。但随着各地酒厂营销大战,竞争变得激剧起来。省内几家酒厂明显跟不上节奏,迅速没落,酒精需求大减。

高原厂不象央企配有救生衣。很快被市场浪潮呛没了气。

现在停产,除了个别人值班发放80%的工资外,其它人发150块生活费。

许怀是留厂值班的一员,花了两条精品白沙的代价。

我越听越心惊,心里不免拔凉拔凉的。

原本以为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可谁能想到,状元风考上,改朝换代了,找谁说理去!

“那现在厂里的职工怎办?”我有些发愣.

“树倒猢狲散,自谋出路呗!”许怀翻了个白眼。

“那万一厂里发通知又要开工呢?”我有些迟疑。

“别指望了,小兄弟!现在同行到处都用甘蔗当原料,我们还在用木薯!生产技术没优势,产品质量也没竞争力,原材料成本还比别人高!一堆的烂人占据高位,这种厂里不倒简直是天理难容!高原是没有希望了,我劝你趁早找出路!

许怀情绪似乎有点激昂。这是常理,毕竟愤青和落魄者几乎可以划上等号。

“那就这么盲目的出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我越发沮丧。

“可以办停薪留职!厂里很多人都办了这个出去的!”

“停薪留职是什么?”我有点迷惑不解。

“保留职工身份,但离岗停薪。靠,反正也好久没发工资了!”

“就是说停薪留职以后人还是厂里职工,但不上班,也没薪资。”我问道。

“就是这样,以前停薪留职还要给厂里交钱。现在倒不用交了,厂里巴不得职工走,少些负担,签到飞快!”

4

许怀显然是个嘴碎的人,但也是个热心肠的人。

许怀窜门带来的坏消息实在让我心情比较郁闷,我很感激他,包括他八辈子的祖宗。

本来我对未来还有那么一丝丝幻想,但许怀的消息仿佛大冬天里从天而降的洗脚水,将踌躇满志的我浇了个透心凉。

那种遭心的感觉让人无法忍受,因此我愈发失落。

但不得不承认,这劈头盖脑的一盆冷水的确瞬间让我人间清醒。

回到宿舍草草收拾了一番,便把身体丢在凉席上,睁着双眼盯着昏黄的灯泡发呆。

连平日里最喜欢的五姑娘都没心思去亲近,一不小心节省了几十亿。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农家娃,不象后世那些意淫小说中的穿越者!

身上没有让人纳头就拜的王霸之气。也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如玉公子!

我没有自带系统,可以金手指随便开。

也不知未来的发展趋势,基本上不可能有机会和二马称兄道弟。

但总体上我还是一个年青人,年青人就该有年青人的觉悟,冲动可以算得上年青人的标签之一。

因此第二天一早,熬了一夜的我还是很快的做出了决定。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要停薪留职。

致于停薪留职后做什么,我也有一些初步的想法,那就是去广东。

村里的年青人口中有句话,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

广东有个叫莞城的地方。

那里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地方,还有美丽的姑娘。

我觉得一切都有可能,我可以重新开始追逐我的梦!


1

我是个怯弱的人,我的人生轨迹注定了我的视野不够宽广。

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想法。

做人如果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领完福利,我立即到了人事部,找到了昨天报到时遇到的王科长,说明了我的来意。

“你想停薪留职?”

“嗯,麻烦您了。”

“你打算停多久?”

“先停一年吧?”我有些犹豫。

“你要不再等等,现在厂里领导在找贷款,轻工局也在帮忙,也许很快就会复产了!”

王科长显然也很为我惋惜。

“现在厂里也没有给我安排工作,闲着也是闲着,还是出去再想想办法吧!”

“你考虑清楚喔,一旦复工,停薪留职的时间不到,厂里是不会安排你回来上班的。”

“我考虑清楚了,谢谢你!”

“那行。你写个申请,就在这写吧。”王科长也是干脆人,不再多说。

很快我就拿到了停薪留职的回执。

王科长的业务显得很纯熟,一点也没沾染上国营企业里那种懒散的作风。

但也有可能这段时间办理停薪留职的人比较多,熟能生巧。

失落的我走了,映衬着我兴奋的来。我拎一拎行李,带走一堆福利。

一天的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样,让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得到极大的磨练。

回首望着厂区大门上的六个破朽的大字,我感慨万千。

但此刻所有的欢喜或者伤悲都已经不再重要,唯有对未知前途的迷茫与惶恐。

2

天色黄昏时,我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山道上。

山野里出奇的安静,一缕夕阳洒向山间万物,一草一木都灵动了起来,散发出一种柔和的美。

站在山岗,我回首归来的路,遥望远方。

有风拂过,仿佛吹走了所有的疲惫,心中也出奇的安宁。

只是看到村口的大槐树时,我忽然有种近乡情太怯的感觉。

被压在心底的焦急与揪心让我的脚步变得踌躇起来,心里愈发彷徨。

从骨子里来说,我是一个善良的人,从小我便能感受到父母对我深深的热爱。

作为他们心中的骄傲,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们那浑浊而充满失望的眼神。

村道里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所以我的脚步不管如何迟缓,还是来到了自家院门前。

院墙是用树枝围成的篱笆墙,院中是一栋木房,上面铺着青色的雨瓦。

有些迟疑.我推开院门,吱呀的一声脆响。

母亲应在厨房做晚饭,听得响声,掩门出来。

看到伫立在院中的我,不仅一愣:“娃儿,你咋回来了呢?”

我“嗯”了一声。“父亲呢?”

“他去坡上砍柴还没回来。”母亲温和的看着我,语气里透着小心翼翼。

“娃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心里一堵,半天没吭气。母亲越发有些慌了。

“娃儿,没事啊,万事有妈在!”

“没什么,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等父亲回来再讲,我先回屋了。”

我低着头拎着行李回到屋里,留下母亲一脸问号,在晚风中凌乱。

3

天摸黑时,父亲背着一捆柴进了院门,小山一样的柴压在他的背上,让他瘦削的身躯更显得嬴弱不堪。

我走过去,默默的帮他把柴卸下,码在墙角。

父亲看了我一眼,没有问我什么。

堂屋里母亲已摆好碗筷,晚饭已经做好了。

我家吃饭都是在堂屋吃的,不象村里其它乡党,没有客人时基本上就在厨房解决。

这使我家用餐具有了某种莫名的仪式感。

母亲烧得一手好菜,桌上的碗碟虽然不多,看上去却十分精致。

一家三人围着餐桌默默的细嚼慢咽,食不语,寝不言。

也是我家的规矩。据说是奶奶很早前就立下的。

虽然这些规矩在这贫瘠的山村里面看上去有那么一些不合时宜,甚至在年少轻狂的我看来根本就是穷讲究。

但奶奶的权威还是很大的,虽然过世了,但奶奶的规矩还是保留了下来。

耳濡目染下,我估计这些规矩还将在我家永远传承下去。

吃过饭,母亲将桌上的碗碟收拾走,又给父亲泡了一壶大叶茶。

茶叶是从山上摘的野茶,叶大梗粗,很浓很醇,有一股涩味。

我在同学家里喝过君山银针,叶片一根根竖在透明的玻璃杯中,象春天的嫩草,有种清凉回甘的滋味。同样都叫茶叶,但没法比。

人也一样,同样是人,有人在上面,有人在下面。

母亲收拾完厨房,也坐在桌边。

父亲点了一锅烟,叭叭吸了几口,烟斗里的烟丝便一明一暗的,很有韵律感。

不过父亲的烟丝是自己卷的老叶子,村里的烟枪都吸这个。

这种老叶子燃烧的不是那么充分,所以经常自动熄灭,不时要用打火机重新点燃,所以比较费打火机。

我知道父母已积了一肚子的疑问,他们对我上学参加工作一直抱有很大的期望,但这期望已然落空。

这等于地里幸幸苦苦侍候了一冬的白菜,正等着年底包顿饺子,结果还没收割就被野猪拱了。

作为被拱的白菜,我自己也很委屈,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出真相。

一家人沉默的坐在一起,有风穿堂而过,带走了空气中的燥热。

父亲的烟斗已经熄灭,正费劲的重新点火。

我硬着头皮抬前头,平静的看着他们:“我已经去报道了。”

父亲叭了一口烟袋:“嗯,那你咋回来了?”

“厂里情况不好,现在已经停产了,没有事做。”

母亲明显慌了神:“这国家的厂子,怎么会停呢?”

父亲的手也抖了一下:“什么个情况,你给我们说说看。”

我酝酿了一下,试着将厂里的现状谨慎的作了一番描述。

尽管我的语气很平和,但父母的脸色一变再变,惊讶,震惊,气愤,不甘,失落,最后归结为一声叹息。

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当满心的期待变成的空想,所有的寄托都化作美梦一场,凭谁都会有种无力的失落感。

尤其这个始作俑者还是他们心中的神一样的组织时,这种失落更显得无处安放。

“也就是说这工作就算没了?这咋能说没就没了呢?”

母亲眼中掩不住的失望,让人不忍直视。

我笑了笑安慰她:“妈,你别担心我,这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母亲讪然:“话是这么说,那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仔细揣摩了一下:“爸,妈,你们看啊,情况也就这样。首先呢这个不是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一时半会厂里是看不到希望的,即使好转,那点工资也养活不了人。所以呢我就办了个停薪留职。”

父亲望了我一眼,闷声问道:“停薪留职是个什么东西?”

我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母亲恍然大悟的样子:“那还差不多,不管怎样,工作不能丢,再怎么也是国家干部。这年头说变就变,跟着国家走总不会有错。”

“嗯,嗯,我听您的。”我点头不已。

父亲叭了一口烟袋,发现烟斗又熄灭了,吸了个寂寞,有些懊恼。

我连忙拿过打火机帮他点上。看来抽这老烟叶是真的费打火机。

看着父亲长吸一口烟袋,我小心的望着他:“爸,我想去广东。”

“去广东?做什么?打工?”父亲有些诧异。

“嗯,我想去看下,应该能够找到机会。”

“唉,去打什么工啰,就呆在家里,等厂里复工再去上班。”母亲有些反对。

“你读这么多的书,跑去打工,莫被村里人笑死。”父亲也有点想不开。

“我不是还有工作吗?大不了明年再回来上班。这有一年的时间,总不能真的闲在家里吧。”

“听村里的人讲,打工很幸苦的,生活也不习惯。听说南瓜冬瓜都是一锅煮,连皮都不削!娃儿,你莫遭这个孽沙?”母亲很是担心。

“我又不是皇子皇孙,别人能过我不能过吗?”我不以为然。

“我听他们外面很乱的,偷的抢的都有,你再考虑一下。家里也不指望你什么。”母亲不依不让。

“妈,我又不是出去做坏事,你看村里好多女娃都敢出去,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怕?难道还怕别人把我拐走罢。”

“外面的钱也不好挣。你没看到村里的人有些连过年的路费都挣不到。唉,一讲起都唏惶人!”父亲依旧有些迟疑。

“不也有赚到大钱的人吗,你看连平,也没读多少书,过年回来还抽的精品白沙。我不信我别他还差。”我有些不服气。

“话不是这么说,娃儿,各人有各人的际遇。”母亲轻言细语的劝说。

“我知道啊,但事已至此,总得要有点心气吧?不然呆在家里无所事事,这人不就废了吗?你们也不用拉不开面子,不就打工吗?我都不担心没面子你们还担心啥?没事的,我会跟你们挣气的!”我拍着胸脯保证。

。。。。。

一家人讨论了半天,最后父母原则上同意了我的意见。

这是我家的常态,当发生争论时,只要我有那么一两份道理,再加上坚持,基本上以父母退让为结局。

于是一场家庭会议形成了最终的决议。

选择一个黄道吉日。

整装待发,剑指岭南,

捡粮、捡钱、捡妹儿。


1

1996年9月20日,农历八月初八,宜出行。

晨光熹微,我便出现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我的身边是拎着一个黑色的旅行挎包,挎包很结实。

听说岭南天暖,与山里的天气大为不同。所以挎包里面只装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些捎带物品。

还有一张地址,是同村的发小李铁柱在广东联系方式,父亲用2瓶酒找李铁柱当支书的爹换回来的。

本来去工厂我还剩余4百来块钱,母亲不放心,又硬塞了200给我,说是穷家富路,钱是英雄胆。

出门在外最好多带些钱物,以备不时之需,我没所谓。

现在这些钱被藏在内裤的特制兜里。

除非鸡儿被人割了,这些钱应该很安全。

父母送我在村口,母亲的眼中似乎有泪光,抓住我的手紧紧不放。

我看了一眼村口的大槐树,一狠心,松开母亲的手,转身大步离去。

远处的山色朦胧,草木森森,山道前伸,通往未知的迷途。

但不管怎样,我将从山里出发,必将走过更多的山山水水,走向更远的地方。

2

按照规划的路线,我将乘车去到湘省的边城,然后坐火车。

车票是时间是下午5点的车次K9063。预计第二天早上8点到达阳城。

从镇上去湘省边城是一条崎岖的山路,我也是第一次走这条线。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在一个叫矮寨的地方,大巴沿着盘山公路盘桓时,你会发现有时转弯处的公路突然神奇的消失了。车子好像悬空一样,让人提心吊胆。

等转到了上面,山里云蒸雾绕,车子宛若穿行天空之中。从窗口往下望去,山下的房子如同火柴盒。

如果这时来个自由落体,估计重伤都是的奢望。

我脸色苍白,一颗心悬在半空之中,久久不能平息。

这TM的就是行路难,难于上青天么?

幸好在天可怜见,居然有惊无险。

大巴一路摇摇晃晃,在下午3点前赶到了火车站。

3

到了车站,依照指示,我跟着人流前行,很快检票进了候车室。

车站里人山人海,喧嚣嘈杂成一团。象菜市场一样乱嘈嘈的,震的耳朵嗡嗡响。

听说只有春运期间人流会很多,想不到这个时节也有这么多人。

我拎着挎包,小心的往前挪。这么多人,估计上车也是一道难关。

果不其然,5点刚过,佩戴红袖章的检票员开始检票。

人群开始涌动,潮水一般的向检票口卷了过去。

人潮漫过检票口,又卷向月台。

在月台上我第一次看见了火车,是那种长长的绿皮车。

反正这一路来的经历都是第一次,往后的日子估计还要经历很多次各种各样的第一次。

不象女生的第一次,无论男生经历什么样第一次,都似乎不那么值得当回事。

须臾之间,月台上人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涌动的人头,人群疯狂的拥挤,踩踏。

有人包被挤掉阵阵哭号;有孩子被挤得哇哇惨叫;还有高高举起的编织袋砸到别的头的而发生的争吵。

我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场景,心道世界未日也不外于是吧。

随后一声气嘀声响,仿佛腹中浊气下泄,开始惊天动地,转瞬会萎缩下来。咣当一下,各节车箱的门被打开,旅客立马海啸般的涌向车门。

红袖章们瞅着人潮拼命呼喊,努力的维持秩序。

然而没什么卵用,很快人流就教他们什么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站台上人声鼎沸,一片混乱。

火车的窗口都打开了。有的人见从入口无从挤入,就从窗户外面下托上拉,连滚带爬进了车厢。

这是一次史诗般的进站经历,我切身体会到了一个民族的坚韧与不折不挠的精神。

反正我的票是站票,也不管那节车厢,加上年青,很快就乘隙钻上了车。

但即使上了车,望着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心里仍有余悸。

赶火车这件事从事在我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挤上火车的人越来越多,车厢里越来越热。

座位上及过道里到处都是人,座位挤满了人,坐着的、站着的人们挤成了肉饼,动也动不了,满身的臭汗在车厢弥漫着。

上车的大都大约都拼了老命,一个个显得有气无力,像蔫了的黄瓜般无精打采。眼神漠然的看向窗外悲喜剧的继续上演。

十来分钟后,站台恢复了宁静,散落了一地的类似鞋子之类的物品。

我于是开始羡慕起那些在车站工作的红袖章们。

如果他们开一家卖鞋子的旧货店的话,应该可以免费取得货源。可谓无本生意,一本万利。

4

我似乎又听到列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汽笛长鸣。

然后绿皮火车虎躯一震,咣咔咣咔几声,绿皮火车缓缓的动了起来。渐渐速度越来越快,驶向未知的远方,留下车站月台上一地鸡毛。

车厢里的人似乎都松了口气,又活了过来,毕竟刚打赢了一场战争,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象我一样跑单大多数人相当较少,大多数都是呼朋引伴的。很快车厢内便充满的生机。

有的腰里还夹着人造革皮包,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有的是拖家带口的,衣服穿得也算体面,应该是去走亲访友的人。

大多数人都是成群接队的人,携带的也是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尿素袋装着的行李,有的放在行李架上,有的干脆垫在屁股下面当椅子。

有的人打牌,有的人看围观;有的人在哄小孩吃零食;有的坐在一起胡侃海吹;有的人埋头沉睡。

还有没有坐位的人,时不时趁坐在座位上的人起身之时,见缝插针挤上去坐一会。

也有象我一样的人,如同没头苍蝇般四处游荡。整个车厢变得和谐有序起来。

这实在是件让人惊奇的事。

明明刚才挤得水泄不通的车厢,在列车运行十来分钟后竟然变得松散起来了。

仿佛平空多了很多空间一样,让我有些迷惑不解。

5

适应了车厢内的环境后,我在两接车厢的连接处找了个位置,将挎包放在地上,靠着车厢壁坐了下来。也算有个位置,我感觉很满意。

连接处已有坐了三个年青人,看上去是一对夫妻和小姨子。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

看我坐下来,他们一脸警惕的样子,估计是我的略显沧桑的面容让他们产生了防范心理。

陌生的环境人心难测,这我能理解。

我不动声色,从挎包里掏出一本书看了来,路遥的《平凡的世界》。

这时,车厢里传来了一阵阵“瓜子,矿泉水,方便面,茶叶蛋,快餐盒饭啊……”的叫卖声,便见到一辆小车由远及近。

推车的小贩穿着蓝色的制服,看上去象列车上的服务人员。

车厢虽然已松散了许多,但相对还是比较拥挤。一路上推车的人不时的向人喊话:“对不起啊,唉,让一让啊!”

便有人艰难的挪动屁股,或者扭身抬脚,一时车厢人扬马翻。抑或压到旅客的脚,惹得一路怨声载道,甚至有人怒骂。

小贩便连声“对不起啊,对不起,麻烦让一让啊,抬抬脚啊……”一边又继续叫卖:“唉,瓜子,矿泉水,方便面,茶叶蛋,快餐盒饭啊……”

我看到小贩满头是汗,有些不忍。刚好肚子有些饿,在其经过时我便让他停了下来,挑了一个盒饭。

“这个怎么卖的?一盒多少钱?”

“12块!”

“什么?怎么这么贵!”我有些诧异。

这离谱了一些,在我们市区,一个快餐才3块钱!

“都是这个价,你要几个?”

我愣了下神:“那给我拿一个吧!”

我接过盒饭,心不甘情不愿的付了钱,感觉上了一个屌当。

再打开盒饭咽了几口,这味道简直了,难吃的要死!

能找到这么“高明”的厨师,估计也是件很不容易事。

忽然决得车厢中此起比伏的叫骂声是这么的悦耳动听。

原来口水话的难听的程度,原则上取决于你是否是当事人及你所站的立场。

坐在我对面的年青人看着我一脸便秘的表情,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你是第一次坐火车吧?”

“你怎么知道的?”我有些好奇。

年青人傍边女人也开口了:“坐过火车的人的人都知道,火车上的盒饭难吃,而且超贵。所以大家赶火车都是自己看情况准备一些吃的,除非万不得已才买。一看你的样子就是没经验的。”

女人脸色红润,皮肤有些枯燥,应该是在家没少干过农活。

“这都能看得出来,你们很利害啊!”

“这个没什么,坐过一次车就晓得了,”年青人不肯多说,一脸憨厚的样子,眼睛里透露出一股农民的狡黠。

年青的那个女生好奇的看着我:“你是做什么的?”

我笑了笑,“没做什么,正准备出去找事做,你们也是?”

憨厚男便接过话来:“我们也一样。”

我有点激动:“我对打工的事一点都不懂,刚好向你们取点经。”

话题一打开来,就聊了个热火朝天。

憨厚男虽然不是那么健谈。但在我的引导下,话语中还是让我捕捉到了很多信息。让我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如果不是在火车上,而是在桃园里,估计我会纳头而拜。

于是我很快便了解了坐火车是一项颇具危险的出行方式,

首先是进站,我们这边还好,站前广场也会有各种骗子,但只要谨慎一些也就没什么事,一般出事的原因都是好奇害死猫,

在火车上最大的危险来自于小偷。这些小偷成群接队的,而且技术高超,一不小心就会中招。

有时甚至会遇到明抢的情况,众目睽睽之下就能把睡着的人全身搜遍。所以在火车上一定不要睡得太熟,把钱要藏好。

真遇到明抢就乖乖的把钱交给他们,否则很有可能引发恶性事件。

另外在车上一定要少喝水。

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憨厚男没解释,我也没问。

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我要下车的地方,阳城火车站。

阳城站周边是一个混乱无序的地方,各种飞车党、砍手党,小偷、抢劫犯、诈骗犯鱼龙混杂。

说阳城火车站可谓坑蒙拐骗抢等各类不法分子的天堂,也是天南地北出行的人闻之色变的人间修罗场。

如果事先有亲朋好友来接,情况可能还稍微好些。

如果没有,出了火车站就真的是天下之大,几无容身之处。

比如,看着你带着行李箱,就把脚伸到下面碰瓷要钱的;还有给你兜售地图,只要你伸手接,就100块一份必须买的那种;或者被诬赖随地吐痰被罚款;甚至有吸毒者见到落单的人,拿着针管勒索。

总之,想要顺顺利利的出站,最好是几个人同行。

而且尽量不要在火车站广场等地方停留,周围人说话不要听,发生任何事不要管,不要在周围买东西,不要吃东西,不要用公共电话,见到有人朝自己过来,快速走开,遇到有人搭话别理。

我听得心里一阵阵发凉,感觉此次不是打工行,而是一场未知的冒险之旅。

城里套路果然深,忽然我想回农村!


1

憨厚男他们和我想的一样,是两夫妻。年轻的是她们的小姨子。他们在深圳的一家工厂上班,因为有事请假返乡,这次回去直接就有班上。

虽然他们是没多少文化的农民,但在异乡的城市里,他们有一块属于他们的歇息地。

而我是一个只是一个前途未卜的流浪者,简称盲流。

只有梦想,没有诗。我很羡慕他们。

火车呼啸前行,一路上停靠着无数的站点。我也从列车员大声的提醒中知道了无数曾在书本中了解的一些知名与不知名的地点。

然后类似我上车时的冲锋陷阵一模一样的悲喜剧便在眼皮下的月台上一幕幕的重复上演。我从刚开始的惊奇,而后惊讶,而后惊惶,而后惊恐,终竟变得麻木。

下车的人少,上车的人却越来越多。

以至于我开始还努力的避让,以免被上车的人冲击到。到最后发现自己的避让让周边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小,便绻缩在一角,任凭风吹雨打,有时被人踩到脚连哼都懒得哼一声。

尽管绻缩的姿态让我感觉非常难受,但能拥有这个角落让我感觉到如同身处世外桃源一般。

生存的幸福感是对比出来的,与物质条件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2

列车在夜色里潜行,我在车厢内昏昏沉沉的假寐,不时被窗外射进来的路灯,经过的小贩,喧哗的人场惊醒。

每次醒来我都会不经意的摸一下裤裆,直到发现钱还在,心里便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个动作很猥琐,让我看上去象动作电影里的电车痴汉。

天色发亮时,我被强烈的尿意憋得彻底清醒。

我不得不起身去上厕所,拎着挎包敲厕所门,门却打不开。等了半晌,一点动静也没有。莫不是坏了吧,心道再憋一下吧,应该快到站了。

便准备回身,却发现我的世外桃源早已被人鸠占鹊巢。

这TM的,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发现回不去了。

这时人也清醒了一些,尿意更加明显,有大坝将崩的迹象。

我赶紧向另一节车厢挤过去,这一路上爬山越水,踩了数人的脚趾,擦了数人的屁股,扰了数人的春梦,收获了一堆的喝斥责骂,总算挤到了厕所前。

天可怜见,这间厕所还能正常使用,排队的居然只有两个人,让人有些意外。

等待的时间似乎出奇的漫长,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终于在大坝即将泄洪时,轮到我了。

我一步跨进厕所,连门都不来及关,拉开拉链,一股水柱奔腾而下。

我长长的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驰了下来,从来没有感觉到原来尿尿居然也这么酸爽。

我甚至感觉得到手上都被溅上了几滴尿液,但总算没有尿裢子。

这就好比炒股遇到股灾,原本可能要亏10万,结果你一番骚操作,只赔了1千。

这种止损的成就感会在股灾结束时无限变大,让你由衷的感到庆幸。

3

早上8点,列车驶入阳城站。

来不及和萍水相逢的憨厚男一家告别,我便被汹涌的人潮卷到了月台上。

阳城是大站,几乎大部分人选择了阳城下车。

我心怀忐忑的跟着黑压压的人潮向出站口走,很快便出了站。

第一次站在阳城火车站的广场,满眼都是人头。武警制服模样的人三步一站,五步一岗,将人流吆喝着往外分流,如同驱赶一群羊。

走在人群中看着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红袖章,我感觉我象一只失去母亲的羊,即便是走在羊群中也显是那么的孤独与惶恐不安。

好在有憨厚男的指点,我知道我要去的地方就在火车站对面柳花车站。

我平静了一下心气,从人民的汪洋大海中径自向对面走去。

一路上很平静,没有人诬蔑我随地吐毯,没有人向我递地图,没有人把脚放到我脚下,更没有人拿针管恐吓。算得上有惊无险。

只是在过过街隧道时从我身后有个人冲到我身前俯身捡起了一个黑色的卷筒,露出一叠钞票的模样,我没看清。

那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件廉价的黑色西装。冲着我低声说了一句:“别出声,分你一半!”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

母亲从小就教过我,说是不义之才不可取。这种小便宜当然不可能诱惑到我。

我从他身边绕过去,径自大步向前走去,步伐里透着一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与自傲。

事隔多年后我才知道这是江湖中一个经典骗局。

回头再看当时的情景,无由来的一阵阵后怕,

江湖果真险恶,一不小心就会翻船。

4

坐上9点半去往神圳市的班车,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驰了下来。

只是又出现一件恼人的事,李支书提供的地址是神圳市保安区井沙镇堂岗村,但售票员并不知道堂岗这个地方。

所以我买了到井沙镇的票,至于堂岗村,有一张嘴和两条腿,应该很容易找到。

一个镇再大也大不了那里去。

大巴驶出了阳城,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大巴车很新,坐椅也很软,坐在绵软的靠背椅上,吹着凉爽的空调,我仿佛是睡在床上一样,有种新奇的感觉。

一点也不象家乡的那种大巴,坐在车上象电影《红高梁》九儿做的花轿,那个巅七倒八能让你分分钟怀疑人生。

我坐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坐在我傍边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年人,一张朴素的脸,眼睛不大,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我便和他打听一下。

“你知不知道井沙镇堂岗村?”

年青人茫然的看着我:“这没听说过啊,不知道喔,你问下其它他看看。“

坐在我后面的人听到我说话,拍拍我的肩,我回头一看,是个小平头,长得非常壮实:“堂岗村?靓仔,你弄错了吧,没有这个地方喔,井沙镇我熟悉的很!”

我不稳知道靓仔是什么意思,但估计是句好话,所以小平头平精神的脸让我很看着很舒服。

车里前后左右的人见有人聊天,纷纷参与进来,但讨论了半天都没有人知道堂岗在哪里,这让我很忧心,然道李铁柱同志胡编的个地点骗他爹?不应该啊。

“小兄弟,你是不是弄错地名了,井沙镇我也很熟,有一个地方叫坣岗,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地方。”

做在我斜前方的是一个年青的女子,深着职业西服套装,戴着一副精致的眼镜,身材也还算好,胸小了些,估计只有鸡蛋大小,煮过的。总体上看上去非常的干练。

女子也很热心,掏出一支金笔,在一本漂亮的记事薄上写下了“坣岗”两个字递给我。

我一看这个“坣”字果然和堂长得比较像,心里就明白了。

估计李铁柱同志没有骗他爹,而是他爹写了佧别字。

“你等下就到井沙天桥那里下车,一问就知道了。不要问摩托车,找那种便利店问就可以了。”

干练女子怕我不清楚,又提醒我。我连声感谢。

经历了一路上的担惊受怕,忽然遇到满车古道热肠的人,这让我很感动,窗外的风景忽然也变得美丽起来。


1

车辆继续向前,在街后镇下了高速,然后在路边捡了此行的第一个客人。

客人是个年轻人,身着的蓝衫似洗尽铅华,已褪成灰色。长相颇为奇特,形销骨立,头发如同枯草般凌乱;面容黝黑,镶嵌着一对斗鸡眼;估计是个像我一样的盲流。

上车后他直接坐在的第二排,同坐的是一个中年人,西装革履,大腹便便,满脸红光,腰中还夹着一个精致的公文包。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大肚男很不情愿的抬了下屁股,侧身让年轻人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车里又安静下来,一个个人都靠在椅背上假寐。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突然听得“啪”的一声巨响,然后就是一句的斥骂:“丢你老母,草鞋!你个死衰仔!”

斥骂声惊天动地,顿时将一众旅客从昏昏欲睡中惊醒过来,依照国人的尿性,纷纷当起了看客。

只见第二排站着两个人,刚上车不久的年轻人身体瑟瑟的发抖,一只手却举着一罐饮料,饮料还在冒泡。一双斗鸡眼惶恐不安的看向旁边的大肚男。

此刻成功人士颇为狼狈,满头满脸的水渍,头上的精心打理的头发也被弄得凌乱不堪,露出了中间的地中海。

显然是斗鸡眼开饮料时没注意,喷了大肚男一个狗血淋头。

对大肚男的遭遇我很同情,毕竟以他的发量,打理那个发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斗鸡眼显然也有些手足无措,用另一只手试着给大肚男擦拭。

“操,你个死仔还TM乱动!”但大肚男似乎不领情,对着斗鸡眼劈头劈脸的就一顿老拳。

大肚男似乎还是个拳击高手,斗鸡眼笨拙的左右躲闪,脸上很快就挂了彩,哇的一声惨叫,手捂脸庞绻宿在车座上,手中的饮料罐也落在车道上,向后面滚了出去。

车上的人看到斗鸡眼被揍得哇哇惨叫,连忙规劝大肚男得饶人处且饶人,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

但大肚男打得兴起,毕竟活动的沙包不好找,拳打脚踢好不精神。

直到旁边的人看不下去,起身拉开他才骂骂咧咧的停了下来。

车辆继续前行,车厢内又安静下人,唯有斗鸡眼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让人听得心里难受。

坐在我后面的小平头俯身将车道上的易拉罐捡起来,朝斗鸡眼喊了一声:

“喂,你的饮料,还要不?”

斗鸡眼回头看了一下,点了点头。

小平头便伸手让人传递过去。接手小平头的是一个穿着红衬衣的中年大姐。

她正准备递给年轻人,忽然停了下来,疑惑的问了道:“咦,这看这拉环上面写的什么?”说着把拉环递给了她身边的一个老大爷看。

老大爷将易拉罐举到眼前,推了推眼镜。“咦,这上面写的是不是中奖了?”

“中奖了?”小平头闻声立马起身,走过去一把抢了过来,眼前一亮:

“靠,真的中奖了,喂,小兄弟,你中奖啦!”

2

斗鸡眼听得一脸懵逼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的大肚男鄙夷的看着他:“你中奖啦,也不知你这衰仔TM走了什么狗屎运。草!”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斗鸡眼讪讪的笑,显得更加猥琐。

小平头果然是个热心肠,干脆好人做到底。一车厢的人看着他小心的从易拉罐里掏出一个铝片。

小平头端详了一下铝片,忽然大惊失色:“啊呀,10万!一等奖,小兄弟你TM发财了!”

这下车厢内马上沸腾了,都感叹斗鸡眼的好运气。

我知道易拉罐号称东方魔水,很早就推出了有奖销售活动。

只是感觉离我们的生活太远,从来没有去关心过,自然也不知奖金有多少。

想不到今天能够遇到中奖的人,而且居然有这么多奖金,几乎抵得上父母20年的收入了,不免盘算着以后是不是也要经常买两罐碰碰运气。

看着斗鸡眼一副傻傻的样子,心道果然是憨人有憨福。

小平头将铝牌递给斗鸡眼:“中奖牌给你,喂,你知道在哪兑奖不?”

斗鸡眼显然还在懵逼中,一颗杂草般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小平头说:“告诉你,你得去阳城兑奖,你知道怎么去不?”

斗鸡眼显然不在状态,还是摇头不已。真TM傻!

这时坐在我前面的一个中年大叔动了心,冲着斗鸡眼喊道,“小兄弟,你莫担心了,你把中奖牌卖给我,我给你2万现金,成不?”

说着就准备从腰包中掏钱。看来这个大叔坏得很,想趁机捡便宜。

这下小平头不乐意了,“你这不欺负人嘛,小兄弟,我出3万,你卖给我!”

“我出3万5!”车厢中部也有人出价。

“我出4万”另一处又冒出来一个声音。

看着想象拍卖会一样的车厢,我感觉这广东这边真的像传说中的一样,遍地都是有钱人,一个小小的车厢中居然有这么多腰缠万贯的大佬,顿时觉得此番下岭南是正确的选择,不免有前途一片光明的遐想。

这时从车厢尾部钻出来一个西装男人,丢给斗鸡眼一个黑色的袋子。“这里面是5万块钱,你收好,中奖牌给我。”

一把将中奖牌从斗鸡眼手中抢过来,冲着司机喊了一句:“师傅,下车!”

司机一脚刹车,车门打开。

车厢内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西装男人已闪身冲了下去。

车厢内众人顿时泄了气,便宜都被西装男人占了,车上的人连根毛都没有沾上。

于是车厢内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3

车辆继续向前,过了一会,斗鸡眼又弄出了动静。

只见他把黑色的袋子打开,拿出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小心翼翼的递给大肚男看:“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这个是什么钱?我没有见到过。”

大肚男一脸不开心:“丢,你TM妈事儿真多!拿给我看下,咦,这TM居然是美元!”

“美元是个什么东西?”斗鸡眼有些不解。

“钱!是钱!人家美国佬用的钱!你这个傻佬,你都不看一下的。你数数看,别人有没有骗你,一美元值八块多人民币!”

大肚男不再骂斗鸡眼衰仔了,改成了傻佬。

斗鸡眼能够中大奖虽然运气一点也差,但用五万换十万这种行为在大肚男的眼中简直傻得离谱。

因此斗鸡眼也就从衰仔变成了傻佬,说明大肚男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

可能因为斗鸡眼现在也是有钱人,而大肚男也是有钱人,出于有钱人对有钱人的尊重,斗鸡眼没有从傻佬沦落成为傻逼,足以体现出大肚男从根本上来说还是比较有素质的。

之前帮过我的那个干练女子站了出来,“莫不是假的吧,拿给我看下,我在银行上班,经常接触的。”

半鸡眼又递给干练女子一张。干练女子接过来一看:“居然还是100元面额的”接着就从肩包里取出一台荧光机,对着钞票扫照下来,又用手捻了捻,然后肯定的说:“钞票是真的,那人没有骗你!“

半鸡眼将手中的钱数了半天:“好象只有50张,50张是多少钱?”半鸡眼的数学好象不是很好。

“50张就是5000块美元啊,到银行只能换40000块人民币,那个人果然骗了你!”大肚男有些忿忿不平,遗憾这个便宜被别人占了。

小平头这时出声了:“也不能说骗,黑市价都要十多块呢!”

斗鸡眼忽然变得很好学。“那这钱能花不,是不是要到美国才能花?”

“你可以找换外汇的人去换人民币啊?”

“我不知道到哪里找到换外汇的人啊?”

干练女子看了小平头一眼:“私下换外汇是犯法的,抓到了是要没收的,你这人莫给他出馊主意!”

“那怎么办?”斗鸡眼一脸茫然。

大肚男眼珠一转:“要不这样,小兄弟,我用人民币来换你的美元,一张换400元,你看成不成?”

大肚男显然有什么坏主意,斗鸡眼的称呼从傻佬一下荣升到了小兄弟,地位明显水涨船高。

先前参加拍卖会的几个一看有便宜可占,纷纷迎合:“这样就对了,大家都出手给你行个方便,也省是你在外面被骗,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斗鸡眼显然是个没主意的人,被一群人说得有点不知所拙,似乎没有看出大家在合伙坑他的钱。

大肚男于是趁热打铁:“我就要下车了,你先帮我换一些!”

说着便从腰包里掏出一叠大钞,数了一下递给斗鸡眼,又从斗鸡眼的手中数了几张出来。

有了大肚男的榜样作用,一下在把车内的气氛炒得火热,先是参加拍卖会的人纷纷上前换钱,然后就车厢内其它的人也跟着出手。

每个人手中都有几张,脸上都笑得象一朵花。就连那个银行工作的干练女子也换了两张,想来这个便宜还是有诱惑力的。

毕竟是赚对本的买卖,即使不换汇,留下来当个纪念也好啊。

干练女子看坐在我傍边的羞涩男也掏出钱来换了两张,就问我:“小兄弟,你不换啊?”

我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没有钱,换一张都不够!”

其实我没有换钱的打算,主要是母亲让我不莫沾小便宜的教诲一直烙在我的心底。

另外,我藏整钱的位置比较特殊,当着美女的的面就更加特殊了。

我担心取钱的动作会影响我的形象,甚至一不小心便宜没占到被人误会耍流氓就糗大了。

换过钱后,车里洋溢着一种欢快的气氛,换过钱的人都象捡到一窝野鸡蛋一样的开心。没换的人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失落。

不一会,那些开始换过钱的人先后下了车。还没到长治镇,连斗鸡眼也下去了。

4

这让我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头,越想越觉得整个事件有些蹊跷。

但眼下还在车上,人生地不熟的,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啊,只好埋头当鸵鸟。越发觉得此次岭南行是一场华丽的冒险。

一段时间后我才知道这个易拉罐事件是个玩转全国的精典骗局,并且久盛不衰!显然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这种思维已深深的刻在了国人的基因里了。

同时我对当时出现在车内的那些人,包括大肚男,小平头,斗鸡眼,干练女,以及参加拍卖会的群演佩服的五体投地。

心里想如果在后世他们能有机会参加那些个《演员请就位》的综艺节目,凭他们的表现一定能够笑到最后。

不免替他们可惜,白瞎了这么高超的演技!

由此可见真正的艺术与编剧都是源于生活。


1

车辆继续向前,日上中天,总算到了井沙镇天桥。

我提着行李下了车,立即有几台摩托杀到跟前,有一辆的前轮几乎碰到了我的裤子,吓了我一跳!

“靓仔,去哪,我送你!”一堆人冲着我打招呼,脸上还带着微笑,但我总感觉我象陷入儿狼群包围圈内的羊。

“我朋友过来接我,不用送!”我淡定的说道,拎着挎包向右边走去,心里慌得一匹。

还好摩托仔似并没有过多的纠缠我。

看着地图,行走在井沙镇的大街上,看着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楼房,和车水马龙的景象!我震惊了,一个小镇居然远比我们当地的县城还要繁华!

尽管早有进行过心理建设,但站在这异乡的街头,心里还是一片惊惶与茫然。

时已至中午,天空中艳阳高照,晒得人昏昏沉沉。

不久就看到一条岔路口,有路牌上面写着坣岗大道几个字。应该就是这里了。

我调整方向,沿着坣岗大道继续往前走。

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时间,便到了坣岗工业区。

2

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在八九十年代,沿海的城市村镇利地理和政策优势,强化基础建设,改善营商环境,一个个以村镇为规模的工业区拔地而起,吸引了大批海内外的商人来此或租或建,兴办产业。

经济腾飞,风云激荡——泥墙瓦房变为高楼大厦,险峻天堑化为开阔通途,乡镇渔村成为现代都市。

当地的农民洗脚上田,当起了包租工或干起了其它营生。

于是工厂便存在海量的用工缺口。

相对比内地高得多的薪酬水平,对尚在贫瘠地土地上挣扎内地人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于是一大批不安现状的内地农民便孔雀东南飞,背井离乡,南下寻梦,形成了波澜壮阔史诗般的打工潮。

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挥洒汗水,为经济建设添砖加瓦;他们点燃青春,为社会发展贡献力量;他们勤劳踏实,用不屈的斗志向命运吹响了不甘的号角。

对这庞大打工者群体,随着时代的发展与社会的变迁,贴在他们身上的标签也五花八门。

优越者者称之农民工,打工仔,打工妹,乡巴佬;居高者称之进城务工者,城市建设者,恶意者称之为盲流,游民,社会不稳定因素;当然也有同情者称之为公民,弱势群体,新X人的。

这些称谓的变化无不体现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特色,也充分的说明了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但可悲的这些标签都是其它人强贴在特殊群体身上的,这个特殊群体似乎从来就没有话语权。

个中的意味让人不寒而栗,你品,你细品!

3

坣岗工业区便是那个年代筑巢引凤的代表。

看上去每个厂房的面积都不大。

但每栋厂房都方方正正,基本上都是二层。像一个个盒柴盒一样趴在那里,一眼望不到头的样子。

沿着厂房顶上的招牌一块块的辨认过去。

很快,我就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森江电子厂”。

这说明李宝柱他爹还是靠谱的,至少厂名没有弄错。

据说李宝柱同志在厂里当仓管员,混得风生水起,过春节时抽的烟都是精品白沙。

森江电子厂只有一栋厂房,三层。

工厂里面干干净净,偌大的工厂院子里面,一个闲人都没有,只有靠着厂房墙壁堆放着一些栈板。

四面围着那种好看的铁栅栏,上面有铁枝尖刺的那种。

不过我对这种带刺的铁栅栏有心理阴影,记得在学校看过一次录像,港片。

有场追逐戏,小混混勇翻栅栏,然后就脚下打滑,自挂东南枝,挂了。

4

森江电子厂的大门也是个铁栅栏,边上是门卫室。

有两个制服男正喝着茶,坐在电扇下吹风。

我拎着挎包推门进去。迎面是年轻的的面孔,一双惊愕的眼睛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便勃然变色,破口大骂:

“你TM是谁啊,干什么的,怎么闯进来了?出去!”

一边推搡着我。脸上一脸的愤然,一幅我欠他钱没还的样子。

我一下愣住了,我靠,什么个情况?

这保安态度也TM太恶劣了,不让进你就好好说耍什么横呀?

我手一档:“同志,我找人的。”

“找人在外面等,先出去!”保安一脸不耐烦,又推搡过来。

我被逼得连连后退。就要退出门外,这时坐在里面的一个年长保安开口了,“你要找谁啊?”

“李铁柱,我找李铁柱!”我连忙看向年长保安。

年长保安精瘦矮小,看上去有些萎蔫。

但这一刻,萎蔫的保安在我眼中的形象异常的高大全。

“李铁柱是TM谁,不认识,出去!”年青保安还是很恶劣。

我有些慌了,难道李铁柱不在这?不对啊,厂名是对的啊!

“你刚来不认识他。”年长保安冲年轻保安说道:“李铁柱是仓库的,他和办公室杨花花搞在一起的。”

“哦,那个肥婆?”年轻保安似乎想起来了杨花花是谁,便没有再推搡我,站在一边摆着一幅臭脸。

年长保安看上去比较和气,他看了一下手表,对我说道:

“厂里要到5点半下班,现在3点不到,你先在外面等下,我帮你跟李铁柱说一声,到时让他找你。”

“谢谢领导,我能不能在里面等啊?”我有些天真的问道。

“我不是领导。”年长保安说道:“外面的人是不可以留在保安室的,你没看到门口有个牌子么“外厂人员,未经许可不得入内”。你离大门远一点,不然办公室的人看到了不好说话。”

感情这工厂里面是个禁区啊。

果然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啊!这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总算明白年轻保安为何反应这么大,便打了个招呼:“好的,那我在外面等,不好意思啊,我没弄清状况,打扰你们了。”

年青保安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尴尬的笑了一下。

拎着包走出门卫室,我怀着对资本主义社会满满的恶意离开。

5

工业区的绿化还是搞得还不错,公路两旁都是绿化带,不远便有一棵高大的棕梠树伫立在绿化带中间,如一根根电线杆。

只是这种树真的就象电线材一样,几乎没有枝叶,没有遮风挡雨的功能,当然也挡不住南国下午毒辣的阳光。

我尚着工业大道走着,用一双乡巴佬的眼眼,震撼的看着这陌生的世界。

一路到处都是厂房。有的厂内机器轰鸣,有的厂内寂静无声。

我知道,这每栋火柴盒一般的厂房,都是一只饕餮巨兽,正在吞食着无数打工者的青春。

也许很快,我也会心甘情愿的淹没在这些饕殄巨兽的嘴里吧。

6

四点多钟时,我又回到了森江电子厂,

这次我没有再去保安室自讨没趣,而是坐在的绿化带边上的水泥沿上。

我看到绿化带边上三三两两的有好些人,或站或坐,大约和我一样,也是在等人的。

我安静的坐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工厂大门。

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这么迫切的期待看到李铁柱,一个白白的死胖子。就象久旷在家等待丈夫归家的良人。

五点半,保安室边上的小门开启。我猛地站了起来,走近厂门,睁大眼睛向着里面望着。

许多穿着土黄色厂服的工人,排着队从一楼的楼梯口向厂房的另一边走去。

那里应该是工厂的生活区,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向厂门这边过来,我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可惜我始终没有从出来的人中找到李铁柱同志,毕竟我视力不是很好,这让我很焦急。

然后就有一个瘦高的人和年长保安打了个招呼,递了一张纸条给他。年长保安远远的朝我的方向指了指。

然后瘦高的人向我走了过来。迎着落日的余晖,我看得不是很清,只是隐隐有些熟悉。直到瘦高的人走到我面前冲我眼镜挥了一挥手。

“财鱼?你个狗卵的当国家干部不认得老子了?”瘦高的人闷声闷气的冲我打招呼。(注:生鱼,家乡称之为财鱼,皮肤黝黑,是我的小名)

“你是冬瓜?”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激动起来,声音也亢奋了许多。

“不是我是那个,遭孽,你个狗卵读书把眼睛都读瞎了,连我都不认得哒!”李铁柱笑嘻嘻的嘲笑我。

我靠,看着眼前象麻杆一样的李铁柱同志,我懵了。这TM还我印象中的发小么。

我的发小不是被他爹李宝国书永喂猪一样喂得白白胖胖的么?

怎么大半年不见,整个人都小了一号,这削瘦的身材简直对不起冬瓜这个绰号!

“你还怪我,你TM冬瓜都变成黄瓜了,还TM是蔫了的黄瓜!你怪老子眼瞎,我看估计你伢老子看到你都不认得你是那个哒?”

李铁柱一脸无语的表情,给我肩上一拳:“草,老子面相又没改!你个狗卵近视就近视,戴个酒瓶底都不起卵用。”

我看着李铁柱,有点为他失去的肥肉感惋惜:“厂里是不是很辛苦?你这一身的膘咋说没就没了呢?”

李铁柱有点恼羞:“你个狗卵不懂行情。今年厂里伙食不好,老子刚好趁机减肥。在这里胖子不吃香,太胖了泡不到妹子的。”

还有这回事?我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听年长保安说起过有杨花花这么一号人特,可能李铁柱同志说的是真的。

李铁柱又看了我拎的包,说道:“莫说了,我晚上请了假。走,先去住的地方,妈的,好久没有吃大餐了,晚上带你去整点好吃的。”说着拉着我就走。

没有传说中的老乡见老乡,背后开一枪。

李铁柱的热情让我很感动,还好我已经是个大男生,没有眼泪汪汪。

7

不一会我们又回到了与工业大道与主干道交接的那片握手楼那里。李铁柱用钥匙打开其中一栋楼的铁门。然后我们就沿着狭窄的楼梯向上爬。

李铁柱住在五楼,是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几个工友合租,400元一月的租金,工友分摊。

打开房门,李铁柱带我走了走去。客厅是公共区域。一套木质沙发,一张茶几,几把圆胶椅子,靠墙有个小方桌,上面放着一台电视。总体上很简洁,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只是靠窗的墙上拉了一根长长的粗铁丝,上面挂着一些洗过的衣服,还有几件不同颜色的内衣夹在其中,非常的突兀。

我笑着问李铁柱:“衣服怎么不晾在阳台上?这晾在室内感觉怪怪的。”

李铁柱看着我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嫌弃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象个白痴:“晾在阳台上?明天早上说不定就被人偷走!”

我不以为然:“治安有这么乱吗?再说偷衣服做什么,码数不一样还不能穿!”

“不能穿又怎样,把女人内衣拿走了打飞机不行吗。”

我一愣:“还能这么变态!”

李铁柱:“你个狗卵真是读书读傻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神圳!”

“深圳怎么了,不还是共和国的地盘吗?”

“这能一样吗?神圳关内也是共和国的地盘啊,没有边防证去都不让你去!”

李铁柱见多识广让我有些意外。感觉这见过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狗入的以前跟在我屁股后面屁巅屁巅的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人,现在居然学会的辩论反驳,这以后再学会兵法不就反了?

我有点拿捏不住,便从挎包中将李铁柱他爹给稍带的东西给他,几罐剁辣椒,一块老腊肉。

支书家条件在村里算最好的,腊肉从年头吃到年尾,腌制的很好,也不会坏。

李铁柱开以的很,连忙收拾起来,放到了他的房间中。

再出来后便拿出一瓶洗发露递给我,一边扇着鼻子一脸嫌弃:“狗卵你先去洗澡,身上都有味了。洗完澡后我带你去吃大餐。”

这个我没话说,这趟出来遭了老罪了。

身上的味道已很浓,连我自己都嫌弃自己。


1

我走进公共卫生间,痛快的冲洗起来。用的居然是花散,这种高级货让我很意外。

水也很凉,将满身的泡沫和旅途的疲惫一并冲走。

我换了一身短袖,又把换下的衣服清洗了才走了出来。

李铁柱在看电视,看我出来便起身进屋拿了几个衣架给我。

我把衣服拎干晾在铁丝上,衣服旁边就是一件巨大的罩衣,象面旗帜一样。让人无法忽视。

我无由来想起如今一个越来越烈社会现象:包二奶。

李铁柱冲我说道:“财鱼,这个屋里目前有三家人在住,今天晚上你先在沙发上对付一下。明天隔壁的工友要回老家有事,到时借他的房间住着。先这么安排!”

“冬瓜,我跟你睡!”我不同意。

“你想跟老子睡,那花花怎么办?”李铁柱笑骂道。

我忽然想起那个年老保安说起的杨花花来,忽然有些羡慕李铁柱来:

:“你个狗卵找女朋友了?是不是叫杨花花?我草,你们TM都没结婚,这就睡在一起了!”

“狗屁的女朋友,人家有老公的!”李铁柱不以为然。

“人家有老公?你TM还和别人睡,都不用负责吗?”我被李铁柱的话震到了,感觉心中的世界正在崩塌。

“负个锤子的责!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各取所需而已!”李铁柱有点心不在焉。

“这什么个情况?你给我说说!”

这TM的把我三观给震得稀碎!没结婚就睡在一起,而且睡的还是他妈的一个有夫之妇!

李铁柱,你还是那个纯朴的山里娃娃吗?

你的善良呢?你的底线呢?你咋变得这么坏了呢?

这样下去,以后你还不上了天?

“这TM的有什么好说的?这种情况多的很!”

“还很多?”我越发不能理解,这改革开放才几年,咋就道德沦丧到这种这个程度了?

我很有些杞人忧天。人心不古,世风日下,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这屋三对,都是临时搭伙的。一对还是一个村里的远房堂叔嫂,在家都有家庭的,并不妨碍他们在这里住在一起。意外吧?”李铁柱嘿嘿笑道。

“怎么会这样?那他们的老公老婆不管?”我还是不能接受。

“唉,都是成年人了,长期出门在外,总得有生理上需要吧,总得有情感上的沟通吧?可这些人另一半远在天边,这远水总救不了近火吧?这不就搅在一起过日子呗,反正完了也是各回各家,又不破坏家庭!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草,这都上升到马斯洛需求理论了。但我依然不能接受李铁柱这个发小也这么玩:“你他妈还是个童子鸡呢,你狗卵就拴在一个已婚女人身上了?小心你爹知道打断你的狗腿!”

“你个狗卵不乱汪汪就没事呢,记得莫跟老子乱传啊。”李铁柱死死盯着我。

“靠,我担心我,我嘴上上锁了的。你担心你自己到时甩不掉!羊肉吃多了小心惹一身的膻“我恨声说道。

“嘿嘿,这个需要负个屁责,出门在外,大家都是明白人。看到别人成双成对时心里羡慕嫉妒恨,然后就觉得自己寂寞空虚冷,等王八看绿豆对了眼,立马干柴烈火猛,最后深藏功与名,穿上衣服滚! ”

我对李铁柱的见解惊为天人,果然社会才是真正的大学。

李铁柱同志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其知识和阅历显得甩了我一大截,我TM都看不到他的车尾灯!

2

“先就这样吧,现在带你去吃饭。”李铁柱也不想多说。

“成,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然后李铁柱就锁上房门,带我下楼。

楼下的路灯已然全亮,整个街市象不夜天。

白天空荡荡的街头忽然涌出了很多的人来,有点摩肩接踵的味道。穿着工衣,三五成群的在街道边上逛着,路上车辆不多,但不时有摩托车呼啸而过。

沿街的铺位都敞开着门,里面的灯光很明亮,商品看上去比较廉价,但也陈列得琳琅满目,不时吸引打工者们进去挑选。

一路上我目不暇给,看得是一个兴高彩烈。

不过在一些僻静的地方,我很奇怪的发现一些理发店。

这些店面都不大,店里透着一些暧昧红色灯光。偶尔会有人鬼鬼祟祟的四下张望,然后闪身进去。

这让我有些疑惑:“那些理发店咋开在那么偏的地方?那么暗的光线剪发看得见?”

李铁柱看我象看个傻子:“那些理发店不剪发的。里面干净的很,你能在地上找到半根头发都算你有本事!”

我有些恼火,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我被李铁柱接连鄙视,这让我很不爽:“TM的理发店不剪发做什么?”

“洗头啊?”

“洗头就不用看了吗?”

“别人不洗上头,只洗下头!”李铁柱很不厚道的笑着说。

我虽然是个乡下的菜鸟,但在大学生涯中也曾蹭过其它宿舍里的生理卫生课的,并不是完全不懂。

不过这更让我老羞成怒:“妈的那人都看不清楚好不好?”

“得,不就是要光线暗才把缺点遮住吗?看得清清楚楚你不洗了怎么办?”

我败得很惨,彻底无语。

3.

又走了一段,便见到一家亮晃晃的餐厅,招牌上四个大字:“民红川菜!”

“就这了,带你吃家乡菜!”李铁柱看上去来过这里的,很熟悉的样子。

店里比较大,挺整洁的,聚餐的人也比较多,看衣着基本上都是打工者。

“靓仔,几位?”一个正在收拾桌子的服务员看到我们,连忙打着招呼。服务员很年青,脸上透着浅浅的羞涩,但显然刚来不久。

“三位,我们就坐在这边的窗边。”李铁柱应了一声,又冲我说道:“待会杨花花也会过来。”

服务员把我们引到窗边的一个卡位上,又拿了个菜单过来递给李铁柱:“你看要吃点什么,我们这边的招牌菜有。。。。”

“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点。”李铁柱看着茶单,刷刷的在点单纸上写了起来,“来个毛血旺,麻婆豆腐,炒个回锅肉,再搞个水煮鱼片!再整三瓶啤酒。要冰滴。”

“三个人,是不是点多了点?要不换个青菜?”我提醒李铁柱。

”今天你过来了,一路鞍马劳顿,我这就当为你接风洗尘了!“李铁柱不在意。

”你我兄弟,一起长大的发小,用不着搞这么隆重哈!“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可以哒,好久没吃好的了,加个餐。你不是说我瘦了吗?再说吃什么青菜,有不是喂兔子!”李铁柱大大咧咧道。将单递回给服务员,“等一下上菜哈!”

“行,呆会杨花花过来吗?”我问道。

“嗯,晚上不好请假,她要加2个小时班才能回来,我给她说了,下班直接过来。”

“那成,我也不是很饿,等她过来再上菜!”

“待会你莫乱开黄腔啊?”看得出杨铁柱还很上心。

“得,你莫指望我。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唉,其实她也很可怜!”

“嗯?”完了,这狗卵上套了。我有点担心。

“她家是大县那边农村的,长得比较好看,高中毕业后就出嫁了。结果结婚一年了也没怀上,人家婆家就心里有怨言,说是娶了一只不下蛋的鸡,天天冷言冷语。老公是供销社的一个小干部。供销社现在又不景气,结果天天喝酒打她,实在受不了了才偷跑出来打工。”李铁柱喝了一口茶。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忽然对杨花花产生了一些同情。“那你怎么和她在一起了呢?”我小心的问。

“那不是去年我刚出来吗,到处找不到事作。那天厂里招工,就过来碰运气,结果花花刚好出来,听到我的口音象是老乡,就给人事打了个招呼。人事给面子就放我进来了,她是采购部的文员,我在仓库当理货员,这不一来二去的就搅在一起了。”

“我靠,你个狗卵居然真会玩,居然搞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这一套,真服了你了。”

“嘿嘿,她对我很好,工资也比我高,连房租都是她出的。”李铁柱嘿嘿的笑。

“感情你他TM的被别人包养了啊,唉唉,别。别。。打我。别打头!”我起身躲过李铁柱的魔手。

“你不会动真情了吧?”我有些疑惑。

“什么鸡鸡真感情,过一天算一天呗。莫想那么多。坐,莫打你了。”李铁柱的眼中有些落寞。

这个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也没办法劝说,只能陪他一起喝茶。

4

不过等杨花花终于出现时,我彻底对李铁柱的审美观产生的怀疑。

只听到一声推门的响声,便看到见到一个女生挤了进来,女生扫了一下店里,径自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其实有那么一瞬我感觉用”走”有些不合适,用“滚”的话可能更贴切一些。

她的面容看上去的确属于好看的那种,带有着年青少妇的潮红。五官也算周正,甚至称得上眉清目秀。个子也不算矮,应该有一米六左右。

但她那浑圆的身材让你很容易忽略她真实的身高。

她挪动着两条粗短的腿很快的移动过来时,你能明显感觉到到她的腰上肥肉在轻轻的颤动,

我叹我观止,毕竟下海游泳都是自带救生圈的美女在生活中还是比较少见。

也很为她感到遗憾,心想,以其面容和身材,生活在唐朝估计有很大的机会混个名媛的称号。

莫非杨铁柱是从唐朝魂穿过来的?这审美情趣果然与众不同。

我和杨铁柱赶忙站了起来。

杨铁柱给我介绍道:“杨花花!我朋友!”

我伸出手,握了握杨花花的手:“嫂子好!我是陈夕!”

我感觉杨花花的手肉嘟嘟的,有点象刚出笼的包子。

杨花花听到我叫她嫂子,脸上笑开了花:“你好,早就听铁柱说过你,说你是她最好的哥们,大学生。你好厉害哦!大家都坐,坐下说。”

又冲铁柱说道:“怎么还没上菜,不是让你不要等吗?”

“这不担心你吗饿吗?”铁柱低声嘀咕道。

“我办公室藏有饼干,还用你担心,服务员,上菜!”

杨花花白了铁柱一眼,在我眼里,那白眼纯属媚眼,或者说是打情骂倩。

不一会菜就上来了。

杨花花盯着桌上的菜愁眉苦脸,望着杨铁柱苦笑:“点这么多,都是我爱吃的,我担心明天裤子又缩水了!”

“莫担心,胖点好,我喜欢肉肉的感觉。”铁柱的表情有点猥琐。

“死去吧你!”杨花花伸出肉肉的手指用力的掐着李铁柱的手臂,铁柱兄弟便露出夸张的表情连连呼痛。

望着一对打情骂俏的狗男女,我忽然感觉我是多余的人。

有没有什么隐身的魔法?在线等。

杨花花很开朗,性格也很好。铁柱兄弟捧哏不错,当然我也很上道,话题也是挑着说。逗得杨花花笑得花枝乱颤。吃饭的过程很融洽。

我也从聊天的过程中知道森江电子厂是一家港资企业,帮客户做些代工作业。工厂不是很大,二百来人的样子。

李铁柱是仓管,连加班一个月差不多有600块钱。杨花花作为采购文员,属于白领。可以领900多的工资。

这个工资水平比内地工厂高多了,我暗暗惊异不已。

我是第一次听到白领这个词,不过这可以从两人的服饰上看得出来。

李铁柱穿着绿色的工服。看上去杨花花是蓝色的制服,款式布料也更精致一些。

于是我大底明白了这资本主义的工厂果然是有阶级的,看来阶级斗争的伟大事业还是需要长抓不懈。

酒足饭饱,见到了一定的氛围,我便把我这次岭南行的目的告诉了二人。

杨花花能够理解,毕竟她老公也是国家的人。对国家干部下岗失业或下海游泳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也没有大惊小怪。

李铁柱之前一直没有问我此番前来落草的目的。虽然心里可能也有些猜测,但最终从我口中得到证实还是有些惊讶。毕竟一直以来我都是乡党口碑相传的所谓别人家的孩子。


1

李铁柱虽然念书时比较贪玩,但这并不妨碍他和我之间有着伟大的友谊。

在乡村中学,并不是成绩好的学生就一定会被所谓“坏孩子”孤立。其实在我们那个年代,基本上每个成绩好的学生身边都有小跟班。

这种追随并不是为了将来某一天和别人吹牛时有比较拿得出手的谈资,譬如“我有个朋友......”之类的。而是纯粹那个年代的学生还没有被精神污染和物质诱惑得很彻底,相对比较单纯。

读书比较厉害的人还是他们心中的偶像。自然愿意和团结在他们身边。

在我们那间乡村中学,高三曾获得过七科单科全校第一的我,更是一众发小们心中永远的神。

只是今天这神一不小心从神坛上掉下来了。

这就像古时村里了了个状元郎,正当村里敲锣打鼓准备修牌坊时,结果状元郎因故被贬返乡。让一堆庆祝的乡人傻眼了,这状元牌坊修,还是不修?

好在李铁柱也出来了一年多,见过世面的,估计也遇到过有我类似经历的人,所以并没有太过诧异。只是作为发小,还是大为为我惋惜。

“财鱼,没关系,不要紧的,咱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李铁柱大大咧咧的说道。

“只是厂里近段时间都不招工,不过外面工厂大把。你是大学生,应该还是很好找工作的。”杨花花安慰我道。

“这样吧,你先在我们这里落脚,到时再到外面的工业区找找看。放心,有我吃的,不会把你饿死!”李铁柱很是仗义的拍着胸脯,对我的热情并没有因为我被组织无情的抛弃而散去,说明他是真正把我当作发小,这让我很感动。

“我也帮你打听下,看看供应商那边需不需要招工。”杨铁花也很有女侠风范的样子。

“那行,我明天就出去看看,我这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就不信比别人差好多!”我的信心也足了起来。

“那是,不过你准备找什么样的工作?你是大学生,在这边工厂里还是很吃香的!我跟你说,在工厂当个领导,混得好了不比你那国家干部的身份差,至少钱赚得多。妈的,我就是书念得少了些,不然老子也能混个主管当当!”李铁柱是高中毕业,但成绩一般,没有参加高考,在家混了两年没有混出名堂。就出来打工了。

“不过我建议你刚开始也不要期望太高,虽然你是大学生,毕竟没有实际工作经验。”杨花花帮我分析,明显比李铁柱同志要理智一些。

“这个的确是这样的,一般工厂都要有实际工作经验的。不过你书念得多,懂的也多,只要进去了,上手的会比较快。以后的机会大把。”李铁柱赶紧附和。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帮我出谋划策,让我非常热血上涌。

我倒了一杯酒,冲李铁柱一举:“好兄弟,都在酒里!”

接着又倒了一杯酒,举向杨花花:“感谢!”。

杨花花和李铁柱也倒了一杯酒,回敬了我一个。

三杯酒下肚,餐会结束。

2

出了餐厅大门,三人沿来时的路往回走。

杨花花显然和我熟悉了很多,一路上有说有笑。莫名的我居然对她和杨铁柱的临时夫妻之举没有那么的排斥了。可见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还是很有道理的。

中途李铁柱去便利店买水,杨花花趁机偷偷的问我:“你的外号真的叫财鱼?”我嗯了一声。

杨花花没心没肺的说道:“我开始还不相信,不过看到你的真人还真是的,没见过皮肤比你还黑的人,比老农民还黑,你是不是天天晒太阳?哈哈哈!”

我看她一脸笑得稀乱,忽然觉得杨花花还是很耐看的,有种奇特的魅力。:“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黑是黑,是本色!那你知道杨铁柱的外号叫冬瓜么?”

杨花花一脸疑惑的样子:“铁柱么,叫冬瓜?不会吧,感觉叫黄瓜才差不多!”

看着她那无辜的眼神,我严重怀疑她在开车。

好在杨铁柱很快拿着三瓶玻璃百事可乐走过来,递给我一瓶和花花一瓶,“靠,这可乐好贵,2块一瓶,敢紧喝,喝完了要退瓶子。”

但我知道这种可乐的价格在物价飞涨后世基本怎么变过,这也是件很神气的事。也说明此时此刻,这玩意应该非常暴利。

“对了,你们刚才聊什么?”李铁柱问道。

“花花同学笑话我皮肤黑!”我向李铁柱抱怨。

“哪有笑你,就觉得你的肤色比一般人健康,以后你一定能成事!”杨花花笑嘻嘻的说。

“财鱼,你莫说,你的皮肤是真TM的黑。莫说花花笑你,连老子都嫌弃。老子都怀疑你祖上是不是有非洲人的基因。”李铁柱一脸严肃,一本正经的说道。

从来不有见过这样见色忘义,厚颜无耻之人,我彻底无语。

3

回到出租房,已是晚上11点了。

同舍其它人也刚回来,正轮流的使用卫生间冲凉。没轮到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李铁柱便介绍我给众人认识,并说明我要暂住一段时间,请各位舍友体谅一下。并拿出了一堆从路边摊上买的小吃给众人分享。

他们都客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疏离和排斥。当然这可能与李铁柱和杨花花的为人有关,人家爱屋及乌罢了。

大家坐在沙发上聊天。也给我说了一些见工时的注意事项,总体上都是一些好人。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的接触到真正的打工者,都是一些很平凡朴实的人。只是时隔多年后我已不太记得他们的相貌。

唯一有印象的那个嫂子。

记得我们进房时她正在冲凉,不一会便打开卫生间门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头湿漉松散的长发,白皙的脸蛋泛着沐浴后潮红,如同樱花一样娇艳。时隔多年后我依然还能记起她身上穿的是件半透明的睡裙。

她神态慵懒的在客厅走动时,水波般涌动,那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啊?

聊了一会天,嫂子便笑着冲着堂弟说了句,“进来帮我吹吹头发。”

说着屁股一扭一扭的走进了房间。一个记忆中面容已经模糊的男子便跟了进去。

时间也行晚了,大家洗漱完就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没有多余的床,我就歇在沙发上。沙发很硬,但很宽大,把我整人放下去还有足够的空间。

杨花花给我拿了一块单人床垫,很厚实的那种。又拿了一块毛毯。客厅里有风扇,不用蚊子。

后来我有个发现,岭南这边的蚊子只在冬天有数的几个冷天出现,夏秋房间里很少有蚊子,不象老家山村,这个时节如果没有薰烟的话,那蚊虫能将你活吞。

窗外夜色深沉,不时传来车辆驶过的声音。有暗黄的灯光照射进来,客厅里并不是很暗。

我躺在沙发上发呆,虽然李铁柱他们给了我不少建议及方向,但毕竟人生地不熟,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样的际遇,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辗转反侧无法入眼。

但奔波了一天的我实在是有些疲倦,最终熬不过困乏,还是便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之中,我被一些的声音吵酲了。

声音似乎来自于隔壁的房间,有些刻意的压抑。

这些声音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郁闷,从身边摸了一张纸巾,折成团把耳朵堵了起来。

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李铁柱同志一身肥膘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翻来复去睡不着,便把毯子蒙在头上,努力的数着羊。

数到羊群数量爆增,估计整个草原都装不下时,我终于陷入了昏昏的睡意之中。

朦朦胧胧之间,我醒忪的眼开眼,天色已然大亮,也不知几点了。

忽然感觉有些尿意,赶紧爬了起来。

四周打量了一眼,房间里已没有动静,大家应该都去上班了。

回到厅里,发现桌上放着一片钥匙,还有一杯豆浆,豆浆傍是两根油条,几个小笼包。用透明的粉红胶袋装着,胶袋很薄。

下面压着一张地图,地图上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不少字,还有一个电话。

字迹很纤细,应该是杨花花的写的。

李铁柱的字歪七扭八象鸡抓一样,连他爹都不认识,要不然他爹也不会一个地址都写错。

杨花花说是他们先去上班了,我起来后可以根据地图标识直接去外面看看,有事可以打电话联系。

我拿起地图看了看,居然是井沙镇的地图,地图上还用笔圈了几个地方,我仔细一看,原来都是一个个工业区的位置。

最为暖心的是在桌子的边上,居然还放了一叠A4白纸,还有一张森江电子厂员工的求职简历。

这应该也是杨花花准备的,以李铁柱那个心思,不可能想到这些细节。

想不到杨花花一副身宽体胖躯壳下,居然藏着如此玲珑剔透的心,这杨花花同学可也是个妙人。

杨花花也算得上和我是萍水相逢,居然能够这么贴心为我着想,虽然多少有李铁柱同志的面子。

但不管如何,这种细心还是让我很感动,尤其是经历了一路南行中所听到见到和亲身经历的各种人世百态和俗世万象,更让异乡漂泊的我感到一丝的温暖。

这种温暖的记忆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让我在物欲横流的都市中,始终有一些底线在努力挣扎中坚持。

吃过早饭,我趴在桌上写发起了简历。

但我大学中实在是没有什么闪光点。再加上一毕业就失业。加上刚出社会,还没有学会吹牛,不知如何包装。

费用心思憋了半天,就算把高中时代七科单科第一的壮举都罗列进去,一份简历还是显得干巴巴的象蔫了黄瓜一样,怎么看都没什么营养。

但不管怎样,简历还是憋了出来,虽然可能雇主无法从中发现什么亮点,但总能知道我姓是名谁,家住何方吧。不至于误会我是个黑户。

我又用心的抄写了几份。我的字写得还算工整,虽然没有学过书法,但字迹横平竖直的,有点象投枪匕首般,美感不足,但还是颇有自己的特色。我想这也算得上一个优点吧。

写我简历,我便提着挎包出了门。

不过挎包里只装着几份简历,还有毕业证,身份证之类的必备用口。身上也只揣了一百多块零钱。算得上轻装上路。


1

楼下就是公交车站,站台上有公交线路图。

因为也没有具体的目的地,我便依杨花花峡口 学划的地点看有没有经过的车次,这有点抓阄的感觉。

不久我便上了1路车,我知道车次的终点站是上南工业区。

车上人不算多,我甚至在车上找到个座位。

在很久的将来我知道这两排位置应该是给妇幼老残坐的,但这个年代似乎并没有这个说法,当然即便有在这里也没有人会去遵守。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

在生存都还是个问题时没有人会强迫用道德绑架自己,而且车位上都坐着人,似乎大家并不知道这个规矩,说明温饱问题才是当下人们最急迫的问题。

车辆一路走走停停,最终到了上南工业区站。

下了车我便发现这个工业区几乎是坣岗工业区克隆版,也是一个个的方盒子排在道路两边,房子上面竖立着一个个工厂招牌。

后来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工业区基本雷同。或许刚洗脚上岸的渔民并没有什么创新意识,又或许是农村大集体模式有关的记忆还比较深刻,执行上面政策的执行力比较高。

工厂和森江电子厂差不多,大门口都有保安室,同样有穿着制服的保安文值班。

不同的是有很多工厂外面会有广告栏,或者保安室边上会立着一块三角广告牌。当然也有直接在墙上贴一张红纸的。

这些广告栏,广告牌上会贴着一些厂里的公告,通知之类的,看得最多的是罚款。

但后来我发现,红色的纸上基本都是招工广告,一盯一个准。当然也有讲究的,用A3,A4纸打印出来的,显得更正规一些。

广告的内容基本上雷同,不外乎“本厂环境优雅,公司管理完善,职工待遇丰厚,薪高粮准,包食宿。”之类的;待遇丰厚有多优厚不知道,但包食宿还是有一些吸引力的。

有的比较粗暴的,直接在广告中作出保证:“本厂保证员工每月加班不少于100个小时。”

后世抱怨996的人估计看到这样的广告会惊掉下巴,但在当时这样的广告往往散发出极大的诱惑力,让找工作的人趋之若鹜。

有比较大气的,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将各种福利待遇明示出来,譬如全勤,年底双粮等等,这算比较好的厂了,但一般都很难进。

也有比较文雅的,会在广告结尾加上一句:“现因扩产急需招募有志之士加入我们的团队,共创辉煌!”让一群自恃甚高的求职者顿生知音之感,恨不能纳头就拜。

2

我的运气似乎算好,远远的便看到有一群人围在一家厂房大门处。

以我朴素的概念,应该是在招工,我立马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果然是在招工。

按照招工广告的介绍,这应该是一家港资企业,做SMT加工的。

待遇也算不错,普工底薪320元,加班费1.8元一个小时,每月上28天班,全勤奖30元。年底双薪,包食宿。

我很震惊,这工资水平确实比内地高多了。如果加上100个小时的班,抵得上李铁柱同志的收入了。

这时一个戴眼睛的女生和两个保安从门卫室走了出来。

女生面容清秀,穿着整洁的粉色工衣,看着蜂拥过来的求职者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指住人群给保安说了什么。

然后2个保安便挥着手中的黑色棍子喝道:“都排好队,听我口令,排成三纵队,不要挤!把身份证,简历拿出来!”

求职的人慌忙排队,没有简历的赶紧走到一边临时抱佛脚。

还有几个散落在外的人便试着往前挤,准备硬插入队伍中,仿佛排在前面就能保证被录用一样。

结果惹怒了眼镜女生,指着插队的几个喝斥道:“莫要插队,不然不收你们的简历。”

我惊讶的发现,女生身材看上去娇小,但嗓门却出气的大。

然后天下太平,现场一下安静了下来。

眼镜女生冷若冰霜,一副女王范的样子走到队伍前面,大声说道:“现因公司业务拓展,急需大量工人,欢迎有志之士加入我们的团队!请大家保持安静,听我口令,把手伸出来,拿住身份证和简历,双手平举。”

队伍又是一阵骚动,又往后延长了许多。一个个人都把双手平摊,让我一下想起了上学时做课间操的伸展运动。

眼镜女生昂首挺胸,从队伍中缓缓走过,宛若将军视察自己的军队,2个保安扮演左右护法,一一检查每个人的身份证,顺便收走简历。三人配合得相当纯熟。

而求职者门便眼巴巴的给眼镜女生行注目礼,我也一样。

我觉得这一刻我的形象象极等待女王翻牌的男宠。

眼镜女生走过人群,很快就有几个人被清理出队伍,说这些人不符合要求。

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我也不敢问啊。

不过既然我没有被清理出去,说明我还有被女王临幸的机会。

巡视完自己的军队,眼镜女生便让保安将剩下的求职者领到离保安室不远的一间房里去。房间似乎是个教室,摆放着几十张课桌。

而求职者差不多有50来人,大部分都是非常年轻的女生。

求职者们或羞涩,或茫然,或木讷,但脸上都写着稚嫩。.象一群木偶一般被保安吆喝着分开安排坐着。

然后眼镜女生给每个人面前放上一张白纸,一只笔:“现在大家考试,给大家10分钟的时间答题,答完后交的我这里来。不要作憋!”眼镜女生很严历的说道。

看来是要做文化考试。这是我的强项,我很开心。估计这轮考试过后,我被临幸的机会会提升不少。

只是拿起试卷,我就懵了。

默写26个英文字母?祖国的首都在那里?....这TM是什么鬼?考这些垃圾东西也能够被淘汰?我刚才还很开心的心情不由得又沮丧起来.

很快我就答完题,但我知道枪打出头鸟的坏处。

所以我故意做错了一道题,也没有选择第一个交上去,而是排在第五位。

我看到眼镜女生一本正经的阅卷的教师形象,有些情不自禁的出圈,脑子不免浮现出一些曾经美好的回忆。等我缓过神来我才知道我在面试。

我感觉我大学书没念好,但思想有些学坏了。妈的,这该死的青春啊!

眼镜教师,不,是眼镜女生。很完便阅完卷,然后我惊讶的发现这么简单的小学生程度的题,居然有十来位求职被淘汰!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些求职都没读过书吗?

我还在莫名的懵逼状态之下,马上就迎来了第三关考核。

保安在每个面试的人面前放了两个盒子,其中一个盒子里有五个方格。另一个盒子里放着一堆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珠子,五颜六色都有.。

“给大家3分钟的时间,请将盒子里的珠子按颜色区分,挑选出来后分别放在另外的盒子中,注意不要混放!开始计时!”

女王一声令下,一帮求职者立即开始动作起来,唯留我独自凌乱。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回事?

我手忙脚乱,但笨拙的手明显跟不上思维。还没反应过来考试就结束了,我只挑选了不到一半,而且还忙中出错混了几颗。

毫无意外,满腹经论的我倒在了第三关。

我也失去了被眼镜教师进一步教诲的机会.。

眼镜老师你出题也太调皮了,让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秀才跟绣花娘子比女红.这也TM太不科学了!

3

还没来得及和眼镜老师告个别,我就被护送出了厂。

直到厂外,我的脑子还是懵的。

当我收拾心情,正准备走时,送我出门的保安悄悄扯了我一下,示意我跟他一边走.我迷迷糊糊的跟他走到保安亭一边。

“这个厂福利待遇还算不错,你想不想进这个厂?”这是一个中年保安,一脸横肉。

我愣了一下:“我不是被淘汰了么?”

“这你不要管,只要你愿意,我负责把你弄进厂上班!”中年保安一脸肯定,有有把握的样子!

“当然愿意啊!你有什么办法?”我有些天真的回道。

“这样,你拿400块钱的介绍费给我,我立马介绍你进厂!”

“还能这样?”我有些意外!

“当然,招工的是我表妹,我说得起话!”中年保安眼时露出贪婪的眼神。

我靠,还有这种骚操作?

其实那个年代在物欲横流的冲击下,社会流行一切向钱看。

工厂环境相对还算单纯,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很多工厂的人就会利用各种职权来为自己谋取灰色的收入。

你总觉得都是社会底层的人,应该互相之间多些理解,多些包容。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我们“行个方便”。

人们似乎忘了,这是个社会正在被汹涌的经济浪潮冲击得一塌糊涂,各种社会伦理道德,公序良俗存在的根基在欲望的驱驶下逐渐开始土崩瓦解。浮躁的社会正处于一种无序的状态!

即便是最弱势的个人或群体,如果没有秩序作为武器,它就是原始丛林。

既然是丛林,就有丛林的法则!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变得理所当然,存在即合理。

但显然我还是菜鸟,对这种丛林法则还有些不适应。

“这样啊,那成,我手里没带钱,等我回去拿钱了再来找你!”我看着保安贪婪的脸色,心虚的说道。

“那你要快点,名额不多,很快就招满了,过了这村,就没有那个店了。”保安见我不掏钱出来,有些遗憾。

“成,谢谢你帮我指条路,我这就去拿钱!”

我一溜烟的离开了工厂,不再作其它考虑。

我感觉不靠谱。心道即使花钱进厂了,以考试时竞技状态基本上会被工友们完虐,搞不好没两天就被淘汰出厂。到时工作落空,钱也没了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4

我继续往前走,不久又发现了有工厂招工的广告。基本上每家招工的工厂门口都聚集着不少的人。

那个年头可不存在什么后世的民工荒,每一份工作都被急剧进城的农民工疯抢。

我陆续找到好几家招工的工厂,然后就发现了一个特别离谱的现象。

就是工厂的普工基本上都只招女工。而且只招18-28岁的青年女子。甚至许多工厂明文规定不招男生!

偶尔招男生的也有一大堆的限制,什么不准抽烟,不准留长发,不准有纹身,还要身强力壮,吃苦耐操的。

连招保安的都只招当过兵的,必要有退伍证。

估计很多内地乡村重男轻女的乡党不会想到,在沿海这片最接近资本主义世界的土地上,胯下带杆枪居然成了找工作时的原罪!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性别歧视嘛!这还有人权吗?

我行走在工业区的大道上,一次次满怀希望的走向招工现场,又一次次的失望离开。

中午的时候,我来到在工业区的出租房区。找到了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的生意很好,不时有穿着五颜六色的工衣的的工厂员工到店里买东西。

便利店傍支起了好几个快餐摊位,卖炒河粉炒米粉。很多工友都围在摊位前打饭吃。

我知道有些工厂没有食堂,员工就出来自己解决。

看着工友们三五成群的边吃饭边嬉笑打闹。我很羡慕。

我也点了一份炒河粉,很便宜,3元一份,里面渗有鸡蛋,居然还有肉片。

只是酱油放多了点,看上去黑糊糊的。

我第一次吃这种食物,不过吃起来味道也还过得去。加上肚子比较饿,就胡乱的吃了点。

然后我在店里买了一瓶汽水,坐在便利店的门口的椅子上休息。

又总结了一下上午见工的得失和风闻,心想下午是不是换个工业区看看。

休息了一会,我查看了一下地图,看到附近有一个地方叫大洋工业区,便上了公交车往大洋工业区碰运气。

经过两天的的观光之旅,我对道路两边的风景已没有太多的兴趣。

这是个没有太多文化底蕴的新兴城市,尽管街镇的繁华与喧嚣不是我们那个山村能够比拟的,但千篇一律的建筑风格和人文景观很容易让人审美疲劳。

就象上生理卫生课,你刚开始会很新奇,会为某些高难度的动作感觉不可思议。

但上课上多了,便不再有那种冲动,到最后你会恶心到,甚至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

没过多久,就到了大洋工业区。

还是同样的作业,下车,用双脚丈量工业区的马路。

不过这次似乎有不同的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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