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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假千金后,我靠种田当团宠

桃花当酒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1V1+穿书+种田+团宠+后期基建】江荔穿书了,穿成书里的恶毒女配。原书中,她被伯母卖给了孟家,而孟家小姐被她父母捡到,两个人的人生就此交换。后来,孟芝被找了回去,原主作天作地,敌不过对方的女主光环,成功给自己作死了。江荔穿过来后,主动远离女主,回到了江家。大哥二哥三哥五弟:我们只有只只一个妹妹(姊姊)她也不恼,种田、绣花、开甜品铺子,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后来,江荔将绣到一半的手帕往桌上一拍,四兄弟一阵哆嗦。江荔:你们能不能别再偷吃我糕点了!某绿茶:消消气,哥哥们怎么这样,我只会心疼棉棉。江荔:放下你手里的绿豆糕!某绿茶勾唇:想不想听孟芝叫你舅母?【机智小嗲精女主X绿茶大腹黑男主】作者排雷:女主有点嗲,但是不作不娇气,种田摸鱼采藕她...

主角:江荔,陆长留   更新:2023-01-27 23: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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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荔,陆长留的其他类型小说《穿成假千金后,我靠种田当团宠》,由网络作家“桃花当酒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1V1+穿书+种田+团宠+后期基建】江荔穿书了,穿成书里的恶毒女配。原书中,她被伯母卖给了孟家,而孟家小姐被她父母捡到,两个人的人生就此交换。后来,孟芝被找了回去,原主作天作地,敌不过对方的女主光环,成功给自己作死了。江荔穿过来后,主动远离女主,回到了江家。大哥二哥三哥五弟:我们只有只只一个妹妹(姊姊)她也不恼,种田、绣花、开甜品铺子,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后来,江荔将绣到一半的手帕往桌上一拍,四兄弟一阵哆嗦。江荔:你们能不能别再偷吃我糕点了!某绿茶:消消气,哥哥们怎么这样,我只会心疼棉棉。江荔:放下你手里的绿豆糕!某绿茶勾唇:想不想听孟芝叫你舅母?【机智小嗲精女主X绿茶大腹黑男主】作者排雷:女主有点嗲,但是不作不娇气,种田摸鱼采藕她...

《穿成假千金后,我靠种田当团宠》精彩片段

江荔穿书前,还在思考自己的苏绣毕业设计。

她躺在水乡的乌篷船上,听着船娘哼着江南小调。

然后,就看见另一艘乌篷船撞了上来。

等醒来时,便发现自己穿越了。

身边的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她,江荔一眼就看到其中最为显眼的妇人,穿着云霞五彩衣衫,裙摆绣着大红牡丹,珠围翠绕,好不富贵,正搂着一个胭脂红暗花小袄,杏色织金百褶裙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形单薄,脸尖眼大,眼睛湿润,哭得有些肿。

周围是上好的紫檀雕花家什,玉刻梅兰竹菊屏风,桌案上是天青色旧窑茶具,还有各式毛笔,看样子是个书房。

莫?

她这是穿越到了古代?

看起来还挺有钱的。

“你也不看看自己亲生闺女现在什么样,他们救了芝姐儿,我替他们养了十二年的女儿,也不算对不起他们家吧。”妇人面有愠色,沉默了会儿开口道。

一旁穿着深蓝色杭绸袍子的男人眉头紧皱:“那也得等荔姐儿醒了再说,她刚落水着了寒。当年去玉河村带回她时,也是你说的,这辈子就当亲生闺女,别让她知道自己身世。”

“我那不是怕她知道了,拿我孟家的钱给她那几个没用哥哥!”

“那就一起养着,孟家又不是多这一口饭就养不起了。”

“我不管,她不走我就带芝姐儿回娘家,你也不看看她比床上那位瘦了多少!”妇人捏起帕子擦眼泪,怀里的姑娘小声安慰着。

江荔想起来了,这是她前段时间看的一篇狗血真假千金文,印象深刻是因为假千金,也就是书中女配孟荔,生父姓江,真名恰巧与自己同名。

原书中,江家是乡下一户穷苦人家,原主刚刚出生几个月,就被自己大伯母李氏以五十两银子卖给了孟家。

孟家是平江府的大户人家,那年元宵灯会,孟家刚满月的千金被人贩子拐走。找了几个月无果,恰巧孟母王氏生下孩子后身子虚弱,暂时无法生育。

她担心姨娘趁机母凭子贵,或是被要求过继旁支的子女,只能悄悄去几十里外的玉河村领养了个差不多大的女婴,对外宣称是自己女儿荔娘被找回来了,江家也只当女儿是被买去当丫鬟。

原本一家和和睦睦,原主备受宠爱,要什么有什么。

可十二岁这年,张氏的陪房去柳县看望一个亲戚,那日正巧碰上大集,突然发现有个卖鱼的小姑娘,她手腕上的胎记和真千金一模一样。

一问得知,当年江母沈氏心疼自己的女儿,却又不敢找孟家要回来,正巧有个人贩子藏在了玉河村,逃跑时嫌女婴抱着麻烦便丢弃在江家门口,被沈氏要求收养。

阴差阳错之下,竟是两个女孩子交换了人生。

王氏听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将自己女儿接了回来,江家却一直没有动静——原主娇生惯养,生怕养不起。

原本孟父打算不告诉原主的,只当是亲闺女继续养着,可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她听到后觅死觅活,就是不愿意孟芝回家。

渐渐的,孟父被闹得心也冷了,将她送到了乡下的庄子上,却也是让下人按小姐的身份伺候着。

可她偏偏觉得孟芝夺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天天针对女主抢男主,不是被女主打脸,就是在被女主打脸的路上,最后因为蓄意毒杀女主,把自己作死。

给她判死刑的不是别人,是她的亲大哥江子朗,一个温文儒雅的探花郎。

当年孟芝即使离开了江家,江家四兄弟还是无条件向着她,只认这一个妹妹(姐姐),对待和她作对的孟荔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何况对方也嫌弃他们穷,不愿意承认这几个兄弟。

江荔有点郁闷,当时看这本小说,是因为在一个社交软件刷到了个有意思的玩梗挑战:网页搜索“姓名+小说”,熟读全文且背诵,防止以后穿书。

她当时搜到了好几篇,其中三篇都是反面角色,这篇的结局最悲惨。

那天男女主大婚,整个平江府热闹非凡,而原主死在了无人问津的角落,一个流浪汉经过,大笑了一会儿,疯疯癫癫地唱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然后任由一群野狗分食了她的尸体。

结果就这么巧,穿到了这本。

现在应该是原主刚听到女主早就回来了的消息,去找女主破口大骂一番,想要把她推进荷塘,反而被劝架的小丫鬟失手推了进去,接下来便是原主污蔑女主,男主前来英雄救美的戏码。

王氏还在那里和孟父争吵,话里话外不过是觉得江家亏待了自己闺女。

她的话越来越难听,骂江子朗在学堂不学无术,至今没有考取功名,江子清江子润也不出去干活养妹妹,甚至骂刚刚七岁的元元是个拖油瓶。骂着骂着,还怀疑起就是江家拐走了自己闺女。

江荔听着她似乎要开始骂起自己,不能继续躺下去了。

只见她“悠悠转醒”,还未说话,眼泪先滴了几滴。

“父亲,母亲,荔娘方才想到不能继续孝敬你们,一时迷了心,如今却是想通了,这就准备回江家。”江荔的嗓音本就带着三分娇嗔,因为落水更是绵软的不像话。

王氏那句“她也是个不懂事的”卡在喉咙里,转了几转,乐呵呵笑了起来:“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并非是赶你走,实在是芝姐儿回来了不合适!”

她怀里的孟芝愣了愣,眉头紧蹙,随即又自信地舒展开来,继续当她的苦命小白莲。

孟父安静地看着江荔,过了片刻又摇摇头,只当她是在耍性子:“荔姐儿,我孟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比起江家……”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就被江荔开口打断了。

“父亲不必再说,荔娘去意已决,”她像是想起什么,眼角泛起了红,又抹了抹眼泪,“这也是荔娘最后一次喊您父亲了,这就去收拾东西回江家。”


江荔说完便捂着脸快步离开,只听到王氏在背后得意地让孟父赶紧安排去玉河村的马车。

她刚跑出门,便擦干了眼泪,伸个懒腰拍拍手,好奇地打量着孟府。

笑话,她怎么可能待在这里等着女主来打脸?

江荔知道,自己如果想活下去最好不要留在孟家,和女主有更多的拉扯,说不定还会有什么狗血的女配定律,比如见到男主迈不开脚、对男主投怀送抱等等。

回江家虽然也不能杜绝见面,但至少原书中,在女主及笄之前,和江家是没有什么联系的。

在这三年里,江荔也完全可以想办法离开。

况且江家四兄弟虽然穷,但是有志气,他们日后都有所成就,成为了女主背后的四座靠山。

不说那些女主的小姐妹和男主,就光原主的几位亲生兄弟将来都能轻易整死她。

江荔不求他们像原书中对女主那样对自己,妹凭兄富,姊凭弟贵,就希望能看在血缘的面子上,将来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当然,最好以后江家能和女主再也不见,井水不犯河水。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回头发现是个少年,逆着光看不清具体模样,提着一筐新鲜的鱼虾,衣着布料普通但颜色新奇,大概是孟府的小厮。

那人挑挑眉,似是在说:变脸真快。

江荔被看到了也不害怕,纤细的食指抵在唇边,轻轻眨了下左眼,转头小跑走了。

她不认识原主的房间,又怕问下人会暴露,只能在孟府闲逛。

没过多久,一个可爱的丫头撞进她怀里:“呜呜呜,小姐你没事就好。”

江荔挠挠头,试探着开口:“慕荷?”

慕荷是原主的贴身丫鬟,从小一起长大,是书中的第一个炮灰。

她擦擦眼泪:“小姐,听说晚点太太要找人搬小姐的东西,我们快回去收拾吧。”

说完也不等江荔回答,强行把她拖回了西院。

原主房间和书房是类似的家具,多了个梳妆台,还有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她一边听着慕荷哭诉,一边在房中挑了又挑,拿了几支簪子,考虑到江家的情况,又换上一身朴素的衣裳。

“小姐,你说他们怎么那么狠心,那乡下是人过的日子嘛。”慕荷皱着一张小脸。

江荔开口提醒道:“江家那些也是人。”

慕荷鼓了鼓腮帮子:“小姐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江荔揉了揉她的脸,“不用担心我。”

慕荷恹恹地“嗯”了一声。

这几年原主毫无积蓄,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无非是些姑娘家的首饰。

江荔又去翻箱子,有个箱子最底层有支玉簪,被层层绸布包裹,雕的是雪中腊梅,小小的花骨朵可爱得很。

江荔眼前一亮——这簪子可不是一般的簪子。

她将簪子收在衣袖内,其他东西统统打包,塞给了慕荷保管——如果江家真的穷苦不堪,典当了也能撑些时日。

不过为了避免江家有极品亲戚,或是路中遇上盗贼,还是先寄存在慕荷这里。

慕荷两眼泪汪汪,恨不得跟着回玉河村。

江荔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江家太小了,等我搬进了大宅子,就把你接过去。”

慕荷眨巴眨巴大眼睛,只当她落水脑子糊涂了,或是在开玩笑,就算有这个心,自己的卖身契还在孟家。

殊不知江荔讲的是真心话:原主落水之后,这个丫鬟二话不说跟着跳了进去,还拼命呼救,虽说原主因为受寒还是走了,这个丫鬟的忠心让江荔印象深刻。

而且,谁能拒绝这么可爱这么甜的姑娘呢?

最后她什么也没拿,就这么空手走了出去。

马车被停在了距离门口十来米的地方,孟父上下打量了几眼,吩咐管家给她拿点银子和布匹。

正等着,就看到有个丫鬟跑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开口:“老爷,陆公子来看小姐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为了未来老婆来了。

江荔心下一惊,转身就想跑,可腿仿佛有千斤重,愣是把她定在了原地,还好马车能给她遮住一半身子。

果然,谁都逃不了女配定律/(ㄒoㄒ)/~~

江荔心里疯狂落泪,就希望千万不要看到她。

孟父点点头,往门口走去,她目光跟着孟父的脚步,悄悄往门口看去,突然发现旁边还有刚才书房外见到的那个小厮,现在背对着她。

没过多久王氏带着孟芝迎了出来,甚至换了一套更为华丽的衣裳,足可见她们对陆家的重视。

江南靠海一带,多的是千年盐场,这陆家做的便是晒盐的生意,比孟家更是富贵了几倍。

这位陆公子全名陆经纬,是原主的竹马兼未婚夫,可惜青梅终究敌不过天降女主,原书中,他对女主一见钟情,掷千金只为一笑。后来他在赏花宴上当众跟原主退婚,导致原主的进一步黑化。

江荔一眼便看到了一匹枣红色小马,上面坐着一个白衣少年,模样有些青涩,但是能看出未来的俊美,白衣上绣着些流光溢彩的暗纹,手里把玩着一把白玉骨扇。

与其说他是在骑马,不如说是坐马,要别人牵着马走就算了,屁股下居然垫着一块浅绿色的垫子。

下马全靠人搀扶,还有小厮专门捧了不知道什么粉给他净手。

小骚包一个,江荔锐评道,也怪不得原主对他念念不忘,这阵仗最能唬住同龄人。

陆公子恭恭敬敬向孟老爷行礼,看也没看江荔方向一眼,跟着王氏径直进了孟府,嘴里还嚷嚷着芝妹妹有没有被吓到。

倒是那个小厮,突然像感应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朝着江荔看了一眼。

......糟糕被发现了。

江荔心里一咯噔,打个寒颤,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动了,还没来得及看对方长什么样,爬上轿子就让快走。

“江姑娘,老爷让你等着管家送东西呢。”车夫看看边上的老奴,脸色有点为难。

江荔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些银子和布匹了,只想着快点离开,免得又撞见谁。

最后看了眼江府,目光坚定道:“就跟江老爷说,荔娘说了不需要。”


江荔铁了心决定不跟男女主有接触,连银子都不要了,跟着孟家几个老仆回了玉河村。

马车很大,足以见孟家的富贵,江荔看着窗纱上垂着的蝴蝶络子陷入沉思。

书中这个朝代叫大昭,根据原主衣服和首饰风格推测,大概和历史上的宋朝同期,不过很多东西又对应不上,很明显是虚构的。

宋朝的平江府,那便是她自小生活的城市,她心下一惊,不知道这算不算巧合,不过倒是个好消息,心里稍稍有了个底。

“江姑娘,前面的路太窄了,马车过不去。”有人拉开了帘子。

她掀起眼,看着面前几排屋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想这也太破了。

孟家在府城,几排青砖黛瓦依着玉河,斑驳的石板路,高低错落的马头墙,是典型的江南小桥流水人家。

而玉河村位于几十里外玉河下游,河两岸是破旧的屋子,四周是成片的农田和鱼塘,其中河北岸有一家尤其突出,两座草屋看起来随时要被风掀开,江荔心中隐约有不好的念头。

果不其然,一个老仆指着那草屋:“江姑娘,那里便是江家的屋子了。”

她总算明白原主为什么不愿意回家,换她也不乐意,从小生活在孟府虽称不上锦衣玉食,好歹是小康生活,突然被告知以后要住草屋,这谁能接受。

江荔告辞了几位老仆,正准备往江家走去。

突然一个老仆塞给她一个包裹。

“囡囡,”她这样叫着她,“如果受委屈了就回来找阿婆。”

然后几个人就站在村口看着她离开。

许是前几日刚下了场雨,地上泥泞不堪,江荔提起裙摆深一脚浅一脚,蓝色的缎面布鞋很快脏了。

她撇撇嘴,想着孟芝平日里是不是都有哥哥们背着走。

过了桥,便是江家屋子,门口几块旧布拼起的床单和几件带着补丁的衣裳一起随风摆动,想必是得知她要回来,提前洗干净的。

她看着自己在孟家衣柜里翻出的衣裳,哪怕是最朴素的一件,也比江家的精致好看几倍。

做了几下深呼吸,她走进了堂屋,换上一个甜美的笑容:“爷、娘,荔娘回来了。”

说完她看清了里面的几个人,双双愣住。

江家几位兄弟原想着她觅死觅活,大概是被孟家强行送回来,应是哭哭啼啼的。谁承想笑得这么灿烂,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变得烫嘴巴起来。

江父江母角度又是不同,他们看着江荔身上的衣服以及衣摆的泥点,想开口让她换下,又担心那几身旧衣裳被嫌弃,可现在还没到五月,家里钱全凑起来都买不起她身上的一件。

江荔惊讶是因为原本想着江家穷苦,他们应当像她在现代资助过的那几个小孩,黑瘦黑瘦的像个猴。可眼前几位哥哥都是白白净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也掩盖不住他们身上的少年意气。哪怕是劳苦了半辈子的江父江母,也是五官端正,干干净净。

不愧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她想。

年纪最小的江元元正在编蚱蜢,呆呆看了片刻后最先开口:“荔姊姊好漂亮,像仙女。”

江元元这话不假,孟芝的美,是清纯的美,就像白鸽,干干净净的美好。而孟荔,像富贵人家养的一只猫,美的带着几分攻击性,仿佛随时会挠你几下。

半大的瓜子脸,猫似的杏眸剔透明亮,眉尾还有一颗朱砂痣,说话时嘴角总是带着微微笑意,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骄贵。

可惜原主偏偏要学女主走清纯路线,落得个东施效颦的笑话。

大哥江子朗轻敲元元的脑袋:“就你话多,那个,荔姐儿先把东西放进屋里,你住东间。”

走进来后,江荔才发现这不是草屋,不过也很破旧了,可能是因为会漏雨,屋顶铺了一层茅草。

堂屋两边是对称的两个房间,东间是孟芝以前的屋子,西间大概是四个兄弟的房间。正屋东南侧是厨房,东北侧是厕房和猪圈,中间见缝插针种了些农作物。

书中有写,江父江母住在厨房内的杂物间中,由此可见他们有多宠爱这个唯一的女儿,哪怕不是亲生的。

“谢谢大哥。”江荔乖巧地点点头,走进房间,她身边只有那个阿婆给的包裹。

原本以为是衣裳糕点之类的,打开包裹,发现是一些白米白面,甚至还有点果脯、粗糖和一小锭银子。

江荔鼻子不禁有点酸涩,虽然不知道原主和阿婆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久违地感觉到了温暖,特别是发现里面的东西都是自己当前需要的。

上辈子父母不着家,把她托付给隔壁的一个阿婆,也喜欢叫她囡囡,她最初学习苏绣就是跟着阿婆。后来要住校,总能在行李箱里发现包好的糕点,可惜没等到江荔报答她,先一步走了。

江荔在屋内找到一个小木盒,将银子和糖放了进去,塞进床底藏好,吃食就先放在了床上。

她细细打量着这个房间,很简单的一个木床,一个木柜子,其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也太寒酸了吧,好在干净,她想。

方才跟她讲话的是大哥江子朗,也是家中唯一一个上了学堂的,因为付不起束脩,他每日还得替学堂抄书,后来金榜题名成了探花郎。

另一边两个是双胞胎江子清江子润,两人喜好大相径庭,后来一个在京城开了最大的酒楼,一个远赴边疆成了少年将军。

五弟江元元虽然到故事结束还没长大,但是聪明伶俐,就连皇帝都夸赞他。

他在原著中对两位姐姐一视同仁,却被原主利用着给女主下毒,最后狠下心来套路原主,让她在衙门亲口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刚刚他们的态度很明显,是不喜欢自己的。

哦对,江元元除外。

门外突然传了几声哀叹。

“明天我再去村口看看有没有活,就这样吧。”是江父。

“还是我去问问阿金他娘吧,再过个把月你还要去割麦子。”江母声音略显疲惫。

他们这里主要种植冬麦和中稻,即端午前收麦子种水稻,中秋前后收水稻种麦子,倒是给田地充分利用了。

“哎,我还是去看看,上次王二跟着工头砍树,一日三十文呢!”

江荔突然有点后悔没等孟家的银子。

“江二家的!快出来!”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哎,是大嫂啊,你怎么来了?”

沈氏率先迎了出去。

“听说你家四娘回来了?给钱!”那人开口道。

江荔走到纸糊的窗子下面,听着外头的动静。

江父走了出去:“大嫂你这是在说什么呢。”

“你们这房子不是我李家的?她四娘住我家屋子不得给钱?”妇人呵呵笑了几声。

“大嫂,这......当年芝姐儿在家也没交过啊。再说了,那不是大郎那会儿没屋子......”江父磕磕绊绊说了几句。

大郎是李氏的大儿子,去年要成婚但江家没屋子了,正好李家平日里住在镇上,便把江父一家半劝半赶到了这个破房子。

“哎,孩子他二叔啊,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看我们在那屋也就一家一间,你这好几个屋子呐,”她打断江父的话,声音越来越高,“那芝姐儿家不是很有钱?给我个百十两又咋了?”

“那孟家也没给银子啊。”沈氏一拍手,语气有点焦急。

“我呸!那四娘回来就一分都不给?我可听说她在孟府是个大小姐哦,你们不给也成,我去找她要!”

“哎,大嫂,那有没有我们能不知道嘛!”

“好,好好好,那我就去找芝姐儿要!我好歹当了她十几年大娘嘞,就算一个月二两银子,她也住了十年哩!每月再算她三百文粮食钱,不是我江家人,凭什么给她白吃白住?”

“不行!”几个少年的声音同时响起。

原本江荔以为只有江父江母出去了,因为没听到几个兄弟的声音,提到芝娘他们倒是出声了,还不止一个人。

她顺手拿了颗话梅丢到嘴里,走出门微微掀起眼皮子,是个臃肿肥胖的妇人,应该就是曾经卖掉原主的那个李氏。

嘶,真酸。

只见她被酸出点泪花,声音也染上些委屈:“大娘,当年卖荔娘得的那五十两银子,还不够嘛?”

“你,你瞎说什么!什么五十两银子!”李氏眼里有一丝慌张,很快被掩盖了下去,她双手叉腰,唾沫横飞。

江荔精准捕捉到了那点慌张,惊讶地捂住嘴,装出似乎很困惑的样子:“孟家先前跟荔娘说过,当年给过大娘五十两银子,还让荔娘帮他们要回去。”

“我呸!给了我的还想要回去?”李氏闻言两眼一瞪。

江荔转转眸子,笑了起来:“这么说,大娘承认有那五十两了?打算什么时候还给孟家?”

虽然江荔对这个朝代不甚了解,但是原书中二两银子便能买下一亩荒地,一两银子更是能买下一身好看的衣裳了,如果江父江母能拿到这五十两银子,不该有现在这么穷才对。

再看看李氏的体型和衣裳,这钱去了哪里答案不言而喻。

果然江父皱眉道:“大嫂,你当时不是说孟家看荔姐儿有缘,给了十两银子,后来全用来给娘治病了。”

江荔了然,就说怎么原主父母怎么能接受自己女儿被卖走,原来是为了给那位素未谋面的奶奶治病。

“忒,你听那小丫头瞎说,”她吐了口唾沫,抬脚蹭了蹭,“算了算了,看着你们现在也没钱,以后再说。”

说完便回头走到了河南,江荔眯起眼睛,对岸可以说是全村最好的房子,不仅用了青瓦,那屋子看上去比他们的大了一倍不止。

江父带着点歉意看着她:“你大伯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要不然咱还没这屋子住。”

江荔看看河南,再看看河北,心想这话糊弄鬼呢,也不知道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江父江母快步往河南去了,想必是怕大伯母跟其他人告状,又或是去找她要个说法。

不知道是江子清还是江子润走到她面前:“想不到吧,我家就这样,忍受不了还来得及回去过小姐生活。”

“子清,别说了。”江子朗在稍远处小声说了一句,不过也没有反驳这话的意思。

看来这个是江子清,另一个倚着门框看戏的是江子润,比起同胞哥哥的莽撞,他看上去更灵活些。

“荔姐儿别生气,他心里只有芝姐儿一个妹妹,这也是没办法是吧。”江子润脸上仍然带着笑,嘴里毫不留情,“很不巧,我也是。”

江荔有些无语,心想这都是些什么小学生宣言,真这么刚还能被李氏压在头上。

如果说原本想要攻略他们是怕死,现在江荔只想征服这几个小屁孩。

她前世活到了二十三岁,面前的大哥看样子十六七岁,二哥三哥也不过十四五岁, 还不信拿不下他们。

“三百一十七两银子加四百文。”江元元在一旁突然开口。

其他几人面带困惑地看着他。

“芝姐姐住了十一年半,一个月二两三百文,一共这么多。”江元元声音越来越小。

“元元!你是不是又去阿金家看他们算账了?”江子清吼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三个兄弟看起来很生气。

江元元嘴一扁,方才算出来的喜悦也没了,江荔心里有些不忍,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元元真棒,算得真快。”

“你别以为讨好一个小孩子就能讨好我们,元元,跟我回屋!”

许子清一把拉过元元,抬脚就要回屋。

“小姐生活?只怕二哥不是酸我,是怨自己吧。”江荔眯起眼睛看着这个未来的少年将军。

她说的没错,虽然当时江子清对孟芝能够去过有钱日子感到开心,但也有一丝丝的怨念——如果江家也有钱,也能让她过上小姐的日子,是不是就有底气把她留下了。

“反正,反正,我不会认你这个妹妹的!”徐子清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瞬间炸毛,也不管元元了,走到西间用力摔上了门。

江荔歪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大哥,还有笑眯眯看热闹的三哥。

她并不生气,毕竟自己也没把他们当作是哥哥。

前世的原因,她对亲情淡薄,对家也没有什么期待,更何况是这些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她回头扯下外面晒干的衣裳和床单,吐掉一直含在嘴里的梅子核:“大哥三哥,那我先回屋了。”


过了几个时辰,江父江母回来了。

沈氏敲了敲江荔的房门:“荔姐儿,去吃饭啦。”

江荔已经脱掉那身从孟家穿回来的衣裳,换上了方才外面挂着的一套。

她走出房门的瞬间,和另一边开门的江子清四目相对,就看到他眸子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

这套之前是孟芝的,对江荔来说有点稍微小了,上面有着四五个补丁,不过很明显是女孩子的布料,应该不是家里人穿不下改的。

把自己当成孟芝了吗,她想。

“好看,我闺女穿什么都好看!”沈氏呵呵笑了两声,招呼着她往河南走,“等下次赶集,娘再给你扯点布做两身新的。”

沈氏对她穿这身衣裳很满意,同时又有点愧疚。

江家吃饭在河南。

江家老爷子叫江季昌,身材矮瘦,皮肤黝黑,正任由一个小孩抓着他下巴上的胡子。

他身后是江荔大伯,也就是老爷子的大儿子,穿着素面白布袍,正在和老爷子聊天。

屋里坐着几个女人,最外面的是江老太太宋氏,旁边还有两个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姑娘,再里面一张床上坐着一个妇人和几个再小点的女娘。

“那是大哥家的,叫江承文,承字辈的,小名重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子朗走到她身边,“你大哥叫江子良,在镇上读书,没回来。看咱好婆边上那个,穿着绿褙子的是大嫂,姓宋,算好婆那头的远房亲戚。大伯叫江顺松,咱爹顺柏,三叔顺杨,四叔顺棕。”

“我们这辈男丁,大哥最大,然后是我老二,然后是你二哥三哥,再着是大房的江子仁,四房的江子兴,再是元元。”

“你们女娘,先是大房菱姐儿,三房芹姐儿,然后你,再是三房葵姐儿。”

“你还有三个娘娘,除了小娘娘,还有俩都嫁到其他村子了,她们各有一个哥儿两个姐儿,等下次见面了给你介绍,”他顿了顿,四周看了几眼,“你小娘娘原本许了个人家,结果嫁过去不到一年人走了,就回来了,就是拽着好婆说话那个,和大哥一样大。”

他们这里习惯叫爷爷奶奶阿爹好婆,爸爸妈妈叫爷娘,爸爸的姐妹都是娘娘,兄弟是伯伯和叔叔,妈妈那头就叫外公外婆娘姨娘舅。

(PS.我问了村里老人,对内应该爸妈叫爹爹姆妈,对外叫爷娘,容易混就化简了,不同地区叫法也不太一样,仅代表我这里)

“这么说三叔家只有芹姐儿和葵姐儿,没有哥儿?”江荔见江子朗不讲了,开口询问。

江子朗是被沈氏叫来给她介绍的,江家人多,也没想着一下让江荔认清,换旁人听了这番话早晕糊涂了,他心里暗暗震惊。

“没错,”他指了指坐在床角的两个穿着鹅黄背心翠绿裆裤,正在翻花绳儿的两个女孩子,“就是那两个。对了,咱家还没分家,以后叫我叫二哥,叫你二哥三哥得叫四哥五哥,不然容易混。”

没分家,二房却单独住在河北,还是大房媳妇娘家的房子,这江家倒是有趣,江荔舔了舔嘴唇,压下好奇心。

“二哥,咱什么时候能吃饭?”

她从醒来到现在就吃了一颗话梅,还是酸的。

“等好婆开口,爷他们就搬桌子,在外面吃。”

江老爷子一回头,看到门边站着的孙女:“荔姐儿是吧?来,阿爹看看!”

江荔刚准备上前,里屋里突然传来宋氏声音。

“顺柏呢?怎么还不抬桌子?要饿死我们是吧。”

江老爷子似乎有些不快,不过还是点点头,把文哥儿递给走出来的小宋氏:“那就先吃饭,咱家菜少,但新鲜,荔姐儿吃得惯就多吃点。”

江顺柏他们合力抬了三张桌子到外面,宋氏又指挥几个小孩搬凳子。

板凳是那种长长的,一条可以坐下两三个人,江荔和沈氏坐一起,左手边是李氏带着江菱儿,右手边是三房的林氏、江芹儿和江葵儿,对面是四房的余氏带着大房的小宋氏。

隔壁一桌是宋氏带着江桐儿和六个哥儿们,也是两个人并一个板凳。还有一个大桌是江家的男性,他们坐的是高凳。

今天晚饭是青菜粥,豆芽炒笋和咸菜,江老爷子那桌分量更多些,还有一份盐水煮过的花生。

江荔喝了一小口粥,没放油没放盐,除了飘着几片绿叶子和白粥没什么区别,米的口感也不是很好,只能就着咸菜吃。

江老爷子正和几个儿子聊着收成,今年天气好,田里的小麦长势很棒,鱼也肯吃食,回过头突然看到江荔发色乌黑,头上空空荡荡,咂咂嘴,叫了声老婆子。

“等明天有货郎下来,给荔姐儿也买两朵花带带。”

江荔扫了几眼,几个姐妹头上都戴着桃红或是鹅黄珠蕊绢花,小姑头上还有朵洒银海棠绢花。

这时候的女孩子喜欢戴四季绢花在头上,衣服上也绣着四季的花卉,称之为一年景,有些有钱人家无论男女,也喜欢簪朵鲜花。

宋氏听了这话,筷子往桌上一摔:“家里哪还有闲钱?改日让桐娘找两朵旧的!”

江荔默默夹了一块咸菜,她倒是不稀罕这种大花,前世她学设计时,讲究的是精致,就是这花,也应当是小巧的在发丝中若隐若现。

江顺柏嘿嘿一笑:“娘说得对,家里用钱的地方多,荔姐儿戴旧的就行。”

江荔听着这话,感觉她这爹蠢到家了,无论是曾经卖女儿救娘,还是先前给大伯母开脱,还有现在这话,连自己女儿的东西都不争取。

江老爷子点点头,继续喝粥,宋氏听了这话便不再生气,从豆芽堆里翻出一块嫩笋,放到了江桐儿碗里。

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反应,想必是习惯了宋氏的抠门和江顺柏的唯命是从。

吃完饭,沈氏和林氏开始收拾碗,李氏攥着把瓜子和宋氏坐在高凳子上边嗑边聊。

江荔站在门口看着,突然发觉衣袖被人拽了拽,是小宋氏。


小宋氏长得就不像乡下人,比起其他几个姑娘更白净些,眉长口小,纤腰楚楚,绿褙子洗得发白,上面还绣着几朵小梨花。

她是宋氏堂哥家的孙女,嫁给江子良算是亲上做亲。

宋氏本就很满意她的秀气和温顺,嫁过来一年后又生了文哥儿这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就连良哥儿的学业也精进了不少,去年一口气通过了县试和府试,等今年八月再过了院试,便能当江家第一个秀才了。

除了江桐儿,可以说小宋氏是得到宋氏笑脸最多的。

“荔姐儿,这是嫂子先前陪嫁里头的,给你当见面礼。”她一手抱着文哥儿,一手拿着朵藕荷色金蕊绢花。

李氏原本在聊天,听见这话将瓜子壳吐到地上,从高凳跳了下来:“你有钱啊,人家可是孟府来的小姐,能看上你这东西。”

“娘,我看荔姐儿头上光光的,再说我都当娘了,早不喜欢这些东西了。”小宋氏笑得有些勉强,以前李氏看着宋氏不怎么会下她面子,不知今天怎么回事。

“不喜欢那就给你小娘娘,”李氏一把抢过绢花,把花瓣抹抹平,递给了江桐儿,“桐儿,你看这朵颜色多俊。”

江桐儿哼了一声:“确实俊,要我说侄新妇确实也不适合这些东西了,不如都找给我得了。”

他们这里媳妇叫新妇。

江桐儿这话很难听,就连宋氏这么强的掌控欲,也很少会动儿媳妇们的嫁妆。只是偶尔卖卖惨,暗示她们拿点出来补贴家用。

小宋氏脸色一僵,抱着文哥儿甩了门帘回房间。

“娘,我就说她藏着好东西。”江桐儿扯着宋氏胳膊撒娇。

李氏在一旁应和着,瓜子壳吐了一地。

江荔看戏看得正热闹,就被江子朗叫回了河北。

沈氏走前在锅里留了热水,用灶的余温温着,现在正好洗脚。

江家只有一个木盆,让江荔先洗了,然后是四兄弟,最后是江顺柏和沈氏。

最后那水浑浊不堪,被沈氏倒到了外面田里。

“如果你想过得舒坦点,就别惹好婆。”江荔关上房门时听到江子朗说。

这天夜里,江荔有些睡不着,她本来就认床,何况江家这条件太差了也。

床板是硬梆梆的木板,上面铺着过分软的草席和破旧的床单,枕头里面塞的是稻谷一样的颗粒状东西,被子是薄薄的夹被,里面塞着不知道什么。

屋内潮气很大,不时还会有一阵阵发霉的味道。

江荔疯狂回忆前世学的知识:宋朝的饮食多种多样、经济发展迅速,木棉不保暖,草棉是宋末元初才传入中国,明朝才彻底本土化,江南自古是富饶之地,是鱼米之乡,气候湿润。

她又想起自己前世看的各种小说,结合女主经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初步给自己罗列了几条金手指。

最后想着自己还没绣完的毕业设计入眠。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看到了沈氏轻轻走了进来。

沈氏替她折好了放乱的衣裳,扯了扯没盖好的被子,然后坐着叹气。

后来她便不记得了。

清晨的光从纸窗裂开的小口照了进来,依稀能看到粉尘在飞舞。

村子里间歇响起几声鸡鸣,江荔揉揉眼睛。

这一晚上,她睡得很不踏实,她梦到前世的父母在法庭上争吵,都不想要自己的抚养权,后妈带着小男孩在那里耀武扬威,亲妈只会给她转账,让她别打扰自己的生活。

又梦到自己成了书中的恶毒假千金,被真千金打脸,被众人嘲讽,梦到江子朗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大人,坐在高处质问她,为什么要谋害孟芝。

几个衙役拿着木头和绳子做的刑具,在江子朗的指示下对她行拶刑(夹手指),十指连心,疼得她大叫,可是身后的江家四兄弟、孟芝、江父江母像是没听到,还在聊着要去江子润开的饭庄,宴请帮助他们抓她的陆经纬。

那些人的脸逐渐模糊,又变成了她大学的刺绣老师,正让她绣一幅喜鹊报喜图,她绣了两针发现自己指尖剧痛,低头一看手指血肉模糊,再抬头,面前变成了乌鸦报丧图。

直到她醒来坐上饭桌时,看到江子朗的脸还心有余悸。

江子朗还没长开,五官比梦里的更柔和些,温润如玉里倒是夹杂着和梦中一致的严肃。

早饭江家是分开吃的,沈氏熬了锅白粥,蒸了几块自己做的黄糖糕,还有些腌萝卜干。

江荔喝了一碗粥,然后捏了块黄糖糕。

黄糖糕没有她前世吃的甜,不过面发得不错,很有嚼劲,萝卜干也很脆。

此时正值农历四月初,大豆花生之类的作物已经种下,油菜籽也已经收割了炸成菜油,江老爷子带着儿子和几个孙儿去豆田拔杂草,江子朗去了学堂,沈氏被宋氏叫去河南纳鞋底,留下江荔一人。

她在村子里晃悠了好几圈,周围只有成片的农田和鱼塘,不靠山不靠海,捡不了灵芝拾不了海货。

默默划掉第一条金手指——天上掉馅饼。

她甚至翻遍了身边的物品,也没有能打开空间的。

再划掉第二条金手指——空间系统。

难不成还要滴血嘛,她想,第三条金手指只有手艺了。

江荔前世是个设计专业的大学生,受邻居阿婆影响,专攻苏绣,周围很多人包括老师傅都说她有灵性,绣的东西栩栩如生,双面绣更是被她玩出了花。

可是她现在既没有布料针线,也没有卖东西的渠道,更不知道现在的人喜欢什么样子的绣花。

她有些气馁——她也想有金手指,抱大腿,走上人生巅峰,过上纸醉金迷的日子。

坐在大树下,抬头看看没有果子的树枝,再看看被跑脏了的布鞋,她痛恨自己没有提前去看什么穿越指南。

敲了敲脑袋,努力回忆自己会的手艺。

可惜想了半个时辰也没想到,最终她看到河南那户房子冒起了炊烟,想起快到午饭时间了,抬脚小跑回去。


“荔姐儿,来尝尝这个,”今天是沈氏掌厨,三房的林氏烧火,“芹姐儿和葵姐儿去摘的。”

江荔看了眼一旁的小竹篮,里面用叶子捧着些红色的花,前世小时候她也吃过,叫一串红,里面甜津津的,小孩子尤其喜欢。

“三姐,这个是吸着吃的,可甜了,我们洗过了。”葵姐儿看她半天没动,以为是不会吃。

江荔捏起一朵,轻轻抿了下:“嗯,果然甜。”

葵姐儿笑了,跑上房叫来兴哥儿和元哥儿,一人分了几朵。

林氏添着柴火,瞥了她一眼嗔怪道:“就是馋,仔细给弟弟们吃坏肚子。”

“哎,随他们吃去,别说元哥儿了,就是咱家那几个大的也馋呐。”沈氏利落地盛起红烧鱼,舀了一瓢水洗锅,然后用铲子把脏水铲到猪食盆里。

农村的猪都是吃剩菜剩饭和谷糠混起来的饲料,也长得白白胖胖。

“哥儿们馋就馋了,”林氏叹了口气,“我家俩丫头,吃多了阿婆又要说。”

“再过两年,阿公不是说了,等桐娘嫁人了有娃了,就分家。”

阿公阿婆便是公公婆婆。

“她啊,害。”林氏欲言又止。

正常人家的女娘,嫁人后做了寡妇就安安分分照顾公公婆婆,年纪大点再过继同宗的孩子,或是等三年的服丧期满了,去官府请求和离。

可这江桐儿,服丧期未满就闹着要和离,宋氏心疼这个小闺女,花了些银子把她接了回来。后来也替她找了几个老实的男郎,不是说看上去不好看,就是嫌人家家里穷,或是家里嫂嫂小姑太多,拖了快一年还没有个结果。

“你呀还没到三十,阿婆不也三十好几又生了,”沈氏倒了把韭菜,翻炒了几下,劝着林氏,“要我说啊,你抓紧和三叔再生一个,保准是男娃!”

江荔吸了口一串红咂咂嘴,心想这可不一定。

上房里传来宋氏的叫声:“这都几点了,饭还没做好?”

午饭的味道比昨天晚饭要好,有肉是一方面,沈氏的厨艺也是一方面。

鱼肉是宋氏分的,江荔她们桌分到了三四块,很明显不够分,沈氏林氏她们只能吃些鱼里面的咸菜。

吃完饭李氏和余氏去洗碗。

大概是轮流制,做饭洗碗交替着来,江荔猜测。

她原本打算回屋休息休息,却被沈氏拉着留下来聊天。

“你阿爹吃完饭喜欢大家凑一起坐坐,多和好婆还有姊妹们讲讲话。”沈氏小声说了句,江荔知道沈氏是为了她好,想着快点和家里人打好关系。

江家人聊天很有趣,至少江荔听了会儿是这样认为的。

基本就是江老爷子或是宋氏说了句什么,大房或是四房率先捧梗,然后二房三房应和几句。

大房和四房又不一样,大房江顺松会带着分析几句,李氏过来收东西时还会无脑夸赞,四房江顺棕和余氏则是像小孩子一样,说话花样百出,不着实际,但哄得老两口乐呵呵。

相比之下二房三房显得老实不少,其中三房江顺榆的嘴明显更笨些。

江荔暗自感叹亲兄弟也能生出这般天差地别的性格,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

“荔姐儿之前在府城都会做些什么?”问问题的是江桐儿,她今天戴着昨天小宋氏的那朵藕荷色娟花。

江荔想了想孟府房间里的东西:“一般就绣绣花,有时识识字看看文章。”

“绣花就算了,这丫头片子的识字有什么用?”宋氏皱了眉。

“确实,村子里我还没听说哪个姐儿识字,就是我认识的秀才老爷家,也是没有的。”江顺松伸手比划着,“土话说得好啊,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姐儿识字,哎,那不就是不守德!”

饶是乖顺如江顺柏,他听了这话也有些不乐意:“府城自然不一样,芝姐儿去了也要学的。”

“当年芝姐儿能跟我们下地,她能干什么?”宋氏最讨厌有人反驳自己,瞬间垮了脸,“芝姐儿能干,嘴又甜,长得也好,就是养十个我也乐意。”

“荔娘自然比不上芝姐姐,也没有那个享福的命,以后还希望好婆多教教我。”江荔想起昨天晚上江子朗的忠告,放软语气,内心却冷笑着。

宋氏重男轻女,除了自己小闺女,其他没有一个孙女是喜欢的,更何况是一个捡来的,看看孟芝那瘦弱的身板就知道以前什么样子了。

“我辛苦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要帮着儿子管孙女,把我老婆子累死得了!”

宋氏为人尖酸,不管你说什么都能挑出错来。

“娘,荔姐儿会绣花,明天就跟着我纳鞋底好了。”沈氏冲着江荔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纳鞋底?”宋氏两眼一瞪,“给你帮活你好偷懒是吧,明天给我到镇上卖鱼去!”

“娘,荔姐儿没干过这活,抹不开脸啊,那鱼我和朗哥儿卖去。”江顺柏搓搓手,知道是自己惹了宋氏不高兴,有些讨好地看着她。

“地里活干完了?咱家就你们几个干活的,你们走了还要我个老婆子下地不成?”

玉河村像宋氏这么大年纪下地干活的也不少,不过因为她经常吵,一会儿说这个干活不出力,一会儿骂那个弄破了衣裳。后来江老爷子干脆不让她去了,宋氏却觉得这是儿子们孝顺自己,值得骄傲,骂了几句便躺在家里。

江老爷子原本小口小口喝着茶,听到宋氏嗓门大了起来,缓缓开口:“荔姐儿还小,不急,让二郎新妇教教就是了。”

“就这样决定了,”宋氏忽略了江老爷子的话,四周看了看小辈,对上目光的几个都缩了脑袋,“让菱姐儿和元哥儿跟着去。”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菱儿和元元之前也经常去卖鱼。

江老爷子便不再说什么,砸吧砸吧品着茶。

江荔看着碎茶在瓷碗里沉沉浮浮,明白在座的人各有心思。

有人想看她笑话,有人想给她个下马威,有人担心她搞砸,也有人对她毫不关心。

“好。”

她不是那个养在深闺的原主,卖个鱼而已,正好她也想去看看镇上的样子。


江荔下午又跑去田里看了会儿江老爷子他们干活,第二天起来时,小腿还隐隐有些酸胀。

这具身体娇弱的有点离谱了,她决定以后每日起来锻炼。

等她牵着元元的手走到河南时,江菱儿已经准备好了卖鱼要带的东西。

江荔好奇地看了看,扁担一头是个木桶,里面有十几条鱼,另一头是一个小的簸箩,里面还有一杆秤。

江菱儿今年十四岁有余,熟练地挑起扁担,调整了平衡,示意江荔跟上。

她们走上了官道,顺着河一直往西走,大约三四里路,到了一个小型码头。

江菱儿跟码头的婶子沟通了会儿,给了四枚铜钱,上了船后,又等了会其他顺路的人。

小船晃晃悠悠继续往西,又过了大概一刻钟,柳镇便在眼前了。

柳镇很热闹,河道众多,因此大家也更喜欢走水路,甚至有些人家有自己的乌篷船,就边划边叫卖。

宽一点的河道里还会有一些大船,江荔好奇地瞥了一眼,里面有些人围着张桌子,隐隐约约还有些菜食,有些船里还有粉白黛黑,云髻峨峨的歌女,唱着软糯的小曲,有时唱到精彩的,船里的和岸边的人一起拍手叫好。

江荔想起曾经看到过,自从白居易凿穿山塘河后,出现了一种独特的饮食文化——船菜,有钱人家边泛舟边品尝美食,想必就是这样了。

还能看到些妇人在洗衣,孩童在岸边跑来窜去。她们这艘船上有个货郎,不时被岸边一些妇人和孩童叫住,买些吃食或是新鲜玩意儿,其他人也不介意船停靠一会儿,想必是习惯了。

元元看着货郎篓子里各种口味的拉糕,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嘴馋的时候,何况每次罩布掀开,那糕点的甜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元哥儿想吃啊,”她摸了摸元元乌黑的脑袋,原本打算说卖完鱼买,回头看到菱儿皱着的眉毛,“下次,等下次咱自己赚了钱就买。”

江家赚的钱自然都是要交给宋氏保管的,不过偶尔菱姐儿她们也会采点野果子到镇上卖,偷偷买点零嘴或是扯块花布,只要不被宋氏发现,大人们都不管。

江菱儿看着快到吴家桥了,提前整理好了扁担。

这桥是吴县前县令吴正则出钱建的,因此叫吴家桥,又因为这里地方大,是几条河道汇合处,商贩们都喜欢在这里摆摊。

他们三个挑了一块空地,将扁担和木盆放在身后,簸箩摆在面前,又摆上几条新鲜的鱼。

左手边是一个卖鸡蛋的婶子,右边是刚刚的那个货郎。

婶子似乎认识江家,跟江菱儿闲聊:“这就是你们家荔姐儿?”

江荔这才听到菱儿开口:“嗯呐。”

“豁呦,这长得真俊啊,真像你们江家人!”

“婶子夸张了,”江菱儿转过头,声音低低的,“这是胡婶,咱隔壁胡水村的。”

柳镇的村子大部分喜欢用河流名字命名,甚至同一段河在不同村子,也会有不一样的名字。

江荔乖巧一笑,双眼弯弯,声音甜美但不假腻,尾音带着一点江南特有的嗲嗲的腔调:“胡婶好。”

胡婶乐得又夸,直到有人上来问鸡蛋价钱,才回头招呼。

柳县鱼多而价贱,胡婶的一枚鸡蛋三文钱,他们的一斤鱼平均才仅仅八文钱,旁边货郎一朵绢花都要十文,可哪怕这样,买鱼的人还是很少。

“没办法,毕竟家里基本都有鱼,累了就逛逛,婶子替你们看着。”胡婶看出来几个孩子的沮丧,开口安慰。

江荔摇摇头,继续掰着指头算物价,元元头靠着她,眼睛却看着隔壁的货郎。

过了会儿,一个穿着石青色小袄,用红绳扎着双鬟髻的小丫头站在簸箩前:“这草鱼怎么卖的?”

“八文钱一斤,可新鲜了,你看还跳呢!”终于来了个客人,元元眼睛放光,抢着回答。

“那给我拿这条,”小丫头用指尖戳了戳鱼,又掏出手绢擦擦,“称称看多少。”

江荔看着菱儿熟练地用草绳从鱼的鳃部穿过,然后捆成一个弓形,这应该是为了让鱼能保持新鲜。

江元元负责称重,秤高高地翘起:“二斤三两,一共十四文钱。”

抹了零,江荔想。

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也有问了没买的,也有一下买了两三条的。

等到后来,还有一条青鱼两条草鱼没卖掉,胡婶和那个货郎已经回家,周围也不剩几个商贩在了。

江荔看元元坐着打瞌睡的滑稽样,思索片刻:“阿姊,你要不先带元哥儿回去吧?”

“你摸得着家?”江菱儿也不说行不行,抬头看着她问道。

江荔才发现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不像李氏那样小小的,双眸清亮带光,眼神犀利,仿佛能看穿很多东西似的。

“坐船到东边那个码头,然后顺着官道走就是了。”江荔方才听着船娘聊天,柳镇应当是东南西北各一个个码头,小孩一文,大人两文,因为她们扁担占位置又收了一文,“元哥儿看样子太累了,要不你们先回去?”

江菱儿还是冷淡淡的:“那行,如果你找不着玉河村,问个船娘就是了。”

她留下五文钱还有木桶和秤,拍了拍元元把他叫醒:“实在卖不掉就回去,扁担和簸箩我带走了,剩下这俩不重。”

江荔儿留下又等了一会儿,期间有个铁匠来买走了青鱼,她学着菱儿那样捆好鱼,卖了二十文钱,然后又坐了片刻。

已经有几家冒起了炊烟,江荔知道大概率不会有热来买鱼了。

她收拾好东西,去河岸边洗掉手上腥味,端着木桶,开始闲逛。

让他们先走,就是为了顺便看看柳镇。

柳镇多的是巷子,河边一溜种着柳树,刚刚抽芽,吴家桥这里南岸是些布料店首饰店,西岸大多是糕点铺子或是饭店。

她在外面看了看糕点种类、布料店的成衣还有饭店放在门口的菜单牌子,大致对这个时代有了了解。

江荔正打算去其他巷子看看,突然听到附近传来一声“有贼啊”。


一个船娘撑着乌篷船大喊,有人上前一问,得知那船客不仅没付钱,还顺走了船上的一筐鸭蛋。

那鸭蛋是她攒了小半个月的,正打算等有空了,给自己在坐月子的闺女送去。

江荔并不打算凑这个热闹,正要走,就看见一个束着高马尾,穿着黑衣黑靴的人冲了出去。

嘴里还不停喊着站住,听声音,竟是个女孩子。

江荔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也跟了上去。

她们跑进了巷子,这里家家户户粉墙灰瓦,竹门木窗,有些人家门口还栽着各种花草树木,透过那些开着的门还能看到院子里的光景,有些里面甚至囊括了亭台楼阁,溪池山石,宛如一个小型的园子。

江荔暗暗下定决心,等她有钱了,也要买上这么一套,说不定数千年后,会有个荔园闻名于世。

她对这里地形不熟悉,巷子又七绕八绕的,好在那个女孩子一直在高声叫骂,听着声音竟是没跟丢。

“薛二!你个小赤佬,啊是要吃生活赛(是不是找抽呢),你个钟生(畜生),钱阿婆的东西都敢抢......”

江荔有些想笑,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骂人了,快步跟了上去。

那个叫薛二的男人生的贼眉鼠眼,见甩不开,放下怀里的鸭蛋筐,捡了脚边的石砖就要砸。

女孩灵巧地躲开,随手拿了把靠着墙的扫帚,上去一边打一边骂,后来骂起劲了,干脆丢了扫帚,一脚踩着薛二的背,双手叉腰放开了骂。

从薛二不学无术,骂到欺老凌弱,从出生骂到老死。

江荔就站在后面听着这别具一格的叫骂,江南人说话软糯,骂起架来却是气势十足,不过一个小姑娘这么凶,倒是罕见。

薛二不敢还手,但心里坏水一堆,想着得不到的东西就毁掉,伸出脚就要踢装着鸭蛋的筐子。

江荔眼疾手快,赶在他之前拿走了。

女孩看了眼江荔,赞赏地点点头:“走吧,咱去把鸭蛋还给钱阿婆。”

“那他呢?”江荔看着躺在地上哎哟哟直叫唤的钱二。

很明显,论实力,两个小姑娘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女孩皮肤微微有点小麦色,刚刚跑完步脸蛋还有些透着红,眸子乌亮有神,容貌俏丽。

“没事,他不敢还手的,也就欺负欺负阿婆们,”她低下头,瞪着眼睛看着钱二,“我再说最后一遍,以后不准欺负人,不然我让我阿兄赶回来打死你。”

钱二抱着头,苦着一张脸:“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了。”

“走吧。”女孩拍拍手,踹了他一脚,然后抱走了江荔手里的那筐鸭蛋,“谢了,我叫吴瑛,你呢?”

很多年后,江荔想起这天,不禁感慨这个年纪相仿的爽朗姑娘,便是自己最大的金手指。

可惜现在的她并不知道,只是跟着往吴家桥方向走,随口作答:“江荔,荔枝的荔。”

“你是来卖鱼的吗?剩下的我全买了!”吴瑛探头看了看木桶,里面两条草鱼正活蹦乱跳。

“不用。”江荔心想自己也没帮什么大忙。

“哎哎哎,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好婆年纪大了吃不动肉,就喜欢喝点鲜鱼汤。”

吴瑛她笑着将鸭蛋还给了钱阿婆,然后从靴子边拿出布袋子,布袋子上绣的不是寻常的鸟雀或是花朵,竟是两匹快马。

江荔抿着嘴沉默片刻,将鱼捆好称了称。

“三斤七两,”剩下的两条不是很大,“二十五文钱。”

吴瑛从布袋子里掏出一把铜子,数了二十五枚,塞到她手里:“如果以后想找我,到吴家桥就说找瑛娘,他们会告诉你的。”

江荔见时间不早了,点点头,剩下的地方只能下次再来看看。

正巧钱阿婆的船也是要去东边,她顺势走了上去。

钱阿婆见她是和吴瑛一起回来的,说什么也不肯收钱,她只能收回,把木桶反过来当凳子。

中午微微起了风,她看着远处的景色,听旁边几个人聊天。

“哎,这瑛儿还是那么好心。”钱阿婆撑着船,感叹道。

“她们一家,都是好人呐。”旁边一个妇人点点头。

“哎,可惜了,是个女娘,身体还不好。”另一个妇人惋惜极了,一句话足足叹了三口气。

钱阿婆像是想到了什么:“吴家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能治好的郎中嘛。”

“害,听说啊,这病就是治不好咯。”

四下一阵唏嘘。

江荔到了码头又走了两刻钟不到,因为被吴瑛耽搁了会儿,已经过了午饭的点。

这船真是个好东西,她想,以后也要买一艘,这样就不必等人拼船了,还可以直接走村子划到镇上。

刚走到上房的拐角,她就听见里面的人在讲话。

“菱姐儿,你怎么能让荔姐儿一个人在那儿。”沈氏语气有些急了。

江荔当沈氏担心她走丢,快步走到了门口,放下木桶就要推门,听到下一句话瞬间愣住。

“她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关我们什么事?”李氏气势汹汹地护着自己的女儿,“要我说啊,就是她过不惯我们乡下生活,跑府城里去了!”

“那么远呢,她哪认得路啊。”沈氏声音小了些,显然是觉得李氏的话有理,无力反驳。

江荔这才明白江菱儿先前怎么答应的那么爽快,原来他们是认为她吃不了苦,最终还是会回到孟家的。

平心而论,她确实想过离开江家,不过绝对不是回那个孟家,她可不想当女主打脸的工具人,特别是有可能把命搭上去的工具人。

江家虽然穷苦,还有几个惹人心烦的亲戚,但是江父江母勤快能干,还有四个未来的隐形大佬,对于提前知晓结局的江荔来说,目前的最好选择只有江家。

屋内陷入了沉默,沈氏正打算松口说不等了开饭,突然听到门被打开了。

抬头看到江荔笑得很灿烂,因为背着光,发丝闪闪亮亮的。

“娘,鱼卖完了,我回来了。”


江荔的出现似乎有些突然,江家人脸上阴晴不定。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从布袋中拿出五十枚铜钱,放到宋氏面前:“好婆,鱼我都卖完了,这是剩下的钱。”

宋氏哼得一声收走了钱,放到小匣子里,上了锁。

“豁,今天居然十五条鱼都卖完了?不会是被你丢了吧?”李氏并不为自己前面的话感到难堪。

“是大姐卖的多,剩下就三条,自然卖得快。”江荔将功劳都归到了江菱儿头上。

李氏听女儿被夸,笑眯眯地闭上了嘴。

沈氏揉了揉江荔的头,让她坐着休息休息,然后去厨房盛菜。

今天的午饭是白米饭、炒黄瓜和鱼汤。

想必不是沈氏做的,鱼汤有些腥气,江荔喝了一口便不喝了。

江葵儿在汤碗里捞了捞,并没有看到鱼肉。

江荔瞥了眼江桐儿专属大碗里的两条白花花的鱼,似是无意开口道:“娘,我今天在镇上听到有人讨论,这鱼肉可不能吃多哩。”

不光沈氏,其他几个人也翘起耳朵听着。

“听说镇上有个人鱼汤吃多了,身上七窍流血,看了郎中都没用啊。”她故意放慢了语气,强调了那人的惨状。

这不算瞎说,前世的确有鱼吃多了,会引发自发性出血的说法,只是被江荔夸大了。

“尽胡说。”沈氏只当她是吃腻了鱼肉,可其他肉不是逢年过节的,没人会买。

隔壁桌的宋氏听到了,嘴里说着这是假的,手里却捞走了江桐儿碗里的一条鱼,看着哥儿们碗里也都有一两块鱼肉,索性给了江荔她们这桌。

江荔故作震惊,看着宋氏道:“哎呀,好婆对我们好好哦,还给我们鱼肉吃,可惜我听了不敢吃了。”

“吃,吃不死你。”宋氏恶狠狠说道。

宋氏这个人就喜欢和人唱反调,沈氏戳了戳江荔的背,示意她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江荔把鱼肉均匀分成了几块,放到大家碗里,虽然沈氏和余氏一直在拒绝,她态度还是很坚决。

鱼肉有丰富的蛋白质维生素,对身体是大有益处的,她冲着几人眨眨眼,压低了声音:“那人是吃了好多条鱼才病的,趁热赶紧吃,等会儿好婆要反悔了。”

虽然这条鱼弄得很腥,再加上卖鱼闻了一上午,她有些反胃,为了调养好这具身子,她咬咬牙还是吃掉了一块鱼肉。

其他几个人见她吃了,也吃了起来。

几个姐儿吃得很开心,旁边的李氏,吃着嘴里的,居然还看着小宋氏碗里的,江荔在心里狠狠嘲笑了一番。

吃完饭后他们回家,沈氏坐在江荔床上缝补衣裳。

江荔趴在沈氏的肩膀上,替她捏头皮屑。

古代没有前世那么多种洗发水,洗头发大多用角皂或者淘米水,沈氏头发黑归黑,确实有很多屑屑。

沈氏正唠叨着让她以后不要那么激宋氏,一条鱼不吃也罢,她们都习惯了。

江荔打了个哈气,沈氏什么都好,就是和江顺柏一样,过于顺从了,一点不会争取自己的利益。

除非是孩子受了委屈,他们才会站出来说两句,一旦对面气势起来,他们便又弱了下去。

江荔知道如果以后她想要过上好日子,首先就要改造这两口子,否则就算以后她或者四兄弟赚了钱,也会被宋氏要走,然后给大房四房或是江桐儿。

要改造,那就先就从潜移默化的思想开始,今天这个鱼只是一个开端,江荔是想让他们逐渐有人人平等的意识,等到以后宋氏有什么不公平的事,能让他们懂得反抗。

“娘,今天中午烧了几条鱼?”江荔问道。

“五条啊。”

“一共五条鱼,哥儿们分了一条,爷他们桌分了两条,小娘娘一个人就要吃两条呐,那兴哥儿分的是块肚子肉,咱家几个吃的可是尾巴肉。”

“你好婆喜欢桐儿,又是最小的女儿,自然给她多点。”沈氏见怪不怪。

“可谁不是女儿啊,今天只是五条鱼,那假如是五两银子,又或者是五亩田。”

“那......不是还有哥儿们和你爷的嘛。”

“娘,你想哩,家里这鱼塘,这银子,都是谁挣的?”

大房江顺松,以前也读过点书,干起农活只能说马马虎虎,良哥儿在镇上学堂,仁哥儿惯会拈轻怕重。三房只有江顺杨一个,四房的江顺棕游手好闲,经常农活干到一半去找村子里几个汉子吃酒,兴哥儿年纪又小,只能干些简单的活。

他们这房有江顺柏这个老实人,朗哥儿虽然也上学堂,不过是村里的,还要抄书抵学费,清哥儿润哥儿天天跟着江顺柏忙上忙下,元元年纪虽然小还被派去卖鱼。

很明显,二房占了主要的劳动力。

沈氏的表情有些迟疑,江荔知道她被打压久了,思想一下转不过来。

“娘,你就想,你和个不认识的人同时替户人家纳鞋底,你纳了十个,她一个,那户人家给了一百文钱,你拿了二十文,她八十文,你舒坦嘛。”

“这不行哩。”沈氏很快回答。

“对啊,咱家干得不比其他少啊。”

“可她们是亲戚啊......”

江荔叹了口气:“我们吃什么是不重要的,娘你想想二哥今年十五了,马上要娶媳妇了,他以后还要考状元哩,这都是用钱的地方,就算我们吃苦点,二哥的还是要争取的。”

沈氏点点头:“是,朗哥儿要用钱,清哥儿润哥儿也不小了。”

江荔见有了成效,笑容更灿烂些:“那娘可要记住了,以后其他人有的,哥哥们也要有。”

江子朗正推开门要去学堂,闻言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苦笑。

“娘,我去学堂了。”

江荔听到这话,穿好鞋子,噌噌噌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二哥,我陪你去呗。”

江子朗点点头,带着她往学堂走。

学堂是几个村合办的,离柳溪村有点距离,因为学堂的饭菜要收钱,江子朗每天回家吃午饭。

他们穿过农田,在官道走了一刻多钟,才看见一片竹林,学堂就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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