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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厂花:肝书改命奔小康

苑九九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作为厂花,嫁给厂长儿子的生活简直生不如死。重回上班第一天,什么厂长儿子?有多远滚多远。上大学不香吗?搞事业不香吗?富二代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做富一代。人生能重来就不能留遗憾。这个厂花,我不干了!

主角:唐奕潼,温墨   更新:2023-01-20 14: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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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唐奕潼,温墨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厂花:肝书改命奔小康》,由网络作家“苑九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作为厂花,嫁给厂长儿子的生活简直生不如死。重回上班第一天,什么厂长儿子?有多远滚多远。上大学不香吗?搞事业不香吗?富二代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做富一代。人生能重来就不能留遗憾。这个厂花,我不干了!

《重生厂花:肝书改命奔小康》精彩片段

在那些病痛中煎熬的日子里,唐奕潼常悔恨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生活。

都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可是白君喆带给她的,却是如地狱一般的生活。

二十岁,白家给了她第一个下马威,白君喆没有来接亲,于是她背着嫁妆走进了白家。

三十岁,在她流产两次以后,终于迎来第一个儿子,而这一年,公公被开除,白君喆也下岗了。

四十岁,她微薄的工资养着儿子,公婆和那个只会赌的丈夫,常年的疲劳让她得了腰椎间盘突出。

五十岁,她的脊柱弯曲得不成形,头发花白,儿子考上了大学,公婆相继离世,白君喆靠着这些年的积蓄,开了一个小小的快递站点。自己迎来了退休。

唐奕潼满心期待着生活会放过自己,但也就是那一年,白君喆有了外遇。

躺在病床上的唐奕潼想不通,命运为何如此苛待自己。

苦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到头来这一切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甚至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身边都没有一个人陪着她。

滴滴滴滴——

身边仪器的声音逐渐尖锐,唐奕潼闭上了眼睛,这一觉似乎要睡上好久了。

“唐奕潼,你怎么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女人轻轻推醒了唐奕潼,唐奕潼睁开双眼,这里竟然是自己工作了一辈子的库房。

“唐奕潼,午休结束了,等会该要有工人过来,被工人看到你还在睡觉不合适。”

唐奕潼依稀想起了眼前这个人:红姐。

但是,红姐不是前两年搬去跟女儿住了嘛?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现在的红姐,怎么这么年轻?

“怎么了小潼,说话啊!”

见唐奕潼不说话,红姐又推了推唐奕潼的身体。

“红姐,怎么了?”

唐奕潼透过红姐看向后面的镜子,镜子里正是自己年轻的模样。

有多久,唐奕潼没有看到过这么漂亮的自己了。

“你是不是不太适应上班啊?也是, 你今天第一天,我刚上班的时候也这样,做计划员的都是这样,每天忙忙叨叨的,你习惯就好了。”

红姐拍了拍唐奕潼的肩膀,既然人叫醒了,那她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毕竟是老唐的闺女,还是得好好对待人家。

唐奕潼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第一天上班。

原来她在生命的最后瞬间回到了第一天上班的时候。

唐奕潼站起身来,上层的空气真的好新鲜。

常年的腰椎间盘突出让她无法直立,明明只有四五十岁,却佝偻得想是八九十岁的老人一样。

如今……健康真的是人生的第一件幸福大事。

红姐是唐奕潼上班以后带她的人,算是她的师傅,可是计划员这个工作倒是也不需要什么人带,毕竟也不是什么技术工种,那个时候电脑还不普及,计划员都是靠手笔来算产能,然后做出排产的。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唐奕潼上手非常快,几乎不用红姐多加教导,就能做得几乎完美,红姐直夸唐奕潼聪明伶俐,却不知她已经做了三十年。

“红姐,我这边来了一车货,你们过来搭把手!”

库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那双眼睛细长,看上去就是一个多情的男人,鼻梁瘦高,是刻薄之相,嘴唇薄,嘴巴大,是薄情又贪婪的。

唐奕潼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在她重病时候抛她而去的丈夫白君喆。

“红姐,这是……”

这是白君喆第一次见到唐奕潼。

彼时的唐奕潼双目闪亮,眉眼舒展,皮肤白皙,嫣红的嘴唇挑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身上穿着的白底红点衬衫更是衬得她美艳动人。

库房这破地方,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美人?

“奥,这是唐奕潼,老唐的闺女,老唐不是病退了嘛,她闺女过来接班的。”

唐奕潼能进到纺织厂,确实是离不开父亲的帮助。

那个时候工厂都是这样的,父母退休以后,工作会留给自己的儿女,正是因为如此,工人阶级在当时特别吃香。

“唐叔的闺女啊,你好,我是白君喆,两个吉那个喆。”

白君喆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伸了出去。

唐奕潼不知作何反应,她实在是不愿意再跟这个人有什么瓜葛了。就连握手都不愿意。

“愣着干什么啊?这可是咱们白厂长的儿子。”

唐奕潼心里暗想,可不就是白厂长的儿子,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他是白厂长的儿子,她还未必会嫁呢。

“哦,你好。”

唐奕潼迟钝得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还没有伸过去,就被白君喆给拽了过去。唐奕潼如同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了手,眼睛里满是厌烦。

“还挺保守的。”

白君喆有些扫兴,自己只不过是握握手而已,又不是要吃了她,干嘛这幅样子?他很丑吗?

“到底还是小门小户的,话也不会说,走吧,接货去吧。”

唐奕潼迟钝的反映引起了红姐的不喜,红姐比唐奕潼大了七八岁,虽然因为没结婚被叫做老姑娘,但是依然追求电影里那种热切浪漫的爱情,对唐奕潼这种扭扭捏捏的做法十分看不上。

白君喆凑到唐奕潼的工位上看了看,本子上“唐奕潼”三个大字写得十分工整,字体娟秀。这字如其人倒也有几分道理。

白君喆拿出本子,把唐奕潼的名字抄在了自己的本子上,嘴里念叨着:“这老唐还挺有文化,闺女这名字起得还不错。”

红姐见白君喆和唐奕潼都没有跟过来,吆喝了一声,白君喆于是赶紧跟了过来。但是唐奕潼却站在原地不肯动弹。

“走啊?愣着干啥?你以为你是什么大小姐啊?赶紧干活?”红姐朝着唐奕潼喊道。

“我又不是搬货的,我不去。”唐奕潼直接回绝,上辈子就是因为帮红姐搬货受了伤,后来才变成了那个样子。这辈子还想欺负自己?想都别想。

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红姐,小潼有对象不?多大了啊?”白君喆站在红姐的身边低声问道。

“你咋了?相上了?哪好啊?小丫头片子啥都不懂,一点礼貌都没有。”红姐嘴脸刁钻。

“我就喜欢她看不上我的样子。”


两人交头接耳,时而又开怀大笑,唐奕潼记得上辈子,自己就在两个人的议论中草草嫁人。这一次无论如何,唐奕潼都不会走上老路了。

干完活,红姐本来是想打听一下唐奕潼的情况,但是唐奕潼却说要过去熟悉熟悉车间,根本没跟红姐回办公室。

倒也不急于这一时,红姐点了点头,她倒是对工作挺上心的,看来以后的日子,自己的工作会好干很多。

唐奕潼本来就聪明,又有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唐奕潼就做完了这一周的排产工作。红姐不住得夸奖着唐奕潼,毕竟这些东西,够她忙活两三天了。

这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下了班,唐奕潼走在了回家的路上,这里一切都未曾变过,熟悉得让她有些鼻酸。

“姐!你下班啦!妈让你去供销社打瓶醋,今天晚上包饺子。”

妹妹唐奕洁正提着醋坛子跑出来,看到姐姐唐奕潼下班回来,灵机一动,把打醋的差事推给了姐姐。

唐奕潼一眼望过去,妹妹还是豆蔻年华的模样,头发扎着麻花辫,身上穿的是打着布丁的校服。

“包什么馅的饺子啊?”

听到母亲包饺子,唐奕潼的心里翻起涟漪来。母亲去世那么多年,那个曾经厌倦的味道,也再也没有机会吃到。

“萝卜馅的。”

是啊,以前家里穷,买不起肉,但是父亲又爱吃饺子,于是母亲就练就了一身把萝卜馅饺子包出肉味的本事。

醋坛子交到唐奕潼的手里,油烟附着在坛子外面,拿在手里黏糊糊的。

这醋坛子是哪一年丢的呢?是九三年搬家那次嘛?还是零四年拆迁的时候?唐奕潼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一瓶醋一毛九,抱着醋坛子,唐奕潼觉得身边的空气都是甜味的。

年轻真好。

走进家门,母亲管文刚揭开锅盖,蒸汽带着萝卜包子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

“小洁,你姐怎么打醋还没回来啊?是不是又把钱昧下来了?”管文太了解她的两个女儿了。

老大憨老二精这句话在自家简直体现的淋漓尽致。老大唐奕潼从小就听话懂事,并且被灌输吃亏是福的思想,不管是大事小情,都对妹妹十分包容。这也就助长了妹妹唐奕洁的嚣张气焰。偷奸耍滑事小,在学校里也是常常惹出祸事来。

“我姐回来了!”唐奕洁果断选择了拒绝回答母亲的问题。

唐奕潼进门把醋坛子放在原来的位置上以后马上洗手盛菜,帮着母亲忙活了起来。

“你歇歇,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累不累?”管文关心得问道。

“不累,挺好的。”唐奕潼的话并没有让管文宽心,丈夫在厂子里干了一辈子,期间起起伏伏,最终得了肺病提前退休。

“那就行,叫你爸去吃饭吧。”

热腾腾的萝卜饺子下肚,唐奕潼逐渐有了些脚踏实地的感觉。吃过晚饭,管文坚决没让女儿再去洗碗。

唐奕潼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发愣:她是真的重生了?真的可以重活一次?那么她是不是不用嫁给白君喆了?

房间的门被悄悄推开,唐奕洁鬼头鬼脑的探头进来。

“姐,你干啥呢?”

在这个没有电脑电视手机的年代,她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又能做什么呢?

“怎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唐奕洁找自己绝对有事。

“有点事想求你帮忙。”

唐奕洁讨好的笑着,回过头看了看父母没有注意到自己。唐奕洁顺着门缝钻了进来,顺手关上了房门。

“帮不了。”

唐奕潼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妹妹绝对没有好事。

“姐姐,我是真的需要你!你现在可是咱们家的救世主啊!你不帮我我就死定了!”

唐奕洁可怜巴巴的握着唐奕潼的手。

“你又惹什么祸了?”

“跟我没关系,陈枝昨天放学叫我去玩,我就去了。结果到了才知道她姐跟其他学校的人起冲突了,我还没来得及走,就被温老师逮到了。”

唐奕潼不用想就知道,实际情况肯定比妹妹说的更严重,甚至很有可能妹妹就是那个起冲突的刺头。

“你让我过去挨骂?不去,你去找妈去。”

唐奕潼严词拒绝。

“姐,如果你妈知道了,那不得那炉钩子打死我啊?你忍心看你可爱的妹妹还没绽放就先枯萎嘛?”

唐奕洁暴风哭泣。

“知道你还惹事?真就不应该管你。”

一般姐姐这么说,就是同意了。唐奕洁飞快的了走个流程给了唐奕潼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贴心的帮姐姐关上了门。

“明天下班我去你们厂门口等你!”

纺织厂的工作不算忙,唐奕潼作为一个计划员,平时就是接受订单,排产,交货。偶尔会帮库管员红姐接收一下货物。

唐奕潼不愿意跟红姐他们聊家常,既然重活一世,唐奕潼觉得自己不能第二次虚度光阴。她随手捡起一本关于材料成型的书乐此不疲的读着。一直到下班才恋恋不舍的放下。

“姐!”

唐奕洁穿着校服,站在厂门口使劲摇着胳膊。生怕姐姐看不到自己。

身边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唐奕潼疾步走过去:“你喊什么?我又不会丢?”

唐奕洁憨笑两声,拉着姐姐就去了诚德五中。

唐奕潼也是在这个学校毕业的,她当年考上了他们德诚市师范大学,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但也就是那一年,唐奕潼父亲病退,家里的顶梁柱轰然倒塌。本来家里就没有钱给她念大学,父亲退休以后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唐奕潼只能去纺织厂上班支撑家庭。

唐奕潼回过头想一想,即便是重来一生,也许她也没得选。

“姐,你进去吧,前面就是温老师的办公室。”

唐奕洁怯生生的说。

唐奕潼进门之前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轻轻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

门里,男人的声音温柔又轻缓,唐奕潼推开门,夕阳从细细的窗棂之间漏下来,洒在男人的侧脸上。

男人拧着眉头,长睫毛下目光深邃,他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唐奕潼坐在沙发上,心脏咚咚直跳,这个温老师看起来年纪轻轻斯斯文文的样子,怎么眼睛这么毒呢?看得人心里发毛。

“你真的是唐奕洁的姐姐嘛?”温墨十分怀疑,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文静的女孩会是唐奕洁的姐姐。

唐奕洁是什么人物?上课调皮捣蛋,下课找不到人,作业从来不写,打架斗殴从不缺席。

这么个问题学生,会有这么个姐姐嘛?

“温老师,我真是唐奕洁的姐姐,这是我的工作证。”

证件交到了温墨的手里,上面清晰的写着德诚市纺织一厂生产计划科排产员唐奕潼。

而年龄这一栏写着:十八岁。

“唐奕潼是吗?你只有十八岁?怎么不上学呢?”

唐奕潼浅笑了一下,小小的酒窝显得甜美又可爱。

“温老师,我学习成绩不好,您还是跟我说说我妹妹吧,她最近是不是不听话呀?”

“唐奕洁其实挺聪明的,但是学习态度不端正,我不是干涉孩子的交友,但是陈枝的爸爸是干煤矿的,就算陈枝不好好学习,有这样的父亲,以后能有一个不错的出路,唐奕洁的家境恐怕比不上陈枝吧?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寒门出贵胄,读书才是唯一的途径啊。”

温墨这一番话说得并不空泛,能说出这番话,唐奕潼明白这个温老师是真心替唐奕洁着想的。

“温老师,您能告诉我,唐奕洁到底在学校做什么了吗?”

温墨请家长并不是要告密的,只不过是眼看着孩子走了弯路,实在是觉得可惜而已。

“奕洁姐姐,你不用担心,奕洁在课堂上还是很听话的,只是要端正学习态度。您回家跟奕洁好好聊聊,奕洁很聪明。”

温墨不肯说,唐奕潼只得点了点头,表明一定会好好教育唐奕洁的。

“那你先回去吧,回去跟奕洁好好说,不能跟孩子发脾气,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特别有想法,需要积极正面的沟通。”

唐奕潼表示感谢以后,就准备出门,正巧遇上了一个短头发的中年女人

“诶,唐奕潼,你怎么来学校了?怎么了?想复读吗?”

中年女人见到唐奕潼很兴奋,她一把握住了唐奕潼的手不撒开。

唐奕潼有些迷茫的看着对面热情的女人,最终还是在温墨的提醒下才想起对方是自己的高中班主任刘俊红。

“刘老师,奕洁姐姐是你的学生啊。”

刘俊红拍了拍唐奕潼的肩膀笑道:“可不是嘛,我们班当年的状元,考上诚德市师范大学了。可惜了,家里条件不允许,到底还是没去念。”

温墨有些吃惊,刚刚唐奕潼不是跟自己说是因为学习不好才不上学的吗?

“刘老师,我不是读书那块料,我现在在纺织厂上班呢。”唐奕潼苦笑道。

“也行,是金子到哪里都是发光,你那妹妹可比你差多了,回家好好管管,别跟着一群二流子满街乱跑。丫头家家的。”

唐奕潼点了点头,表示一定会管教好自家妹妹,但是刘俊红还是不撒手,跟唐奕潼聊了不少同学的现状以后才依依不舍的放唐奕潼离开。

门外,没心没肺的唐奕洁已经蹲在树下玩起了蚂蚁。

“唐奕洁,跟我回家。”

从办公室出来的唐奕潼表情严肃,唐奕洁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姐姐凶巴巴的样子,又不敢问出口。

只能像是一个小跟班一样,灰溜溜的跟着唐奕潼回了家。

走到家门口,唐奕潼刚准备进去,却被唐奕洁拦住了。

“姐,你答应我了,不跟爸妈说。”唐奕洁可怜巴巴的看着唐奕潼。

“我知道了,回家吃饭吧。”

屋里,母亲管文煮了一锅蛋花汤,昨天的包子还有剩下的,今天热一热,又是一顿美味。

唐奕潼心不在焉的吃了两口,唐奕洁心里揣着的小兔子蹦跳不停,到底温老师跟姐姐说了什么呢?

想着这些事情,唐奕洁也没有吃几个包子。

唐奕潼刚收拾完回屋,唐奕洁就钻进了姐姐的房间。

“姐,温老师跟你说什么了?”唐奕洁总觉得这个年轻的温老师不是善类,肯定是跟姐姐说了不少自己的坏话,不然姐姐也不会这个表情。

“唐奕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想不想念书?”

看着姐姐严肃的表情,唐奕洁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姐,你别生气,我以后肯定好好学习。”

“你要是想念书,我供你上学,现在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咱爸得了肺癌,妈妈现在不仅要照顾奶奶,还要照顾爸爸,全家就指着我三十七块六毛五的工资。”

这番话让唐奕洁陷入沉思,家里的情况的确是不容乐观。爸爸在厂子上班的时候工资能更高一点,毕竟是技术工种,每个月能赚到六十多块。

“姐,那我不念了。”

“奕洁,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奕洁表现的更加急迫:“那你什么意思啊姐?你不就是嫌我上学浪费钱吗?”

温墨说得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确实特别有想法。

“唐奕洁,你再嚷爸妈就进来了。”

搬出爸妈以后,唐奕洁果然消停了不少,但是满脸的怒意隐忍着,似乎只要唐奕潼再说些什么,当下就会爆发。

“你听我说,咱家条件不好,以后就只能靠咱俩了,我供你上学,你好好的念,以后考个大学回来,帮姐分担分担,行吗?”

唐奕潼的态度软下来以后,唐奕洁也冷静了下来。

“行,姐我答应你,我好好学习。”

唐奕潼十分欣慰的摸了摸妹妹的手,那是一双没有经过生活摧残的手,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不失为一种幸福。

再看看自己的手,因为常年做家务的原因,唐奕潼的手已经不如唐奕洁更细嫩了。

从这天以后,唐奕洁上课确实更加认真了。

看到唐奕洁的学习态度改变,温墨也决定帮助唐奕洁提升成绩。

“刘老师,你是说唐奕洁的姐姐学习成绩很好吗?那她能不能辅导唐奕洁啊?”

温墨对着成绩单发愁,最近上课他也没少叫唐奕洁回答问题,唐奕洁却总是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应该是因为之前底子太差的缘故。


刘俊红听说温墨提起了唐奕潼,整个人的精神都振奋了起来。

“你说唐奕潼啊,唐奕潼真是个好孩子,特别的聪明,而且听话,我每天上课之前都会过来给我拿水杯,有不会的题也特别积极来办公室问。”

刘俊红完全忽视了温墨的问题,满脑子就剩下了对唐奕潼的喜欢。

“那她这么好,他爸妈为啥不让她上学,让她那个学习不好的妹妹上学呢?”

办公室里另一个姓孙的老师问道。

温墨静静的听着,心里也在等待着刘老师的回答。

“唐奕潼她爸在纺织厂上班,前段时间厂里体检,她爸被查出了肺癌。”刘俊红一句一断的讲着,留足了悬念。

“肺癌啊?这么严重,怎么回事啊?”孙老师就像一个捧哏演员一样,跟刘老师一唱一和的。

“谁知道呢。反正工作是干不了了,家里也没有经济来源了。正好唐奕潼高中毕业了,她爸就让唐奕潼去厂里接班了,没办法,接班得成年,唐奕洁就差两岁,要不唐奕潼就能上大学了,真是可惜了,啧啧啧。”

温墨又想起唐奕潼说起自己不是学习那块料的时候,也许那个时候,她的心里也有着不少苦楚吧。

“刘老师,之前说办夜校那个事,有准吗?”温墨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呢,要是真办夜校,以后咱们可没有好日子喽!”

孙老师叹了口气,转过身不再跟闲聊。温墨见状也若有所思的回过了头。

自从白君喆知道生产计划科来了一个叫唐奕潼的计划员以后,几乎每天都要往生产计划科跑,说是要取货和盘货,但是厂里谁不知道,他就是冲着唐奕潼来的。

“小唐,你看,白公子又来了?”

红姐就像是一个妈妈桑一样,一脸八卦的看着唐奕潼。

唐奕潼头都不抬一下,她跟白君喆过了一辈子了,白君喆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她比谁都清楚。

想都别想,她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来就来呗,跟我有啥关系?”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没关系,人家就是过来看你的。”

红姐觉得唐奕潼有些不识趣了,她还想嫁个什么样的,就她那个家庭,能跟厂长儿子在一起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要不是唐奕潼长得好看,白君喆会看上她?

“白君喆,你上班没事干吗?红姐说你过来是看我的?我没病没灾,你走吧!”

唐奕潼一点面子都不给红姐,对着兴冲冲往这边走的白君喆吆喝道。

哈哈哈哈——

旁边不少听到的工人已经发出了嗤笑的声音,白君喆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看你干啥,我过来取货,红姐,过来点个数。”

红姐又被叫到干活,她非常不乐意的冲着唐奕潼瞪了一眼,不过面向白君喆的时候,还是换上了一副笑容。

“急什么,我现在就过来,小唐,过来帮忙。”

“红姐,我就不过去了,我这边有点忙,刚来了一批订单,交货可挺着急的呢。”

唐奕潼耸了耸肩,即便是红姐吆喝又如何,她就是不想见白君喆。

想起跟白君喆的婚姻,唐奕潼觉得那简直是一场噩梦,她看着白君喆的背影,消瘦而笔直。

也许大家谁都想不到,这么玉树临风的男人,背地里打起媳妇来,也是同样的铿锵有力吧!

唐奕潼能回想起自己被打的最惨的一次,是白厂长去世以后,自己不过是在守灵的时候睡着了,白君喆就在所有亲戚面前狠狠踹了她两脚,并且死死拽着她的头发往棺材上磕。

而在场的白家亲戚,无一人出手阻拦。

这是她的婚姻,她闹过,也不甘过,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她也忘不掉跟死人头对头的感觉。

“喂!你看什么呢?白公子都走了,你说你也是,人家主动过来看你,你倒是好,一个好脸色都不给人家,人家都走了,你还眼巴巴的看着。”

不知什么时候,红姐帮完忙回来了。

“我看他什么时候遭报应被雷劈死。”

唐奕潼当然只是在心里回答,重生了一次,她不会再毫无城府,什么话都往外说了。

“没事。”

唐奕潼发了第一个月工资,自然是要全部上交给妈妈的。一大家子都指着她这三十七块六毛五吃饭呢!

但是考虑再三,唐奕潼还是留下了两块六毛五。赶在妹妹进门之前塞给了妹妹。

家里不宽裕,但是唐奕潼明白,再穷不能穷孩子。

唐奕洁也没客气,拿着两块六毛五蹦蹦跳跳的进了家门。

“你看你,这么大的孩子了,温老师来了都不打声招呼!”

管文忍不住数落了唐奕洁两句。

“啊?温老师?你怎么来了啊?我最近不是表现挺好的吗?”

唐奕洁看到温墨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即便是自己最近没做什么亏心事,依然十分害怕鬼敲门。

不对,这已经不是鬼敲门了,鬼已经坐在了自家的沙发上。

“奕洁,我就是过来做个家访,跟你父母聊聊天,你别紧张。”温墨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唐奕洁看起来鬼精鬼精的,其实胆子小得要命。

“奕洁,让你姐出去买点桃酥。”

唐奕潼刚刚踏进家门,就听到了母亲的吆喝,唐奕潼没有犹豫转身就要走,却被温老师拉住了。

“奕洁姐姐,别麻烦了,我就是过来聊聊天,我吃过晚饭了。”

温墨的手指节分明,明明是个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却白皙得像是女人一样。他的嘴角带着微笑,一双眼睛深情款款。

“温老师您坐,我给您沏茶。”

唐奕潼放下布包,腕起袖子就进了厨房。

“别忙了。”温墨有些不好意思。

“温老师,您今天来,是最近奕洁有什么问题吗?”管文关心的问道。

“奕洁妈妈,冒昧问一下,奕洁的爸爸是不在家吗?”

温墨觉得,好歹是过来家访的,学生的父亲也要见一见嘛。

但是话已出口,管文的表情明显变了:“我家孩儿她爸生病了,在屋里躺着呢,不太方便。”

“我可以去看看您家大哥吗?”


温墨自认见过很多人间疾苦,毕竟他的童年是跟着下放的父母在穷乡僻壤过来的。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见过如此像死人的活人。

唐奕潼的父亲唐鹤,当年纺织厂远近闻名的高级工程师,明明只有四十五岁,却佝偻得像是一个老人,他的头发花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也许只有巨大的喘息声音可以证明这个人还活着。

“孩他爸,奕洁的老师过来家访了。”

管文坐在唐鹤的床边,看向唐鹤的表情写满了心疼。

“奕洁爸爸,我是奕洁的老师,我叫温墨。奕洁在学校可乖了,学习也有进步,您放心!”

温墨下意识说话声音有些大,小时候那些生病的人听力总是很差。

“我能听到,辛苦你了温老师。”

唐鹤仅有的一点力气似乎都用来说话了,仅仅是说了一句话,唐鹤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管文见状赶紧拿来了备好的手帕。

“温老师,我们出去吧。”

温墨的身后,问奕洁的脸上写满了局促。

见状,温墨赶紧离开了房间。

厨房小小的窗格里,唐奕潼正拿着水壶往茶壶里倒水,她的力气很小,硕大的水壶在她的手里摇摇欲坠,温墨有些担心万一脱手,那满满一壶热水一定烫伤她。

“温老师,您喝茶。”

还好,水壶稳稳地被放在了桌子上,唐奕洁端着茶壶和杯子走了过来。

她的身上有一种不一样的气质,温墨觉得她应该是大观园里面的薛宝钗。

他不喜欢林黛玉,他喜欢薛宝钗。

管文安抚好了丈夫以后,转头继续招待温老师。

“奕洁妈妈,其实我今天来呢,是想跟您探讨一下奕洁的学习问题。奕洁最近的学习状态很好,但是说实话,底子太差了,马上就要文理分班了,我想了解一下您的想法。”

管文不知所措的看着大女儿,孩子学习的事情她是一窍不通。家里的婆婆和丈夫都需要照顾,管文已经抽不出一点时间和精力放在孩子身上了。

唐奕潼接收到了母亲的信号,赶紧接道:“温老师,您觉得我妹妹适合哪一科呢?”

温墨并没有回答,而是问起了唐奕潼:“我听刘老师说你也是咱们诚德五中毕业的吧,你当时学的什么?理科还是文科?”

唐奕痛乖乖回答道:“我脑子笨,学的是文科。”

管文赶紧为女儿澄清:“我家小潼可聪明了,可惜了,我们这个家庭连累了她。”

“妈,别这么说。”

看着母女两人的样子,温墨自觉又说错了话:“是这样的,奕洁的最近是有显著的进步,但是距离本科还是又一定的差距,我听刘老师说奕洁姐姐学习成绩很好,想让奕洁姐姐给奕洁做一个辅导和督促。另外,我也了解到了一个轻快,算是给您来送一个好消息。”

对于这样一个贫困的家庭来讲,好消息这三个字本身就是奢侈的。

“什么好消息啊?”管文担忧的问道。

她早就听人说高中的老师有给学生私下补课收钱的,可是自家这条件,如果真是让奕洁补课的话,确实是吃不消啊。

可是不补课,会不会温老师会因此记仇啊。

“我们学校最近在组织一个针对职工队伍的夜间大学,今天下午审批通过了,刘老师特意嘱咐我来奕洁家告诉奕洁姐姐这个消息,通过夜间大学的学习,不仅可以充实咱们的文化素养,也能有更多的机会,甚至重新考上大学。”

温墨说得慷慨激昂,唐奕潼听得热血沸腾。

“温老师,你是说我能考大学了?”

唐奕潼的眼睛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重生以后,她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来一遍,但是一贫如洗的家庭让她再次失去了念大学的希望。

现在……她的希望好像回来了。

“可以,不过夜间大学的招生不是又我们学校来决定的,而是由单位举荐的,我只是过来告诉你一声,你一定要努力争取这个机会。再错过,可能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管文看着女儿如此激动的样子,心里为女儿高兴,却又为自己的家庭担忧。

她的大女儿那么优秀,一定能考上的。可是……她那什么供女儿上学呢?

笑着送走了温老师,唐奕潼美滋滋的收拾着桌子,她的心里满满都是对大学生活的憧憬。唐奕洁也非常为自己的姐姐高兴,姐姐这么优秀,就应该去念大学。

这一晚,两姐妹睡得都非常好,唯独管文忧心忡忡地睡不着。

“老伴,你说,咱应该让老大上那个什么夜间大学吗?”管文平躺在硬板床上,她的头轻轻偏向丈夫。

唐鹤无力的看着熄灭的灯泡,仿佛看到了自己油尽灯枯的一生。

“都怪我,要是我能再干两年,闺女就能上大学了。”

管文长叹了一口气:“你啊,就是太要强,累病的。咱家老大也是随你了啊!”

老两口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缺钱就是最大的问题。

“要不我去糊火柴盒吧,能赚点是点,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受苦。”

唐鹤没有说话,夜色浓重,薄薄的窗帘挡住了月光,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唐鹤的老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滴落下来。

温墨说的话果然靠谱,没过两天,公司就贴上了报名参加夜校学习的大字报。

门卫上过战场的老陈是唐鹤的拜把兄弟,前脚刚把大字报贴上,随后就跛着脚小跑到了生产计划科。

“小潼,小……小潼,你出来,我……我告诉你个事。”

老陈年纪大了,跑上几步路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大爷,怎么了这么着急,喝口水。”

看着老陈喘不过气的样子,唐奕潼拿起自己的水杯就塞给了老陈。

老陈喝了口热水,这才缓足了气。

“夜校报名开始了,大字报写了,带好工作证,毕业证去办公室报名,你毕业证带没带,我去给你取啊!你赶紧报上,整个厂子都盯着这个机会呢。”

老陈话音刚落,红姐就过来凑热闹了。

“行啊老陈头,这么上赶着送信啊!你咋不给我也报个名呢,等我考上个什么大学,肯定请你吃个喜。”

红姐没礼貌,老陈也不惯着:“呸,就你还考大学,初中都没毕业吧!”

“好歹我是上过初中的,老陈头,你认得字吗?”红姐不服气的说道。

唐奕潼白了红姐一眼:“陈大爷上阵杀过洋人,你杀过吗?你见过洋人吗?”

被唐奕潼怼了一句,红姐也不说话了。老陈确实是个英雄,英雄就该有英雄的待遇,尽管他的工作只是保安,但是全厂上下,就连白厂长跟陈大爷说话,也得是规规矩矩的。

“哎呀,好汉不提当年勇呀!小潼,我去给你取毕业证去,等你考大学了,别忘了回来看看陈大爷。”


唐奕潼怎么可能真的让一个跛脚的老英雄去帮她跑腿,她给陈大爷送回了保安室,趁着午休赶紧回去把毕业证取了回来。

论年纪,唐奕潼只有十八岁,是最适合学习的年纪,论学历,唐奕潼高中毕业,也是厂里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唐奕潼的父亲唐鹤,还是单位里连续几年的劳动模范。

厂长白卫军几乎是没犹豫就把名额定给了唐奕潼。

纺织一厂的名额只有六个,关系户白君喆自然是占了一个,另外四个分别给了车间女工杨贺玫、设备维修科李亮、技术工程部赵俊逸和质保管控科范思源。

不得不说,白厂长选人的本事是真厉害,不仅有男有女,也覆盖了每一个科室。看起来公平公正,其实各有各的门道。

前世的时候,唐奕潼就见过杨贺玫,但是两个人一直也不对付,自从唐奕潼嫁给白君喆以后,更是针锋相对,不过彼时的唐奕潼被婚姻琐事死死束缚住,根本就没有心思职场内卷。

况且两个人也不在同一个部门,谈何卷起呢?

纺织一厂四点半下班,夜校六点半上课,两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唐奕潼回去吃个饭再去上课。

第一天上课,唐奕潼掐准了下班时间,四点半就走出了办公室。

红姐看着唐奕潼离开的身影,在背后啐了一口:“不就是上个夜校吗?看把你给牛气的。”

牛气?怎么不牛气呢?管文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她逢人便说:

“我家大闺女真的是学习的命啊,考上大学没去念上,老天又给了她一个机会,你猜怎么着,去念夜校啦!”

隔壁许阿姨附和着问道:“夜校是啥啊?”

“夜校也是学校,给咱们工人下班以后念的学校,也能考大学。干活上学两不误。你瞅瞅,我家大闺女真有这个命啊!老天爷追着赏饭吃。”

管文在家里是个不多言不多语的中年妇女,她从不在女儿们面前夸奖自己的女儿,但是在女儿的背后,却像是一个炫女狂魔一样。

“小潼以后肯定有出息,你的苦日子要到头啦!”

听到许阿姨的认可,管文心满意足,转过头看到唐奕潼正饶有兴趣得看着自己。

管文瞬间变了神色,在她的观念里,当着子女的面还是要端着点的。

“妈,你这干什么呢啊?”

唐奕潼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这一笑管文反而更难堪了,偏偏还有那不懂事的许阿姨在那煽风点火:

“你妈妈夸你呢啊!说你这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小潼,你快把针线拿过来,要不你妈这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管文听到这话也不自主的笑起来,夸我闺女怎么了?我闺女就是优秀!

唐奕潼拉着管文的手回了屋,心里暗道:这小老太太还有两副面孔呢?以前总端着,有啥意思?还是乐乐呵呵的好。

“你笑啥?”

管文看着大女儿嘴角带着笑,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自己不就是在背后夸她一次吗?有这么高兴吗?

“我笑你啊,你觉得我好就当面夸我呗!非要背着我干啥?让我抓到了尴尬不?”

管文没怎么上过学,追着唐奕潼问啥叫尴尬,唐奕潼便细心的跟她解释。

“行,我尴尬,那以后我就当着你的面夸你。给你夸天上去,十个小洁都拉不下来。”

唐奕潼明白母亲的意思,她是想说十头牛的拉不下来,但是把妹妹唐奕洁放在了牛的位置,不过就是笑妹妹又倔又轴而已。

这话不过就是一个玩笑,说着无心,听者无意,只图一乐,但是偏偏就让身后跟着的唐奕洁听到了。

十六岁少女的敏感在此刻扩张膨胀。为什么姐姐那么好?而自己却是那个笨拙的牛呢?

只因为自己没有姐姐聪明吗?

所以就连自己的家访,主角也是姐姐吗?

唐奕洁敏感脆弱的小心思直接反应在了食量上面,晚上她只吃了一个小窝头,就回屋做作业了。

管文接了糊火柴盒的工作,晚上丈夫睡着以后就是最佳的工作时间,她心疼电费,想借着唐奕洁写作业的灯光糊火柴盒,却被唐奕洁粗暴的赶了出去。

她想发火,但是想起温老师再三叮嘱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心思比较敏感叛逆,一定要有耐心

算了,由她吧!好好学习就行。

唐奕潼吃完饭火速的收拾干净以后,就背着书包去了夜校。

所谓的夜校其实也不过是诚德五中的一个大教室而已。

尽管唐奕潼已经尽量快的过来了,却依然没有占到一个好的座位,六点半才开始上课,六点钟教室里已经黑压压坐满了人。

见到唐奕潼进来,白君喆赶紧站起身来,用力挥舞着双手示意她坐过来。

跟你一起坐?老娘可是来学习的?机会难能可贵,谁也别想破坏我的学业!

“唐奕潼是吧?我是纺织车间的杨贺玫,也是纺织一厂的。”

不知什么时候,唐奕潼的身边来了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

“你好。”

“咱俩坐一起吧!咱们厂就咱们两个女生,咱们俩得团结,得互相学习。是吧?”

这女孩社交牛逼症吧?

唐奕潼笑着点了点头,坐在了杨贺玫的身边。

杨贺玫见唐奕潼不爱说话,以为是内向,便没再跟唐奕潼交谈,转过头跟其他部门相熟的同事聊天去了。

尽管周围的环境非常吵闹,但是唐奕潼还是乐此不疲的看着书。

今天第一天上课,夜校还没有给发书,她找到了当年的高中教材看了起来。

学习再好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三十年过去了,唐奕潼不得不承认,自己忘了很多知识,只能一点一点的往回捡。

“你看啥呢?”杨贺玫见唐奕潼拿出书本来,赶忙凑过来看。

“我高中时候的书,随便看看。”唐奕潼把书往杨贺玫的方向推了一点,示意杨贺玫可以跟自己一起看。

杨贺玫可没这个兴趣,她小声说了一句书呆子,就转过头继续和同事聊天去了。

书呆子就书呆子吧!唐奕潼可不在意,毕竟书呆子总好过盲流子。


杨贺玫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唐奕潼,长得好看有什么了不起的?装什么装?刚上班就跟白君喆不清不楚的,真当他们其他人都是棒槌吗?

“她看啥书呢?是给咱们发教材了吗?咋没给我发?”

设备维修科的李亮在杨贺玫的耳边说道。

“不知道啊?这不是你的小师妹吗?要不你问问?”杨贺玫不怀好意得撺弄道。

唐奕潼的父亲唐鹤是李亮的师傅,这声小师妹叫得可不亏,但是李亮已经出师了,对这个小师妹并不上心。

“对了,我师傅当时还说要把我小师妹嫁给我呢?现在我师傅都快玩完了,你说这事还作数不?”

李亮笑得有些猥琐,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黢黑的脸上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那我怎么知道,你要不问问你这个小师妹?”杨贺玫的眼睛往唐奕潼的身上瞟着,外人看上去都有些不怀好意的感觉。

“我可不问,现在的小师妹可是厂花,还是被白公子看上的厂花,我可没本事跟白公子抢厂花。”

李亮的话落在白君喆耳朵里,白君喆直接拎起了李亮的脖领子。

“说什么呢?”

“没事”

“别它娘的瞎叫唤!”白君喆用警告的眼神盯着李亮。

李亮转过身来,跟杨贺玫做个了鬼脸,杨贺玫撅了噘嘴,没说什么。

这白公子还真是……

温墨带着期待的心情踏入了夜校的教室,里面包含了所有诚德市大小企业的青年代表。

“各位职工安静,我是诚德五中老师的英语老师温墨。我将负责大家的英语教学,同时也是大家的生活班主任。大家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跟我沟通。”

温墨的出现就如同沙漠之中流入一汪清泉。

他的身影清瘦,一副金丝眼镜下,目光深邃温柔。

讲台下的座位里,不少年轻的女职工都红了脸,她们的倾慕之情只敢透过目光来表达。

“诶,你看这个老师挺好看的!”

杨贺玫凑在唐奕潼的耳边说道。

“嗯。”

唐奕潼只浅浅的点了个头,好看管什么用?她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看帅哥的。

见唐奕潼兴趣不大,杨贺玫觉得有些扫兴。

“那话不多说,咱们互相认识一下,我先点名,点到名字的上来做个自我介绍。”

这堂课温墨并不打算直接教课,而是做跟他的学生们聊聊天,顺便留下一套卷子做一个摸底考试。

最先被叫到的是名字的,是诚德化工厂的职工李永志。

“大家好,温老师好,我是诚德化工厂的技术员李永志,今年二十三岁。”

李永志这个大小伙子此时也变得扭捏了起来,他站得摇摇摆摆,一双脚下像是各踩了一个弹簧一样。

“请坐,下一位,诚德化工厂赵振勇……”

纺织一厂是最后被叫到的。

“我是白君喆,是纺织一厂的采购,我爸是纺织一厂厂长,我去年二十一,今年二十二,明年二十三。”

这种介绍方法让在场的职工哄堂大笑。

这天下还有这么耍怪的人呢?

唐奕潼冷笑一声,他还真是不含蓄,还他爸是厂长,这不就是当代“我爸是李刚”吗?

杨贺玫被白君喆的介绍逗得笑出声来,她回过头看白君喆,白君喆的目光却落到了唐奕潼的身上。

“白同学数学不错嘛!下一位,纺织一厂唐奕潼。”

唐奕潼落落大方的站起来:“我叫唐奕潼,今年十八岁,我的工作是计划员,很珍惜跟大家共同学习的时光,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好的,谢谢唐奕潼同学,也希望你多多指教。”

温墨看向唐奕潼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光芒,他的嘴角扬起,笑得极为好看。

“略略略……还多多指教。”

杨贺玫小声吐槽着。下一个就叫到了她:“纺织一厂,杨贺玫是哪位?”

“我,我是杨贺玫,我二十二,我就是个干活的,过来凑个热闹,乐呵乐呵。”

杨贺玫本来就留着假小子一样的短发,大大咧咧的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行,学习重在参与嘛!”

大家做完了介绍,温墨发了一份全学科的试卷。

“大家现在是不是记住我叫温墨了?我还没全记住大家的名字,不过日子还长,大家慢慢认识。接下来我给大家发一份全学科试卷,明天下班大家把卷子做了,上班之前交到五中门卫。后天咱们上课讲卷子。”

温墨把试卷挨个发下去,发到唐奕潼的时候多嘱咐了一句。

“大家认真写,有不会的就空着,只是一个摸底而已。”

唐奕潼拿着带着浓重幽默味道的试卷,似乎真的回到了读书的时候一样。夜校也是学校,只要努力学习,一样可以实现梦想。

今天的夜校结束,唐奕潼把郑重的把试卷折叠好放进包里。

“李亮,咱俩晚上一起回去啊!你是不是骑自行车了?给我送回去呗!”

李亮乐得其所,虽然杨贺玫看着有点假小子,但是胜在性格好,比那个高冷的唐奕潼好多了。

“得嘞!”

白君喆见状也抓住机会:“唐奕潼,我骑自行车了,给你送回去啊!”

唐奕潼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白君喆:“不用,我自己回去挺好。”

“你就不怕路上碰上流氓啊?”白君喆不死心,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大半夜走夜路多不安全,有他这个暗夜骑士陪着不好吗?

“流氓有啥可怕的?你见过梳着麻花辫的红衣女人吗?”

唐奕潼神秘兮兮的说道。

“谁啊?”白君喆一脸迷茫,纺织一厂职工宿舍附近的年轻女孩他都见过,哪有麻花辫红衣女人?

“你不知道吗?就在你家门口那个巷子,就晚上这个点,总有一个梳着麻花辫的红衣女人出现,你要是叫她,她就会回头。不过啊……”

“不过什么?”

“不过他回过头的那一面,也梳着麻花辫。”

白君喆的背后冒出阵阵凉意:“假的吧!你要是不想让我送你就拉倒,哪那么多幺蛾子?”

白君喆蹬上自行车哐哐就是踩。

跟白君喆过了半辈子,唐奕潼要是整不明白他,那上辈子就白活了嘛!


唐奕潼看着白君喆灰溜溜的逃走以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呸!渣男!这就是你的报应。

唐奕潼心情大好,迈着轻松愉快的小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下,她的影子是笔直的,身材是纤细的,年轻真好。

对于唐奕潼来讲,卷子还是有一点难度的,这个程度应该是在高三统考的难度水准。

唐奕潼翻了一夜的书,凌晨两点才合上书睡觉。

而管文,就着微弱的灯光就坐在唐奕潼的身边静静的糊着火柴盒,她看得出女儿是真心想要好好学习,于是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一些。

辛苦不怕,日子总归是有盼头的。

早晨唐奕洁去上学,唐奕潼把卷子直接塞给了唐奕洁让她带到学校交给温墨,唐奕洁睡得迷迷糊糊,胡乱的把卷子塞到书包里就出发了。

温墨早晨上班之前就去门卫张师傅那里取走了夜校职工的卷纸,可是翻来翻去,也没有找到唐奕潼的卷子。

奇怪了,唐奕潼难道忘了把卷子送过来了?

担心是自己漏拿了卷子,中午温墨还特意又跑了一趟门卫室。

“张师傅,夜校职工的卷子还有吗?”温墨轻轻地敲响了门卫室的窗户。

张师傅从小单人床上面爬起来,睡眼惺忪,一脸的不耐烦,从桌子上摸到眼镜看到对面的人是温墨,张师傅赶紧换了一副样子:“是温老师啊!没有了,今天早晨就都送过来了。”

温墨点了点头,谢过张师傅以后准备回到办公室批改卷子,却意外地撞见了唐奕洁挽着陈枝的手往校门口去。

“温老师!”

看见温墨,唐奕洁就像是老师看到猫一样,赶紧松开了小闺蜜陈枝的手。

“是你们啊,你们去干什么?中午吃完饭怎么不睡一会啊?”

温墨习惯性得关心两个小同学,毕竟这两个刺头确实不让人省心。

“温老师,你帮我跟张师傅说一声行吗?我爸的秘书给我送饺子来了,我跟唐奕洁取回来吃。”

陈枝镇定地回答道

听到两个人不是去惹事,温墨放心了不少,他回过头往门口看去,一个穿着西装带着黑框眼镜的女人正端着一个铝饭盒站在门口。

“去吧,多吃点,张师傅,给开个门,孩子取点东西。”温墨朝着门口的张师傅吆喝道。

“好嘞,谢谢温老师!”陈枝拉着唐奕洁就往门口走,就快要到门口的时候,温墨突然又叫住了她们。

“唐奕洁,你等会!”

唐奕洁心说不好,但是又不敢不回头:“温老师,我们拿完了饺子就回去吃,肯定不出去乱跑。”

温墨笑了:“嗯,别乱跑,吃完饭回去休息休息,要不然下午上课肯定困。对了,你姐姐的卷子是不是没送过来?”

温墨以为自己问得很含蓄,但是唐奕洁和陈枝却不约而同地坏笑起来。

两个女孩子突如其来的笑让温墨有些尴尬,好像自己的心事被戳穿了一样。

“你们笑什么?”温墨有些尴尬地说道。

“在我书包里面,温老师我下午上课之前交给你。”

唐奕洁回过头,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唐奕潼。温墨忍不住笑了起来,冲着唐奕洁挥了挥手:“去吧,记得给我。”

两个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在校园里面回荡着。温墨嘴角的微笑久久没有放下过。

温墨看着字体娟秀的卷子,他的眉头舒展,错误也是有的,整套卷子总分750分,经过核分,唐奕潼的卷面分只有440分。

这个放在夜校职工里面并不算低,甚至可以说是前三名。但是刘俊红却觉得这不应该是唐奕潼的水准。

“看来这不上学是真的不行啊,这套卷子这么简单,唐奕潼怎么就考了这么点分数?去年高考的时候还考了530多分呢?”

刘俊红对这个分数印象深刻,那是他们班最高的分数。

因为这套卷子针对职工,而职工的文化水平又参差不齐,所以在命题的时候,各科老师都是挑选了最基础的题进行命题。

“怎么会下降这么多?是不是没好好答题啊?”温墨听闻,也觉得唐奕潼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态度的问题。

不过很快,温墨就贴心得给唐奕潼找好了借口:“上班太累,咱们又只给了一天的时间,要答那么多题,确实是有些难为人了。”

这借口找到以后,刘俊红也顺着台阶下了:“肯定是,小温啊,你就是太急了,让他们多答两天就好了。”

温墨满口称是,时间是领导定的,但是这口锅他背得心甘情愿。

因为温墨答应了校领导要给夜大上课,他下午的课就都排给了同科室的左老师,左老师名叫左沉时,比温墨大上几岁,长相斯斯文文的,但是比温墨更内向一些。

刚刚批改完卷子,左沉时就急匆匆地跑回了办公室。

“什么事把你急成这个样子啊?左老师?”

看见左沉时跑得气喘吁吁的,刘俊红忍不住打趣道。

老实人左沉时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得对着温墨说:“温墨,你们班陈枝下午不知道怎么了,一直闹肚子,还吐,你快过来看看!”

温墨瞪大了双眼,想起今天中午说的饺子:“赶紧送医院,肯定是吃坏东西了!”

左沉时想跟去,但是想了想又停住了脚步:“温墨,我就不去了。”

温墨没说话,他只觉得左沉时是拈轻怕重,这种同事不结交也罢。

陈枝的情况并不好,温墨赶到班级的时候,陈枝刚刚被人搀扶着从卫生间出来,而唐奕洁还在座位上哎呦哎呦地叫着肚子疼。

“赵晨阳!你背上唐奕洁。我背陈枝,赶紧去医院!肯定是食物中毒了!”

赵晨阳是高二三班个子最高,最强壮的男生。被温老师点到名,赵晨阳义不容辞,把唐奕洁背在身上就是一顿跑。温墨在后面险些没跟上。

卫生所里,女大夫掀起了女孩的衣服,左右按着:“这里疼不疼?”“这里呢?”

两个女孩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女大夫按了两下就对女孩们的病症了然于胸。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她们班班主任,怎么了大夫?”温墨担心得问道。

“右上腹疼痛,我刚问他们了,应该是中午吃的饺子太油腻了。没什么大事,开点药输个液就行了。你跟我去缴费?还是等家长来?”


温墨的工资并不算高,但是他的家庭条件还不错:“我缴费吧!”

女大夫点了点头,叫了一个小护士带着温墨缴了输液费。

没有电话的时代,找人全靠腿,不过好在温墨有一群热心的学生,刚刚交完费,陈枝的妈妈就赶了过来。

温墨这是第一次见陈枝的妈妈,她的头发被染成黄色,头发烫成了大波浪,看起来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这女人一走过来,温墨就闻到了浓烈的脂粉味。

“你是温老师吧!我是陈枝的妈妈,我们陈枝到底怎么啦?”

女人说话的腔调奇奇怪怪的,她上来就按住了温墨的双臂,整个人靠了过去。

温墨反感得退后了两步:“陈枝妈妈你好,陈枝没什么事了,应该是吃得东西太油腻导致的。”

尽管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温墨还是对陈枝很负责的。

“我可怜的女儿啊~”

陈枝的妈妈吵闹着进入了病房,温墨忍不住叹了口气。

唐奕洁的家人还没有来,温墨不得不等着唐奕洁打完针才送她回家。陈枝的妈妈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还没等陈枝打完针,就说有事情走了,不过也说好了会叫一个朋友过来照顾陈枝。

看着妈妈离开,陈枝反而很高兴:“终于走了,可烦死我了。”

“你不喜欢你妈妈吗?你妈妈很漂亮啊!”唐奕洁忍不住夸奖道。

陈枝的妈妈可比自己的妈妈年轻了不知道多少倍,看起来就像是她的姐姐一样。

“漂亮有什么用,狐狸精也漂亮。”

陈枝似乎心情很不好,连唐奕洁的话也爱搭不理的。见此情景,唐奕洁也没有了话。

等打完针,陈枝没有等到人来接,就自己回了家。温墨本来答应了要送唐奕洁回家,唐奕洁再三推脱,温墨考虑到等一会还有夜校的课,也就没送她回去。

赶回办公室的时候,左沉时已经走了,陈俊红也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

“温老师回来啦?你们班那两个孩子怎么样?”

“没事了,打完针回家了。你说这个左老师怎么一点都不会变通呢?学生生病了就去医院嘛,往办公室跑什么?”

温墨有些恼了,幸亏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吃坏了东西。

万一是急性病呢?这不就耽误时间了吗?

“互相体谅吧!左老师爱人去世了,自己一个人带着个小女孩不容易。他女儿幼儿园要放学了,他得赶回去接孩子。”

陈俊红也是跟左沉时打听过的,本来她以为左沉时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多半是没结婚,没想到孩子都已经三四岁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是我错怪人了。”

温墨的那股火气一下子就熄了。一个人带着个上幼儿园的女儿确实是不容易。怪不得夜校也没有参加。

“小温啊,左老师刚才回来给你送了点饭,你吃完了再去上课吧,别饿着。”

铝饭盒里面,热腾腾的饭菜让温墨凭空生出一点小愧疚来,好像是自己背后在说人家坏话被人发现一样。

饭盒里面的饭菜很简单,不过就是酱茄子和黄瓜炒鸡蛋,家常饭菜却热气腾腾。

温墨跟陈俊红道别以后,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大口吃着,他很久没有吃这样的家常菜了。

唐奕潼下班回家以后,唐奕洁已经回到家了。

管文听说了女儿生病也是急得不行,但是她还没给婆婆做饭,家里病着的丈夫也离不开人,只好等着大女儿回来。

“奕洁呢?今天把卷子给温老师了吗?”

唐奕潼从锅里拿出地瓜,三两下就把皮剥了,放到了嘴里大口吃了起来。

“奕洁生病了,刚吃完饭我让她先休息了。”管文拿了一杯温水递给唐奕潼,让女儿可以顺口气慢点吃。

“不要了妈,我吃一口就走了。”

唐奕潼甚至没有坐下,食物似乎对她来说不再是美味和享受,只是维持身体继续运行下去的能量来源。

“等会,奕洁说她打针的钱是温老师给的,你今天上夜校是不是温老师给你上课?妈给你五块钱,你把打针钱还给温老师。”

管文从衣服口袋里面拿出一个白底小碎花手绢,里面裹着的是他们一家人这个月的生活费。

唐奕潼接过了钱,然后从锅里又拿了一个地瓜就背上书包出了家门。

温墨很早就来到了教室,他把这次测试试卷的标准答案写在了黑板上,讲台下面,已经有不少来得早的职工已经过来对答案了。

唐奕潼踏进教室的一瞬间,温墨就看到了,他放下了手里的粉笔,随手拿起讲台上的小抹布擦了擦手,拿出所有卷子里面的最后一份。

“唐奕潼的卷子批改好了,成绩下降了,是不是学习有困难?”

温墨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也吸引了教室里不少职工的目光。

听到温墨说自己成绩不好,唐奕潼的心一下子就沉了。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底子真的是太差了。

“温老师,对不起。”

“道歉干什么?全班第二,跟你之前的水平差远了,你先看看卷子,等下我讲卷子,有问题就问。”

温墨把卷子交给了唐奕潼,唐奕潼点了点头,刚想往教室里面走去,突然想起了钱的事情,转身又回来了。

“温老师,我妹妹打针的钱还是你垫的吧?多少钱?我还给你。”

唐奕潼手里拿着五块钱,这五块钱被分成了一块的、五毛的、两毛的、一毛的和二分一分的。

唐奕潼的家境并不富足,所以只好准备足够的零钱。

“没关系,你去上课吧。”

唐奕潼还想说些什么,远远看着白君喆走了过来。

真是冤家,唐奕潼跟温墨道了声谢,转身就去找了一个座位。

温墨回过头去看,白君喆正叼着一根棒棒糖走了进来,吊儿郎当的,哪有个认真学习的态度,真是比唐奕潼差远了。

职工陆续到齐,温墨没有公布成绩,而是找了一个积极的职工把卷子发了下去。

成绩最好的是诚德化工厂的一个女孩,而唐奕潼位列第二,也算是给诚德纺织一厂争了个面子。杨贺玫总分299,白君喆总分313,李亮总分333,除了唐奕潼,纺织一厂几乎是全军覆没。


杨贺玫对自己的成绩还算是满意,她就连高中都没有去念,考了一个中专混日子,毕业就进厂上班去了。能不挂零蛋,她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唐奕潼却开始为自己的成绩犯愁了,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考大学的竞争压力都不会小,虽然自己年轻更适合学习成绩不错,但是现在的自己想捡起来之前的知识实在是困难。

温墨从语文卷子开始讲起,一整晚的时间也只讲完了两科,这次摸底的情况很不理想,这些职工能考上大学的几乎没有。

晚上放学,唐奕潼疾步往回走去,今天温墨讲得内容她要回去再看一遍。

“奕潼,你总算回来了,你好好劝劝你妹妹,她说不想去上学了。”

管文心情糟糕,糊出来的火柴盒也不整齐,她的手都被唐奕洁气的发抖。

“咋啦?为啥突然不想去上学了?”

唐奕潼有些发懵,晚上回家的时候唐奕洁还好好的,这个让人操心的孩子又要作什么妖?

“晚上陈枝喊她出去,回来就说不去上学了,要跟陈枝出去打工。你快说说她,你爸要被气死了。”

管文实在是管不住唐奕洁,从小唐奕洁就是家里的小霸王,父亲唐鹤极为宠爱,可惜唐奕洁却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自私到不会在乎他人的处境和感受。

“她在屋里呢?”

管文点了点头。

唐奕潼放下书包,一脚踹开了唐奕洁的房门,对这么一个叛逆的妹妹,以暴制暴才是最合适的方式,家里唱白脸的够多了。

“唐奕潼你疯狗吗?”唐奕洁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愤怒让她的小脸通红。

“你吃假药了吧?好好的学怎么就不上了?你什么事都跟陈枝比,陈枝是你能比得起的吗?”

唐奕潼的脾气也来了,凭什么?自己那么想去上学,可家庭条件这样,自己连提都不敢提。

妹妹明明有上学的机会,却还是不好好念书,现在竟然还想不念了?

她这样对得起这个家吗?

“比比比比,你们都拿我跟陈枝比,我怎么就比不上陈枝了?陈枝怎么了?我不念书是我自己的决定,跟陈枝有什么关系?”

唐奕洁不明白,明明是自己乐意跟陈枝一起玩的,退学也是自己的决定,怎么大家都说自己的好朋友呢?

难道就是因为你唐奕潼没有朋友,就不准我跟朋友在一起?专治!蛮横!

“唐奕洁,你出去闯荡行,我不拦着你。你二十多岁三十岁,你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这个家什么都帮不了你。陈枝三十岁回来,她家照样能给她安排工作。你觉得你比得起吗?像咱们这样的家庭,读书是最好的出路了。”

管文看着大女儿和二女儿吵架,想过去帮大女儿说说话,又怕二女儿跟自己生气,只好站在门口看着两个人吵。

“你愿意读书你去读啊!别什么事都拉着我,我就不是读书那块料!”

唐奕洁感觉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每次教训自己,姐姐都是那几句话,让她自强,让她好好学习,这习是这么好学的吗?

要真这么好学?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考不上大学呢?

“你以为我不愿意去啊!要不是爸身体不行,现在我应该在上大学!我做梦都想念书,可是我没有机会,你有机会你为什么不好好念?爸妈真是把你惯坏了,这辈子你都一事无成。”

唐奕潼不是危言耸听,后来妹妹的一辈子却是没有所成,高中毕业以后妹妹去商场做了售货员,三十岁赶上了裁员,然后就成为了家庭主妇,一辈子碌碌无为。

“你现在怪我耽误你上大学了是吗?唐奕潼你活该,谁让你比我大,你不是喜欢领导我么?领导就是得牺牲。”

唐鹤听着两个女儿吵架,实在是躺不住,他费力得拔下了针头,从床上挣扎起身来到了战斗现场。

“唐奕洁,这就是你跟你姐说话的态度?长姐如母,我教你的你都忘了?给你姐道歉!”

唐鹤的声音并不浑厚,但是唐奕潼和唐奕洁都感觉到了恐惧。那声音已经不像是人类的声音了。

“你俩就别吵了,你爸都这样了,你俩就不能懂点事吗?”

管文泪眼婆娑,她气自己骄纵小女儿,如今她竟然连是非都不分了。

“你们不就是瞧不起我吗?就连温老师都觉得我处处不如我姐。你们都这么看不上我,为什么要生我啊!”

唐奕洁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相框摔到地上,那是七岁时候过生日,爸妈带她和姐姐一起去拍的全家福。

玻璃应声碎裂,唐奕潼似乎看到了妹妹的心也因此碎裂。

“谁瞧不起你了,奕洁你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啊,你姐放弃上大学都是为了你啊,你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呢?”

管文这句话犹如添油加醋,更加激化了唐奕洁的愤怒。

自小她的姐姐就处处比她好,生活在姐姐的阴影下,唐奕洁觉得各位憋屈,好不容易陈枝提出来带她去外面见见世面,可是他们都不让。

唐奕洁踏过玻璃碎片,脚底的袜子殷出点点血痕,管文想要拦住她,见丈夫和大女儿都没有动静,她也就罢手了。

“等你冷静了,咱们好好谈谈。”

不仅仅是唐奕洁需要冷静,唐奕潼觉得自己也需要冷静冷静。

妹妹离开,唐奕潼打发父母回屋,自己蹲在地上收拾好了玻璃碎片,担心没有被收集到的细小碎片存在,唐奕潼又拿拖布把地上擦了一遍。

“奕潼,你别收拾了,你爸想跟你说说话。”

重生以后,唐奕潼没有跟父亲聊过天,父亲病得厉害,她不愿打扰。唐奕潼相信,自己好好赚钱,好好工作,努力生活,即便是没有办法挽救父亲的性命,也会让父亲能够瞑目。

“爸,你别上火,奕洁就是一时想不开,怪我,我不该跟她吵的。”

唐奕潼的情绪逐渐归于平静,这是自己的命,妹妹不是罪魁祸首,她不应该对妹妹如此的。

“奕潼啊,你怨爸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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