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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生晖

干贝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竹马戏青梅,两小无猜是否能相伴到老,一生相守。岁月,权势,金钱等等无数现实中的诱惑,挑动每个人的心弦。一个是自小无忧无虑,娇滴滴的女娃;一个是一遭落难,隐姓埋名的将门子弟。原来本应该没有交集,命运让他们相遇,相伴,相知,却又让他们分离。蓦然回首,他还等在那灯火阑珊处。(架空+权谋+宠妻)

主角:韩日晖,慕月生   更新:2023-01-20 02: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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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韩日晖,慕月生的其他类型小说《日月生晖》,由网络作家“干贝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竹马戏青梅,两小无猜是否能相伴到老,一生相守。岁月,权势,金钱等等无数现实中的诱惑,挑动每个人的心弦。一个是自小无忧无虑,娇滴滴的女娃;一个是一遭落难,隐姓埋名的将门子弟。原来本应该没有交集,命运让他们相遇,相伴,相知,却又让他们分离。蓦然回首,他还等在那灯火阑珊处。(架空+权谋+宠妻)

《日月生晖》精彩片段

青浦镇一年一度的采青会即将开市,整个镇子的上空都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味。而镇上的瓦房均是青绿色的,配以青灰色的墙,如此就与那茶饼的色泽极为相似。

而在镇子中央,供有一尊石头坐像。此人像头戴高冠,上身着交领衣,下身着裳,双手捧一书卷,卷面刻有《茶经》两字。他盘腿跌坐石头案几前。

而在那石案几上摆有石瓶,石臼,石渣斗,石风炉等物,便不难猜出此处供奉的正是那茶神陆羽。

茶叶本是那神农氏尝百草时,放置于袋中用于解毒之物。原来也不为民众所喜欢,因为其既不能充饥,又不能解渴。且六朝之前,采用的是粥茶之法,煮茶似同煮菜汤,并多与葱、姜、枣、橘皮、薄荷同煮,其味道不可言说。本来也只是在上层那帮风雅人士中间流行。

到南北朝时期,南朝人极好饮茶,而北朝人不好此道,并嗤笑之。

到后来佛教大兴之时,某位禅师见学禅众人困顿干渴,便许众人以饮茶,众人仿效之后,饮茶之道遂渐成了风俗。

至唐人陆羽写下那《茶经》一书,饮茶之道才慢慢掀开新的篇章,普及到了平民百姓。并逐渐将以往那粥茶之法,改成如今这点茶之法,同时对于茶末的处理也日益精细。

前朝王安石在《议茶法》中就说过“夫茶之为民用,等于米盐。”可见如今茶业的日益兴盛,而茶也成为平民百姓的日常必需品。

此地人人以茶为生,前朝梅尧臣有诗曰“自从陆羽生人间,人间相事学春茶”,所以镇中茶人便以陆羽像供奉祭祀。

最近这段时日,镇上的各家各户都在忙着赶制今年的第一批春茶。

家中老小都在各司其职地忙碌着,那稚龄小童呆在小炉前照看着火;男人则将蒸制后的茶芽反复榨制,去除其中茶汁;女人则将昨夜榨取过的茶团置于盆中反复研磨着,使它滑腻均匀;而家中老人则将那处理过后的茶糊添加些独门的配料,比如龙脑,香料及米粉等等,制作成那茶饼。

这制茶的每个步骤都是极耗时间与力气的,但镇上居民世代制茶,每一步骤早已了熟于心,所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而外地过来采买的茶商已然来到这个小镇中,他们在每户茶人家门前逗留品鉴,久久不能离去。

这就使得镇上的街道格外拥挤不堪,车马声,小摊贩的叫卖声,孩子们的喧闹声,充盈着。

而镇上的酒楼茶肆,黄昏时分总是热闹非凡。

茶肆内有女师抚琴奏曲甚是美妙,吸引众多宾客驻足欣赏着。

而酒楼中近日来往的客人甚多,店小二端菜收拾,忙得是焦头烂额。

再往前走几步便是那勾栏之处,有妙龄女子在门前笑脸迎客,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人前风光,人后满满都是血泪,都是因为那命运的波折。

再前面便是那赌场,此处人声嘈杂鼎沸,万贯而入空手而归 ,好一处销金窟啊!

看着镇子虽小,但是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日光渐已西沉,淡淡的紫红色晚霞映满了天际。远处镇外黄龙山山腰处的寺院钟鼓楼敲响了晚课的鼓声。

“咚,咚,咚!”鼓声飘荡在山间,惊醒了山中栖息的鸟儿。鸟儿从林中飞出,汇聚成群,盘旋在那淡紫色的天幕下。

此时无人知道在此山的背阴处,已然发生了一桩血案。

只见几辆马车停在路边,马儿在旁边不安得嘶鸣着。马车的车身上存留着刀剑的划痕,周围散落着斑斑血迹。而马车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穿着侍卫打扮的人,此刻他们已然没了声息。

这时在青浦镇外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约莫八龄的幼童,看其衣着华丽,但如今上面却夹杂着一些草木树叶和点点泥垢,就好像他刚刚在地上打过滚一般。再看他头发凌落,额际有一块似被石头磕伤留下的血块。他神情有些恍惚,面容带着悲痛,似乎有什么伤心之事。

忽然从镇口处驶出几辆马车,马匹的嘶鸣声惊醒了这个小童,他急忙闪入路边的草丛中隐藏等待。

但他久等不见那几辆马车经过,便抬头向那镇口处张望,却见到那几辆马车巳被人拦下,而车主正与对方攀谈着。

他躬身慢慢地靠近那几辆马车,发现其中一辆暂时无人看守,便艰难地爬了进去。

进入马车后,他瞧见车内摆放着几个大箱子。他本打算躲进那箱子里面去,但打开一瞧,发现里面都叠满了一块块茶饼,已然无处容身。他便只得挤到箱子侧后方,蜷曲着躺下。

这时,外面传来阵阵交谈声,他见听不真切,便凑到窗边侧耳细听。

只听得有一个粗旷的声音说到,“慕兄,不如再多留几日如何!等这采青会开市后,可供挑选的茶饼样式更多,品种更全。你过来这么一趟,也实属不易啊!”

“不得!不得!廖弟,实在是家中有急事。今早家中有快马来报,说拙荆五日前忽然不慎跌倒,恐怕肚中有恙,望吾速归。这才匆忙采办了一批茶饼,实在是不能多留了。”另一个声音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便多留慕兄了。待下月茶会结束,小弟我挑选几款今年的佳品,亲至兄台府上拜访。”

“如此便多谢廖弟了,此次行程如此匆忙,尚未完全游完贵宝地景色,心中实在是略有遗憾。下次也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重游了!”

“慕兄,如此,就不便担搁你行程了。祝兄一路平安。”

“多谢廖弟,回见。”

说完马车的主人便带其侍从几人上了各自的马车。两拨人就此分开,各归各路了。

而那小童也慢慢的挪回原位,蜷曲着躺了下去。


马车在驶过一段平缓的官道后,进入了颠簸的山间小路,剧烈的晃动把那小童惊醒。

他环顾四周,心里是一片茫然的。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

他忙从马车的帘子缝隙处向外张望。

此时一轮弯月,已经从东边的山梁上爬了起来,把这个怪石密布的山谷照得影影绰绰的。外面树叶随风轻轻摇摆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身下的马车碾过那山路上的石块,弹起碎石击打在路边山石上,时不时发出砰砰的声响。

那个小童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那座带给他噩梦般经历的大山,不由地长舒了口气。

他知道他暂时是安全了,但是他的前路在哪?要不要向家里报信?要不要求助下官府?他心中很是迷茫。今天发生的一切,彻底地击溃了他的内心。

“不行,我得早做打算。还有如果半路上被这马车的主人发现,我又该如何应对呢?”他在心中对自己暗暗警醒道。

刚才在镇口处,他无意间听到了马车主人与别人的交谈。他推测到那行人可能是来这里行商的,主家现在由于家中妻子出事,正急于归家。而且想来此人应该是个和善之人,如此关爱妻子,家里也该是和睦的吧。

他在心中暗暗编好了一番说辞,以便如果等会被人发现后好应对。但前提当然是被发现的越晚越好,毕竟这里离出事地太近了,容易被他人想到一块。

而且今天他遭遇的变故,使他明白家中也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安全,他可能得隐瞒一段时间行踪,再等待时机联系亲人。

幸运的是,由于马车主人可能急于归家,中途没有停下来休息过片刻,更没有中途打个尖,所以这辆马车一直没有人来查看过。此时危险已过,他又累又饿,便慢慢昏睡了过去。

晨光微曦,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车外传来阵阵嘈杂的吆喝叫卖声,这声音惊醒了熟睡中的小童。

他心想难道这马车已经到了目的地,于是他急切地凑到窗边,偷偷地往外张望。

他看到窗外是一处码头所在,湖面上船只往来,首尾相接。而码头上停泊着一艘艘船只,旗帆飞扬。

每当有船只因满载货物无法入港时,纤夫们就会手拿粗绳,套住船头,“嘿哟!嘿哟!”叫喊着往码头上拉。

此时马车的主人正准备登船,而他手下的侍从正吩咐着船上的船工赶快下来搬运货物。

他知道现在该马上下车了,再晚可就会被人发现的。

他趁着船工搬货的间隙,偷偷溜下了马车。

正当他准备混入码头上的人群中时,举目四望,却发现几日前他就是在这处码头下的船,或许附近还有人曾经见过他。此地仍处于洪州地界,只是由于近那鄱阳湖,倒于便于借水路离开。

不行,看来这里不能久待。他得赶快混上这里的某艘船,不管去哪,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快,快,快,还有一个马车的货,主家已经在催了。”他听到那艘慕家船的船主正催着码头上搬货的船工们。

看来这次还得靠这家人,时间实在是太紧。那伙贼人心狠手辣,估计现在正在附近村镇搜寻,也许很快就会到这里了,他必须得马上上这艘船。

于是,他借着人小便利的条件,惊险地混上了这艘慕家的船只。

上船后,他先寻找到船上的伙房,吃了几个包子,喝了几口水,总算是缓和过来了。下一步,他还得在船上找到一个容身之处。

“开船了!开船了!”

这时,外面的船工在大声地叫唤着,同时呼叫着码头上的人解开系着的缆绳。

有船工手拿长竿往岸边一推,船只借势离开了码头。接着那些身强体壮的船工们便使劲地握着船浆,不停地划动着,船只缓缓地扬帆开始向前行驶。

当船只开离了码头一段距离后,他偷偷地溜到船舷边向码头处张望。

忽然他远远看到码头上出现了很多精壮的大汉,每人手中拿着一张画像,正在向附近的商铺,码头那里询问着什么,吓得他赶紧缩回了头。

他知道那就是那伙贼人,他们已经封锁到码头这里了。还好他刚才及时上船了,就差一步,他成功脱险了!

下面就是他得如何渡过船上的这几天,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一直等到安全下船。对了,等会还得再去伙房那拿点吃喝,然后躲到货舱去,因为那里平常是没人会去的,应该是最安全的。


船只缓缓地行进在那鄱阳湖之上,只见湖面平静如镜,上有星星点点的小舟,正张网捕鱼。

如今正是那初春时节,万物复生。湖边有大片大片的茂盛的芦苇荡,飞鸟野鸭出没其中,景色十分优美。

渐渐地日上三竿,这时那小童已然躲进了无人的货舱,啃着手中冰凉的包子。想他自幼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如此磨难,不免悲从中来。

等到了夜晚,他扒到货舱门口,偷听甲板上船工们的闲聊,得知这船是要开到金陵府去的。

他心想从那洪州经鄱阳湖入长江,这么一大段水路。如此一定不会有人想到自己能逃出去这么远。

他不知道这次祸事来自何方,左不离家中的那几个,趁着家中长辈在外掌兵,山高水远,顾不了这头,便趁机对他下了手。

可叹阿爷和阿爹如今奉旨在外戍边,没个三五年是回不来的。不然,他们知道我遭此祸事,不知又该如何伤心难过了!

如今也不知道家里那张氏对他的不见踪影,又将如何搪塞过去。算了,不想了,只能徒增伤悲。

船又行进半日,进入了那长江水域,水流也渐渐湍急了起来。

太阳西沉,他突然听到船工们在外面急切地叫唤着。

“船主,船主,前方有客船倾覆了。”

那船主忙从船舱中出来,询问船工道,“此处水况如何,能否施救?”

“船主,那处虽然离岸近,但暗礁甚多,救援极有难度。不过你看那边还有人幸存,正在呼救呢?救与不救请你快下决断。”有船工回答道。

船主沉思片刻,这一旦救不好,只怕这艘船也保不住。而且如今主家也在这艘船上,他也不好决断。

“速去救吧,毕竟人命关天!”一个声音响起,正是那慕姓商贾。

那小童一听,机会来了,正愁没法隐瞒自己的行程,又无人可投靠。

于是他便狠心地撕开自己额头已然结痂的伤口,拍了拍衣袖,小步到船边,跳了下江去。

他慢慢地向那出事的客船游了过去,所幸他水性尚好,此处水流还算平缓,又及时抓到了一块木板,攀附在边上。如今只需静静地等待被救就行了。

但他沒想到这江水毕竟不同于湖水,让他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好几次要被这水流冲走了。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但是在他呛了几口水之后,终于还是等到了救援。

当他被救上船之后,船工们正给他们这些落水之人裹上厚厚的毡子,分发些干净的衣服,还提供了一些吃食。

这时,甲板上过来了一行人,打首的那位面容俊朗,五官棱角分明,外表看起来飘逸灵秀,但是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又让人不敢小看,正是那位慕姓商贾。

他过来一一询问众人来历,以及是否需要帮助等等。获救众人对他感激万分,连声道谢。

当那慕姓商贾走到小童跟前时,惊呼道,“咦!怎么这还有个孩子?可有亲人在旁边?”

但是久等无人应答,问询船上获救的众人,都说未曾见过,大家都是从泗河口码头上的船。这船也才行了半日,就触礁出了事,彼此之间都不太熟悉。而船上客人的名单也只有那船主知道,如今船主既然未然未见踪迹,那只怕是出事了,凶多吉少啊!

小童心呼万幸,当被问询来历时,忙摆出一脸茫然样。众人看其头上点点血迹,神色又如此,便以为他落水后,头必是撞到河底的暗礁,受了伤。幸运的是还能抓到一块浮板,得以存活。

慕姓商贾翻看着他手边那小童换下来的旧衣,见那布料质地极佳,似乎是用江南一带今年新供的一批流云锻制成的,此布料非官宦之人不可用,便猜测小童来历必是极不寻常。但现在这孩子处于失觉之态,恐怕其落水后撞石导致失忆,如今也急不得。只能慢慢寻找其家人,同时嘱托同船得救之人也多加留心。

至于那小童,如今孤苦伶仃,无人认领。他决定先留身边观察几日,再决定是否带其归家。

当然他也希望这一善行,能求得上天给予全家平安,妻子一切安好。

同时,他心中也暗藏私心,希望那小童家人来寻时,对自家也是大有益处的。


船行半日后,便到达那苏江境内。

船主就近停船,然后将获救众人放到此地码头,便继续行程。

又行几日,船只将抵达那金陵府码头。

此时,那位慕姓商贾叫其侍从唤来小童,说道,“小孩,你这几日身体可还有好些?,可有记起些什么么?”

那小孩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脸茫然,说道,“恩人,我还是记不得,这可怎么是好!”

慕姓商贾见状,不由得压低声音,轻声安抚道,“没事,可能是你撞伤头部后伤到那了,等调养一段时日后,就能慢慢的恢复过来。”

慕姓商贾见小童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便继续开口说道,“小孩,我暂时不知道你的身份来历,但也总不能一直这么小孩小孩的叫你。我想着是否该给你取个小名,或者说你对什么字印象深刻,可以暂代一下。”

小童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便开口道,“恩人,我如今的确对自己的名字没有什么印象。但我当日在困境中挣扎求生,前路茫茫,却睁眼看到那一缕微光后,便如重获新生,我便想用晖字暂代。”

慕姓商贾听了小童这番话,明白了他言语之间的感激之情,心中甚是欣慰。“好,好,看来你除却失忆外,其余意识尚存。我此番救下你,本应该就地托人帮助你安置,但因为家中有急事待处理,只好匆忙离开。不过我已托人去泗水口留下口信,希望你的家人能早日寻来。今日小晖,你先随我回金陵府暂住,我会和家中交待好,就说是我好友之子,交托于我照顾一段时日。”

慕姓商贾见那小童几次张口欲喊他恩人,便知还未介绍过自己,忙开口道,“哦,对了,我本家姓慕,名义浦,字泽平,你以后称呼我慕叔即可。我看你身上有一块鎏金腰牌,上刻有“韩”字,估计这个可能是你的姓氏。”

慕义浦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你就先随我下船,暂居我家吧!”

“好的,慕叔,那这段时日就托您照顾一二了,您的大恩大德小子我没齿难忘。”韩晖点头同意道。

慕家商船不久就停靠到了金陵府码头,韩晖随着慕义浦及其侍从一干人等驾车入城。

只见这金陵府街巷纵横,闾檐相望。各式酒楼商铺林立大道两旁,一派繁荣盛景。

而远处宇阁飞金十里画廊,雕梁画栋绵延而去,廊畔河水碧绿,绿柳长堤,春意盎然。与韩晖曾去过的州府大为不同,一幅江南盛世繁华之景。

车行一刻后,便至一处大宅院门口停了下来。宅门外已经有一位神色着急的老仆和两个家丁打扮的男仆等候着。

他们一见到马车到了,便急忙地上前迎接。

只见那位老仆语带哽咽地对那慕义浦说道,“主家,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夫人差点,差点就……”

慕义浦一听到老仆这话,忙上前攥住老仆的衣领,急问道,“老丁,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那日快马来报语焉不详。夫人现在究竟如何了?可还安好?”

这慕义浦连日来挂心家中,食不知味,心绪本就不宁。老丁见状忙回答道,“主家,夫人如今一切安好,已平安产生一子。但这次要不是孔老夫人亲来坐镇家中,怕是另一番光景。具体地我也不好说,还是由夫人亲口告诉您吧!”

慕义浦听得这话,才微微放下心来,松开老丁的衣领,急步进了那府门。

而韩晖见慕义浦暂时无法安排自己,也只得紧跟在他及老丁的身后,一并进去了。

一进到宅院,韩晖就见到宅子正中为一条笔直青灰色的砖石路,直直通到那正厅堂。厅门为四扇黑红色的扇门,中间的两扇微开着。

而两边侧廊的雕花木纹窗都开着,显得干净爽朗。廊前放着藤椅和藤桌,离藤桌六尺高,有一个花架,上面花朵正浓,几缕枝芽垂到了桌面上。而墙外的高树上,间或有着几声惊人的鸟鸣。

他们推开那厅门,步入厅堂内。便见厅内正中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神情肃穆的老太太。其身着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褂,上面缀以暗红色团花绣纹,绣纹加以暗墨萤亮之丝线。而老太太旁边侍立着一个半老的灰衣仆妇。


“哼,你还知道回来啊!”老太太一见到那慕义浦进来,便怒斥道,“家中妻子临盆在即,还要出去游山玩水。说什么采办新茶,真是好一番说辞啊!如今可是搞得家中无人主持局面,一堆牛鬼蛇神都开始跳出来搞事情了。”

“岳母大人在上,一切错均在小婿身上。近日行事欠妥当,幸得您老前来家中主持大局,才能安我家宅。”慕义浦在下首连连讨饶道。

“行了,行了,我也知道你嘴皮子溜,认错最是厉害。搞得老身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训斥你了!”老太太听得那番话,脸色也顿时和缓了不少。

“岳母大人,句句言犹在耳,小婿日日铭记于心。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您也是担忧我,才会如此。”慕义浦继续奉承道。

“好了,好了,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这老婆子絮叨,还是先行入内看看安儿母子吧!”老太太被这慕义浦说得,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只能就此终止话题,挥手示意他离开。

“多谢岳母大人,那小婿就先行告退了,等会再来听您训斥。”慕义浦说完,便急匆匆地进了内院,独留韩晖及管家老丁在那厅上呆站着。

“咦!你是谁家儿郎啊?”老太太这才发现厅堂内多了个小童,于是边俯身向前仔细打量着韩晖,边询问管家老丁道,“老丁,可知道这个孩童是谁家的?”

“孔老太太,主家刚才未曾告知老奴,老奴也实在不知啊!”老丁低头回答道。

“这个慕义浦,行事还是如此草率。带个外人入宅,也不交待个一二。难怪安儿有恙后,家中就搞得乱七八糟的。出游前又不安顿好家中诸事,如今搞出这么个大乱子。家里家外一团糟啊!……”

孔老太太又开始新一轮的絮叨,弄得这韩晖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了。

“小童,过到老身身前来,让我仔细瞧瞧!”孔老夫人对韩晖招了招手,“老身且问你,你姓什名谁,怎么会到这慕府来呢?家中大人怎么不在身旁啊?”

韩晖苦笑道,“回老夫人话,小子叫韩晖,剩下的小子不敢多说,还是由慕叔来告知您吧。”

他心中暗想,“看来这慕叔也是一糊涂之人,行事竟如此马虎。而且刚才孔老夫人如此这般打量法,估计也是对我身份存疑。少说少错,实情还是由慕叔来告诉孔老夫人吧。”

不多时,只见那慕义浦手中抱着一个襁褓,身后紧跟着一个约四龄雏童及几个青衣仆妇从内院中出来。

“唉哟,现在还是早春呢!这春寒料峭,最易得病,怎么可以把我的乖孙孙抱出来呢!”孔老太太一见,忙吩咐她身边的灰衣仆妇道,“阿妩,快去把我的乖孙抱回内院去。”

“是的,老夫人。”那灰衣老仆应声答道,并从慕义浦手中接过襁褓,退回内院去了。

“外祖母,您现在心心眼眼都是弟弟,都不疼惜月儿了,这么久您都没发现我来了吗?”一个娇俏的孩童声音响起,接着只见一个小粉球呼地一声向孔老夫人扑去。

“月儿,慢点,慢点,可别撞到你外祖母了。”慕义浦见拉不住,忙急呼道。

只见那小粉球三两下就爬到孔老夫人的膝上。她坐定后,就开始掰着手指数到,“一,二,三,四,五,……外祖母你到我家已有十日了,都没过来看看月月,月月可是好伤心啊!您摸摸看,月月伤心地饭也吃不下,肚子都小了一圈了,再也不是外祖母眼中的小可爱了。”说完拉起孔老夫人的手,贴到她的肚子上。

那女童见孔老夫人只是笑笑,不甚着急,便假装哭泣起来。“呜呜呜!”她用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然后从指缝间偷偷地向外张望,瞧瞧外祖母的反应。

“唉呦,我的心肝宝贝啊!”老太太轻轻地抚摸女童的后背说道,“好了,好了,月月,外祖母不是故意的。你看最近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娘亲现在还在内房里躺着呢!外祖母要照顾你娘亲,要看顾好全家,近日实在是忙昏了头。总算如今你父亲回来了,外祖母现在能继续疼我的小月月了。好了,不要哭了。”

听到这话后,这个叫月月的女童顿时眉开眼笑,也不装了。立马爬下外祖母的膝盖,跑到一旁的桌边,拿起盘子中的桂花糕,一块接着一块,把嘴巴塞得是满满的,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我可要把这几天少吃的,都一块块的给补回来。”

孔老夫人及慕叔见此,都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这个小女童在家里很是得宠。

等她吃完盘中的点心,旁边的仆妇忙上前帮她把嘴角擦干净。

女童拍了拍衣服,这才转过身来。


这时,她才发现厅中多了一个陌生人。她歪着头好奇地围着韩晖转圈,上下打量着。“这个哥哥我好像见过,就像我梦中一直想要的一样。比我大,比我高,会疼我的,会照顾我的。可是这回娘亲只生了一个弟弟,那才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想要一个哥哥而已。”

接着她转过头来看向慕义浦道,“爹爹,这位小哥哥可是你给我从青浦带回来的吗?可是能一直陪着我的吗?月儿最近都没人陪了,没人说话。这些日子,娘亲生弟弟受了很大的苦,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还要喝好多苦苦的药汤。月儿又不能去看娘亲,兰婆婆说娘亲要多休息才能好得快。”

慕义浦听得女儿这一番话,不知该怎么开口回应。女儿年纪虽幼,但母女同心,对于母亲遭遇的感同身受。

“所以我现在不喜欢弟弟了,因为他累到娘亲了。外祖母,那些天我真的好怕好怕啊!”月月说着说着,语气不由得哽咽起来,把脸深深地埋到孔老夫人的外褂上。

韩晖之前一直以为这是一个从小被宠大,无忧无虑的女童,但他发现他看错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看来这慕府也不是一处太平之地啊!

“唉!”孔老夫人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月月的头。她也知道这几天,家中实在是乱的紧,而小孩的内心是敏感的,也发现了家中的不对劲,正在向大人诉苦呢!

于是,孔老夫人便吩咐管家道,“老丁,你先带小小姐回房休息去,还有安置一下这位小客人,我要和你家主人商谈一些事情。”

“是的,孔老夫人,老奴这就去办。”老丁应声后,便吩咐旁边侍茶的女仆退出,并牵起月月的手,说道“小姐,您先随老丁一起,看看给这位新客人选哪个院子歇息,可好?”

“好的,好的,那一定要离我的月沐院近一点的,这下我可有伴了!”月月开心地跳了起来。

“快,快,快,哥哥你也一起来吧。”便指挥着韩晖跟上。

韩晖随着老丁和月月一起退出了正厅,而管家老丁立马吩咐仆妇去唤月沐院的兰婆子来。

“哥哥,我叫月生,因为娘亲说我是一轮圆月投入她怀中后,才生下了我。你可以叫我月月。我最喜欢吃桂花糕,因为娘亲说我出生在那年金桂飘香的日子。我最喜欢月亮,兔子了,爹爹还给我买来好几只白兔放在院中。我最喜欢中秋了,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就可以吃好多好多圆饼饼了,还有等到那天爹爹会带着我和娘亲出去看灯会,………”月月不停哔哔叭叭地在韩晖身旁说着。

韩晖从未见过情绪转换如此之快的女童,刚刚还一脸的不开心,如今又喜笑颜开,好像万事不烦心,和他祖宅里那群姐妹完全不同。

也许是因为家中是将门出身,家中姐妹总是爱舞刀弄枪的,吆三喝六的,同男儿一般无二。而母家的姐妹又总是规行矩步,低声细语,极讲规矩。所以他还从没见过如此娇俏可爱的小女童。

等待片刻后,便见一个身着灰蓝色短褂的老妇带着两个丫鬟急步过来。

“小小姐,快跟兰婆婆回去吧,婆婆刚让人备了你最喜欢吃的糖渍梅干,晚了,可就不知道会不会没了哦!”这么一番好说歹说,总算是把那月月哄了回去。

韩晖和老丁接着往东走了百步,便见到一条铺以苍白石的花径蜿蜒通向一处院落。此院是以白石砌造而成的,院墙上垂下条条翠绿色的攀藤,院内有一汪池水由围栏伴着,院中各房舍的窗槛上漆着一层墨蓝,窗上糊着一层雪白的棉纸。

管家老丁对韩晖介绍道,“此处名唤风澜院,是慕家的客院。毕竟家主还未曾特别交待过,所以小公子还请暂时委屈在此休息几日。待家中忙完这段时日,家主或许会另有安排。还请小公子放心,此院每日都有专人打扫,所有被褥都已换新。如果小公子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尽请吩咐客院的管事。”

“如此,还请丁老告知慕叔,多谢他的盛情款待,等慕叔处理完家中琐事,得闲后小子再与他见面。”韩晖说道。

“好的,小公子,老奴必会转告家主。”管家老丁应道。

这会儿日头已然偏西,管家老丁叫来客院管事,吩咐他准备晚膳及一干事务,便告辞离去。


而此时的正厅内,孔老夫人和慕义浦正在谈论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义浦啊,自从月前你离开这金陵府,前往青浦镇采办新茶,容儿就日日寝食难安。那日晌午过后,老婆子我的眼皮就砰砰直跳,怎么也睡不着觉,总担心要出什么事。”

“果然到了戌时,容儿贴身的丫鬟翠蝶过府来报,说是容儿在家中意外跌倒,急呼疼痛,恐怕母子不保。可家中早备的稳婆又个个忽然上吐下泄,满府无可用之人。出府求医,又得知城中医术高明的大夫都被请到知府大人府中去。说是那王老夫人身体有恙,久睡不醒。传出话来说,若医治不好,都不得出府。”

“哼,不要以为老婆子我不知道这是谁搞的鬼,还不是你那继母小王氏和她那母亲。哪有这么巧的,一桩桩的,一件件的,连着来。”孔老夫人气愤地嗤道。

“岳母大人,你先消消气,喝口茶水,定定神,切莫气到自己。”慕义浦一边劝道,一边捧给孔老夫人一杯清茶。

孔老夫人饮罢茶水,又继续说道,“义浦啊!你如今是怎么想的。西宅的那位也该断断了,不能因当年承了她的情,就要忍让一辈子啊!”

“而且当年你年纪尚幼,这恩不恩的也说不清道不明。那小王氏不是个良善之辈,怎么会这么巧,在那个时候救下你呢!她可不会有这么好心。”

“虽说我同你母亲是手帕之交,但她为人处事太过于糊涂,对任何人都好,太容易相信人,被王家那个老夫人给养废了。我当年就与她说过,虽然你那姨母与你母亲同族出身但不同心啊!人心毕竟隔肚皮,凡事留点心!出嫁以后最好不要再有什么交集。但她的心太软,那小王氏的心太狠,才导致如今这番光景。”

慕义浦听得孔老夫人谈起他母亲的陈言旧事,不免无言应对,只能垂头不言。

“当年你上门来,想要求娶容儿时,我就说过了,我实在是想悔了与你母亲的约定。但是看你言真意切,再加上你为人方正,确是一良配,这才允了你的。”

“想想,你们慕家当年家风实在是太乱了。你那位姨母自打再嫁入了你家门后,就一门心思存了想要得你慕家的全部家业的念头,再加上她那娘家也不是好相与之辈。如今她那弟弟掌一府之事,行事也是越发张扬了。”

“看看你母亲去世后,你遭遇的种种,要不是你父亲为人古板,而小王氏所出之子尚幼。只怕那小王氏枕边风一吹,你家的家业可都得留给你那弟弟。”

“而自打你那弟弟出生后,她腰杆也更硬了,气也更足了。要不是因着你业已成年,开始帮着你父亲打理家业,只怕……”

“后来,她还不是拖着你的婚事,要不是我与你的母亲早有约定,只怕她还会给你挑个歪瓜裂枣的,面子光鲜,内里哼哼!!”

“虽然你父亲走后,把家产大部分都留给了你。但她管的实在是太多太宽了,这也要上手,那也要上手。而容儿迫于情面,也推辞不得,忍让再三,凡事憋在心里,我看着也心疼。………”

慕义浦听着岳母大人说着那些陈言往事,越发坐立不安了。他此刻无比希望老丁能快点过来解个围,上个茶,传个饭,不管什么事,能让岳母终止这场谈话即可。岳母大人就这个话当年,每回开讲没个把时辰是话不完的。

“这回,要不是我知道翰林医官院的施医官刚刚告老回乡,而家中的阿妩又曾帮人接生过。不然,我的容儿啊!就再也……呜呜呜!”孔老夫人越说越激动,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眼角,接着狠狠地白了慕义浦一眼。

这时,听得厅外传来老丁的声音,“孔老夫人,家主,已经酉时了,该开膳了。”

孔老夫人这才收住口,“好了,我也知道你心里嫌弃老婆子我咾叨。今天就先说到这儿吧,下次得空,我还得和你好好谈谈。”

“不敢,不敢,岳母大人的教诲,小婿绝不敢忘。”慕义浦回道。

接着,慕义浦就唤来厅门外的等候的老丁,吩咐其速去夫人处,唤来孔老夫人的贴身侍婢阿妩。同时叫东厨可以把膳食送上来了。

不多会,一众仆从端着菜肴进入正厅,放置于厅内的八仙桌上。而阿妩也急匆匆地赶到,搀扶着孔老夫人坐到桌边。

接着她拿起桌边的碗筷,放到一旁的木盆中洗了洗,再用旁边的白绵布擦干。然后拿起桌上的勺子,替孔老夫人盛了碗碧玉梗米粥,再用筷子夹了几样小菜置于小碟内,便侍立一旁。

而慕义浦洗净双手后,也在一旁落座。席间,慕义浦一直低头吃饭,不敢挑起话头。

孔老夫人吃了几口,瞥了他一眼,也知道女婿今日已经被她训怕了,不敢开腔,只能作罢。

两人平静地吃完晚膳,侍仆过来收拾好桌上的残羹冷炙,奉上一壶清茶后,便都退了出去。

孔老夫人这时忽然想起今天来家里的那个小童,便打趣地问道,“今日那孩子是你打哪领来的,我瞧着与你可无相像之处嘛!”

“岳母大人,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呀!”慕义浦哭笑不得地回道。

“那你来告诉我,这孩子是打哪来?不要随便拿些话来搪塞我,老婆子我眼利着呢!”孔老夫人抿了口茶水后说道。

“回岳母大人,这孩子是小婿从长江中救回来的。这次回程途中,我慕家的商船在长江边上碰上了一艘触礁的商船,救下了一批人,他就是其中一个。”慕义浦回答道。

“噢,阿弥陀佛,这可怜见的。”孔老夫人惊诧地说道,“那你也不能什么人都往家里面领啊!难怪适才这孩子除了名字,什么也不肯多说。”

“是啊!岳母大人,这孩子可能在船只出事时,头触碰礁石,导致他失去了部分记忆。我也是看他可怜,这才带他回来的。”慕义浦想起那场祸事,感慨道。

“这孩子,我适才观察他言行举止,很是得体,但老身我觉得总有地方不妥,义浦你还是早做打算,另外寻处地方安置,莫要留他在家中为好。”孔老夫人沉思片刻后说道。

“岳母大人,小婿翻看过这个孩子换下来的衣物,猜测他可能是官宦人家子弟。这次与家人失散,实在是可怜!而且我已遣人去泗水口留下口信,应该很快就会有人寻来。”慕义浦应答道。

“你心里明白就行,多的话老身我也不便多说。这种人家中的子弟又是怎么好相与的,我怕你引来祸事,连累到容儿!”孔老夫人见慕义浦主意已定,便不再多劝。

“小婿知道,等料理完家中琐事,再想个妥帖的方法,安置他。”慕义浦回答。

“好了,好了,天色已晚,老身也乏了,也该休息了。”说罢,孔老夫人便由阿妩搀扶着回房休息去了。

慕义浦陪至厅堂门口,吩咐仆妇沿路为孔老夫人掌灯,便去了书房。


韩晖用完晚膳,稍作休息后,便出房到那庭院中闲逛。

此时天色已暗,院中的管事忙吩咐下人跟随,一男仆提着一盏绢灯在前面引路,幸得今晚月色尚明,而侧廊上悬挂的灯笼早已点上,才能隐约看清四周。

这个风澜院院门左侧为一清清水池,池边有一处太湖石堆叠成的假山。假山边种着几株腊梅,如今花期已过,只剩干枝廖落。右侧则是一间间客舍。

韩晖站在廊上看着周围朦胧灰暗的园景,想着自己的前路,不禁愁绪万千。毕竟这里是别人家宅,而且要不是主人家善心,误以为自己失忆,不然也不可能留下来。

当时如果不趁着那个机会,自己绝对会流落他乡,时间久了,成为街边行乞之人也是大有可能的。或者他想方设法走到那镇江去,但首先路途太远,也许那伙人还会在沿途设下重重关卡,其次或许会误入金人占领区域,弄不好就会丧命。

到如今只能是呆在这慕府,再想法子联系上祖父留下的人手,还不能惊动家中诸人。希望家中福伯得知青浦镇血案,能发现其中不妥,尽快派出人员寻找他的踪迹。

韩晖本来年纪尚小,再经过这么连日的折腾后,早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如今暂时安顿下来,当晚便忽发急病。

至第二日清晨,院中的管事发现后,急忙禀告主家,延请来大夫前来医治。

当天,大夫把过脉后,就给开了张宣肺解郁清毒的药单,同时又处理了韩晖额头上的伤口。

韩晖在床上躺了三日,吃了几日汤剂后,这才日渐康复。但如此这么折腾了几日,人也消减了几分。

病中那几天,倒是那个慕家女娃天天都要来这风澜院探病,却一直被随侍的兰婆婆阻在门口。

“月儿小姐,这晖小哥生病了,要等到病好后才能陪月儿小姐玩……。”在兰婆婆的细心劝诱下,慕家女娃失望地离开了。但总是留下些她爱吃的蜜饯糕点,说是要留给韩晖过药。

等那韩晖恢复过来,已经是五日之后。在病中的这几日,他对这府中的情况也算有所了解。

这慕府本是这金陵府内数一数二的大商贾,城中的大小买卖均有涉猎,而且经常做些施衣赠药,修桥铺路的善事。

慕府的老太爷娶过两位夫人,均出自这金陵王氏。先头一位大王氏自幼丧父,便托到族中抚养,到了年纪便许配出去。为人良善,可惜自从产子之后,身子便开始日渐不行了。虽然有那名贵药材补着,但也没顶个几年就去世了,只留下一雏儿,也就是现在的慕老爷。

而续娶的那位夫人小王氏,是先夫人同族姐妹。本来就寡居在家,因为受到先夫人邀请过府散心时,救下了落水的慕老爷,冬日里便寒了身子。

当年因为那大王氏身体已经日渐不行,急切地想要托本族帮忙看顾下雏儿。双方这么一说合,大王氏便去求得慕太爷允诺,将那个小王氏续娶入慕府。

原本因为小王氏一直无子,府中还算太平。可自从十八年前,小王氏娘家请到周太医帮她调理好了身子,并且于几年后生下了慕二爷,一切都开始变了。

幸亏那时候慕老爷业已长成,开始帮父亲打理家业。等那慕老太爷去世后,便将大部分产业归于长子。

这些年来,慕老爷心中一直感恩小王氏当年施救的恩情,对她礼待十分。虽然如今已经分府别过,但也就是和西府隔了那么道墙,另有小门相通。到是给了那小王氏机会,时常借着长辈之份,到这东府来指点一二,这才惹出如今这场祸事。


月初,管家老丁过来风澜院传话,说今日慕家主得空,能见见他。

于是,韩晖就随着老丁出了院门。往南走了五十步便是另一个处院落。此院门两侧题有“戒贪戒嗔安家业,有情有义守人心”一联,上书“陶朱馆”。

一进入院子,就听到左侧房内传来阵阵拨弄算珠声,而院子正中央为一书房。老丁引领韩晖到了那书房门前,便开口示意道,“韩公子,快请进吧,家主正在内堂等候。”

进到内堂,他便见到慕叔正端坐在一张紫檀木书案后处理账册。书案左侧摆放一叠厚厚的帐簿,旁边端砚上搁着几只狼毫。

韩晖环望四周,此时明媚的阳光从东侧的木窗洒了进来。窗下立着一个斗大的景窑人物花瓶,里面斜插着几枝鸢尾。

而西边墙正中挂着一大幅米友仁的《烟雨奇观图》,两侧各有一个放满书册的架子。房子正中设着一个大鼎,里面正燃烧着檀木香。

韩晖不敢惊动主人家,便静静地站立在一侧等候着。待那慕义浦处理完手中账目,抬手拿起案上茶盏饮用时,这才发现韩晖已经在旁边等候多时。

于是慕义浦开口说道,“贤侄,听闻你前几日大病了一场,就不好与你相见了。再加上家中堆积的事务有些多,今日才得空。想要询问你一些事情,便唤了你过来。”

韩晖忙开口答谢道,“多谢慕叔的关心,前几日要不是您请来大夫替小子看诊,只怕小子又得多经一番磨难。”

“此事也是我份内之事。既然贤侄你留在慕府,我必然要保你安康。不然等你家人寻来,又如何向他们交代呢!”慕义浦说道,“同为父母,我也能体会到他们的焦急之情。贤侄,我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亲人!”

韩晖听了这一番话,心中也实在有愧。毕竟自己知自家事,他未曾失过忆,只是为了栖身慕府,才编了那一番说辞。

“昨日,我派去泗水口的人前来回话。说是在那边未曾遇到过有寻找失踪儿童的人。而码头附近的商家也未曾见过你这般大的小儿,看来如今你的来历成谜啊!”慕义浦感叹道,“这几日,贤侄你可有想起什么来吗?”

韩晖轻晃了一下头,说道,“慕叔,您也知道近日我大病了一场,脑子越发昏沉了,很多事只有点朦胧的印象。我也曾经试图把它们拼到一处,可越想头越疼,只依稀觉起我可能是偷跑出来的,当日身边未有人跟从。可能就是因为如此,所以至今无人来寻吧!”

慕义浦眼含关切地望着韩晖,说道,“父母在不远游,晖小子希望你能牢记此次教训,若能回家,可不能再偷跑了!”

韩晖听得这话,羞愧于心。不管如何,慕叔说得极有道理。要不是他闹着要出去游玩,也不会被人追杀,累得身边侍卫为护住他丢了性命。如今只怕祖母也是忧心不已,回去也不知该如何交待。

“因为你那旧衣乃是今年新出的,只在京中上层人士中流行,所以我就盘点了下本朝望京城中的韩姓官员,现已派人去那边打听一二,但至今还没有回音。晖小子,你可能还得在我府上多待些日子了!”慕义浦向韩晖解释了他近日为帮他找寻亲人所付出的努力。

韩晖听得这话,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不已。那件衣服是他上月初从望京外祖家带回的,现在却为他隐瞒行踪提供了条件。而且慕叔派人去望京,已然是查错了方向。这一来一回,没个二三个月是探查不出什么来的。

他也几次想开口讲出实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晖,你近日身体也恢复了,可有什么打算?也不能闲呆着,我准备推荐你去附近的书院学习,不知道你意下如何!”慕义浦建议道。

“多谢慕叔,我也正愁自己日日无所事事,不知该干些什么呢!本来还想求得几本书册阅读一下。”韩晖回答道。

“如此甚好,待会我便吩咐人去书院问询,过几日你便可以就读了。这几日,你就在这金陵府好好游览一番,我已经吩咐管家老丁叫侍从跟随。今日,就先谈到这里吧!”慕义浦说完,便挥手示意韩晖离去,接着继续低头处理手头的账务。

韩晖退出书房,出了这陶朱馆,便北行回到风澜院。


又过了十数日,这天适逢韩晖书院休沐,慕老爷便唤他到书房去,问询近日书院事宜。

忽然听到管家老丁在门外通报,“主家,府门外有一青浦客人求见。”

“啊!原来是青浦廖弟来访,老丁快将贵客迎至正厅。”慕义浦吩咐道。

“看来我近日真是太过忙碌了,都把这件事给忘了。”慕义浦自言自语道,然后转身对韩晖说道,“贤侄,今日慕叔有客人到访,不便与你继续详谈,只能等到明后日得空继续了。”

韩晖点头同意,接着便随慕叔一起走出陶朱馆,错向分开。

当慕义浦走到正厅时,那位廖姓客人正坐在厅内饮茶。一见到主家来到,立马起身相迎。

两人寒暄几句后,便各自落座。

慕义浦语带疑惑的问道,“廖弟,今年采青会可还顺利?你怎么过来的这般早,我还以为你要下个月才得闲呢!”

“唉!慕兄,真是一言难尽啊!”廖姓客人叹气道,“自打你那天离开后,就日日有衙役前来盘查,说是附近的黄龙山下出了桩血案。说是要找个什么小孩,说是什么幸存之人。”

“那我那日离开,还真是巧了。不然也会被困在镇中,可就耽搁行程了。”慕义浦听后,不由感叹道。

“是啊!如今镇上贴满了告示,附近的道路上都层层设卡,搞得镇子上乌烟瘴气的,家家都没那心思继续制茶了。”那廖姓客人叹气道,“这事情出的,搞得今年的采青会也只能草草了事了。那些受邀来镇上的茶商们都在向我抱怨。这好不容易处理完手头上琐事,就急忙来慕兄这里拜访了。”

“看来今年也确实收不上什么好茶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慕义浦也不知该不该庆幸此次匆忙的行程,有得必有失,祸福相依。

“对了,上回临别之际听闻嫂夫人出了事,不知现在慕兄家中可还安好?”廖姓客人想起前事追问道。

“万幸,万幸,如今母子平安,最近请到城中名医帮夫人调养身体,现在已经起色良多。多谢廖弟关心!”慕义浦答道。

“慕兄,那先贺你喜得麟儿。此次前来拜会,我还带来一支老参,正好给嫂夫人补补身子。”廖姓客人拱手道贺道。

“还有今年虽然双井茶不多,但还是有几款新出的茶饼不错,我今日也一并带来了。”廖姓客人介绍道,“不过,到是听说庐山那边的僧侣多年改良山上野茶树,倒是培育出一种新茶,泡出的茶汤幽香如兰,饮后回甘香绵。不过可惜的是要到谷雨之后才能采摘,不然到是可以请慕兄品鉴一下。”

“为兄本来也是打算去那庐山一游,到是就此错过了。实属遗憾!”慕义浦感叹道,不过如果当时去了那庐山,只怕就收不到家中来信,得失尽在一念间。

两人在厅内谈论许久,约定等慕义浦品鉴新茶后,再行议定今年的采办事宜。

而此时的韩晖已经回到风澜院中。他进了客房,拿起案几上的书籍,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那位青浦来客会带来什么消息呢?会不会有和他相关的消息呢?他是不是应该去打探一下呢!韩晖的心乱如麻,不禁在房中来回踱步。

“不能去问慕叔,不然会引起他的怀疑。而老丁只怕也不可能知道,怎么办呢!”他心想。

“晖哥哥,我又来找你了,你早上去哪了?兰婆婆说你今日休沐,可以找你来玩。”门外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接着砰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一个黄衣小童冲了进来,打断了韩晖的思绪。

“慢点!慢点!小小姐,女孩子不能这么莽撞,夫人见了可是会头疼的。”兰婆子急步追了上来,拉住了月月的衣袖,然后侧身对韩晖施了一礼,说道,“韩小哥,失礼了。”边整理了下慕家小姐的衣饰。

“晖哥哥,我们今天去哪玩呢?家里好无聊啊!如今外祖母也回去了,月儿都没人陪了。”

“晖哥哥,你能带月儿出府去玩吗?我想去福鼎楼吃脆皮烤鸭、去天一阁吃荷叶饼和酥炸蕉球,可以吗?可以吗?”月月一边说一边使劲地摇着韩晖的手。

“月儿小姐,不行的,夫人可不会同意的。”兰婆子打断了月月的想法。毕竟那韩小哥来府中不久,府中对他的来历众说纷纭,也不好让他带小姐出门去。

“好吧,好吧,每天只能在花园里玩,不能跑,不能玩水,真扫兴!”月月失望地说,“唉!晖哥哥,你今天只能陪我留在家里了!”

看着垂头丧气的月儿,韩晖轻轻地点了下头,就牵着她去往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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