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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朕真的在修仙

寒庐煮酒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沉迷修道的昏君?朕真的在修仙!穿越成大明的“道士皇帝”,他决定焚膏继晷,立志做千古一帝。可是,修仙是真的香!一卷太平升仙道,一颗白日飞升丹。自此嘉靖修道六十年,静观天下风云变化。文武百官忧心忡忡:“陛下,修道误国!”天下百姓怒骂:“皇帝只知建宫观,何日顾我们死活!”鞑靼倭寇狂喜:“嘉靖老儿痴迷仙道,优势在我!”直至——那一日,泰山之巅霞光万丈。再回首,大明早已换了人间!

主角:嘉靖   更新:2023-01-15 16: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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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嘉靖的其他类型小说《嘉靖:朕真的在修仙》,由网络作家“寒庐煮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沉迷修道的昏君?朕真的在修仙!穿越成大明的“道士皇帝”,他决定焚膏继晷,立志做千古一帝。可是,修仙是真的香!一卷太平升仙道,一颗白日飞升丹。自此嘉靖修道六十年,静观天下风云变化。文武百官忧心忡忡:“陛下,修道误国!”天下百姓怒骂:“皇帝只知建宫观,何日顾我们死活!”鞑靼倭寇狂喜:“嘉靖老儿痴迷仙道,优势在我!”直至——那一日,泰山之巅霞光万丈。再回首,大明早已换了人间!

《嘉靖:朕真的在修仙》精彩片段

正德十六年,三月十六日。

荆楚大地的风里已经有了春天的味道,兴王府外杏雨梨云。

朱厚熜在宣纸上写下了四个字:“舍我其谁!”

今年是他穿越的第六个年头了,看着案头上遒劲的大字,一时间难免有些唏嘘。

谁又能想到他竟然穿越了,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成为了历史上的道君皇帝——嘉靖。

虽然此世诸多不便,可比起那个视人命如草芥,重则剔骨炼丹,轻则画皮制符的世界,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可亲许多。

朱厚熜闭上眼睛,他脑海中青灰色玉彖缓缓旋转,‘太平升仙道’几个大字光华闪耀。

“成仙!这世间可真有仙?”

脑海中的这卷玉彖,让他来到了大明,也似乎为他指出了一条,看不到前路的大道。

朱厚熜,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以天地为炉,百姓为药,文武大臣相佐,盛世气象调和,可炼人间大丹!”

随即他的身体,自行运行起神秘的法诀,掌心传来阵阵暖意,气血自周身运转,朱厚熜感觉到浑身舒畅。

“精须从内守,气还向外生。采精气神大药,调和龙虎坎离,练一颗造化之丹。”

朱厚熜的眼中似乎带着湛湛金光。

“主上,毛尚书带着圣旨已经到外院了”

一向以沉稳冷静著称的黄锦,此刻的声音中,也不免带着一丝颤抖。

这位从小就陪伴在,朱厚熜旁边的伴读,仿佛看到了一个时代的大幕缓缓拉开。

最后看了一眼书案上的大字,朱厚熜干脆利落地走出房间。

黄锦小心翼翼地关上东侧的窗户,又在宣纸上压了两方镇尺,才跟在朱厚熜身后。

……

朕疾弥留,储君未建。

朕皇考亲弟兴献王长子厚熜年已长成,贤明仁孝,伦序当立。

已遵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请于慈寿皇太后,即日遣官迎取来京,嗣皇帝位,奉祀宗庙,君临天下。

“君临天下”四字结束,毛澄一脸郑重的看着前方的朱厚熜,眼底却藏着深深的审视。

毛澄想不通,杨阁老会将皇帝的重任,交给朱厚熜,交给一个不足十五岁的毛头小子。

他淡淡看了一眼朱厚熜,少年长身而立,姿仪出众,可年龄却还没有他孙子大。

朱厚熜淡定接过圣旨,举止有度地招待各位随行官员。

即使经验老道的毛澄,以最苛刻的标准去评判,也挑不出少年礼仪上一点的毛病。

看着神色如常的未来天子,毛澄似乎明白了,杨阁老口中的,“少年老成”是怎样的评价。

可明白了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殿下,老臣恭喜了”

俯首在地的黄锦神色微变,朱厚熜则目光幽深。

朱厚熜心想,这帝位也不是好坐的,他明白今天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

“毛尚书,请”

“殿下,请”

潜藏的暗流汹涌,仿佛一下子,就不存在了,两位当事人都面容和煦。

黄锦对着一旁的官员言道:“诸位大人旅途劳顿,请随咱家先到内院歇息”。

小院里几人和颜悦色,十五天前的文渊阁却唇枪舌战。

大明的权力中枢文渊阁内,几人的谈话将决定今后天下的走向!

“杨阁老,为何独独看中兴献王世子?如今的皇族难道找不到一个能人?还是说您有了偏私之心?”

“兴献王世子何许人也?束发之龄尚未婚配!虽说因其丧父伤心过度,可我大明难道要一个无有子嗣的皇帝!”

毛纪满脸怒色,火力全开的质问,矛头直指其他三人。

“慎言,毛阁老这里是内阁不是菜市口,你堂堂大学士,难道还要骂街不成?”

蒋冕冷声回怼了一句毛纪,说罢就看向一旁的杨廷和。

杨廷和慢悠悠地道:“无有子嗣?毛阁老这话重了,兴献王世子思父成疾,延迟婚娶,不正彰显其纯孝?况且皇帝登基之后再行婚娶,又有何不可?”

毛纪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道:“敢问杨首辅,那为何不从其他宗室中挑选?偏偏只重兴献王世子一人”

毛纪心有不甘,仍然试图改变杨廷和的想法。

杨廷和,这位历经三朝六十三岁的老人,说出了最后定鼎的一句话。

“兴献王之子,宪宗皇帝之孙,孝宗皇帝之从子,大行皇帝之从弟,舍兴献王世子,何人可登大宝?”

虽然是在发问,可杨廷和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此言一出,毛纪就知道他已经无力回天。

轻飘飘的一句话,看似只是点明了几个身份,背后的政治意味却是巨大的!

内阁已经达成一致的意见,甚至后宫的那几位也认可了,宗室对此没有看法,武将乐见其成。

可不知道,这究竟是顺应法统的众望所归,还是大家都希望找一个“少年天子”。

兴王府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归京的队伍就被拉起来了。

卫队、仪仗、宫女侍卫,一切都井井有条,仿佛成千上百次预演过一样。

朱厚熜辞别他的母亲,踏上了去往大明权力之巅的道路。

“主上,蒋都督那边托人传话,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黄锦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一个玉色的小暖炉。

“北边寒气重,主上还得小心着些。”

朱厚熜笑了笑,顺手接过黄锦递来的暖炉,不经意展露了身上长袖的八卦纹样。

黄景看着料峭春寒,依旧身着薄衫的朱厚熜,似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无言躬身离开了马车。

“你们都机灵着点,万万不可冲撞了马车”

一边说着,黄锦一边运起内力,在马车前方的幕帘外,竖起一道气墙挡住了塞北的寒风。

马车内的朱厚熜,翻了翻手中的《金丹要诀》,感受到马车外的动静,不由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侍卫们一个个都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虽然侍卫们都很忠心朱厚熜,认为他是雄才伟略之人,可是这大冷天的不穿厚衣,说是修仙有成,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然,这些话只能埋在自个儿心里,说出来那可万万不能。

毕竟王府里谁又不知道,小世子爱慕仙道,甚至常以道人自居。

安陆之地更是传得神乎其神,世子殿下得仙人传法,有寒暑不侵之能。

可传言是真是假,他们这些世子身旁的老人,难道不知道吗?

马车外黄锦面无表情,想着南方刚献上来的暖玉,那刚好可以给主上做一件玉佩……

声势浩荡的队伍,吸引了路上闻风而来的百姓,他们都迫切渴望看一看,这个国家帝王的样子,想知道天子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可惜,百姓被整装披甲的兵士们拦截在外,只能看到明黄色的马车。

视力好的还能望见几个娇若天仙的侍女,威严肃穆的侍卫。

仅仅只是这匆匆一瞥,也够他们好几个月的谈资了。


三天昼夜奔袭,紫禁城已遥遥在望。

喷薄的朝阳呼之欲出,光与暗的界限被打破。

黄锦小心地守在马车外,一个小内待却突然出现在马车外,交给他淡黄色缀着紫绳的锦囊。

接过锦囊,黄锦看了看锦囊口部一根细若发丝的棉絮,棉絮精巧地系在锦囊的两端,并未出现任何崩裂。

这是朱厚熜独创传递消息的方法——锦囊寄书。

用绳子的颜色表明锦囊里信息的重要程度,赤色最轻,紫色最重。

黄锦神色严肃,走进马车,恭敬的将锦囊呈送给正在蒲团打坐的朱厚熜。

朱厚熜抬手接过锦囊,从中掏出了一份淡黄色的信纸。

信纸上所书是一些恭祝安康之语,并无其他紧要信息。

朱厚熜却并不感到意外,转身从檀木的小柜子里,拿出一瓶淡紫色的药水。

黄锦适时地递上一支毛笔,又把左手边的黄花梨木案摆了过来。

淡紫色药水涂抹在信纸上,几个赤红的数字浮现。

朱厚熜缓声道:“13、23、33、45、86、315。”

随即他把目光看向一旁的黄锦,黄锦会意

“东安门,奉天殿”

黄锦六个字脱口而出,朱厚熜目光幽深。

“主上,是否提前让麦公公动手?”

黄锦神色淡然,语气中却暗藏杀机。

“再等等,既然要给我一个下马威,我倒要看看谁是君,谁为臣!”

“黄大伴,派人探探中宫那位的意思,另外将这封书信发往浙江余姚”

说着,朱厚熜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递给了侍立一旁的黄锦。

“谨遵上谕”

黄锦躬身行礼,退出了马车。

不多时,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太监接过信封,又到邻近的马车上,换了一身装束,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仪仗队。

被送出去的信封上,赫然写着四个字——“王师亲启”。

朱厚熜心中波涛汹涌,他已经清楚了大臣们,为他这位少年天子准备的见面礼。

大明规制,皇太子当从东安门入紫禁城,进文华殿继位,只有皇帝才可以从大明门入城,在奉天殿登基。

之前毛澄的态度,朱厚熜就明白他的皇帝之位并不稳固。

如果朱厚熜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面对那群聪明人突然发难,肯定还会有些无所适从。

但这一次,士大夫们却想错了,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个已经为此布局了五年的他。

从穿越伊始的惊慌错愕,到后来的坦然接受,朱厚熜只花了短短五天。

哪个男儿不想封王拜相?哪个少年不曾幻想立于万人之上?

朱厚熜开始疯狂内卷,立志要做千古一帝!

直至偶然机会,他发现了脑海中的玉彖。

但这并没有改变,他想要成为帝王的决心,反而让朱厚熜走上权力之巅的想法,越发坚定。

太平升仙道,世太平则人登仙!

再也没有比成为帝王,更能主宰这个国家命运的机会。

“内阁,张太后,宗室,官僚集团”

朱厚熜提笔写下几个红色大字,随即又重重地划上一横。

……

紫禁城大门口,毛澄和几个属官也在交谈。

“尚书大人,不知诸位大人是何想法?为什么会选兴献王世子去当皇帝,十五岁的少年,又怎么担得起我大明的重担?”

“对,听闻世子登基,还是杨阁老极力主张。”

毛澄神色一变,随即肃然道:“两位慎言,阁老们的心思又岂是我等能够揣测?杨大人,三朝元老,思虑自有其独到之处。”

吏部尚书白方家哈哈一笑,语气拖长道:“但依我看,人呐老了,谁也免不了糊涂。”

下方的几位侍郎,也是哈哈一笑,之后就避过此事不谈。

起初车队行动快速,但越接近紫禁城,行动速度就越发迟缓,旗鼓卫队越发庄重。

紫禁城外的官兵一声大吼:“诸位大人,殿下的马车要来了!”

在场的诸位官员立刻整理了一下仪容,开始准备迎接朱厚熜。

时间缓慢地流逝——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一个半时辰

礼部侍郎拢了拢袖子,转身对毛澄言道:“尚书大人,都这么久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不是说世子殿下已经到皇城外了吗?”

毛澄斜眼一瞪,话说起来也有些冲:“我又不是世子,怎么知道他的想法?”

突然一个侍卫官飞奔过来,大声疾呼。

“陛下的卫队停在皇城外,不知为何未曾前进”

毛澄眉头微皱,看了看日渐西斜的太阳,即使再怎么不能接受,也只能带着一帮大臣去皇城外拜见。

消息很快传到文渊阁内,几个埋头于奏章中的老臣,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杨廷和小心地给奏本封上票拟,笑着对诸位大学士道:“看来我们这位陛下,非同一般,这以后可不好说了。”

蒋冕回了一句,兴奋道:“反客为主,足见陛下智谋超于常人,我大明后继有人”

毛纪冷哼一声。

“啍,反客为主?我看不过是小孩子胡闹罢了,到时候还要看诸位怎么收场?”

“毛阁老,帝位已有定论,你我皆为人臣,又怎能在背后妄议?”

“我等为大明之臣,自当为大明忧虑,帝位关乎天下苍生,我看这次决定还是太过草率。”

“毛纪,你……”

眼见得文渊阁内火药味越来越重,好似隐形人一般的费宏当起了和事佬。

“两位阁老皆是为大明忧心,可木已成舟,再论又有何用?议政才是我等之本职,而非决断!”

毛纪张张嘴,欲言又止,又瞧见杨廷和对着他微笑,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憋着一肚子火,票拟上的墨迹也不自然地加重了。

毛纪并非不认同兴献王世子,而是忧心大明重现赵宋刘娥之事。

太后垂帘听政,帝王形同傀儡!

如今深宫之中的张太后,绝非寻常女子!

毛纪最终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既然诸位认同世子做皇帝,那为何默许张太后安排世子,从东安门入城在文华殿继位?”

毛纪的语速越来越快,气息也越发粗重。

“诸位身为大学士,难道不知我大明规制?这哪里是请圣上登基,分明就是张太后想认个继子!”

他说到最后,音调都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杨廷和轻轻拍打着桌案,没有说话。

反倒是一直和毛纪不对付的蒋冕,笑哈哈地说道。

“毛阁老,我等身为外臣,又岂能揣测太后之意?况且现在陛下不是还没入城吗?”

“你……”

毛纪被气个不轻,大口喘着粗气就瘫在了紫檀木椅上。

“毛阁老呀,还得保重身体,我可不想白发人送白发人!”

蒋冕语气诚恳,话语间带着浓浓关切的意味。

奋笔疾书的费宏,强忍着笑意喝下了一口清茶。

城外,一场大戏即将开演。


朱厚熜坐在马车里,眼睛却死死盯着前方的帘幕,似乎透过那厚厚的锦绣,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浩浩荡荡的紫气在空中汇聚,淡金色的光华从四面八方涌向京城。

江河水汽以金水河为凭依,山川土华在万岁山凝聚,前者宛若长蛇蜿蜒曲折,后者恰似巨龟巍然不动。

“山环水绕玄武盘,紫气金龙瑞光转!”

自从朱棣迁都北京,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紫禁城也建得极好极妙!

朱厚熜目光幽深,他离那天下至尊至贵的位置已经越来越近了!

脑海中的玉彖也在不断震动,仿佛和王朝气运共鸣一般。

陆炳神色戒备的守在马车外,和黄锦一前一后,浑身的内劲隐隐约约让空气震颤。

“毛尚书,既然陛下已经在城外,那为何不用大礼迎之,反而要走东华门”

袁宗皋,揣着明白装糊涂,走到半路问出了这个问题。

毛纪转过身瞪了他一下:“啍,翰林学士还不懂得辞让之礼?”

袁宗皋神色庄重道“辞让之礼?帝乃天授,何须辞让”

毛澄却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走在前面,袁宗皋倒也不客气,紧紧跟在他身后。

一干官员刚到城门口,却发现这里早就有了一群武将。

毛澄眉头紧皱,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群大老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身材魁梧的郭勋自来熟,远远地看见毛澄就大声喊道:“诸位大人是来迎接陛下的吗?”

毛澄神色不改,一旁的寿宁侯张鹤龄却脸色铁青。

这一次,兴献王世子能不能从东安门入,对他而言极为关键,更准确地说,是对他那权势滔天的姐姐举足轻重。

一旦兴献王世子,过东安门进文华殿,在法统上就意味着,认了他姐姐为继母,那张太后就可以借此垂帘听政!

他寿宁侯的身份,也会随之水涨船高,甚至……

可是碰见谁不好,竟然碰见了郭勋,这家伙即使是他也感到棘手。

毛澄处变不惊,完全没有理会远方的郭勋,径直走到马车前,躬身行礼。

“世子殿下,请入城!”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毛澄躬着腰,就这样站着。

过了良久,马车内才慢悠悠地传出一道声音。

“毛尚书,我是遵照先皇遗旨,前来继承大统,你难道要欺我年少软弱不成?”

“臣不敢!”

毛澄一下子跪在地上,尽管头与地接触,但他的腰依旧板正。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先投降。

朱厚熜连面都没有露,在桌案上翻看典籍。

未来的皇帝在京城外的消息,不知怎么地就在百姓间传播开。

百姓们奔走相告,挤破了脑袋都想去看一看未来的天子,这可能是他们这一辈子,最接近皇帝的时候。

仪仗队威严,天空烈日高悬,毛澄就跪在地上,汗如浆液,沾湿了他的官袍。

尽管跪着,可毛澄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的胆怯与畏惧,反而是一种执着,一种可怕的执着!

就如同当年劝谏武宗皇帝,他的性子一模一样没有变。

百姓越聚越多,尽管禁军不断地挥舞刀剑,甚至大声呵斥,依旧淹没不了大家高涨的热情。

“微臣恭请陛下去奉天殿登基”

苍老而有力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氛围,跪在地上的毛澄瞪大了双眼,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来人是梁储,他走到马车前长身一揖,朱红色的官服,两鬓长须,风度凛然天成。

右柱国梁储,同时也是内阁大学士,他的出现表明了内阁的妥协。

朱厚熜没有以不登基为威胁,仅仅只是把这件事传播开了,文臣们就不得不就范。

他们不能容许文臣的形象,有一丝一毫的毁坏,特别是这种本来就站不住脚的事。

“毛大人,为陛下带路吧!”

黄锦语气温和,扶起了地上的毛澄,这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尚书大人,此刻脑袋还是嗡嗡的。

朱厚璁一把掀开帘幕,头戴金冠的青年再一次和紫禁城面对面。

在朱厚熜示意下,禁军向内收缩,大批的百姓,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国家的主人。

他们互相挤着,有的爬到树上,有的翻身跃上墙沿,大人把小孩举过头顶,有机灵的甚至搬来凳子踩在上面,大家争先恐后,眼睛都朝着一个方向。

从天空向下俯视,朱厚熜的仪仗四周是黑压压的人群,随着车队的移动,百姓们摩肩接踵。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百姓的声潮一浪接着一浪。

山呼:“万岁!”

“万岁!”

“万岁!”

阳光撕裂云层,金光斜射,兴奋的人群,静默的城门,气宇轩昂的少年,三者构成一幅和谐而充满张力的画面。

毛澄缓过神来,高声地呼唤。

他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看在意气风发的少年上,这一刻,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把少年看做天子。

梁储摇摇头感慨一道:“后生可畏!”

今天梁储印象深刻,难得杨廷和古井不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诧异的神色。

高高的红墙犹如铜墙铁壁,守护住了皇室的安危,但也将内外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清宁宫,张太后失手打碎了一个清脆的瓷碟,随后两个宫女就被拖出去杖毙。

奉天殿旁的文渊阁内,杨廷和注视着青山图,久久没有缓过神。

费宏不慌不忙地写着票拟,蒋冕也是老神在在地翻看着奏章。

毛纪一反常态,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手上的笔画都不由自主轻快了一些。

万里之外的安陆,就在朱厚熜启程之后,六支目的地不同的队伍开始启程。

河南,陕西,湖北,广东、江西,河北。

……

朱厚熜看着这座巍峨的紫禁城,每一次都会为古代工匠高超的技术由衷赞叹。

雕梁画栋,檐牙斗拱,气势恢宏的三大殿,精妙绝伦的两宫。

大明帝国真正的心脏,无数人所向往敬畏的地方。

朱厚熜轻声言道:“控四夷而制天下。”

神秘法诀自行运转,气流在丹田和泥丸之间循环往复。

朱厚熜看着眼前的红墙,眼神变得坚定,袖子中紧捏着的手慢慢松开。

他昂着头,此刻偌大的紫禁城,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唱和一声接着一声,在空旷的紫禁城里传开。

从大明门一直到三大殿,威严的禁军侍立在玉阶两旁,太监宫女们举着高高的礼扇。

六部五寺诸司,大大小小的官员,毫不掩饰地将目光投在了朱厚熜身上。

以杨廷和为首的内阁,排在队伍的最前面。

这个精神依旧饱满的六旬老人,对着朱厚璁行礼。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以大明门的打开为序曲,由此至奉天殿前,所有大门依次打开。

朱厚熜站在城门下,抬头仰望那高高的重檐。

他不再犹豫迈步走了进去,当走过因太阳斜照的大门投影时,他愣了一下,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大门,阴影,朱红色的城墙,仿若巨大的分界线,将内外的世界深深割裂。

朱厚熜快步上前,一只手搀住杨廷和,即使是以三朝元老的城府,杨廷和也不免有些诧异。

杨廷和微微抬头,正想说话,却不由地失神了片刻。

之前梁储去安陆迎接朱厚熜,回来之后,他给了这么一番评价,“神仪气清,天人之表。”

杨廷和还以为梁储人老眼花,这世间怎么可能有这等的人物?

可现在,他却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阁老日夜为大明思虑,是我大明之福也!”

朱厚熜目光一转,蜻蜓点水般扫过了,几位身着红袍,胸前画仙鹤的大学士。

三人鬓发中皆带着些许斑白,蒋冕略微发胖。

只是相较于其他几位阁老而言,对比富家乡绅他依旧是清瘦。

左下方的是毛纪,眉毛高挑,不怒而威。

右下方的是费宏,髭须整齐,双眼有神。

“诸位,皆是我大明的肱股之臣。”

“陛下言重,此乃臣等之本分!”

朱厚熜含笑不语,目光一一扫视地上的诸位官员。

……

花朝月夕之夜,乾清宫内,朱厚熜坐在龙椅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宫殿。

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多次,但每一次都是在台阶下,仰望座位上的人,这一次他坐在了台阶上。

黄锦和麦福两个人侍立一旁,司礼监掌印太监将玉玺呈了上来。

黄锦郑重接过玉玺,在那一刻,魏彬整个身体都佝偻了下去,仿佛一下子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

放在黄花梨木盘中的玉玺,被黄锦高举过头顶,朱厚熜稳稳地接过玉玺,一旁的麦福赶忙将手中的宣纸铺展开。

朱厚熜双手紧握玉玺,冰冷的触感提醒他,这一刻是如此的真实。

烛光下散发着温润光华的玉玺,饱蘸了芝泥的精华。

朱厚璁双手一用力,一个大大的红色印章跃然纸上。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朱厚熜此刻心潮澎湃,千百年来无数人为之着迷,为之癫狂,为之杀戮的东西,被他握在了手里。

他的心跳得很快,这是属于一个少年人的心跳,这是属于一个年轻躯壳的心跳。

“扑通、扑通”

心跳强劲而有力量,烛光映照在他白皙的手上,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渴望。

所有的人,从一出生就要走向死亡,无论多么伟大辉煌的事物,都会在时光静静的流淌中,变得缄默,直至消失。

朱厚熜只是片刻的迟疑,就将玉玺封存在盒中,他所要追求的,是一种远比帝王功业更让人无法拒绝的东西!

只有超凡的伟力,才能够抵挡时间的流逝,才能够真正地做到随心所欲!

这一刻,朱厚熜的神情变得冷峻,那股因为权力而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逐渐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厚、坚韧、执着的力量。

他脑海中的玉彖,也一下子发出荧荧光华,一大股信息朝着他的精神奔涌。

黄锦和麦福,一左一右目光关切地看着朱厚熜。

在他们眼中,这位少年天子在接过玉玺之后陷入了沉思,久久没有回神。

朱厚熜神思回转,细细思索刚刚得到的信息。

以天地为丹炉,则需要锁住山川之气,勾连人道气运,在名山大川、江河湖泽建立节点,在城市乡野,人文名胜凝聚人心。

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整个中华偌大的疆域,要想完成这一伟大的计划,难度堪比登天!

朱厚熜却没有感到畏惧,他的目光坚定,为了达成目的不惜一切。

“黄大伴,去给朕找一张舆图。”

黄锦闻言,低头躬身行礼之后,身如鬼魅一般离开了乾清宫,静悄悄的宫殿里,竟然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麦大伴,把最近两年来的文书都给朕找来。”

“谨遵上谕”

朱厚熜开始思考,该怎么样让大明变得强盛?该怎么样能修建如此多的宫观建筑?该怎么样实现自己的计划?

他手里拿着一支朱笔,可手却停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

可最终,纸上还是出现了四个字——开源节流。

一切的办法都在这上面,要想让国家变得强盛,经济发达、政治清明、文化兴盛、军力强大、人民安居乐业,就必须要开源节流。

朱厚熜想了很多,裁汰冗员,改革吏治,兴办学校,整治宗室……

甚至,开海禁!

麦福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是静静地看着朱厚熜泼墨挥毫,看着那每一个都能引起滔天巨浪的词汇。

黄锦目光深深地盯着朱厚熜,眼底亦是波涛汹涌。

朱厚熜越写越快,宣纸上的字迹也越来越凌乱,甚至看不清楚写了什么。

“啪”

笔杆的玉质笔身,和地面碰撞的声音。

“主上!”

侍立在旁的两人同时跪下。

“无事,尔等起来”。

这一切想法实现的前提,必须是他拥有真正的权利,真正至高无上,生杀夺予的权利!

自从土木堡之变后,文官势力抬头,武将势力大幅削减,整个朝堂成了半边身子。

朱厚熜的堂兄,那位武宗皇帝,利用太监制衡文官,各个地方都有镇守太监,司礼监掌握朱批的权利。

朱厚熜并不打算向他的堂兄学习,他有着自己的想法,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让一个不堪造就的人走上高位,只会让所有的人跌进深渊。

现在朝廷的大权,基本都落在内阁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以内阁为首的文官集团手上。

效仿昔年的张太皇太后,如今的张太后,即使不甘也只能将大事小情交给内阁,而自己坐镇后宫。

现在他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但并不是一个掌握实权的皇帝。

他需要一次斗争,向官员们展示獠牙,需要在政治上树立威信,法统上确立地位。

“麦大伴,朕之前嘱咐你办的事情如何?”

麦福正色道:“主上,臣已经传信大学士杨一清、观政进士张璁,只待主上登基之后便可行动。”

朱厚熜点点头,又把目光看向黄锦。

“寻找银矿的队伍可否到达?”

“主上,按照您先前的吩咐,在我们出发之后,六支队伍都已经奔赴各地,陆大人那边传来消息,河南,陕西,广东,三处都已经发现银矿。”

“好!”

“让他们小心行事,待朕登基之后再行安排”。

朱厚熜难掩喜色,在乾清宫内来回踱步,最后只能借观看文书来舒缓心情。

陆炳和另外几名禁军,在乾清宫外驻守,月亮高悬不觉已至二更天,乾清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陆炳脸上有些许担忧,好在月晕而风,乾清宫里灯火尽数熄灭,他的脸上才露出淡淡笑容。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文渊阁内四名大学士却在争执。

“介夫兄,你果真要如此行事?”

蒋冕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忧,他一边翻看着杨廷和呕心沥血写就的诏书,一边眉头紧皱。

“是呀介夫兄,官吏裁格这等重大之事,还需要细细斟酌,一不小心就可引起滔天巨浪。”

费宏也忍不住发言,言辞恳切。

“诸位,眼下是最好的时机,新帝初立,刚好借大行皇帝之遗旨,除朝堂弊病,我大明方有兴盛之机!”

杨廷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毛纪附和道:“我赞同,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冗员弊端已积羽沉舟,必须要壮士断腕!”

蒋冕神情略显沉重,他还是非常忧心,担忧杨廷和压不住官员们的集体反弹。

“介夫兄,非我等不愿,可裁撤六部官员也就罢了,这诏书上还涉及锦衣卫、镇守太监、各地大大小小的官员,这牵扯实在太大!”

“一旦他们合起伙来,你不就成了众矢之的,千夫所指吗??介夫,想过你自己的下场吗?”

费宏情真意切,一时间让杨廷和也有些感怀。

政治改革艰难险远,而能有所成效且保全自身者,更是古今罕见!

他正了正衣冠,对内阁三位大人躬身长揖,道:“诸位,我等为天下士人之表率,当知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孔孟之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我等后人又如何不能为之?”

“我并非不知其中的风险,只是天塌了,终归要有人去顶,若能舍去我之残命,换得大明昌盛,我无怨!”

“介夫兄!”

随即三人互相对视,一起沉声言道:“吾等同去!”

杨廷和两眼通红,吃惊中带着惊喜,对着三人再次郑重一揖。

“廷和,代天下百姓感谢诸位!”

三位内阁大学士,皆合手回揖。

毛纪连忙上前,搀扶住杨廷和,言道:“为我大明,介夫能置生死于度外,我等又如何不可?”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蒋冕无奈地摇摇头,连忙招呼着几人开始起草新诏书。

既然已经决定革除弊端,那就索性一次干他个底朝天,彻彻底底还天地一片清朗!

四个老人在文渊阁中,酝酿着新帝登基的诏书,这份诏书将为大明政坛,带来石破天惊的一击。

抄写诏书的书童面无表情,暗自却在思索如何将这个消息,传送到自己主子的手里。

终于趁着轮值的空档,他与一个精瘦的卫兵接上了头,悄无声息地将文渊阁内的状况,传送到了皇城之外。

内廷守卫森严,文渊阁靠近奉天殿,更是禁军防守的重中之重。

且不说附近的站岗放哨之人,就连进入紫禁城内,也是层层检查,步步关卡。

除去内阁大学士之外,也就只有抄录的书仆,能够凭借腰牌进入文渊阁。

毕竟内阁每天那么多奏章,也不能让几个老人家去抄吧,劳累还是小事,一下子让人家病倒了,那可就成大问题了。

也正因如此,外面的官员想方设法地买通书仆,不惜威逼利诱,许以高利,以便能够第一时间,探查到朝廷的动向,借此规避危险。

书童将消息传递给精瘦小伙,殊不知他们的举动,也在锦衣卫的注视下。

锦衣卫很快将消息传递到,朱厚熜的案头,彼时他正在翻看历年的文书。

“放肆!”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朱厚熜,将朱笔重重地丢在地上。

黄锦也被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中,朱厚熜一直都是天塌不惊之人。

朱厚熜眼中杀机浮现,他并不是为杨廷和等人,借先帝遗诏进行改革恼怒。

而是为禁军当中被人掺了沙子,连文渊阁这等重要之地,都有别人的眼线而愤怒。

可想而知,如今的禁军已经成什么样了,那群人又该是何等的猖狂!

“黄大伴,传话给锦衣卫指挥使,给朕死死地盯住,朕要弄明白到底有哪些人插手。”

“同时将此密信发给蒋都督。”

“谨遵上谕”

黄锦前脚刚走,麦福就亲自为朱厚熜冲一碗茶。

滚烫的开水,朝着青灰的茶叶热烈拥抱,茶叶们在水中舒展着身姿,曼妙地上下舞动。

麦福右手轻轻一转,一股浑厚的内力凝结成团,围绕着茶杯四周旋转,让茶水的温度迅速下降。

他恭敬地端起茶杯,道:“主上,请用茶”!

朱厚熜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接过茶杯。

麦福双眉开阔,耳垂肥厚,递过茶后就不再言语。

穿越之初,朱厚熜就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这虽然是大明,但却与他知道的大明似是而非。

有朱元璋,有朱棣,有同样悠长灿烂的历史文明,但最大不同的是,这里竟然真的有武功!

万夫莫敌的武功!

虽然远没有,传说中飞剑千里杀人那样神奇,但踏水渡河,凌空飞燕,却都存在。

他也曾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练武强身,可是现实终究太过残酷。

不知道是因为,朱元璋杀戮过重,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大明朝的皇帝都不具有练武的根骨。

按照黄锦的话说:“主上若练上五十年,当也可强身健体”

朱厚熜自然明白,这是黄锦在委婉地拒绝,他也就只能息了练武的心思,好在天不绝人路。

练武哪有修仙香!

玉彖自带神秘法诀,自从他修炼之后,便逐渐感觉浑身通畅,思维变得快速,步伐也越发轻盈。

可惜!

此方世界不存在灵气,只能借助气运转换,朱厚熜修炼的方式,更接近于所谓的道行仙。

初期没有翻天覆地的本领,也没有排山倒海的威能,但若有朝一日得取大道,捉日拿月也只在弹指之间。

朱厚熜暗自思索,必须要好好整顿禁军,整顿整个大明军队。

如果去传递消息的禁军的往返路线,被朱厚熜得知,他一定又会大为恼火。

这名禁军完全无视宫防轮换,过两宫,至三殿,一路有惊无险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那就不过二里的路途上,足足有五十多个禁军,和他进行了接触,却都对他熟视无睹。

当然,其中也有黄锦授意放水的缘故,不然在内廷数名隐藏高手的注视下,他早就被关入诏狱。

消息被写在几张小纸条上,传到了一间喧哗的客栈内。

又一下子,被抄录成更多的纸条,如石子入湖一般,激起阵阵波澜。


朱厚熜坐在软榻上沉思,该怎么样尽快掌握实权。

阅读了这么多天的文书,朱厚熜明白,文官集团已经真正根深蒂固。

不仅仅是在庙堂之上,更重要的是在乡村四野,建立起了强大而顽固的势力。

这一次杨廷和想要裁汰冗员,对于朝政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好事,可对于那些被革职的官员,那就是晴天霹雳。

这件事对朱厚熜而言,没什么影响,可如何利用好这件事情,却有的说道。

杨廷和推他上位,就是为了稳住朝堂,而并非完全看重他的才能。

政治就是制衡,不偏信,不偏用,甚至有的时候,是非曲直本身都不是那么重要。

坐在这个位置上,往往就会身不由己。

朱厚熜目光缓移,看到了锦衣卫送来的密报,心里一下子有了想法。

他要再给这熊熊烈火,浇上油,乱中取胜。

或许别的皇帝会认为,混乱是祸端,是取死之道,朱厚熜却以为,这是真正的机会。

他轻声一笑:“彼之灾劫,我之机缘!”

黄锦悄无声息从殿外走来,对朱厚熜一揖。

“主上,监督建造的黄铜瓦,周天仪,瓷管都已经运达京城,如今就安置在西苑”

朱厚熄随意自然地点了点头,一旁的麦福会意,连忙高声呼喊。

“陛下摆驾西苑”

浩浩荡荡的队伍经过文渊阁时,毛纪不禁皱眉道:“陛下玩性如此之重,讲经也该提上日程。”

杨廷和笑着道:“陛下不过十五岁,少年心性罢了,日后自然会端肃”。

西苑内,朱厚熜饶有兴致地听着工匠介绍,还时不时地亲自上手,摸一摸黄铜瓦。

“陛下,这瓦片按照您的吩咐,均用铜锌按比例混合铸造,草民敢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百年内绝对不会损毁。”

“甚好!”

黄锦向前一步,高声喊道:“工匠铸器有功,赏白银百两,赐四书五经各一卷”

跪在地上的方筒精神一振,越发感觉自己这买卖做得对,心中的喜悦难以抑制。

明朝科举取士,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方筒是匠籍,按照《大明律》其后代无法参加科举,但如今陛下竟然赐下了四书五经,这不就是……

朱厚熜转眼走到西侧的院墙内,观看周天仪,黄锦特意留下来,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方筒。

方筒还沉浸在喜悦中,咧嘴笑个不停,看到黄锦,这位陛下身边的大红人,一下子神情变得严肃。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希望你好自为之!”

“感谢公公提点,小人一定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一座巨大的青铜色器物,摆放在西宛的厢房内,圆形的底座牢牢地支撑其上端的重量。

整个周天仪由大小四个圆环组成,大圆套小圆,每个圆环又穿了,大小不一的圆孔,每个圆孔都代表一个星宿。

周天仪与浑天仪类似,但体型比它大得多,而且圆环四周是以玄武托举而非金龙。

每一只玄武背后的蛇尾上,特意留出了一个钩环,这是预留给铜链的,铜链是周天仪部分能量的来源。

《太平升仙道》中记载,周天仪者钩连气运,上演天象星宿,下显山河万川,王朝气运汇聚,天灾人祸如掌上观纹。

朱厚熜当时看到周天仪的描述,就一下子惊为天人。

心中暗想,这不就是气象仪,地震仪,信息处理器的古代综合版。

知道周天仪重要性的他,从穿越之初就一直暗中命人打造。

至于周天仪的能量来源,他也早有打算,雷霆不就是最好的能量吗?

他思索良久设计了,一整套系统,不光能为周天仪提供能量,还能在最大程度上减少紫禁城的雷击隐患。

黄铜瓦就是为收集雷电准备的,至于瓷管,则是为了搭建运水通道提防火患。

紫禁城的绝大多数建筑,都是木制的,木质建筑最害怕的就是火灾,而据他所知,紫禁城火灾不止。

“陆炳,朕命你训练的司耀如何了?”

守在门外的陆炳听到朱厚熜的召唤,鹤步入内。

腰悬绣春刀,身著飞鱼服,青年英姿勃发,剑眉飞扬,先是对着朱厚熜恭敬一礼,然后从容言道:

“谨遵上谕,臣抽调紫禁城的救火兵丁,又从锦衣卫中选拔能人,连同救火卫合力组建了司耀,今已训练有成,请陛下检验!”

朱厚熜点点头,一群人从房间内鱼贯而出。

陆炳走到小院中央,拍了拍手,小院外侧的锦衣卫闻声,连忙拉动手中的飞天箭。

一声尖锐的鸣笛声,飞天箭在空中炸开,形成黑色烟团,在万里无云的湛蓝天幕下分外显眼。

西苑东侧的空地上,太监们用竹子做骨架,茅草充当瓦片,搭好了一座“大殿”。

茅草屋占地十来米,有三层之高。

身体宽胖的锦衣卫千户张牛,随即命手下从四个方向将茅草屋点燃。

茅草易燃加上又被久晒多日,一下子遇到火星,就仿佛沸油入滚汤一般,火舌肆意地舔舐着竹子,片刻功夫就成了熊熊大火。

浓烟滚滚,从茅草屋上方向天空中飘去,一时间,西苑半边的天空都充满了烟气。

“哔哗哔”

又是三声急促有力的飞天箭鸣,一群黑色制服的司耀队员,从八个方向奔了过来。

三队推着大型的木制水车,三队扛着长竹管,一队人马在水井旁边铺设管路,还有一队人穿特制的冰蚕服冲进火场。

朱厚熜看着古代的黑科技,也不由得连声称赞。

水车大如巨象,腹内中空,可存储大量的水,工匠巧思制作的竹管,水流足足可以喷射三米。

从点火到大火熊熊,花了半炷香的功夫,而灭火也差不多,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司耀的司长于张,黑色深衣,面色肃然,对着朱厚璁行礼道:“启禀陛下,大火扑灭,大殿内的三箱书籍均被取出,无一损毁,司耀一百三十人,无一伤亡,请陛下指示”

朱厚熜朗声出言:“我大明有如此机敏之兵,又何愁大火之患,希望尔等好生勉励,守护好紫禁城的安危!”

随即朱厚熜转身,对陆炳道:“陆炳,以此为蓝本,继续扩充司耀,朕希望每座大殿旁边都有人值守。”

“设司耀为救火之职,特赐護疏服!”

小院内的众人都齐声拜谢道:“谨遵上谕”。

朱厚熜目光一瞥,看到了院墙东侧翠竹附近的一个身影,心中暗自思索。

黄锦目光锐利,摘下两枚竹叶,轻轻用手指弹了出去。


脆弱的竹叶仿佛一下子变成了百炼成钢的精兵,直直地朝着东侧翠竹飞射而去。

马修暗叫不好,草木为兵!

想不到这黄锦竟然是宗师级别的高手!

仓促之间,他也只能催动自己的纯阳内力,化拳为掌。

在掌心处真气汇聚硬生生地接下来一枚竹叶,另一枚却恰好将他的半寸头发给斩断。

竹叶上的阴柔真气,一下子灌入他的五脏六腑,又和他修炼的纯阳真气冲突。

仿佛一下子千百个火炮在他肚内炸起,他强忍住五脏翻腾,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速度翻墙而走。

黄锦刚想起身去追,朱厚熜突然开口道:“朕乏了,先回宫吧!”

麦福高声呼喊:“摆驾乾清宫!”

马修强压住体内暴乱的真气,慌忙回到自己的住所。

一连吞服了三枚血逆丹,才稍稍理顺了体内的真气,气色也逐渐好转,只是比起平常稍显苍白。

他转身走到自己的妆台上,拿出一个镶着宝石的粉彩盒,给脸上淡淡抹了些红,又将眉毛画得浓了一些。

又小心地在门缝卡了发丝将房门关上,一路直奔清宁宫。

清宁宫的宫女将他引到了张太后面前,这位如今大名最显赫的女人,柳叶眉横挑,居高临下的看着马修。

马修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一脸诚恳地说道:“太后娘娘,奴婢已经确认陛下没有修炼任何武功,只是他身边的两个太监内力高深,我无法接近。”

张太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拨弄着手中的茶碗。

“咔嚓——”

一下

两下

三下

马修身上冷汗直出,如浆的汗液打湿了他的衣领。

“奴婢罪该万死,屡败屡战没有完成太后交代的任务。”

“嗯,倒也是个肯干事的人,起来吧!”

“翠姑,赏给他一瓶大补丸”

张太后旁边的宫装妇人闻言,从袖子中拿着一个画着青荷花的瓷瓶,缓缓走到马修的面前,将瓷瓶递给了他。

“谢过太后,奴婢一定为太后肝脑涂地!”

张太后摆了摆手,整个人斜卧在了软榻上。

马修缓步退了出去,出门时还不忘向两位宫女问好。

翠姑一边布置着果盘,一边对张太后言道:“这小子可不太安生,不知是否走漏了风声?”

张太后沉声道:“这也无妨,皇帝没有修炼武功就好,日子还长着呢。”

“只是太后,他的差事都没有完成,您就予他赏赐,奴婢实在难以理解。”

“千金买马骨罢了,况且能说出屡败屡战之言的,也不是一个普通人。”

翠姑面露讥讽之色:“奴婢听闻,大行皇帝远征漠北,那马修原本是一军户的长子,却不知怎的,突然断了第三条腿……”

张太后轻轻一笑,也没有言语,只是挥了挥手,翠姑缓缓拉下软榻两侧的纱帘,守在旁边没有离开。

乾清宫内朱厚熜在文案上泼墨挥毫,黄锦在一旁磨墨。

黄锦道:“主上,今天那人所练的乃是纯阳童子功,大内太监的秘藏功法,能够接下我一记纯阴真气,想来也非泛泛之辈。”

“哦”

麦接过黄锦的话茬:“昔年太祖,在武当山张真人处获得机缘,纯阳童子功和天人化生法,自此成为大内秘藏,天人化生对资质要求过高,一般人都望而却步,宫内的大多数太监所练的都是纯阳童子功。”

话音刚落,朱厚熜最后一笔戛然而止,画的正是一幅玄武图。

“土鸡瓦狗之辈登不上台面,煌煌大势面前都将消散。”

“主上,锦衣卫传来消息,从内廷传出的纸条,至少有一百多名官员经手,其中有一成五品以上的大员”

朱厚熜神色平静,淡淡言道:“暂且按兵不动,告诉刘卫,必要时朕要所有涉及此事的人,全部在诏狱见面!”

麦福心中一震,但脸上却是丝毫不显,缓缓退出殿外。

“黄大伴,朕的谕令,是否各位真人都已经收到了?”

“主上,龙虎山、武当山、青城山、终南山,各家各派都欣然应约,想必此时诸位真人,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

龙虎山上清宫内,邵元节打了个喷嚏,联想到之前天师张彦頨,代朝廷发来的邀请函。

小皇帝指名道姓,邀请他这个山野之辈,实在让人忍不住多想。

人老成精的邵道长,诚心诚意地在道祖像前卜了六卦,占卜此行的吉凶,却卦卦都是大吉。

邵元节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道祖老人家的脑袋糊涂了,自古伴君如伴虎,此行又怎会是大吉?

“您糊涂了?”

话刚出口老道士马上,跪伏在三清道祖面前,口中直念:“小道一时口误,道祖莫怪,莫怪。”

不死心的他沐浴斋戒,在道祖神像面前静坐三个时辰,终于胸有成竹再次卜卦。

“大吉?”

“大吉?”

“大吉!”

邵元节傻了眼,这么多年他就没有卜到过这么好的卦,一次可能是巧合,这么多次那绝对不是。

他目光一凝,再一次用起了梅花易数。

只见老道士,在三清道祖前盘膝而坐,手中不断掐着指诀,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终于在月华将收之际睁开了眼。

“仙人临凡!”

邵元节紧皱眉头,自语道:“奇哉怪也,明明是皇帝的邀请,怎么会用仙人临凡?”

最终邵元节还是决定,前往京城一行,即使是龙潭虎穴,想他大宗师的修为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打定主意,老道士就决定到好邻居家蹭蹭秋风。

总不能让他,穿着一身破道袍去见皇帝吧,想张天师也一定乐意接济一下他。

邵元节一摇一晃,径直朝着山上的天师府踏步而去。

相同的状况发生在紫霄宫,白云观,观星台,各位道家高人各显神通或起卦、或扶乩,或紫微斗数,一番捣鼓之后纷纷收拾家伙事儿,朝京城而去。

与此同时,京城的某处隐蔽府邸内,几个大人在发着闷气。

“诸位,这些老匹夫,是不是昏聩过头了,竟然想出如此损招。”

黑衣人摇摇头:“你我都知晓,诸位阁老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此事怕是他们早有预谋。”


一时间,小屋内的气氛有些严肃,在座的其实都是明白人,都知道内阁为什么要这样做,可他们能怎么办?难道要自己革自己不成?

两名身姿曼妙的侍女。,手中各自捧着一个宣德炉,黄色的香炉内拳头大小的龙涎香静静地燃烧。

丝丝缕缕的香气弥漫在空中,带来土质的甜香和淡淡咸味。

在座的几位都忍不住用鼻子轻轻一吸,仿佛整个人置身于美妙的境界中,屋内气氛变得有所缓和,但众人的怒火却在逐渐增长。

在白衣人示意下,侍女为各位大人端上了花茶,茶叶用的是雨前的龙井和樱花调制而成的花茶。

长须的中年人猛地站起身来,毫不客气地说:“难道我等只能任人宰割?这官做得太憋屈了!”

黑衣人冷冷道:“胳膊拧不过大腿,难道你还要造反不成?”

此时上首的白衣人语气沉重:“诸位慎言,我等此次是商量对策,千万不要误入歧途!”

“白公此言是极,这次如果我等要取胜,只能将矛头对准具体的人,千万不能硬扛大潮。”

白衣人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玩味一笑:“内阁想要裁员,用不着他动手,让人自行请辞!”

黑人有些不解:“白公此言何意,如此不是正中那些老匹夫下怀吗?”

白衣人语重心长道:“如果是我们请辞,那主动权就在我等手上,是我们体恤上官,肩扛大义,又岂能以大明兴衰来压我?”

“舍弃一些无关紧要之人,换来大局安稳,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屋内众人皆是点头,约定散去之后就开始行动。

白衣人留在房间内,自顾自地品着茶水,待到茶盏中只留下一些残渣,那樱花却艳得出奇,仿佛沾着血一般。

烈阳高悬,乾清宫内倒是凉爽。

不久前周天仪已经安置好,就放在奉天殿龙椅背后内,只需要启灵仪式,就能真正展现它的风采。

朱厚熜盘膝而坐,手结道印,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而悠长,甚至逐渐微不可闻。

黄锦和麦福守在大殿外,时不时地朝里面张望一眼。

黄锦微叹:“主上修道五年有余,气质倒是越发出尘,可这身子骨……”

麦福笑道:“主上修道自有考量,我等只要尽好自己的本分即可,主上的身体不是已经久久未曾患疾?想来也是上天庇佑,足见主上福运绵长。”

黄锦点点头,不再言语,心中却想着,从此次进京的诸位道长手中讨要一些养生的心得。

“咚”

“咚”

“咚”

金声玉振,声音清越绵长,绝而复起,残音沉远,徐徐方尽。

黄锦和麦福推门而入,朱厚熜也刚好放下手中的金击子。

黄锦用托盘盛放着两个锦囊递到朱厚璁面前,锦囊上缀着绿绳,背面是一枚醒目的火漆印。

朱厚熜目光一瞥,看到了托盘上的广东二字,心里一下就有了计较。

“黄大伴,给朕拆开”

“谨遵上谕”

黄锦伸出手,在托盘上方轻轻一拂,冰冷的真气从他掌心朝锦囊汇聚,片刻的功夫锦囊脱开,变得如绽放的莲花一般中间放着两张笔笺。

“屯门、佛朗基人、走私。”

朱厚熜眸光微动,知晓了汪鋐信中的意思。

广东屯门又名贸易岛,此时被佛朗基人占领,成为了海上走私一个重要的中转站。

想起之前曾铳发来的密信,朱厚熜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需要酝酿和准备。

朱厚熜喃喃自语道:“四月,各位真人都会到达京师,内阁的诏书也应该草拟完毕,刚好就在京城唱一台大戏。”

“黄大伴,可听过唱戏?”

“主上,臣幼时进宫,自此便一直伴随主上左右,实在与戏曲无缘!”

朱厚熜转身看向麦福,麦福含笑回答道:“臣年少时听过一些粤剧的曲子,台上砰砰锵锵好不热闹。”

朱厚熜哈哈一笑:“独角戏有什么热闹的?要唱,就都唱起来,打鼓,敲锣,可不能光让京城热闹!”

麦福若有所思,陛下非常人,境界格局皆非先帝所能及。

朱厚熜拿起朱笔,先在广东沿海画了一个小圈,又把漠北边疆给染红,最后将亦力把里,圈了进来。

大明的沿海有倭寇作乱,西北部鞑靼虎视眈眈,山海关以外女真部落蠢蠢欲动,西南边境的土司也不安分。

朱厚熜的目光幽深,看向了地图外的空白,那里是更广阔的世界。

陆炳端了一个果盘进来,恰好看到朱厚熜观看大明地图,一下子连果盘也忘记放在桌上。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漠北,眼神中满是期盼和渴望,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能化身跃马扬鞭的大将军。

“昔年太宗北征一路打到了斡难河,那是成吉思汗称帝的地方。”

陆炳的呼吸有些急促:“大哥,不,主上,臣愿意带领军队扬我国威,消灭鞑靼!”

朱厚熜笑着看着陆炳,这个还只是十一二岁的少年。

尽管陆炳身形已经和成年人相仿,可脸上还是稚气未脱。

朱厚熜先是摇摇头,陆炳的神情一下子就失落了,但随即朱厚熜就沉声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会有你的机会,到时候朕要让你为大明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域!”

陆炳兴奋不已,双手用力地捶打着桌案,一不小心,竟然把金丝楠木都给掰下了一块。

朱厚熜:“……”

陆炳的脸一下子皱成了苦瓜,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好在麦公公为他解围。

“陛下,张永传来消息内阁想把先帝的豹园给查封。”

陆炳嗤笑一声:“查封?内阁以为皇帝的行园是寻常的府邸不成?这是在挑战皇家威严!”

但他随即又看到了上方沉默不语的朱厚熜,一下子就把脖子缩了回去,低着头不说话了。

朱厚熜神情平静,陆炳的话倒也没错,内阁越过他查封武宗豹园,在政治上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宁王之乱过后,内阁已经实质上掌握了大权,再加上诛灭刘谨余党,朝野内外赞誉有加,影响力与日俱增。

对于朝廷来讲可能是好事,可对于一个有野心的帝王可就成了掌权的阻碍。

先前内阁奏报处死谷大用等人,朱厚熜并没有批答,只是将消息压了下去,人是要杀的,但不是现在。

内阁也没有办法,他们拥有的是议政权而非决策权。

内阁大学士如果想要让自己的主张变为现实,除了门下听政他们是不能直接上奏的。

他们需要嘱托其他的官员以奏疏的形式上呈,然后他们在奏疏附上建议也就是俗称的票拟,借此迂回地实现主张。

而现在……


朱厚熜的这位“大将军”堂哥,也不是一个简单人。

豹房名为珍藏奇珍异兽之地,实则是朱厚照躲避群臣掣肘之所。

朱厚熜想起武宗皇帝的死,脸上不由一怔,他的堂哥死得蹊跷,蹊跷得让人有些害怕。

他一甩袖袍,道:“去豹房看看。”

说罢,就带头朝着西华门方向走去,黄锦明白了朱厚璁的意思,也没有呼喊仪仗队,只是默默跟在他背后。

走在紫禁城内,朱厚熜明显感觉防卫比之前严密得多,驻守重要场所的禁军都被换了一遍,又多增加了几个哨卡,还有一些好手藏在暗处不时轮换。

朱厚熜神思感知,不远处的宫墙外就有两个满脸戒备的太监,武功应该处于化劲层次。

大明武夫,外劲内劲化劲,在此之上更进一步达先天者可成大师。

精气合一,真气自生达通明之境,可称宗师。

黄锦练的是天人化生法,弱冠之龄就能跻身宗师之境,在武学一道上的天赋,可以说万中无一。

念头通明,冥冥之中与道互感,就是神养之境号称大宗师,整个大明掰着手指头也数得过来的人。

至于最后的两境,朱厚熜也不太清楚。

西华门离乾清宫还是有些距离的,大概五六里的样子,朱厚熜几人脚步快,三炷香的功夫也就看到了西华门的重檐。

太监张永早早的就在此等候,看到朱厚熄的身影不由露出惊叹之色。

早些年陛下的天颜上尚能直视,现在却已如天神一般只能远观。

张永连忙上前对着朱厚熜躬身一揖:“微臣参见陛下,祝陛下圣寿无疆。”

朱厚熜挥挥手,张永随即在前带路,同时为他讲解豹房的布置。

“陛下,这豹房是先皇所设,分为内外两区,外区藏有一些猛兽引人耳目,内区才是真正核心之所。”

走到一处铁制栅栏外,张永特意指了过去,“陛下请看,那是朝鲜进贡的白虎。”

朱厚熜转过身去,却只看到一个半死不活的白团,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白团象征性地叫了两下。

张永有些惶恐,正想跪下请罪,就听朱厚熜说道:“无妨”

朱厚照突然驾崩,整个朝堂上下人心浮动,太监们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又怎么会看顾这些“宠物”。

“带朕去看看金钱豹。”

朱厚熜话音刚落,刚刚缓过神来的张永,又一下子跪在地上。

“请陛下恕罪,豹房……”

张永身材粗壮,平日里连个头都比常人高出大半,现在竟一下子都缩了下去。

朱厚熜思索了片刻:“恕你无罪,在前面带路。”

张永才猛然起身,连连点头,朝着西侧的一个小院落走去。

陆炳越走越感觉不对劲,像金钱豹这样的大型猛兽,对地盘的意识很强,这院落的布置可不像猛兽的居所,反而像……

“喵”

一只胖墩墩圆滚滚的橘猫,一下子扑到朱厚熜的脚边。

朱厚璁只感觉到左脚略微有些沉重,身边就多了一个不明来历的橘猫。

陆炳拔出手中的利刃,剑刃直指橘猫,黄锦脸色阴冷,麦福脸上也全无笑意。

橘猫只感觉这些两脚兽全部都对自己怒目而视,简直比旁边的那头白色老虎还要恐怖,一下子就忍不住“喵”。

朱厚熜面无表情,弯下身来,轻轻地挠了挠胖橘的下巴,胖橘浑身的毛都趴了下来,整只猫软乎乎地瘫了。

朱厚熜只是挠了一下就不再动,它忍不住又朝他撞了一下。

又挠了一下,不动了,“喵”

再撞,又挠了一下,“喵”

橘猫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坏了,这个两脚兽怎么这么奇怪?

就在橘猫愣神的功夫,旁边的翠竹里突然出现一个黑白色的身影,也猛地朝朱厚熜扑来。

麦福向前一跨双手朝左右滑开,朱厚熜身前间出现一个巨大气罩,黑白色身影径直撞在气罩上,被弹飞出去。

黄景立刻又射出一记飞镖,小团子险之又险地抬起右脚躲了过去,缩成一团再也不动。

朱厚熜摆摆手,示意黄锦停手,胖橘趁机朝着黑白色团子跑过去,两个团子迅速消失在了院落中。

“陛下,微臣有罪,惊扰陛下圣驾。”

张永跪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他感觉自己今天的运气坏到头了。

无端端出现了这么多差错,在皇帝面前的印象差了下来。

朱厚熜淡淡道:“起来吧,想来那橘猫就是堂哥所钟爱的豹宠吧。”

张永诚惶诚恐:“陛下明察秋毫,那胖橘正是武宗皇帝所谓的金钱豹!”

陆炳一张脸憋得难受,差一点就要笑岔气。

“朕再去内区一观。”

朱厚熜转身朝着东侧的小道走去,动用神思却能够看到两个胖家伙伸出小爪试探,见无人又在院子打闹。

张永一边带路,一边解释:“武宗皇帝喜爱橘猫,又认为那胖橘身姿矫健,体型‘魁梧’,乃猫中将军,于是就称其为豹,因此外面传言先帝时常与豹在一处居。”

“那黑白色的团子是一只幼年的食铁兽,乃太后大寿时沐王府进献上来,先帝见其可爱也就养在了豹房。”

说话的功夫,几人就走到了一处窄门,门前有两个锦衣卫把守,见到朱厚熜慌忙行礼。

朱厚熜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就径直走了过去。

一进来却是一个宽敞的四方院落,东面是朱厚照的日常起居之处,西侧则是他的书房。

朱厚熜走到了离门较近的西侧,黄锦上前打开雕花的木门,一张硕大无比的大明疆域图就映入眼帘。

这一张地图远比朱厚熜的那一张来的详细,还密密麻麻标注了各种箭头,地图的边缘颜色较浅,很明显是主人时常磨蹭的缘故。

地图前有一个大型的沙盘,用木块、土堆,堆积各种地形,有些还形象地插上树枝,充当森林。

沙盘的旁边就是黄花梨的木质文案,上面用镇纸压着一张书笺。

朱厚熜走了过去,手指轻轻一抚,薄灰轻扬。

朱厚照驾崩之后,豹房就被封存,张永派人驻扎防卫,文官们虽然好奇但也没来查探,物品摆放和房间布置一如朱厚照生前的样子。


朱厚熜目光一瞥,看到了笔笺上几个浓黑的墨字—— 北伐漠北,直取鞑靼。

朱厚照并不像后人所想的那般无能,他只是缺了一些运气,少了一些警惕,最终导致大业未成身先死。

朱厚熜告诫自己,再冷静些,杀伐要果断,斗争没有心慈手软之说。

阴谋可以一时取胜,但要建立千秋之伟业,还需要走煌煌正道。

朱厚熜环视四周,西房不像一个皇帝的书房,反倒是更像一个武将的营帐,他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墙上的大明地图,就直奔东面而去。

东房的陈设更为简单,一张大床,一方书案,一把椅子。

朱厚熜走近瞧了瞧,紫檀木椅的两侧明显地比其他地方光滑一些,很显然它的主人时常在上面办公。

床上叠着两床被子,很整齐,被子后面的墙壁隐隐约约有一些红字。

朱厚熜向前一步把被子挪开,看到了几个大字。

“日月山河还在,大明还在!”

最后一个在字少了一横,那一撇被拖得很长,朱厚璁对着黄锦吩咐一声,后者连忙呼唤一个小长随递来了朱笔。

朱厚熜凑了过去,把那个在字给补全了。他最后看了那行字一眼,就不再留恋直接回到了乾清宫。

朝日的曙光像凝固的金子,天边的彩霞仿若皎皎的明月。

大明的早朝开始!

大臣们从半夜起床,再从西长街,东长街,南市,北坊,陆陆续续赶到午门集合。

内阁的诸位大学士,作为皇帝的近臣,自然也有着特殊的优待。

午门附近的端门内设有专属的直房,以供他们休息。

杨廷和在紫檀木架子上放好了湿巾,又喝了口龙井润润嗓子,看起来一派悠然自得。

蒋冕倒显得有些焦急,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翻看一下之前拟定的诏书,生怕出什么纰漏。

毛纪目光严肃,两个眉毛向上斜挑,不怒自威。

“诸公可准备好了,胜败在今日一役!”

“介夫兄安心,此次吏治改革我们绝不会败!”

就在那个内阁大学士谈话的功夫,端门左侧的五间直房内,六部五司的许多位上官也都心思各异。

房间里静得可怕,大家都在等待,等待。

“咚咚咚”

“当当当”

五凤楼上的朝钟朝鼓被内廷钟鼓司的宦官敲响,悠扬绵长的鼓声,从午门向四周传开。

第三通鼓响紫禁城左右两侧的掖门被打开,禁军庄严肃穆地守卫在两侧。

凌晨五点,官员们开始依次进入皇宫,文官走左掖门,武将从右掖门进。

入宫之后,大臣们又在金水桥南按照品阶排列好队伍,以杨廷和为首的内阁阁臣的位置隐约比文武两支队伍都高出一些。

锦衣卫和力士撑着五伞盖、四团扇在金水桥以南夹立。

专门的司礼太监开始鸣鞭,大臣们依次过金水桥,抵达奉天门丹墀,并在御道两侧站立等候。

所谓丹墀指的是宫殿前红色的台阶和空地。

纠察御史走在队伍的两侧进行监督,凡是看到有咳嗽吐痰或者仪态不整的,都会拿出随身的本子给记录下来,朝会开始之后呈递给皇帝。

“啪”又是一声鞭鸣。

朱厚熜一马当先,伴随着钟鼓乐鸣走到了奉天门内的金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群臣。

金台左下方的鸿胪寺官员唱喝道:“群臣入内”

文武百官再次稍稍整理衣着,正了正发冠,齐头并进步入御道,文官自北向西,武将自西向东,浩浩荡荡分成两列。

可惜相较于人数众多的文官一侧,武将这边就单薄得多了,大猫小猫也就那么几人。

公侯驸马大明的各种勋贵,又自成一列,大家行一拜三叩之礼,正对金台。

司礼监掌印太监麦福一声高呼:“早朝开始”

鸿胪寺官员出列,对朱厚璁奏报入京谢恩、离京请恩的官员人数,朱厚熜听罢朗声道:“宣朝鲜使者”

早早就等候在庭下的,朝鲜大使面露喜色,一下子直起腰杆朝北走去。

与他一同等候的其他各国来使,都皱成了苦瓜的样子,对着午门遥行五拜三叩之礼,就各自退出皇宫。

进宫觐见的名单,前一天鸿胪寺就已经呈递给了朱厚熜,等他斟酌之后,再决定今天见与不见。

朝鲜使者兴奋不已,他们国内中宗才通过政变推翻了燕山君的统治,急需要大明的承认来确立自己的正统地位。

中宗李恪派遣使臣携带大量的金银珠宝、名贵物产,前往大明朝贡。

朝鲜的使者很有意思,旗帜鲜明地表达朝鲜对朱厚熜的忠诚,凡是需要他们的地方都第一个冲在前面。

朱厚熜也不吝啬投桃报李,接见朝鲜使者。

一番天朝上国礼仪展示之后,朝鲜使者就退了下去。

朝堂上在处理了几份边关的紧急奏报之后,气氛就一下冷了下来。

大家都心有灵犀地低下了头,一下子谁都不说话。

杨廷和环视四周,从队伍中站了出来。

他径直走到金台下方,将官袍轻轻一摆跪了下去,掏出袖间早就准备好的奏章,大声读了起来。

“武宗皇帝驾崩,幸天佑大明,今陛下继承大统,万民之幸天下之福,然臣等疏忽不慎,朝政……为大明计,为天下计,臣等恳求整顿吏治,裁减冗员……”

文官最下方的翰林院庶吉士们,一个个脸上都兴奋至极,脸憋得通红,恨不能在上首的就是自己。

武将们老神在在,不慌不乱地听着,时不时看一眼对面气急败坏的文官。

杨廷和将奏章读完,起身对着金台上的朱厚熜又是一礼,才缓步走回到文臣的队列中。

杨廷和刚回转,吏部尚书就跳了出来。

他跪下道:“臣以为杨阁老,此奏章略有不妥之处,我大明官员自当为我大明忧虑,日日兢兢业业,万万不敢有一丝疏忽懈怠,又怎能因此轻易将他们革除”

吏部尚书回去,户部尚书继续言道:“臣也以为杨阁老此言不妥,有党同伐异之嫌,望陛下圣裁。”

朱厚熜神情冷淡,看着下方的官员们唇枪舌战,眼中熠熠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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