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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后大师姐带崽修仙

扎小瓜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轻松+群像】【居家带娃大魔王×热衷斗殴大师姐】陆真真,天生神力的古武者,魂穿成一名修真界女修,刚穿越就与神秘男子一夜销魂。九个月后,陆真真对着生下来的蛋陷入沉思。又过了三个月,陆真真望着孵出来的小猪仔再度无语。“你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陆真真抱起小猪仔,决定找个宗门当靠山,赚赚资源养养娃。有人趁机捡得便宜,丢给她三个师弟妹。陆真真一边修炼,一边带着师弟妹们打打杀杀,一不小心就成了战力超强的大师姐,修真界令人闻风丧胆的扛鼎女神,反派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拦路虎。至于小猪仔儿子,那不是有人替她养着吗?直到某一天,某人拎起粘人的小猪仔:“我早就想问,你怎么会养只猪?”陆真真面无表情,内心腹诽:你儿子,你问我?

主角:江月白,陆真真   更新:2023-01-14 22: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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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月白,陆真真的其他类型小说《穿越后大师姐带崽修仙》,由网络作家“扎小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轻松+群像】【居家带娃大魔王×热衷斗殴大师姐】陆真真,天生神力的古武者,魂穿成一名修真界女修,刚穿越就与神秘男子一夜销魂。九个月后,陆真真对着生下来的蛋陷入沉思。又过了三个月,陆真真望着孵出来的小猪仔再度无语。“你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陆真真抱起小猪仔,决定找个宗门当靠山,赚赚资源养养娃。有人趁机捡得便宜,丢给她三个师弟妹。陆真真一边修炼,一边带着师弟妹们打打杀杀,一不小心就成了战力超强的大师姐,修真界令人闻风丧胆的扛鼎女神,反派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拦路虎。至于小猪仔儿子,那不是有人替她养着吗?直到某一天,某人拎起粘人的小猪仔:“我早就想问,你怎么会养只猪?”陆真真面无表情,内心腹诽:你儿子,你问我?

《穿越后大师姐带崽修仙》精彩片段

帐幔低垂,烛光昏昧,墙上折射出交错的影子。

陆真真猛地睁眼。

她不是已经死了?

现在的情况又是……

不等她想明白,一股热潮将她淹没。

……

陆真真从迷蒙中慢慢清醒。

脑髓中传来尖锐的刺痛,记忆中平白多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过去。

原来,她早在死亡的那一刻就穿越到眼下这具身体中。

身体的原主与她同名,是修真界东华大陆上的一名散修。

散修被人带到这里时,房中已有一名男子,两人都中了不可言说之药,散修因药性过烈一命呜呼,陆真真却在那时穿来,之后发生的一切不消多说。

陆真真握握拳头,一股熟悉的力量游遍全身。

不幸中的万幸,她的异能也跟着她一同进入了这具身体。

她是来自地球的古武者,由于科技过度发展,地球全面崩坏,幸存的人类修炼古武,逐渐进化出异能。

陆真真的异能特点是力大无穷,人送外号:扛鼎女神。

刚才那啥啥的时候,她的力量还未恢复,如今得了自由,赶紧起身下床。

此地不宜久留,她草草穿上衣服,顾不得查看身后之人,四下望了眼,推开屋后的窗户就往外跳。

角落里有人喝问:“谁?”

一名守卫窜出。

陆真真不等和他打照面,飞起一脚踹在他胯下。

守卫的惨叫声还未发出,陆真真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人拦腰推进暗处,挥掌劈晕。

前院院门“吱呀”一声,有人进来。

陆真真不敢迟疑,蹬上屋后的墙头翻了出去。

进院的是个灰衣男人。

他站在门外仔细听了阵房中动静,嘴角浮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悠然推门进屋。

屋中的蜡烛早已燃尽,淡淡的月光洒在地面。

灰衣人正要迈步,一双冰冷的眼出现在他面前。

这双眼睛带着厌恶、狠戾,还有几分轻蔑的嘲意。

灰衣人如同被凶兽咬住喉咙,瞬间呼吸凝滞。

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他的额头。

“你想怎么死?”

凉薄的嗓音响起,一股霸道无比的力量如狂风一般卷入灰衣人识海,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搜、魂……

灰衣人脑海中刚冒出这两个字,就被人捏碎魂核,神魂俱灭。

清晨,扶摇山庄内尸横遍野,血流满地。

雕梁画栋的屋檐上方坐着一名白衣男子,衣若流云,貌似谪仙。

他读完手中最后一颗魂核,随手捏爆。

陆真真?

男子不甚在意地将这个名字抛诸脑后。

他清醒的时候,房中已无女子的踪影。

想起昨夜的荒唐,男子厌恶地皱了下眉。

算她命大,看在她蠢得被骗的份上,只要别让他遇见,他可以放过她。

……

一年后。

平阳山下杨柳村。

几头高壮的马型骑兽立在村口。

它们身披棕红鳞片,四蹄鲜艳如火,体态彪悍,气息凶猛。

每头骑兽身上都坐着一名修士。

当先一人神态倨傲,对跪在下方的村长道:“昨日就同你说过,我们平阳宗要收回这块地,你们不愿搬家,我们就来帮你们搬。”

村长连连叩首,“雷管事,不是我们不肯搬,是我昨晚才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通知村民。咱们这个村拖家带口七八十号人,就算要搬也得耗个十天八天,您看能不能给咱们宽限些时日,咱们总得先找到去处,才有地儿搬啊。”

雷管事哼了声,“还得先找到去处?要是找不到,你们是不是打算赖在这儿?我告诉你,我家二公子要用这片山养殖妖兽,后日种兽就会送到,你们若是不搬,这栋破屋子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他朝手下使个眼色,手下立刻掏出一枚法器,朝离村口最近的小屋扔去。

“轰!——”

熊熊烈焰冲天而起。

小屋瞬间陷入火海。

“啊!”村长大惊,“不行,那是……”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身影快似流星,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入火海。

“砰”的一声,那人踢飞大门,闯进屋中。

不过两息之间,摇摇欲坠的小屋轰然坍塌。

地上激起一片巨大烟尘。

雷管事嫌弃地用手捂住口鼻。

但他很快睁大双眼。

废墟中腾起一条曼妙身影,如疾行的飞鸟扑到雷管事跟前,二话不说,一拳挥出。

这人身手虽快,灵力却浅。

雷管事身为炼气五层的法修,自然不惧。

他心中冷笑,纵身而起,掌心蕴含七成灵力,狠狠拍出。

一拳一掌空中相击!

雷管事瞳孔紧缩。

这不可能!

他心中剧震,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跌飞出老远。

随从们大惊,连忙跳下骑兽,跑去扶人。

雷管事在众人的搀扶下勉强立住,他一条胳膊瘫软成泥,半边身子血肉模糊。

“……你、你是什么人?”他颤声问。

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落在众人眼前。

女子发丝微乱,明艳的脸上沾着黑色烟灰,一身青灰布衣被火燎出不少破洞。

她臂弯中团着一个蓝色花布做成的小窝,窝里躺着一颗蛋。


这颗蛋有拳头大小,外壳乳白,上面沾了不少木屑烟尘。

陆真真吹吹蛋壳上的灰,将它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你们又是什么人?”她反问,“为何纵火烧我房子?”

“我们是平阳宗二公子的属下,”一名随从出声呵斥,“你敢打伤我们雷管事,还不赶快跪下谢罪!”

陆真真扬眉,“有本事来抓我啊。”

她朝前走出两步。

那几人受她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往后退。

陆真真目光一转,板着脸问:“你们说自己是平阳宗的人,有何凭证?”

几名随从对视一眼,他们来这小小村落办事,谁会带什么凭证?

“我们的坐骑是红鳞宝马,除了大型宗门,没人养得起它。”

“哦,”陆真真拍拍身边的骑兽,“就是它?”

“对。”

“一头坐骑而已,又不是平阳宗独有,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栽赃?”陆真真露出不信的神情。

“我们还有这个。”

随从解下腰间的乾坤袋,袋子上绣着一个“阳”字。

陆真真两眼“唰”地一亮。

平阳宗真是阔气,连个打杂的随从都用得上乾坤袋!

乾坤袋与储物戒不同,储物戒只能装死物,乾坤袋却能装活物。

一个乾坤袋价值两千灵石,陆真真攒了一年只攒到一千两百颗。

她按住自己怀中的蛋,面上不动声色。

如果她有一个乾坤袋,她的蛋就能放在里面随身携带,再不用担心磕到碰到。

陆真真慢条斯理走过去,从随从手中取过乾坤袋,扫了眼上面的字。

“我拿去验验。”

说完,捏着乾坤袋转身就走。

随从们面面相觑。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是……打劫?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陆真真纵身上了一匹红鳞宝马。

她一掌拍向宝马屁股。

“驾!”

宝马吃痛,长嘶一声,撒开四蹄腾空跃起。

平阳宗众人扶着雷管事,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目瞪口呆。

他们平日行事虽然蛮横,但这女子竟然比他们还不讲道理?

“……怎、怎么办?”有人问。

“追啊!”

“……混账,先把我放下……”雷管事呻吟。

众人一通手忙脚乱,等他们忙完,村外小路上早已失去陆真真的身影。

深夜。

山洞里,陆真真升起火堆。

她在外面绕了一大圈,让平阳宗的人以为她已逃远,这才弃马步行,回到杨柳村的后山。

她打了一桶水,将怀里那颗蛋取出来,泡在水中清洗。

蛋蛋抖了两下。

陆真真拍拍它露出水面的蛋壳,将它整个按入水中,“这么热的天,要什么热水?”

蛋蛋传出幽怨的气息,顶着她的手掌往上拱。

陆真真好笑,“乖,坚持一下,马上就好。”

她三下五除二将沾了烟灰的蛋壳洗刷干净,拿出来擦干。

“你说你,到底还有多久才破壳?”

她边擦边叨叨,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

没办法,谁叫这颗蛋是她自己生的。

刚发现怀孕的时候,她很是犹豫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随着月份渐大,腹中的生命似乎能感知她的情绪,不停向她的识海传递讯息,哪怕那些讯息零碎又模糊,但那属于一个生命的律动,这让陆真真再也下不了手。

如今她在东华大陆孑然一身,有个自己的血脉似乎也不错。

打定主意,陆真真就找到杨柳村落脚。

这里的村民没有灵根,他们见陆真真是修士,对她敬而远之。

陆真真乐得没人打扰,安安心心待产。

谁想不生则已,一生就生了颗蛋!

她托着蛋蛋举高,捧到眼前左看右看,不死心地问:“你爹是只鸟?”

谁叫这里是修真界,各种草木灵兽都可能进化成妖修,陆真真第一千零一次地问自己——

难道那晚她睡的是个鸟人?

内心的嫌弃太过明显,蛋蛋蹭蹭她的手指,讨好似地滚了一圈。

“知道知道,”陆真真轻车熟路地安抚,“嫌弃的不是你。”

她把蛋蛋放进小窝,拿出白天抢来的乾坤袋。

解开禁制,她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

一瓶补充灵力的益气丸。

一把骰子。

三百灵石。

五本小黄书。

一卷告示。

陆真真拿起小黄书翻了翻,撇撇嘴,将它们和骰子丢进火堆。

暴殄天物,这么好的乾坤袋竟然没装几样值钱的东西。

她正要收起灵石,手一摸,愣住。

那些晶莹剔透、灵气充沛的石头此刻全部变得灰扑扑一片,成了毫不起眼的废石。


白色的蛋蛋不知何时滚出小窝,正在灵石堆上愉快地翻滚。

陆真真一把按住蛋。

“你干的?”

蛋蛋一反刚才欢喜的模样,在她手里一动不动。

陆真真想了想,狠狠心,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自己攒的灵石。

她犹豫了下,将灵石贴在蛋上。

蛋壳上似有微光一闪,手中的灵石转眼变成灰色。

陆真真傻眼。

“你还真吃灵石?”

她一转眼就亏了三百零一颗!

陆真真抚胸顺气,还好还好,以前她攒的灵石都是直接收进储物戒,没给蛋蛋祸害,否则别说养娃,她连自己都养不活。

庆幸之余,当娘的肚子咕噜一响,饿了。

“我想吃蛋花汤。”陆真真满脸慈爱,伸手抚摸蛋蛋。

蛋蛋默默滚回小窝,隔着蛋壳传出控诉的气息。

陆真真好气又好笑,屈指在蛋壳上弹了一记,“你看你,吃什么不好,非得吃灵石。”

养娃不易,没钱怎么养娃?

陆真真心不在焉打开告示。

看清上面的内容,她精神一振。

告示上写着,七日后,四年一次的宗门弟子大选将在逍遥城举行。

东华大陆上的宗门多如牛毛,只有一品和二品宗门才有资格在弟子大选上挑选精英入门。

陆真真看向手边的蛋。

原身修炼的功法极为粗糙,她试了几次总是毫无进展,索性专心研究自身异能。

今日与那名雷管事的对决让她对自己信心满满。

既然她能打败修为比她高的修士,那她要不要去大选上博一把?

连平阳宗的随从都能得到乾坤袋这样的好东西,她若成了宗门弟子,获得的资源一定比对方更多。

想起蛋蛋吃掉的三百零一颗灵石,陆真真一阵肉疼。

她竖起手指,戳戳蛋壳,“以后吃东西前,先给我打声招呼。”

万一蛋蛋把别人的灵石也当成自家的啃,她拿什么赔?

指尖微微用力,一下子就陷进蛋壳里。

陆真真愣住。

怎么这么容易就把蛋……戳破了?

她抽出手指,呆呆看了眼指尖,上面没有蛋液。

她再看看小窝里的蛋。

“啪!”

蛋壳发出一声清脆声响,从陆真真戳破的地方裂开几条细缝。

一股熟悉的神识从裂缝中传出。

陆真真长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的蛋还活着,没被她一指戳死。

陆真真提心吊胆盯着自己的蛋。

等了这么久,难道她的蛋终于要破壳了?

她紧紧握住双手,望着越来越大的裂缝,大气也不敢出。

一道银白光芒如喷泉一般飙出蛋壳,瞬间盈满整个山洞。

刺目的光线令陆真真闭上双眼。

“啪唧!”

有什么东西落到她怀中。

软软的,暖暖的,似乎还带着一股奶香。

陆真真整个人都傻掉。

从未有过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她紧张而又欣喜地睁眼。

这就是她的——

她的……

呃……

你谁啊?

陆真真看着怀里的小猪仔,与它大眼瞪小眼,陷入沉思。

粉扑扑的小猪仔,背上三块黑色小花斑,圆滚滚,肉嘟嘟,用来做成烤乳猪,刚好能够凑一碗。

陆真真双手一掐,正好环住它的腰围。

她举起手里的小猪仔,恨铁不成钢,“你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让她生了颗蛋,孵出来又是只猪。

卵生?胎生?

还是杂交变种?

陆真真风中凌乱。

小猪仔摇摇卷曲的小尾巴,黑亮的眼珠同样充满困惑。

它瞅瞅陆真真,再低头瞅瞅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忽然挣扎着从陆真真手里蹦出去。

它扑腾着四条小短腿,跑到山洞外面。

“你去哪儿?”陆真真三步并作两步赶上。

小猪仔吭哧吭哧跑到一滩水洼旁,低头往里瞧。

月色皎洁,水中清晰地映出小猪仔的倒影。

小猪仔抬头看看陆真真,再低头看看水中的影子。

“啪唧”,小猪仔坐倒在地。

苍天!他为什么跟娘亲长得不一样?

小猪仔满眼震惊。

陆真真蹲下身,戳戳小猪仔的脑门。

小猪仔应声而倒。

“噗哧!”

陆真真闷笑。

“那什么,咳,你别忧郁啊,三花,”她诚恳地安慰,“你大概只是时候未到,你想啊,你娘是人,你爹也是人,你迟早能变得跟我们一样。”

她刚才仔细回忆过那晚,那个男人宽肩窄腰,小腹平坦,四肢修长,怎么想也不该是只猪精。

小猪仔四脚朝天,望着天上的月亮目光呆滞。

他的娘亲不但要他接受现在是只小猪的事实,还给他起了个名字,三花。

他以前还是颗蛋的时候就听村里的大娘提过,某某村养的大肥猪就叫三花。

他忧郁。

他自闭。

之前有多么想破壳,现在就多么不想和娘亲说话。

它的抗拒落在陆真真眼里,陆真真拍拍它圆鼓鼓的肚皮,“还生气啦?你知不知道赖名儿好养活?如果你是条小狗,就该叫狗蛋儿,哪有三花好听。”

天知道她才想让人安慰好不好?

都一年了,她还是不清楚那晚睡过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从原身的记忆中能够猜到,那是个陷阱。

虽然她拔腿开溜不仗义,但对方既然中的是迷情药,下药之人想必不是为了害命。

她和那个男人说不好是谁占了谁的便宜,相忘于江湖就是最好的结果。

陆真真望向小猪仔,“对了,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逍遥城。

一座巨大雄伟的城池。

它不仅是一座城,还是一个宗门。

修真界的弟子大选每五年由一个宗门承办,今年正好轮到逍遥城。

距离大选开始还有两日,逍遥城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一条宽阔的大道从城门延伸至城中心,大道两旁开着不少商铺,热闹非凡。

一名身材高挑、相貌艳丽的女修沿着长街行来,在一家卖妖兽肉的肉铺前停下。

肉铺老板手持尖刀,熟练地将案板上的妖兽剁骨剔肉。

女修举起手中圆滚滚的小猪仔,不顾它的踢蹬,对老板道:“老板,能帮我看下它是公是母吗?”

老板在围裙上擦擦手。

他在城中待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拿只毫无灵气的小猪当宠物。

“公的。”老板给小猪仔验完身,好心提醒,“姑娘,你这小宠没什么灵力,出门得小心。”

“多谢老板。”陆真真将小猪仔抱回臂弯,笑道,“你别看他个头小,气性可不小。”

一边说一边将三花的脑袋按进怀里。

走到僻静处,陆真真这才开口教育,“你刚才想咬他是不是?人家老板只是替你验个身,你有什么好气的。”

哼。

三花甩头。

他才不是气卖肉老板,他是气他娘。

哪能随随便便就把儿子的屁股给人看?

陆真真捏住他的耳朵,“谁叫你不会说话,你知道自己是男是女吗?”

三花在陆真真臂弯中转身,一头扎进前爪,将自己埋起来。

你是当娘的,自己不会看?

陆真真好气又好笑,还幽怨上了?

“我也不会看啊,”她拍拍儿子脑袋,“你娘以前又没养过小动物,万一看走眼了怎么办?娘给你道歉成不成?”

小猪仔太小,某些部位不大明显,她这不是怕弄错嘛。

三花扑楞扑楞耳朵。

娘道歉了,要不要原谅她?

原谅太快会不会显得自己不够严肃?

要不然再坚持一会儿?

“你够了啊。”陆真真戳他脑门,“再闹脾气,今晚就自己进乾坤袋睡觉,别影响我练功。”

她的母爱不多,只有三秒。

三花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

那个乾坤袋的原主不爱干净,不知用它装过什么,臭烘烘脏兮兮,他才不要进去。

他不情不愿爬起来,端端正正坐在陆真真怀里。

当娘的可以没有当娘的样子,做儿子的不行,得尊老。

他拱拱陆真真的手,快走快走,说好了要带他逛街,他还没看够呢。

“小心!”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急喝。

天边刮过一阵风。

那不是风,是一只身量巨大的金雕。

金雕展开双翼,直奔陆真真胸前而来。

它的利爪弯如铁钩,抓向三花脑门。

这一下要是被它抓牢,三花不死即残。

“快躲开!”

一股劲气斜刺地射出,扫中金雕翅膀。

金雕半空中一个趔趄,凭空翻滚一圈,盘旋而上。

它发出一声刺耳鸣叫,张开铁羽,掉头扑向阻拦之人。

那是一名蓝衣修士,看形貌不到二十岁,舒眉朗目,年轻俊秀。

蓝衣修士手持长剑,剑身灵光湛湛,不似凡品。

他见金雕来势凶猛,不等它扑到近前,挥剑即斩。

金雕飞至中途,忽地斜掠而出。

它躲过蓝衣修士的剑气,宽大的羽翼卷起一阵强烈乱流,将四周沙石尽数吹起。

蓝衣修士眼睛一痛,竟被风中的沙砾迷了眼。

就在这时,一片巨大的阴影扑面而来,风中锐气森森。

蓝衣修士暗道不妙,正要举剑格挡,忽听“嗷”的一声惨叫——

狂风骤止!

蓝衣修士眨眨眼,恢复双目清明,定睛看去。

就见那高挑女子揪住金雕翅膀,将它抡起来狠狠砸到地上。

一下,两下,地上出现一个大坑。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金雕羽毛凌乱,半边翅膀浸透鲜血,躺在坑中奄奄一息。

蓝衣修士张张嘴,半天没能出声。

这金雕是一种妖兽,名为铁翼金雕,浑身上下最坚硬的地方就是它的双翅。

它不但速度极快,一双铁翼更是难缠的武器,寻常炼气期的修士见了它,能不招惹便不招惹。

蓝衣修士仗着自己手中的灵剑,方敢与它一搏,却不想这女子瞧着修为浅薄,竟能徒手制服金雕。

蓝衣修士心中赧然,他本想救人,却为人所救,正要开口,巷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过来的两人看到坑底的金雕,大惊,“你们是什么人!竟敢伤害我家公子的爱宠!”

陆真真挑眉。

她低头,对藏在怀中露出半个脑袋看热闹的小猪仔道:“你先进乾坤袋?”

瞧来人的架势,一时半会儿不能善了,打架她不怕,但怕伤着儿子。

三花耷拉下耳朵,紧紧贴住脑袋。

娘亲说什么?他听不见。

下一秒,他就被狠心的娘亲塞进乾坤袋。

“这是你家的雕?”陆真真反问来人,“为什么放它出来伤人?”

来者一胖一瘦,皆做修士打扮,衣着华丽富贵。

胖修士冷冷一哼,“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他见陆真真穿着寻常布衣,全身上下无一法器,显然是个修为浅薄的散修,当下并不把她放在心上。

他瞧向一旁的蓝衣修士,目光在他手中的灵剑上停留片刻。

“这位道友,这只金雕是我家公子的爱宠,今日你伤了它,恐怕得给我们平阳宗一个交待。”

陆真真抱臂。

又是平阳宗?

蓝衣修士拧眉,“你们的金雕伤人在先,应当是你们给我道歉。”

胖修士与瘦修士对视一眼,笑起来。

“道友,我看你年纪轻轻,想必没见过什么世面,”胖修士道,“你知道我们平阳宗是干什么的吗?天下宗门所用妖兽,有五成都出自我们平阳宗,就连那一品宗门,像是天玑府、归墟阁、云山剑宗,他们都是我们的买家。”

“那又如何?”蓝衣修士不为所动,“逍遥城有规定,无论修士与妖兽,皆不可在城中寻衅滋事,否则便按城规处置。如今是你们的妖兽无故伤人,理应由你们赔礼道歉。”

瘦修士面露不耐,“跟他废什么话,带走再说。”

胖修士虚虚一拦,朝同伴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这小子带的灵剑不是凡品,万一是哪家宗门弟子……”

“二公子那边你去解释?”瘦修士白他一眼。

胖修士讪讪一笑,收回阻拦的手。

瘦修士大步上前,“小子,你想讲道理,就跟我们回去讲。”

说完,劈手一抓,探向蓝衣修士肩头。

蓝衣修士躲闪不及,情急之中挥剑斩向瘦修士的手臂。

“嗤”地一声,剑光划破对方衣袖。

瘦修士怒意陡生。

“给脸不要脸!”

说完,他掌心突生暗芒,一掌拍向蓝衣修士面门。

这一掌又快又狠,带着千钧力道,眼看蓝衣修士就要命丧当场。

一只手横空而出,狠狠切向瘦修士的手腕。

“咔!”

瘦修士的手腕折成一个奇怪弧度,软软垂下。

“走!”

陆真真偷袭成功,冲到蓝衣修士跟前,拖着他的胳膊就跑。


打不过就逃,是陆真真在无数次血战中得来的经验。

瘦修士的修为远在雷管事之上,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胖子,若蓝衣修士不在,她还可放手一博,但有人碍手碍脚,还是先跑为妙。

“你认识路吗?”陆真真冲出巷口,大声问。

她头一回来逍遥城,哪哪儿都不熟。

蓝衣修士扭头见胖修士从身后追出,马上就要撵上他俩,一咬牙,扔出长剑。

“上!”他拉着陆真真跳上剑身。

长剑忽然在空中伸展,一阵灵光闪烁,变得无比宽大,刚好能容下两人。

蓝衣修士默念口诀,长剑腾空而起,划出一道残影,从逍遥城上方掠过。

胖修士见两人御剑而逃,惊异地停下脚步。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长街上也有人注意到头顶异象,他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眺望。

“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城中飞行?”

“是啊,逍遥城的规矩谁不清楚?这不是活腻了吗?”

“哎,你说奇不奇怪,咱们城中设有法阵,就是元婴期的修士来了,也别想御空飞行,那两人是什么来头,竟能冲破禁制?”

众人的议论早已惊动城中守卫,有人很快查明原由,将消息递往城主府。

与此同时,蓝衣修士带着陆真真在城东一处宅院落下。

宅院深深,四周绿树掩映,幽静异常。

蓝衣修士收了剑,望着陆真真欲言又止。

陆真真会意,“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她刚才也吃了一惊,进城时她看过城墙上的告示,知道城中不得凌空飞行,这蓝衣修士一来就破了规矩,不知会不会受到惩罚。

蓝衣修士连连摆手,“不不,我是担心姑娘。”

他年轻面薄,说话间耳根微红,“平阳宗虽是二品宗门,但他们在城里开了不少店铺,姑娘若是现在出去,随时会碰到他们的人。”

“依你的意思……”

“姑娘方才救我两回,大恩无以为报,姑娘若不嫌弃,可先在此处落脚。”蓝衣修士道,“我叫桑子规,这里是我的宅院,家中除了几名老仆,还有一位师长暂住。”

陆真真沉吟。

“姑娘放心,我不是坏人,”桑子规怕她有疑虑,赶紧解释,“除了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我还想、还想与姑娘切磋几招。”

“桑道友,”陆真真开口,“你有师门?”

“是。”桑子规顿了顿,嗫嚅着又道,“不过我师门不在这儿。”

“你可清楚宗门弟子大选的规矩?”

“啊,知道一些。”桑子规挠挠头,“姑娘想要参加弟子大选?”

陆真真点头。

桑子规将她仔细打量,“姑娘现在有几层修为?”

陆真真在心里默算一遍,不大肯定道:“炼气三层?”

话音刚落,就见桑子规瞠目结舌。

“怎么可能?”桑子规失声道,“我是炼气五层,连我都打不过的修士,你一掌就能打断他的手,你怎么可能只有炼气三层?”

“也许是我天生力气比较大?”

“不不不,”桑子规把头摇成拨浪鼓,“修士都会炼气淬体,就算姑娘天生神力,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打破那人的防御。”

“这个嘛,我也不大清楚。”

陆真真虽然同样好奇,但眼下不是闲聊这事的时候,她得先把儿子放出来,小家伙已经在乾坤袋里闹腾了许久。

“我姓陆,叫陆真真,既然桑道友热情相邀,我就叨扰几日。”

说着,陆真真将三花从乾坤袋里掏出,小猪仔软搭搭地趴在她怀中一动不动,“他叫三花,是我的家人。”

三花在她怀里动动耳朵。

哼,才不是。

哪个家人会把自己的儿子关小黑屋。

桑子规见到粉扑扑圆嘟嘟的小猪仔,两眼倏地放光。

“我可以摸一下吗?”他跃跃欲试。

摸什么摸?

三花翻个身,拿屁股对着他。

陆真真笑笑,“抱歉,他不喜欢。”

桑子规失望,“哦,那他喜欢吃什么?”

陆真真看看他身上灵气环绕的法衣,再瞧瞧这座面积不小的宅院,硬生生将“灵石”两个字咽回去。

三花爱吃灵石这事不知是福是祸,还是不提为妙。

“我吃什么他就吃什么。”陆真真之前试过,人吃的食物三花都能吃,就是不大管饱。

桑子规喜上眉梢,“快午时了,我这就让人摆饭。陆道友,我先去拜见师长,咱们吃饭的时候再见。”

他兴冲冲地离开,然而直到陆真真吃过午饭,他都没有出现。

——

“为何御剑?”

白衣男子坐在池塘边,手持钓竿,盯着水中的鱼线,嗓音淡漠。

桑子规垂手立在他身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师叔……怎么会知道?”

江月白扔出一枚信符,“你父亲想见你。”

“我不!”

桑子规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别吵到我的鱼。”江月白淡淡开口。

桑子规噤声。

“为何御剑?”江月白又问。

桑子规脸上发烧,支吾半晌,“逃、逃命。”

“我以为你是有骨气的人。”

“那是、那是因为还有别人在,”桑子规低下头,小声说道,“是我的救命恩人。”

“所以你就违背了你的誓言。”江月白凉凉道。

“我、我是说过再也不靠他,”桑子规握拳,“我没打算逃避惩罚,他想怎么办,按规矩来就是!”

“若他不罚你呢?”江月白微嘲,“你算不算沾了他的光?”

桑子规怔住。

“我、我这就去城主府领罚!”

“若我来逍遥城找你,也是因为他的缘故,”江月白出声,“你又当如何?”

桑子规停下脚步。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内心只觉难堪至极。

“我……”

“不过你不用担心,”江月白打断他,“桑怀远还使唤不了我,我也没打算收你,包括你那两个同门。”

桑子规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起来,“师叔!”

“去领罚。”江月白盯着池水,没有回头。

桑子规踯躅半晌,拖着沉重的脚步垂头丧气离开。

院中响起关门声,江月白往身后的大树懒懒一靠。

“蠢蛋还是蠢蛋。”


“桑道友,你怎么了?”

傍晚,陆真真再次见到桑子规,不由吓了一跳。

才半日不见,桑子规整个人像被女鬼吸走了精气,面色惨白,唇色寡淡。

桑子规挤出一个笑容,递出一枚玉简,“陆道友,这是宗门弟子大选的规矩和以往的入选记录,你先慢慢看着,有不清楚的地方我再帮你打听。”

“等等。”陆真真叫住他,“你受伤了?”

“没事。”桑子规摇头。

他中午去城主府主动领罚,挨了十记噬魂鞭。

噬魂鞭不伤皮肉,却伤神魂,他至少五日之内难以再调动灵力。

桑子规正要告辞,手中被塞进一个瓷瓶。

陆真真目光坦率地看着他,“我没什么钱,这瓶益气丸就抵作这几日的房费。”

桑子规握住瓷瓶,冰凉的瓶身贴在掌心,他心头涌过一阵暖流。

“多谢陆道友,”他强颜笑道,“不瞒你说,我本想今晚就找道友切磋技艺,但这几日身体不适,恐怕无法使用灵力。”

“没有灵力就不能切磋?”陆真真好奇,“修士的灵力并不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难道没有灵力就什么也做不了?”

桑子规被她问得愣住。

他自炼气入体以后,日日苦求灵力进阶,从未想过没有灵力该怎么办。

“没有灵力就无法驱使法器,”桑子规解释,“越是高阶法器,越需要强大的灵力。”

陆真真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说完,忽然一拳击出。

这一拳直冲桑子规面门,劲风呼啸而至,桑子规陡然一惊,踉跄着往后退。

“你看,你上午躲不开瘦子那一掌,不是因为你的灵力比他弱,而是因为你压根不知道如何应敌。”

陆真真的拳头停在桑子规眼前,离他的鼻尖不到半寸。

桑子规惊出一身冷汗。

“咱们不用灵力,就这样比划几招,你意下如何?”陆真真问。

桑子规朝后退出两步。

他整整衣衫,深吸一口气,冲陆真真深深一揖,“陆道友,请赐教。”

片刻功夫,小院里响起拳风阵阵,夹杂着桑子规的闷哼。

趴在石桌上的小猪仔掀开眼皮,默默叹了口气。

娘亲沉迷打架,不管儿子晚饭。

他跳下桌,耸耸鼻子,踩着夕阳跑向饭厅。

穿过小桥,绕过矮树,小猪仔突然停下。

风中传来一股香甜的诱人气息,比饭菜和灵石更让他垂涎。

小猪仔果断拐弯,嗖嗖窜过去。

他一头撞开虚掩的竹门——

“砰!”

“哗啦!”

池塘里一声水响,金灿灿的九尾妖鲤拍出一个巨大水花,吐出鱼钩游走。

坐在树下的白衣男子提起鱼竿,冷冷朝这头望来。

小猪仔浑然不觉自己闯了祸。

他激动地摇晃尾巴,屁股后面甩出一圈残影。

好香!

小猪仔用力一蹬,朝前扑去。

啊呜!

咬了个空。

小猪仔脸朝地,摔倒在江月白脚边。

江月白低头瞧着这只圆滚滚的小家伙,足下微动,脚尖轻挑。

小猪仔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咚”地落入池塘!

“你下盘不稳,双手无力,就算遇到同境界的人,你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客院中,陆真真抓住桑子规的手腕,反手一拧,桑子规手中的灵剑“当啷”落地,“你是剑修,连剑都握不稳,拿什么跟人打?”

桑子规与她对战了半个时辰,连她半边衣角都沾不上,闻言又羞又急,“陆道友天生神力,与人打斗自然占尽便宜。”

陆真真爽朗一笑,“对啊,老天赏我这样的本事,我物尽其用,又不丢人。”

桑子规喉头一哽,弯腰抓起剑,“我以往在山上与人切磋,从未输过。”

“是么?”陆真真惊讶。

倘若桑子规的同门都是这种水平,那他的宗门该有多差。

她眼中明晃晃地写着“你是不是被骗了”的诧异,桑子规面红耳赤。

“我、我是云山剑宗的弟子。”

“哦。”陆真真敷衍点点头,随即——

“云山剑宗?”她的音量提高八度。

桑子规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陆真真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担心年轻人上当受骗的神情,而是——

你莫驴我!

云山剑宗。

万剑朝圣。

东华大陆上赫赫有名的一品宗门。

世间剑修趋之若鹜之地!

“桑道友,”陆真真语重心长,“我们今天就切磋到这儿吧。”

说完,她回身招呼她家小猪。

“陆道友!”

身后的桑子规见她似乎不信,心中一急,顾不得神魂受损,使出全力挥出一剑。

“你看!这是入门弟子都会的一招!”

——春雨润如酥。

漫天剑气飘飘洒洒,如细密的小雨连绵不绝。

方圆百尺尽在剑气笼罩之下,只要稍微动弹,陆真真就会被剑气割得粉身碎骨。

陆真真没有迟疑。

多年对战的本能让她毫不犹豫腾身而起。

绵绵剑气并非完美无缺,陆真真跃出的地方正是那处缺口。

她冲出剑气包围,一脚踢向桑子规肩膀。

桑子规不知为何怔在当场,面对飞来一脚毫无所觉。

紧急关头,陆真真收招拧腰,艰难地落在一旁。

好险!

差点让这家伙半身不遂。

陆真真抬头,口气不大好:“桑道友……”

“陆道友!”桑子规大梦初醒一般扑过来,“你看到了吗?你看到我那一剑了吗?”

他激动得两手发抖,满地打转。

“我使出来了!我真的使出来了!”

陆真真避开他手中的剑锋,“桑道友……”

“陆道友!”桑子规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这一招我练了两年,整整两年!”

两年以来,他没有一次发挥出剑中应有的意境,唯独这一回,他什么也没想,反而生出剑意。

陆真真顿了顿,拍拍他的手背,“恭喜。”

两年啊,两年才悟出入门剑法中的一招,难怪这孩子欣喜若狂。

不过话说回来,一品宗门收人,都是这么不拘一格吗?

那她参加宗门弟子大选,会不会入选的机率更大?

“我去给师叔报喜,陆道友,你先等我一下。”桑子规欢天喜地往外跑。

他跑到一半,猛地刹住脚。

“师叔?”

院门处,白衣男子宽袍广袖,翩然而立,不知已来了多久。


陆真真?

江月白望着院中那张似曾相识的脸,脑海中闪过从魂核中得来的信息。

没想到,他俩会在这里碰上。

这女修出现在桑子规身边,是偶然,还是有所预谋?

江月白眸色冷淡,却见陆真真压根没看他。

“三花!”

陆真真蹲下身,在石桌附近找了一圈。

没有,她儿子不在这儿。

陆真真起身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一无所获。

臭小子!

陆真真在心里狠狠骂了句,稳住心神,闭眼放出神识。

三花还是颗蛋时,就时常与她神识沟通,只要两人相距不太远,她就能感知小猪仔的位置。

神识刚一放出,她就察觉三花的去处。

似乎没什么危险,但是——

陆真真迟疑地走到江月白身前,“请问,阁下是否看到过一只小猪?”

若没弄错,这人身上有三花的气息。

桑子规听到她发问,后知后觉回头看了眼,“三花不见了?”

陆真真点头,“应当是我们刚才切磋的时候偷跑出去了。”

桑子规赶紧朝江月白比划,“师叔,三花是陆道友的小宠,不,是她的家人,只有这么大,粉扑扑的,背上有三块小花斑。”

陆真真听到桑子规口称“师叔”,料想这位就是在他家中借住的师长,当即拱手为礼,“前辈,若知道三花的下落,还请不吝告知。”

江月白并未说话。

他盯着陆真真的脸,抬起右手。

宽大的袖摆滑落手肘,露出小猪仔的身影。

三花被他拎住脖颈,四条小短腿无力下垂,圆滚滚的小肚皮一鼓一鼓地起伏,细小绒毛湿搭搭地贴在身上。

“三花?”陆真真伸手将小猪仔接过,心疼地摸摸他的脑袋。

三花听到她的声音,在她手里翻了个身,有气无力摇摇尾巴。

娘亲,好饿……

“它落水时我在池边。”江月白言简意赅。

陆真真感激不尽,“多谢前辈。”

啊嚏!

三花冒了个鼻涕泡。

“恕晚辈失陪,”陆真真道,“我先带他去打理。”

她抱着小猪仔匆匆进屋。

院中,江月白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这才看向桑子规。

“抬剑。”他发话。

桑子规刚刚领悟剑意,正是满腔喜悦。

他高高兴兴应了声,举剑横胸,摆出入门的起手式。

“把你刚才那招,再使一次。”江月白开口。

桑子规紧张地看他一眼,抿抿唇,持剑一挥。

灵剑斜斜刺出,毫无异象。

不对!

桑子规讶然。

他丹田之中空空荡荡,竟是半分灵力也使不出来。

江月白道:“你挨了噬魂鞭,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尽所有灵力,你现在同凡人没什么区别。”

桑子规犹豫了一下,“那我现在怎么可能使出剑意?”

江月白没有说话。

他伸指轻轻一点。

房里的陆真真骤然回身。

方才,有股极强的杀意在她颈后一绕,令她浑身汗毛都炸开。

陆真真抱着三花冲出房门。

门外,寂寂无声。

连晚风似乎也消停下来。

余晖落在江月白身上,白衣墨发的男子仙姿佚貌,郎艳独绝。

陆真真却无心欣赏美色,她警惕问:“出了什么事?”

刚才绝对不是错觉。

她曾好几次命悬一线,对于危险的感知比旁人更加敏锐。

江月白回头看她一眼。

“试炼。”

说完,他将目光放回眼前的桑子规。

桑子规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拄着手中的剑。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背上似乎扛着一座小山,别说挺直背脊,连脑袋也抬不起来。

陆真真朝前迈出半步,忽又停下。

她面前如有一道无形屏障,绵密凝滞犹如水银。

是剑气。

陆真真若有所悟。

若说桑子规那一剑如同初生的小雨,那此刻的剑气就是深沉的大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危机重重。

江月白如同脑后长了眼睛,淡淡道:“别动。”

陆真真自然不想动。

但她不动,怀里的三花却动了。

小猪仔吸吸鼻子,出人意料地从她怀里跳下去。

眼看他就要冲入剑气之中,陆真真快步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脖颈,将他塞入乾坤袋。

这一下朝前冲得太猛,陆真真脚下没停稳,一头撞进剑气屏障!

剑罡凛然,冰寒彻骨,阵阵刺痛席卷而至。

陆真真眼中瞬间漾起一片血雾。

她此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能感觉锐利的锋芒割开她的肌肤,一寸寸、一缕缕,像有千万把小刀在她身体上凌迟,将她切割成无数碎片。

陆真真几乎在同一时间将力量遍布全身。

但这对于磅礴剑气来说,犹如螳臂当车。

她仿佛陷入滔滔洪流形成的漩涡,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然而她更不能停滞于此。

她的身体一遍遍经受着剑气的冲刷,她的力量仅够她护住自己的经脉,如果不能尽快冲出包围,她随时可能力竭。

陆真真顶着身体的疼痛,穿过一层层剑气,朝着感知的方向步步前行。

她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五脏六腑如同被剑气洞穿,浑身像是浸泡在冰雪之中,连神魂都似要冻结。

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一个血人。

跪在地上的桑子规凭眼角余光发现了她的存在,他吃惊地看着她在剑气中蹚着血水前行。

那些血全部来自她的身体,在她脚边蜿蜒成溪。

桑子规张了张嘴,“师叔……”

他徒然做出口型,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跪着的位置是江月白留给他的唯一一处容身之地。

只有这里没被剑气侵蚀,但周围巨大的压力已经令他身心俱疲,原本就受了伤的神魂更是摇摇欲坠。

他没想到陆真真会闯入师叔的剑域。

她纵有一身神力,灵力修为却远在他之下。

桑子规内心焦急,他不懂师叔为何不收手,就算是要考验他,也没有将旁人平白卷入的道理。

陆真真从桑子规身前走过。

桑子规想伸手拉住她,刚探出几根手指,指骨就如被削断一般,疼得他不由自主缩了回去。

江月白瞧着浑身是血的女子朝他慢慢走近。

女子眼中并无他的存在,她只是依靠本能在前进。

她身上的血衣像一团艳红的火,燃在他眼中,灼灼生辉。


如果有人问陆真真现在是什么感受,她一定会说——

XX。

身体的疼痛折磨着她的神魂,起初她打算用全身力量与剑气对抗,但她很快发现那些剑气能够轻而易举突破她的防御,侵入她的身体。

她很快改变策略,收回大部分力量,用它们集中护住自己的要害。

这样一来,尽管她外表看上去伤得极重,她的内里却固若金汤。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需要极为细致地调用每一分力量,将它们层层叠加,附着在需要用到的地方。

而那些不那么紧要之处,也需附上一层薄薄的力量,以免她的身体毁于剑气。

陆真真一次又一次凭本能尝试,每当力量快要用尽时,她就试着用原身习得的功法压榨自己的丹田。

每一次她的丹田都会像挤海绵似地挤出一缕真元,在她的经脉中流转,助她重新提起一口气。

如此循环往复,不停轮转,陆真真渐渐陷入一种玄妙的境界中。

她此时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心头渐渐显出几分空灵。

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力量在经脉中游走,如同潺潺流水,滋润着濒临枯竭的身体。

她身上的伤口逐渐凝固,又在下一刻被剑气割开。

新伤叠着旧伤,细细密密的伤痕遍布全身,连她的衣衫也变得破烂不堪。

她对此全无所觉,只专注于真元与力量的融合,直到它们水乳交融,相依相生。

陆真真穿过寒冷的剑气,往前又跨出一步。

一抹暖意落在脸上,是夕阳。

她眨眨眼,抖落一滴血珠。

这是……闯出来了?

周身压力如退潮一般疾速散开,刺骨的冰雪化作春水,浸透四肢百骸。

陆真真只觉全身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温泉池子里,懒得她一动也不想动。

她心头一松,身上的力气终于耗光,一头栽倒下去。

江月白看着她倒在自己脚边。

她束发的发带早已被剑气割断,乌黑长发混着血污,凌乱地贴在脸上。

江月白静静看了她一阵,把人捞起来。

他拨开陆真真颊旁的散发,见她脸上的伤口果然已开始结痂。

“师叔!”

剑域中的桑子规终于叫喊出声,但他的声音太过微弱,如同蚊蚋。

他试图像陆真真那样冲破剑气,然而刚一动弹,周遭的威压就将他按了回去。

他的膝盖重重落地,手中的灵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铮”地一声,断成数截。

桑子规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这柄灵剑是当世最有名的炼器师铸造,能够跟随主人的修为一同进阶,他如今虽不能发挥出这把剑的最大威力,但怎么也想不到它会在自己眼前折断。

江月白对此毫不理会,他抱起陆真真,给桑子规留下一句话,“五个时辰。”

说完,他带着浑身是血的女子进了屋。

陆真真觉得自己像掉进一个梦里。

她前一刻还在给自家小猪洗刷刷,下一秒就落入冰天雪地。

一股寒气在她的四肢百骸游走,慢慢朝她的丹田逼近。

陆真真的身体动弹不得,全身筋骨似已僵透,她情急之下,意随念转,丹田之中突然冒出一团火苗。

微弱的热源沿着经脉散开,一点一点活络她的血脉。

她心中欢喜,试着将火苗催得更大。

然而刚一动念,火苗就疯了一般狂涨,以摧枯拉朽之势在她体内燃起一片火海。她一下子从冰窟掉进火焰山,几乎能听到自己的经脉被烧得滋啦作响。

有人在一旁道:“乱七八糟。”

陆真真皱眉。

这话听上去像在骂她。

但她没空管这个,现在她只想压制住体内无限蔓延的热度。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气息注入她的身体。

所到之处,烈焰俱散。

陆真真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体内的火苗变回初生大小,缩在丹田里摇摇摆摆。

眼看它似乎就要熄灭,陆真真一急,醒了过来。

白衣男子坐在床边,单手握着她的腕脉,哪怕见她睁眼,也未松开。

他的手指冰凉,如同五根寒铁一般。

陆真真……

陆真真打了个喷嚏。

“前辈?”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道。

江月白收回探入陆真真体内的灵力,放开她的手。

“你是散修?”他问。

陆真真:“是。”

“你叫陆真真?”江月白又问。

陆真真对于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不奇怪,桑子规既是他的师侄,想必有提起过自己,当下点头,“前辈有何指教?”

江月白听着这声称谓,微微挑眉。

她是当真不记得,还是假装不认识?

不过这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有搜魂之术可以辨别真伪。

江月白手指微动,抵住陆真真的额头。

陆真真眉心一凉,忽地心生警兆,蓦然起身。

这一动,疼得她筋骨欲裂。

她抬手抓住江月白的手腕,正要开口,却是眼前一黑。

“咚”地一声,她头晕目眩倒回床上。

恍惚之中,有人被她拽了一把,随她一同倒下。

几缕发丝垂落到她脸上,冰冰凉凉。

男子的气息拂过她的鼻端,像松针上的一蓬雪,清冽泠然。

陆真真迷迷糊糊地想,她一定是失血太多,得补血。

江月白撑在她身体上方,漆黑的眼瞳映出身下那张伤痕累累的脸。

女子的五官堪称明艳,只可惜现在被一道道血痂覆盖,遮住了她原本的容貌。

陆真真涣散的瞳孔逐渐恢复焦距。

她对上江月白的视线,茫然与他对视一阵,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

“抱歉。”

她立马松开,顺手在床单上蹭了蹭掌心,擦去冰凉的异样触感。

江月白看着她嫌弃似的举动,微微扬眉。

一面水镜出现在陆真真眼前。

她的脸清晰无比地出现在镜中。

陆真真愣住。

她摸摸自己的脸,微讶,她的身体竟然这么强悍?这才过了多久,脸上的伤口就开始结疤?比起以前,这恢复的速度起码翻了好几倍。

江月白见她眼中有着惊讶与赞叹,却没有想象中的难受,手指一动,收起水镜。

“哎?”陆真真下意识伸手。

江月白冷冷道:“还没看够?”

陆真真的手在碰到他的脸庞之前及时停住。

她讪讪地收回手,自觉有些尴尬,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僵持的气氛,目光忽然一凝。

“三花?”


圆滚滚的小猪仔凭空出现,抱着江月白的手张口就咬。

两排米粒般的细牙狠狠磕在一起,小猪仔泪眼汪汪。

坏人!

江月白揪住三花的后颈,将他拎到面前仔细看了看,“能够突破乾坤袋的禁制,本事不小。”

陆真真忍着头晕坐起身,“三花刚才冒犯前辈,我替他道歉。”

三花扭头看娘亲,四脚狂蹬。

呜呜,娘亲受了伤,都是他害的。

可是坏人身上好香,他忍不住……

愧疚、敌视与渴望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小猪仔的怨念喷涌而出。

江月白正要将他丢还给陆真真,手中一顿。

“他吃什么?”他问。

“他……和我吃一样的东西。”陆真真道。

江月白忽然笑了笑,“我怎么感觉他想吃我。”

陆真真怔住。

这话结合她刚才的回答,听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陆真真清清嗓子,伸手想要接回儿子,“他在长身体,饿得比较快。”

屋中燃着烛火,窗外的天色已黑尽,晚饭时辰早已过了。

“你呢?”江月白问。

“嗯?”陆真真没明白他的意思。

江月白起身,“你刚进入炼气五层,身体消耗巨大,难道就不饿?”

话音未落,陆真真的腹中咕噜一响,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

陆真真故作若无其事,“多谢前辈提醒,晚辈正打算外出觅食。”

她借住在桑子规院中,如今已过了饭点,总不好再叫主人家替她备饭。

江月白微哂,“顶着这张脸?”

陆真真抬头,“修仙之人还怕这个?”

修士之间的对决,轻一点的缺胳膊少腿,重一些的灰飞烟灭,比起容貌,还是生存和资源更加重要。

再说了,修真界有那么多灵丹妙药,这点皮肉之伤实在犯不着大惊小怪。她还在地球上时,若是在意自己的容貌,早就死了不知千八百回。

她的态度太过无畏,江月白顿了顿,“你修仙是为了什么?”

长生不老?生杀予夺?

陆真真按住咕咕叫的肚子,认真想了想,“随大流?”

既然来都来了,总要好好活着。

江月白对她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

“你若当真如此想,不如趁早离开。”他将三花丢进她怀中,“去凡人生活的地方,做他们的神仙,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世间不是没有这样的修士,当他们的修为再无寸进,他们会选择凡人聚居的国度,给那里的皇帝当一名国师。

在他们的寿命终止之前,他们可以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也算不枉修行一场。

陆真真捏着小猪仔的耳朵沉吟半晌,“还是算了。”

听上去就很辛苦,哪有在修真界来得自由自在。

她不想与江月白探讨这么深奥的话题,探头望向窗户,“桑道友他还在院子里?”

经过之前那一出,她对江月白的剑气格外敏感,屋外的威压至今未去,想必那可怜孩子还没突破试炼。

“前辈不去看看?”陆真真示意。

江月白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陆真真紧盯着房门关上,“呼”地松了口气。

她举起怀里的小猪仔,左瞧右瞧,忽地凑过去,在他脑门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往床上猛地一倒!

“三花,听到了吗?我是炼气五层!五层呢!”她憋着嗓子咯咯笑,“难道你娘是天才?”

从三层到五层,嗖地一下,第四层连影都没有,就冲到五层,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越级进阶吗?

陆真真偷偷笑了一阵,一咕噜爬起来,将三花抛起又接住,压低声音:“儿子,等娘带你进宗门,吃香的喝辣的,灵石有的是。”

三花被她抛得晕头转向,本就饿得饥肠辘辘,这下更是奄奄一息。

娘,别得意了,我要吃饭,吃饭……

窗外,江月白望着屋内手舞足蹈的人影,冷冷勾了勾唇角。

他就说她怎么可能当真淡定。

越级进阶这种事对于一名散修来说,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一次。从这方面来看,她的确有些潜力,不过很可惜,她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仅冲这一点,就没有哪个宗门敢要她。

想到这儿,江月白回头。

桑子规依旧半跪在剑域之中,他已经尝试了很多次,仍然无法从威压中站起,年轻俊秀的面容惨白一片,眼中刻着深深的绝望。

江月白懒得再看,他身形微动,消失在院中。

桑子规几乎要哭了。

地上的断剑映出他扭曲的面孔,他在心中无数次地唾骂自己,明明他的修为比陆真真还高,为什么他就是站不起身。

也许他真的不适合做一名修士,哪怕他已经如此努力,仍然比不过那些真正天赋异禀之人。

他的背脊慢慢垮了下去。

不如就这样放弃吧,他心想,不用自欺欺人,也不用再背负那么多嘲笑的目光。

心灰意冷之际,院中飒然风响,一名紫袍人在月下现身。

他生得相貌堂堂,一双虎目不怒自威。

紫袍人站在剑域外,拧眉望向场中的桑子规。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本事?”他低沉的声音透过剑气,传到桑子规耳边。

桑子规乍然一惊,想要抬头,却徒劳无功。

紫袍人冷哼一声,“我早就说过,你不适合练剑。你看看,你连自己的剑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资格当一名剑修。”

“……不用你管。”桑子规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自己的?”紫袍人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笑了起来,“你是我的骨血,你有几斤几两难道我不清楚?就连你用的那把剑,还是我找给你的。”

“那又如何!”桑子规闭了闭眼,“剑已经断了,我再没有拿你一分东西。”

“桑子规,”紫袍人沉声道,“你就是这样跟你父亲说话的?”

桑子规抽抽嘴角,“我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有好好听过吗?”

“那是因为你说的都是废话。”紫袍人道,“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你只需要回答我,要不要跟我回去。”

“不要。”桑子规一口回绝。

紫袍人面色一沉,“你在云山剑宗待了两年,你是什么资质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我听说你有一个师妹,悟出一招只需半月,而你呢?你以为那些弟子为什么让着你?还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桑子规咬牙,“我就知道是你。”

“是我又如何?”紫袍人不以为然地笑笑,“你姓桑,这是你剔骨还肉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不会跟你回去,”桑子规喃喃道,“就算我死在外头,也与你无关。”

“放肆!”紫袍人喝斥,“你是我儿子,要死要活不由你说了算!”

说完,便是一掌击出。

掌风卷若游龙,重重砸在剑域之上,发出“砰”然一声巨响。

剑域纹丝不动。

紫袍人见状,掌中抖出一枚宝椎,挟着流光刺向剑域。

宝椎在半空划出一道诡异弧线,眼看就要穿破剑气,忽地去势一滞,宝椎反弹而出,流光乍现即止。

紫袍人脸色铁青,正要再试,忽听一个声音道:“前辈且慢。”

陆真真换了身干净衣裳,抱着三花站在门边,她望着桑子规的身影,眉心微皱,“前辈,你再攻击下去,你儿子就要没命了。”


剑域之中,桑子规身上出现一道道血口,他的容身之地似乎已失去庇护的效用,剑气掠过他的脸颊,他茫然摸了把脸,满手殷红。

陆真真头顶传来一丝轻笑,江月白坐在屋檐上。

“桑怀远,”他叫出紫袍人的名姓,“你想你儿子死,就再加把力。”

桑怀远见了他,面色更加难看,“江道友,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能有什么?”江月白将手里的东西抛给下方的陆真真,“桑城主难道不清楚,不能轻易触碰剑修的剑域吗?”

桑怀远欲言又止。

在这沉默的当口,江月白朝陆真真示意,“吃。”

吃?

陆真真后知后觉地发现,江月白扔给她的是一个食盒。

食盒里装着两碗面,一大一小。

银丝般的面条卧在汤水中,竟然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陆真真看着眼下剑拔弩张的局面,想了想自己和三花空瘪瘪的肚皮。

她吃不吃无所谓,但不能饿着儿子。

桑子规在剑域之中手忙脚乱,无论如何躲避,森寒的剑气都如天罗地网,将他罩了个密密实实。

他全身上下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无损,在这狼狈不堪的时刻,他居然还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是他最喜欢的八珍面。

陆真真捧着斗大一个碗,蹲在屋前的台阶上吸面条。

三花站在她身旁,圆滚滚的脑袋拱进小碗里,唏哩呼噜吃得很是香甜。

发现桑子规哀怨的眼神,陆真真抱着碗,不好意思地往后缩了缩。

这面条不但好吃,汤里还蕴含着灵气,她才吃了半碗,就觉全身精力充沛,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她举起筷子,朝桑子规挥了挥。

加油啊,小老弟,你再往右边走二十步,就能闯出去。

桑子规朝她指的方向望了眼。

他当然知道那是最短的距离,但问题是,他要怎么绕过重重剑气,安然无恙地走出去。

江月白盯着陆真真手里的动作,慢慢开口:“你再帮他作弊,就别吃了。”

陆真真动动眉毛,卷起一筷面条,“我只是好奇,桑道友好像很怕被剑气割伤。”

她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入桑子规耳中,桑子规没奈何地想,这是师叔的剑域,换谁谁不怕?

他心中的念头刚一闪过,脑海中忽然浮现陆真真那张脸。

刚才惊鸿一瞥,他看到陆真真脸上满是伤痕。

但她依然开开心心地蹲在那里大口吃面。

作为一名女子,怎能如此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而他作为一名男子,又为何如此畏缩不前?

桑子规刚想到此处,心中猛然一震。

是了,修士修的是心,外界纵有千难万险,也抵不过修士心中自设的一道坎。

他既想突破师叔的剑域,就不能因为害怕而躲避。

手中无剑又如何,没有灵力又如何,他的心是剑,他的身体也是剑。

既然是剑,又怎会惧怕剑气?

桑子规忽然挺起背脊,朝着剑气最凛冽处冲过去。

他的父亲桑怀远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直奔剑域正中,不由低吼:“蠢货!”

却见桑子规来到剑域正中,不闪不避,盘膝坐定。

陆真真抬头看了江月白一眼,咽下最后一口面条。

“桑道友想用剑气淬体?”她问。

江月白托着下巴,单手轻敲膝盖,“蠢是蠢了些。”

这话犹有未尽之意,陆真真懂了。

她放下碗,双手合在嘴边,冲剑域中的桑子规大喊:“桑道友,挺住!”

她不是剑修,不懂剑修该如何修炼,但她知道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的道。

桑子规力气不如她,应变不如她,她能靠硬扛走出剑域,桑子规未必能行。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一无是处。

自从升到炼气五层,陆真真对于外界的感知就越发敏锐,她能隐约看见围绕在桑子规身边的银白剑气,它们细密如丝,仿佛一个巨大的光茧,将桑子规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外面的人看不见桑子规身体的变化,只能根据他面上的表情判断他的处境。

桑子规俊秀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他强行承受着剑气的冲刷,头顶有如白雾蒸腾。

渐渐地,光茧似乎薄了一层,陆真真猜测,他是将那些剑气纳入身体,化作自身的一部分。

可是以他的修为,当真吃得下那么多剑气?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江月白百无聊赖看了一阵,直到光茧再无变化,这才伸出手指,临空一点。

庞大的剑域骤然缩小,围绕在桑子规身边的剑气如同雪崩一般,轰然散开,只留下最后一圈光团。

“哼。”桑怀远在旁冷冷道,“算他走运。”

陆真真瞥了眼他捏得死紧的双拳,“前辈,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是谁都有这么大的勇气。”

“困兽之斗而已,”桑怀远道,“如果这是敌人布下的剑域,你以为他能活到现在?”

“桑城主若不介意,我现在就可以让他粉身碎骨,”屋檐上的江月白道,“你要不要试试?”

桑怀远面色一僵。

陆真真默默抱起吃饱喝足的小猪仔,替他擦擦嘴。

看见没,什么叫别人家的家长。

就是眼前那个紫色衣服的,又凶,又不讲道理,还喜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花啊,像你娘这样通情达理的家长可不多,你得珍惜。

三花:……

三花愉快地打起了小呼噜。

桑怀远转向蹲在一旁看热闹的陆真真,“就是你与平阳宗的人起了冲突?”

陆真真满脸无辜。

你吵不过头顶那位,能不能别拿路人撒气?

桑怀远上下打量她一眼。

“你想参加宗门弟子大选?”他不屑道,“我劝你知难而退。”

陆真真笑起来,“前辈有何指教?”

桑怀远神情古怪地抖抖眉毛,朝房顶的江月白投去一瞥,“我哪敢。”

说完,他转身就走,竟是不再理会院中的儿子。

陆真真同情地望向桑子规,见他正在一门心思引剑气入体。

她想了想,从乾坤袋里取出桑子规给她的玉简,往里面投入神识。

一道莹润的光芒闪过,有关宗门弟子大选的内容在她眼前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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