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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禁忌笔记

青椒肉虾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我叫林十三,一个不祥之人,林场的人都说我是蛇妖所生。在那个寒风彻骨的雨夜,是桑爷将救下,因此我欠他一条命。我天生蛇瞳,可窥探阴阳之物,游走于黄泉边缘。在民间山野之中从不缺少故事,而我就是故事的开始。

主角:   更新:2022-11-16 22: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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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民间禁忌笔记》,由网络作家“青椒肉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叫林十三,一个不祥之人,林场的人都说我是蛇妖所生。在那个寒风彻骨的雨夜,是桑爷将救下,因此我欠他一条命。我天生蛇瞳,可窥探阴阳之物,游走于黄泉边缘。在民间山野之中从不缺少故事,而我就是故事的开始。

《民间禁忌笔记》精彩片段

我叫林十三,一个不祥之人,林场的人都说我是蛇妖所生。

十八年前,一夜电闪雷鸣,老林沟林场外劈死了一条十几米长的青鳞大蟒。

林场的工人发现后,大蟒的腹部还咕噜咕噜的动弹。

没成想剖开蛇腹后,里面竟然是一个满身血污的婴孩。

在月光的照耀下,这婴孩的瞳孔赫然泛着一抹青光,犹如毒毒蛇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众人为不祥,都认为这婴孩乃蛇妖所生妖胎,恐避之不及。

最后是林场的赤脚大夫桑爷于心不忍,用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将婴孩抱回了家。

这个众人避之不及的妖胎便是我。

因为我是从老林沟捡回来的,当天刚好是七月十三,桑爷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做林十三。

我生得异于常人,除去一双青色的蛇瞳外,皮肤生有一层如同蛇皮般的干痂。

更为诡异的是这些干痂每年都会脱落一次,就如同蛇蟒蜕皮一般,周而复始。

每次干痂脱落的几天我会变得十分虚弱,桑爷都会专门准备药浴为我调养,调养过后我又会变得如同常人一般。

这几乎更加坐实了我是妖胎的传言,以至于林场大部分人都视我为异类,只有桑爷始终待我如至亲一般。

桑爷在老林沟呆了几十年,没有人知道他的全名叫什么。

自我印象中,桑爷就是个有着山羊胡,弯刀眉的黑瘦老头。

整日里端着一个大铁茶叶缸儿坐在木材厂的大门口,跟一伙儿留守林场的老娘们胡侃打屁,也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可大家都说桑爷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就连林场支书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桑爷曾告诉我,我的眼睛乃是一双天赐蛇瞳,有着窥探阴阳的能力。

起初我还不太相信,直到那年冬天林场发生了一件邪乎事。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飘着白毛雪,西北风吹的山林呜呜作响。

林场的老支书吴大海风尘仆仆的上门,神情很是焦急。

桑爷原本正围坐在火炉前烤手,抬头瞄了一眼老吴支书,朝地上吐了一口茶叶沫子。

“呦,稀客啊!这是哪一阵妖风把老吴同志给吹来了,又来做我这个落后分子的工作?”

“老桑,你就别埋汰我了。肖茹中邪了,你赶紧帮忙去给看看。”

肖茹是从城里上山插队的女知青,生的年轻又漂亮,是林场里少有的知识青年。

“慌什么,中邪而已,又不是出殡。”桑爷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茶水。

吴老支书心急如焚,上前一把夺过桑爷手中的茶叶缸子。

这些知青可都金贵的很,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可担待不起。

“救急如救火,你就当帮帮老哥好不好。”

桑爷这才慢悠悠的起身,把手上的水渍在老吴支书的棉帽子上蹭了蹭。

“十三,去炕头把那个铜皮箱子提上,爷带你去长长见识。”

当时我人还不大,这铜皮箱子立起来甚至比我还要高半头,可桑爷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我几乎是连拖带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箱子拖到了肖茹的住处。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一道道古怪的声音声自房间内传出。

好似是笑声,却比哭声还难听。

此刻院子外围满了人,我隐隐感觉到一股腥味涌入鼻息,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口鼻。

可看其他人的反应,好似只有我一个人闻到了这股气味儿。

“怎么了?”桑爷觉察到了我的异样。

我犹豫了一下,只好据实回答。

“我好像闻到有一股腥臭味儿。”

桑爷捋了捋山羊胡,若有所思。

老吴支书此刻已经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来回打转儿。

桑爷眉头轻挑,将门帘撩开了一角。

屋子里大白天还拉着窗帘,黑漆漆的一片,依稀可以看到一道身影披头散发的蜷缩在墙角。

按理说这隆冬腊月空气应该很干燥才对,可我却看到地面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水渍。

地面之上一道道黑影犹如水蛇一般扭动着,分明是一团团湿漉漉的头发。

我心头一惊,险些吓得喊出声来。

还不等我出声,桑爷已经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并且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有些东西你自己看到就好,不要吓到其他人。”

我后脊梁一阵发凉,强装镇定的点了点头。

“她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桑爷问。

老吴支书拧眉回忆了片刻。

“大概一周前,肖茹说身体不太舒服想请假休息几天。

这孩子又漂亮又有文化,平日里工作也是任劳任怨。

我当时也没多想,就同意了。

可一连好几天我都没有看到她的人,我担心出什么事,今儿早就想着过来瞧瞧。

谁曾想还真的出事了!”

“十三跟我进来,其他人立刻退出院子。”

桑爷低声叮嘱了一句,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

老吴支书闻声,连忙回声将那些看热闹的都轰出了院子。

我望着地面上那些摆动的头发,胃里一阵干呕,只能小心翼翼的跟在桑爷身后。

“嘿嘿……嘿嘿……”

房间内回荡一道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满是水渍的地面上似乎有着夹杂着些许刺溜刺溜的声音。

湿漉漉的头发好像黑色毒蛇一般在地面上来回蠕动。

肖茹浑身颤抖的靠在墙角,这些诡异的头发顺着他的脖颈蠕动缠绕,不停的缩紧。

肖茹脸色泛白,看起来已经呼吸不畅。

桑爷从口袋中取出两片柳叶,在双眼之上轻轻擦拭了两下,目光落在了肖茹背后的墙壁上。

黑漆漆的墙壁上赫然趴着一团血红色的大菇子,这些湿漉漉的头发便是由这血色菇子里面生出的。

我咽了口唾沫,脸色早已吓得一片煞白。

“桑爷,这到底是个啥玩意?”

桑爷神色凝重,沉凝许久开口。

“这东西叫做阴灵怨!是死婴借助怨气凝结出来的一种怨灵。”

死婴的怨灵!

“这好端端的哪来的死婴?”我很是疑惑的挠了挠头。

桑爷朝着肖茹扫了一眼,忍不住轻叹一声。

“去把箱子打开,先救人要紧。”

我急忙将铜皮箱子打开,登时有些眼花缭乱。

罗盘,桃木剑,香炉,符纸,铜钱,墨斗…………

在这铜皮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种法器,应有尽有。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法器,有些眼花缭乱。

“别傻乎乎的站着,从香炉里面抓一把香灰,再从竹筒中取一支符签给我。”

我应了一声,俯身将桑爷所说的东西取了出来。

桑爷接过符签,朝我使了一个眼色。

“把香灰朝着墙上的怨气菇子丢出去。”

我愣了愣神儿,心里十分忐忑,慢吞吞的朝着墙边挪动过去。

“快点,她快撑不住了。”桑爷呵斥一声。

这阴灵怨似乎感觉到了威胁在靠近,怨气所化的头发也越勒越越紧。

肖茹眼球上翻,嘴唇也泛青了

呼!

我管不得那么多,连忙将手中的香灰朝墙上丢了出去。

香灰落到菇子上激起一阵白烟,缠绕在肖茹脖颈上的头发滋溜一声缩了回去。

桑爷手腕一抖,符签嗖的一声破空而出,将那团怨气菇子钉在墙上。

这怨气菇子如同活物一般挣扎起来,发出一阵类似于婴孩啼哭的声音。

不多时,化作一团团黑气消散而开。

“桑爷,这东西已经死了么?”

桑爷摇了摇头,走到墙边将符签拔了出来。

“从未获得过生的权利,又谈何死亡。

这阴灵怨不过是死胎怨气所化,只要怨念不散,怨气就会不断滋生。

想要彻底解决问题,还需找到死胎所在才行。”

我一头雾水,朝着房间内环顾一圈。

“那我们要到哪里去找死胎?”

桑爷老眸微缩,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瓷瓶,在肖茹的口鼻间晃了晃。

咳咳……

肖茹干咳了两声,双眸缓缓睁开。

朝着桑爷望了一眼,肖茹眼眶通红,蜷缩在墙角抱头抽噎起来。

“他不接我的电话,写信也不回,他单位的人说他已经申请调走了。

我害怕,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肖茹使劲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整个人已经崩溃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把死胎丢哪里了?”

肖茹失魂落魄的瘫在了地上,咂了咂嘴唇。

“后山废弃的臭水井里。”

桑爷摇了摇头,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其他人。十三,我们走。”

肖茹整个人跪伏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

出了屋子后,桑爷只说人已经没事了。

两人匆匆离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直到后半夜,桑爷才提溜着我到了后山的臭水井。

隔着十几米开外,便能闻到井口散发出的腥臭味。

这口井原本是用来灌溉山田的,可后来林场建了新的水塔,这口井也就废弃了。

桑爷用手电朝着井下晃了晃,绿油油的水面上满是浮游生物和腐烂的枯木落叶。

“桑爷,这井水浑浊不堪,要怎么才能找到死婴啊?”

桑爷也不回答,十分娴熟的将绳子打好套结,套在了我的身上。

“桑爷你干什么,不会是打算让我下去捞吧?”

桑爷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将事先准备好的瓷坛塞进了我的怀里。

“这井口这么小,我老胳膊老腿的进去也施展不开,只能靠你了。”

不容我分说,桑爷已经半推半就的将我顺入了井口之中。

我的身体在黑暗中一阵下沉,眼看着我的脸几乎快要贴到水面,桑爷这才拉住了绳索。

四周安静的可怕,浑浊的水中时不时冒上几个水泡,什么都看不清。

“桑爷,水面太浑浊了,我找不到它。”

井底回荡着我的声音, 狭小的空间令我感到十分压抑,生怕里面忽然冒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把瓷罐倒扣在水面,诵念我教你的太上玄符经。如果它的怨气消了,会自己钻进去的。”

“那它的怨气要是消不了怎么办?”

“那就多念几遍,就当献爱心,陪小朋友聊聊天喽!”

桑爷不耐烦的催促。

讲了等于没讲,献爱心你怎么不自己来。

无奈之下,我只能按桑爷所说将瓷罐口倒扣在水面,开始诵念符经。

说来也奇怪,随之开始诵念符经,原本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减弱了许多。

也不知念了多久,水面忽然泛起一层涟漪。

只听见哗啦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瓷罐里。

我小心翼翼的将瓷罐从水面移开,偷偷朝这里里面瞄了一眼。

黑漆漆的瓷罐里,刚好一张惨白模糊的脸颊,猩红的眼珠子瞪了溜圆。

看起来如同剥了皮的猴子,吓得我险些将手中的瓷罐扔出去,连忙继续诵念起太上符经。

“别他么瞎瞅,赶快把盖子封上。”井口上传来桑爷的呵斥声。

我一阵手忙脚乱,连忙将瓷罐口用棉布封了起来。

随着绳索上升,我距离井口越来越近。

碧绿的水面微微晃动,我倒映在水中的影子随之扭曲。

无尽的黑暗中,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窥探着我的一举一动。

忽然我觉得浑身一轻,人已经被桑爷拽出了井口。

离开了井口内狭小的空间,呼吸也随之顺畅了许多。

事后桑爷让我将死婴安葬在了后山的一棵大柏树下,一定要对这件事始终守口如瓶。

几个月后,肖茹获得了返城的机会,离开了老林沟。

有人说看到肖茹回城前在那棵大柏树下站了整整一天。

时光荏苒,光阴如梭。

高中毕业后,我沾桑爷的光儿在林场里挂了个医务助理的虚衔儿。

说是医务助理,其实就是跟在桑爷身边打杂,毕竟林场压根就没有医务助理的编制。

我这一个月十二块五的劳务补助,还是人家老吴支书看在桑爷的面子上照顾的。

这两年由于海外市场开拓,林场的生产任务加重,就算逢年过节也不会放大假。

最多等到年三十的时候放半天假,大年初一又要进山砍树。

腊月二十三,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小年儿。

老吴支书接到通知,省城里的文工团晚上要到林场进行慰问演出,听说还是演话剧。

这大山里平日也没什么娱乐项目,林场的孩子都早早搬着板凳到大院里占位置,兴致勃勃的准备看演出。

眼瞅着文工团的同志就要到了,谁曾想又出了幺蛾子。


“春风吹,战鼓擂,我是流氓我怕谁?”

“山神爷爷,山神爷爷饶命……”

两个年轻后生忽然犯了癔症,在舞台上又哭又笑的说着胡话。

舞台周围围满了人,议论纷纷。

“这不是新来小张和小董,怎么好端端的犯癔症了?”

“这不文工团要来演出,老吴支书让他们搭个舞台。

这两个小犊子为了图省事,把后山那座废弃的山神庙给扒了搭台了。”

“真是造孽啊!现在的年轻人胆子可真大,这怕是触怒山神的啊!”

吴老支书闻讯赶来,望着木台上已经癔症的两人,脸色一片阴沉。

“这文工团的同志眼看着就要来了,又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就不能让我安安稳稳的退休。”

老吴支书已经到了年纪,不出意外明年开春就要退了。

“都愣着干什么,上去两个人把他们拉下来。”

随着吴老支书一声令下,几个年轻后生扯着膀子准备上台。

“都不要动。”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着人群外望去,桑爷端着个大茶水缸,在五六个壮硕老娘们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老吴支书看到桑爷后,原本焦急的脸色顿时舒缓了许多。

“老桑,快帮我看看这两小犊子究竟怎么回事?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千万别再给整出点什么事儿来。”

桑爷眉头微蹙,将手中的茶缸随手递到了旁边的大婶手里。

“慌什么,今儿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诸邪不避。

去两个人到伙房掏一盆草木灰过来。”

老吴支书火气正大,瞪着眼睛朝着身旁的两个工人呵斥。

“都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去办。”

不多时,桑爷要的草木灰被送了过来。

桑爷抬了抬眼皮,目光朝着人群中扫了一圈。

“十三,十三……”

我原本正在人群中看戏,被桑爷这么一喊,只能不情愿的挤了出来。

桑爷撸了撸袖口,将一笸箩的锅底灰塞到了我的手里。

“跟着我,把这些灰都撒到台面上。”

说罢,桑爷缓缓从袖口抽出一根杏黄尺,背着手朝木台上走去。

我跟在桑爷身边,不停将簸箩里面的草木灰洒在木台上。

桑爷走到了两人跟前,手腕猛地一抖,手中的杏黄尺在两人后背拍打了两下。

哇……

原本疯疯癫癫的两人吐出一大口黑绿色的胆汁,软绵绵的瘫倒下来。

桑爷双手在两人后颈一提,脸不红气不喘的将两人拖到了台边。

“把他们两个抬下去,灌两碗童子尿就没事了。”

事实证明桑爷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两人灌了童子尿后,吐了一阵便清醒了过来。

“老桑,是不是已经摆平了。”

桑爷从大婶手里端回茶缸,朝着老吴支书抬了抬手。

“那还用说,不过这台子不能再用了,赶快让人点把火烧了。”

烧台子?

老吴支书一脸为难,眼看着宣传队的同志就要到了,重新搭台哪里还来得及啊!

“老桑,你看这俩臭小子也是无心之失,不小心这才触怒了山神爷。

这文工团的同志马上就要到了,你看能不能跟山神爷商量下。

咱先借用一下这台子,我保证等文工团的同志一走,立马就烧。 ”

桑爷抿了口茶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这个怕是不好办啊……”

“老桑,算老哥求你了还不成,你就想想办法。文工团的同志专程来慰问演出,咱可不能让人家看了笑话。”

桑爷沉吟了两秒后,这才捋了捋胡子。

“这个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听说伙房过年要杀猪,把猪头留给我用来祭山神,这事或许有商量。”

吴老支书眉头紧皱,干咳了两声,将桑爷拉到了一旁。

“我说老桑,你别趁火打劫啊!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多少双眼睛在那盯着那头猪呢。

你跟山神爷商量商量,匀一半行不行?”

桑爷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回怼道:“我说老吴你咋这么抠呢,跟山神爷还讨价还价。”

吴老支书咬了咬牙,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埋怨起来。

“差不多得了啊!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那山神爷最多也就闻闻味,最后还不是你们内部消化。

赶快给我把事情摆平了,我在搭一副猪腰子给你,给你攒攒劲儿。”

“那勉强试试看咯!”桑爷淡淡一笑,倒也见好就收。

“十三,去后院把那只打鸣的黑公鸡抱来。”

我点了点头,去后院将黑公鸡抱了过来。

这只黑公鸡桑爷差不多已经养了十来年。

身高两尺,毛色黑亮,黑红的鸡冠子如同蒲扇一般。

这黑公鸡一来到舞台前,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极为兴奋。

脖颈上的羽毛都立了起来,扇动着翅膀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

桑爷眯了眯眼,伸手抚了抚黑公鸡的羽毛,黑公鸡这才平静了下来。

“老吴,山神爷眼下就附在这只黑公鸡身上,他老人家已经同意把台子借给你了。

不过他老人家也想看看当下那些时兴的演出,你得在中间留个好位置,顺便年轻力壮的小伙作为乩童坐那伺候着才行。”

老吴支书将信将疑的挑了挑眉,可这个时候也只能按照桑爷说的办。

“你们有谁愿意跟山神爷亲近亲近?”

老吴支书话音才落,周围的年轻后生不约而同的退到了人群之中。

显然没有人愿意当这个乩童!

“老桑,你看这……”老吴支书露出一脸无奈,这种事情倒也不好强求别人。

桑爷似乎早有预料,连忙朝着我招了招手。

“十三,你坐中间好生伺候山神爷。你吴爷爷等回头演出结束,奖励你一条猪尾巴!”

老吴支书嘴角一抽,一不留神又搭了条猪尾巴进去。

这时林场外传来一阵敲锣打的声音,接文工团的汽车已经开进了林场的大门。

老吴支书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连忙组织众人列队欢迎去了。

桑爷打了个哈欠,扯出一条红绳套在了黑公鸡的脖子上。

“不行,我得回去睡个回笼觉。

抱好这只黑公鸡,千万不要离开座位。

等演出结束后,让老吴把台子直接烧了,要不然山神爷可是会发怒的。”

我望着怀里的黑公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什么山神爷发怒,分明就是犯了“三不砍,五不用”的禁忌。”

桑爷眼神一凛,露出一脸欣慰之色。

“呦,可以啊!小子有长进,居然还知道三不砍五不用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他们究竟是犯了禁忌中的哪一条?”


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三百六十行,各行有各行的有禁忌。

木生于乃五行之中,自有其灵性,自古以来便有着三不砍五不用的说法。

所谓三不砍,不砍庙观林,不砍坟茔木,不砍无头树。

至于五不用则指的是活人不宜使用的五种木材,包括雷击木,棺材木,渗血木,沉水木,蟲虺木。

若是不慎触犯了禁忌,轻则灾病临身,重则有性命之忧。

“那破庙毁了好几年,早就破了风水格局,算不得庙宇林。

本身就算拆了也无妨,可偏偏去年夏天暴雨连绵,积水浸没。

这破庙又刚好在一处背阴的山坳。

木浸水而生蟲,不见阳光而阴气郁结,终成了蟲虺聚集之所。

毒虫蛇蚁都喜欢寄生于阴暗潮湿之地,而那些被蟲蛊腐蚀寄生的木头,则被称之为蟲虺木。

这些蟲虺木表面上看起来完好无损,实际上早已遍布毒蚁虫卵,生人不可近。

两人动了蟲虺木,身上沾染了毒虫卵,这才导致神志不清。

你要我在台子上撒上一层锅底灰,那是因为草木灰对于驱赶毒虫有着奇效。

这黑公鸡更是毒虫的克星,如今我抱着黑公鸡坐在台下,那些毒虫毒蚁还不得避得远远的。

桑爷,您这是空口白牙一阵白话,硬是从吴爷爷手里忽悠了半拉猪头和一条猪尾巴过来。”

“这怎么能算是忽悠?爷这叫凭本事吃饭,你要是觉得寒蝉,那猪尾巴也归我下酒好了。”

我不禁苦涩一笑,桑爷所言话粗理不粗。

“我随口一说,你好意思跟晚辈抢一条猪尾巴么?”

这到手的猪尾巴,我岂有不要之理。

“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桑爷白了我一眼,就要离开。

“桑爷,听说今晚文工团要演雷雨,你不留下来看看么?”

“算了吧!这种相亲相爱的家庭伦常戏,我这样的进步青年欣赏不来,等下次演十八不摸的时候再喊我。”

桑爷摇了摇头,显然不想凑这个热闹。

简短的欢迎仪式后,演出终于开始。

原本桑爷只是让在中间给我留个好位置,结果可能是众人都有所避讳,硬是将最前排都空了出来。

这平日里求都求不来的好位置,今日赫然成了我的私人地盘。

在灯光的照耀下,我一个人抱着黑公鸡孤零零的坐在长凳上,显得格外扎眼。

人家文工团的领导问起来,老吴支书琢磨了半天,只好解释说是本地的风俗。

寓意着吉(鸡)祥如意的意思,是对文工团同志的祝福,好不容易才搪塞了过去。

整场演出过去,我和黑公鸡反而成为了全场出镜率最高的演员。

台下的人也看我,台上的演员也看我,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大傻x。

尤其是文工团里那个演“四凤”的演员,时不时的朝着我瞟,搞得好像我身上有蜜一样。

要不是因为桑爷嘱咐不能离开座位,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我抱着黑公鸡也不敢离开,生怕再惹出什么事端。

好在演出结束后,文工团的人还急着赶回镇上。

连夜坐车离开了老林沟,要不然我得抱着公鸡一直守着台子。

老吴支书让人找了些柴油和干松枝过来堆砌在台子上,终于是一把火把这些蟲虺木点了。

随着炙热的火焰燃烧而起,木台中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好像放鞭炮一样,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霉臭的气味。

眼看着这些蟲虺木付之一炬,悬在心口的石头这才落了下来。

“林十三”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回头一看,心里却是一惊。

眼前的赫然站着一个梳着麻花辫的高挑身影,在她的脸上还画着一层淡妆,这不就是刚才台上演“四凤”的演员嘛!

文工团的人不都走了,她怎么没走?

没有了刺眼的灯光,我朝着眼前的身影打量了两眼,只觉得越看越眼熟。

“我啊……霍清清,你不记得了?”

霍清清!

我的脑海中嗡的一声,依稀想起了在镇上小学时,一个留着短头发穿着格子衬衫,军绿长裤的邋遢女孩。

霍清清的父母都是秦山市的大干部,早些年因为动荡被下放到了镇上的汽配厂工作,因此霍清清当时也在镇上上的小学。

可以说我和霍清清都属于同一种人,都属于不受待见的人。

一个出身有问题,一个出生有问题。

两个有问题的人碰到一起,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朋友。

我在学校虽然不受待见,但因为自幼跟桑爷学了不少格斗擒拿的本事,也没人敢轻易招惹我。

因为有了我的保护,那些平日里喜欢欺负霍清清的同学,也都收敛了许多。

一直到上中学前,霍清清父母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被调到了外地工作。

由于山里通讯不便,我和霍清清也失去了联系。

难怪说女大十八变,这才几年不见,当初的假小子如今居然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

反倒是我除了壮实高大了一些,相貌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说这四凤怎么从里到外透着股扈三娘的味儿,感情是你这假小子反串的。”

“你才扈三娘呢?还好意思说我,抱只大公鸡坐了一晚上,活脱脱像个大傻帽。”

我咧了咧嘴,忍不住调侃道:“这些年你都去哪了,也不知道回来看一下老同学。”

霍清清撇了撇嘴,露出一脸嗔怒之色。

“你还好意思说,当时你一请假就是好几天,我临走前也没看到你的人影儿。”

我不由得尴尬一笑,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男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

当初霍清清离开时,正好赶上我“不方便”的那几天,总不能告诉她我请假回家蜕皮了吧!

“算啦!这两天你可得好好款待我,就当是补偿了。”

我愣了愣神,露出一脸疑惑之色。

“你要留在林场两天么?”

霍清清掐了掐腰,朝着我瞪了一眼:“怎么不欢迎啊?”

“不是,我哪敢啊!只是你不用跟着文工团继续演出么?”

我一脸尴尬的询问。

“我说林十三同志,这都腊月二十三了。老林沟林场已经演出的最后一站,我已经跟领导请过假了。

准备在这玩两天,到时候会有车来接我回省城。 ”

当听到霍清清打算在林场待两天,我心里自然十分高兴。

闲聊了好一阵,对于霍清清这些年的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当年霍清清跟随父母去了外省生活,一直到年初他父亲又调回秦川当地任职,她也进了当地的文工团工作。

眼看着天色已晚,老吴支书给霍清清安排了住处。

临走前,我们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到山里捡榛子。


榛子是大山里一种常见的干果,用盐巴香料炒制后酥脆可口。

霍清清说想要带些榛子回省城,给父母当做春节礼物。

其实秋天的时候,我就早早捡了两麻袋榛子打算过年炒着吃。

原本打算等霍清清离开时送给她,可霍清清非得要亲自去捡,说这样得来的榛子才有意义。

我也不好拒绝,只能应承了下来。

主要在老林沟这种穷山僻壤,也的确没有太多娱乐项目,就当是陪她进山散散心好了。

桑爷一听我要带霍清清进山捡榛子,十分“爽快”的放了我两天假。

代价是过年买桃酥糖果的钱,要从我那十二块五的津贴里扣。

对此我只能欣然接受,谁让这老家伙敲竹杠的时机一向拿捏的又准又狠。

老林沟周围的山林我基本都熟悉的很,只要不往老林子深处钻,倒也不用担心迷路。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从林场里牵了一条大黑狗出去。

这些年林子里虽然没有了老虎的踪迹,但熊,豹,狼,野猪这些野兽还是很常见的。

这些年霍清清一直生活在大城市里,这一进了山就撒了欢儿,看哪里都透着一股新鲜劲儿。

“林十三,这到处都是积雪,咱们去哪里找榛子啊?”

望着山林中的皑皑白雪,霍清清不免有些担忧。

“放心好了,我自有办法。”

榛子这东西在城里或许是个稀罕物,可在老林沟的大山里野生的榛子树随处可见。

如果是在秋天,到榛子树下面捡现成的就好。

如今正值隆冬腊月,落在树下的榛子大都被积雪覆盖,想吃的话就得动动脑筋了。

我在树林周围扫了一圈,目光停在一处干枯的树桩上。

“找到了。”

我从口袋里取出两片蓖麻叶搓了搓手,整个身子趴在了干树桩前面。

轻轻扒拉了一下木桩周围的积雪,从树窟窿里扒拉出几十颗山果出来。

有榛子,有酸枣,还有山楂……

“这树桩下怎么会有这么多山果,不会是你提前藏的吧?” 霍清清问。

“我可没那闲工夫,这些可都是松鼠藏得冬粮。”

大雪封山后,山里的食物就会变得十分稀缺。

松鼠往往会在冬季来临前,收集一些山果藏于岩缝,树洞,土穴之中。

“我们把这里的榛子拿走了,那松鼠岂不是会饿死?”霍清清一脸的担忧。

“这些松鼠聪明的很,怎么可能把粮食都藏在同一个地方。

通常松鼠会将收集的冬粮分别藏在十几个地方。

咱们也不全拿,每找到一处松鼠窝取三留七,这样既能捡到榛子也不耽误松鼠过冬。

不过在掏松鼠窝前,一定要用蓖麻叶擦手,这样可以避免山果沾染上生人的气味。”

我从一堆山果里挑捡了几颗饱满的榛子,将剩余的山果又重新推回了树桩下。

“想不到捡个榛子还这么多门道!”

霍清清一脸受教,目光中很是钦佩。

“这大山里面的禁忌可多着呢,若是不小心触犯了禁忌,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霍清清明显被我唬住了,不由自主的朝我身边靠了靠。

“放心,有我罩着你,保证你平平安安的。”

霍清清微微颔首,通红的脸蛋儿上露出些许羞涩。

嗖!

一阵凉风来袭,一个雪球砸在了我的后脑勺上。

“谁?”

我警觉的转过身子,目光朝着密林中扫视而过。

这林子里有不少野猴子,平日里总喜欢戏弄人,难道是被野猴子盯上了不成?

呼啦!

一道穿着帆布工装的魁梧身影,从不远处的老松树上一跃而下。

一米八的大个子,二十岁出头,手里提着一把钢叉。

“ 薛斌!”

薛斌小就是林场里的孩子王,比我大两三岁。

小时候仗着他爹是伐木队的队长,可没少带人欺负我。

这家伙来干什么,莫非又想找我的晦气?

后来我被桑爷送到镇上去念书,薛斌子承父业进了伐木队,两人打的照面也少了。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几年我跟桑爷学了不少本事,现在动起手来,我还真不憷他。

“你来干什么?”

薛斌挑了挑嘴角,一脸笑呵呵的朝着我们走来。

“不用紧张,斌哥我现在可是伐木队的骨干能手,不会欺负你个小毛孩子的。

听说文工团的霍同志要进山采榛子,吴老支书有些不放心,特意让我来保护她的安全。”

薛斌晃了晃手中的钢叉,似乎是在向霍清清炫耀。

“霍同志,我叫薛斌,我爹是伐木队的队长。

有我保护你,这山里的豺狼虎豹都得绕道走。”

薛斌一脸堆笑的献着殷勤,傻子都能看得出这家伙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好意思!我们就随便在附近捡点榛子,有林十三保护我就够了,”

对于薛斌的主动请缨,霍清清显然毫不买账。

上来吃了一个闭门羹,薛斌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霍同志,我知道一个地方榛子特别多,我给你们带路好了……”

也不管我们同不同意,薛斌提着钢叉主动跑到前边带路去了

这薛斌毕竟是吴老支书派来的,我们倒也不好撵他走。

跟着薛斌走了一段,眼看着周围山林叠嶂,雾气升腾。

“薛斌,这大山里野兽出没频繁,咱们最好别走太远?”我忍不住提醒。

薛斌满脸不屑,朝着不远处的山坡指了指。

“霍同志,看到前面坡顶上的大松树没,那树底下有着许多地窟窿。

里面全都是山果榛子,估计咱一会儿就能捡半麻袋回去,这可比掏松鼠窝快多了。”

顺着薛斌指的方向望去,一棵干枯的老松树坐落在山坡之上。

这老松树的根茎就像是一个大碾盘,密密麻麻的树藤缠绕在树干之上。

在山风的吹拂下,枝干晃动传来呜呜的声音,就如同鬼哭一般。

老松树的底部盘根错节,密密麻麻的树根堆砌出了一个直径十来米的大土包子。

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座巨大的坟包子。

“这不是大松树坟么?”

我心头一凛,敢情薛斌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


“林十三,这大松树坟是什么地方?”霍清清问。

其实对于大松树坟我也只是一知半解,只知道这地方有许多松鼠洞。

每到月圆之夜,山里的松鼠都会聚集在这棵老松树下面,吱吱哇哇的叫个不停。

林场的老人都说,它们这是在吸收月华之气。

我也曾问过桑爷,只是桑爷不说,只告诫我离这颗大松树远点。

“这地方怕是有些不太干净,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这棵大松树生的极为诡异,桑爷曾经说过天地生灵凡异于常物者,必事出有妖。

“我说林十三都什么年代了,你这思想觉悟怎么还越来越倒退了。

就这么空手回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薛斌轻哼一声,提着钢叉朝大松树坟蹿了过去。

“薛斌回来……”

“怂货!害怕你就在这等着,我一个人上去就好。”

薛斌的身手很是灵活,再加上想在霍清清面前表现一下自己。

不多时爬上了老松树下的土包子。

在土包子上有很多不规则的地窟窿,薛斌朝四周扫视了一圈。

整个身子趴在了一个地窟窿旁边。

一只手朝着地窟窿内摸索了半天,掏了一大把山果出来。

“霍同志,我早就说这里有很多山果的。”

薛斌一脸得意的炫耀。

就在薛斌得意忘形之际,我隐隐听到有着沙沙的声响自地窟窿中传出,而且越来越近。

呼啦!

薛斌脚下的土层塌陷下去,激起一阵雪屑与尘土。

“啊……”

薛斌惊叫一声,身形落入地窟窿中,只剩下一柄钢叉卡掉落在地面。

忽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身边的大黑狗狂吠不止,林子里的鸟都被惊起了一片。

霍清清愣在原地,吓得脸色有些发白。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看。”

“你小心一点。”霍清清担心的喊。

我犹豫了一下,朝着塌陷的地窟窿飞奔而去。

这薛斌虽然有些招人烦,但毕竟也是跟我一起长大的。

况且我们一起出来,他若出了什么意外,我们也会有麻烦。

我小心翼翼的攀爬到了塌陷的地窟窿旁边,窟窿周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树根。

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到处都是坍塌的黄土和积雪。

“薛斌,薛斌……”

我大声呼喊着薛斌的名字,地窟窿内回荡着我的声音,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这地窟窿下面有一个斜面,薛斌八成怕是已经滑下去了。

“林十三,要不咱们还是回林场叫人吧!”

不知何时霍清清也摸索了过来,一脸害怕的提议道。

“怕是有些来不及……”

这大松树坟距离林场有着十来里路,一来一回少说得两三个小时。

况且白天林场的青壮年基本都到老林子砍树了,只剩下一些留守的妇女孩子,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这样我先下去查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薛斌,你和大黑留在上面安全一点。”

“我跟你一起下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霍清清咬了咬牙,并不打算留在上面。

“你别小瞧我,我二哥如今在部队里面当差。

我暑假的时候,跟他学过两个月格斗,说不定可以帮上忙的。”

“那好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主要霍清清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敢让她一个人回林场。

万一在这老林子迷了路,那可就是乱上添乱了。

“这地窟窿看起来很深,也不知里面什么情况。

我跟大黑走在前面,你跟我身后。

一旦有什么危险的话,你别管我立刻跑。”

霍清清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

“好啦!都听你的还不成。”

我打了一声口哨,大黑嗖嗖的窜到了身边来,朝着地上的钢叉嗅了嗅。

钢叉上留有薛斌的气味儿,跟着大黑走,就一定能找到人。

只是下去前,手里得有个趁手的家伙才行。

咔嚓!

我一脚将钢叉的木柄踹成两段,自己留下带铁叉的部分,剩下半截木棍则递给了霍清清。

我两跟在大黑身后,弓着身子钻进了地窟窿中。

从斜坡滑下去后,底下的空间似乎一下大了许多。

周围的黄土壁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根。

忽然一道昏黄的光束照到了前面,使得整个空间亮堂了许多。

霍清清手里攥着一把巴掌大小的手电筒,朝着我递了过来。

“这手电筒可是我妈从国外带回来的,先借给你照亮。”

我摇了摇头。

“你留着用好了,我可以看得清。”

我这一双蛇瞳不单单能窥阴阳之物,就算昏暗的环境中,视线同样不受阻碍。

如今我们赫然身处于一条甬道之内,四周除了盘根错节的树根外,还有着无数拳头大小的土窟窿。

这地方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蜂巢。

忽然我发现前面的甬道有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还有着一条明显的拖拽痕迹。

好大的力气,居然能够将薛斌拖走,难不成这地窟窿里住着什么野兽?

我心头一紧,攥着钢叉蹑手蹑脚向前移动。

忽然大黑的脚步停了下来,嘴里发出一阵闷哼的叫声,似乎是在戒备着什么。

我定睛一看,在这甬道的斜下方赫然是一间墓室。

石塔,青砖,散落了一地,看样子应该已经被盗掘过了。

自古八百里秦山多有古墓遗迹,想不到这大松树坟下居然也有着一座。

现在仔细想想,我们所处的地窟甬道,八成就是以前盗墓贼留下的盗洞。

墓室的地上散落着许多骸骨,已经分不清是人的还是野兽的。

薛斌正蜷缩的躺在地上,半个膀子都被鲜血浸湿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十几道毛茸茸的松鼠正趴在他的身上,不停舔舐着衣服上的鲜血,诡异的是这些松鼠的眼睛全都是血红色的。

在墓室之中到处都是红灯笼一般的眼睛,怕是最少聚集了数千只红眼松鼠。

我从未在林子里见过这种红眼松鼠,想来它们应该一直生活在地下。

霍清清险些惊得叫出声来,还好被我及时捂住了嘴巴。

“这些松鼠不会是要吃了他吧?” 霍清清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要知道松鼠是杂食动物,食物匮乏的情况下,它们可是什么都吃的。

“难说。”

我咽了口唾沫,目光死死朝着墓室中央的棺材盖子。

只见半敞着的棺材盖上,赫然蜷卧着一只身形臃肿的白毛松鼠。

就是一些成年的狐狸都未必有这么大个,毛毯般的大尾巴耷拉在地上来回摆动。

这老白毛怕是已经成“仙儿”了吧!


这墓室也不知荒废了多久,以至于被这些红眼松鼠鸠占鹊巢。

还繁衍了如此多的孝子贤孙。

尤其这只白毛老仙儿,怕是道行不浅。

若是冒险救人,搞不好连自己也得折进去。

我心里有些犹豫。

毕竟我和薛斌的交情,可远远还没有到可以同生共死的地步。

“啊……林十三!”

就在此间,霍清清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我心头一沉,回身望去。

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身后的甬道内,密密麻麻的黑色树根犹如毒蛇一般游走窜动。

两条诡异的黑色树根已经缠上了霍清清的小腿。大黑在一旁止不住的窜动狂吠。

这些树根居然能动!

现在看来,薛斌恐怕就是被这些树根给拽进来的。

我握紧手中的铁叉,朝着脚下的黑色树根一阵猛戳。

可这树根十分坚韧,钢叉使得并不顺手。

我越是戳它缠绕的越紧,眼看着霍清清的小腿已经出了血。

情急之下我整个人扑了上去,开始用牙撕咬起树根。

一股土腥苦涩的味道充斥在我的嘴里。

说来也怪,我才刚啃了两口,那树根如同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这树根缩走的十分迅速,以至于霍清清一个重心不稳,朝着墓室中滑落了下去。

我想伸手去拽她,可已经来不及。

墓室中回荡起杂乱的鼠叫声,听得人脑壳子一阵发麻。

红眼松鼠犹如潮涌一般围了上来。

霍清清攥着那半截木棍,慌乱的驱赶着周围的红眼松鼠。

那只趴在棺材板上的白毛老仙儿也抬起了头,猩红的眼睛闪着诡异光芒。

这些红眼松鼠似乎并不怕人,而且对鲜血十分兴奋,不停试探着朝霍清清受伤的小腿窜动靠近。

霍清清手忙脚乱,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

几只红眼松鼠已经爬上了它的脚面,眼看着霍清清已经被吓的满脸泪花。

我将心一横,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

朝着墓室中滚落而下,手中钢叉左右开弓。

两只红眼松鼠还未反应,已经被我用钢叉挑飞了出去。

这时大黑看我跳下来,也跟着一个虎跃扑进了墓室。

汪汪……

凭借着身形的优势,大黑犹如虎入羊群,将周围的红眼松鼠驱赶的四散而开,

“你怎么也下来了?”霍清清问。

“这水泊梁山还没散,哪能任由你扈三娘独自落难。”

这个时候我也只能苦中作乐。

“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就不让你带我进山了。”

霍清清心里不禁有些自责。

“客套了不是。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咱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这时地上传来一阵摩挲声,却是薛斌缓缓睁开眼睛爬了起来。

薛斌还活着?

“说得好。打虎上阵父子兵,五湖四海一家亲。”

薛斌扑腾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气喘吁吁的站了起来。

看着薛斌的模样,我忍不住一阵苦笑。

敢情这家伙一直在装死!

“林十三,我以前那么对你,想不到你居然还下来救我。我……”

情到深处,薛斌一阵热泪盈眶。

“啥也不说了, 十三。从今以后咱俩就是过命的兄弟。”

眼见薛斌情真意切,反倒把我整不会了。

如果不是因为甬道中那些黑色树根忽然发难,说不定我都已经打算撤了。

就在这时,棺材板上的白毛老仙儿发出一阵奇怪的叫声。

在它的召唤下,不断有更多的红眼松鼠从墙壁的窟窿中涌出,朝着我们包围过来。

吓得薛斌浑身一阵哆嗦,嗖的一声缩到了我的身后。

“你是吹牛说豺狼虎豹见到你都得绕路走,怎么现在几只小松鼠就把你吓尿了?”

我一脸的无奈。

“首先这哪里是几只小松鼠,其次这只老白毛长得简直比豺狼吓人多了。”

随着墓室中的红眼松鼠越来越多,就连大黑都已经驱赶不动。

“林十三,咱们现在怎么办?”

霍清清一脸害怕的朝我身边靠了过来。

方才我已经观察过,并没有在墓室中找到其他的出口。

看样子想要活着出去,就只能跟这些红眼松鼠硬碰硬了。

“擒贼先擒王。只要先灭了那只白毛老仙儿,剩下的这些红眼松鼠不攻自破。”

我将手中的钢叉递到了薛斌手里,朝着霍清清望去。

“你保护好她,我去杀那只老白毛。”

霍清清撇了撇嘴,将手中的半截木棒举了起来。

“我才不用他保护,他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

薛斌一脸尴尬,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你放心好了。只是你把钢叉给了我,拿什么跟那老白毛斗啊?”

“这老白毛已经成了气候,这钢叉怕是伤不了它,我自有办法。”

对付这种已经成了气候的生灵,寻常的武器已经起不了作用。

“大黑,帮我开路。”

汪汪!

大黑听到我的声音,心领神会的朝着松鼠群中冲了进去。

我急忙将手伸进袖口,用力一抽,拔出一根刻满符咒的竹签。

跟着大黑身后一阵左冲右突,眼看着距离那老白毛只有不到一米远的距离。

我纵身一跳,朝着棺材板上扑去。

这老白毛十分警觉,看似臃肿的身形,动起来则十分灵活,

还不等我站稳,这老白毛身形一转。

耷拉在地上的大尾巴,嗖的一声扇在了我的脸上。

我整个人滚落在地,脑瓜子一阵嗡嗡直响。

老白毛朝着我呲了呲牙,发出一声怪叫,周围的红眼松鼠发了疯一般朝着我冲来。

我定了定神,起身踢飞了几只红眼松鼠,再次朝着棺材板上跃去。

这老白毛儿还想故伎重施,粗壮的大尾巴高高举起。

“老白毛儿,给你三分颜色,还想开染坊?”

我身子朝着棺材侧面一闪,刚好躲过老白毛儿的一记重击。

不等老白毛将尾巴抬起,我一把拽住了他的尾巴尖,朝着地面猛地一甩。

老白毛的身形瞬时从棺材板上摔落了下来。

我趁势朝着老白毛扑了上去,一只手掐住它的脖子,整个人都骑压在了它的身上。

正当我举起符签,准备用结果它的时候。

白毛儿忽然朝着我吐出一股恶臭的灰气,令我脑海一阵眩晕。

整个墓室一阵天旋地转,我的神智也开始有些恍惚起来。

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名身穿碎花旗袍,婀娜多姿的女子。

女子嫣然一笑,一双眼睛仿佛能够勾魂夺魄。

“你看我美不美?”


这悦耳的声音听的让人浑身酥软,整个人都十分放松。

“你看我到底美不美?”

我整个人痴痴地笑着,一只手不自觉的朝着女子脸颊轻抚而去。

“美美……美你个死人头。”

我猛地一咬舌尖,吐了女子一脸的血水。

啊!

女子惊叫一声,整张脸颊都冒起了白烟,变成了老白毛儿狰狞的脸颊。

这一口舌尖血破了老白毛儿的妖术,我手中符签猛地朝着老白毛的咽喉捅了进去。

老白毛儿撕心裂肺的喊叫两声,身体的毛发随之黯淡。

四腿一蹬,整个身体都干瘪了下来。

这老白毛儿一死,墓室中的红眼松鼠没了主心骨。

一个个吱吱乱叫,四散而逃。

不多时,跑了个干干净净。

我气喘吁吁的坐在了地上,背心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这老白毛儿道行深厚,要不是我天生蛇瞳不受幻境影响,搞不好今天就得栽它手里。

“林十三,你没事吧?”

眼见墓室中的红眼松鼠逃窜一空,霍清清连忙跑了过来。

“没事!就是那老白毛儿不知多少年没刷牙,口水味儿太冲,熏得我有点脑壳疼。”

眼见我还能开玩笑,霍清清这才松了口气。

“十三,你可真太厉害,连这白毛老仙儿都被你给弄死了。

兄弟我这次算是彻底服了。”

薛斌上前用脚踢了踢这老白毛儿的尸体,忍不住撇了撇嘴。

“别乱碰!这家伙在地底下不知多少年,怕是吃腐肉才长这么大个的。

身上的晦气可重的很,若是沾染到轻则倒霉生病,重则性命不保。”

薛斌咽了口唾沫,连忙将脚缩了回去。

我连忙起身,朝着半敞的棺材里瞟了一眼。

里面只有一具烂的不能再烂的尸骸,还一些破衣烂衫的玩意。

正如我事先猜想的一般,这墓室已经被人盗掘过了。

“十三,这老白毛是死了,可洞里还有那些诡异的黑色树根。

咱们可怎么出去啊?”

我先前已经观察过,这墓室除了我们进来时的盗洞外,并没有找到其他出口。

我们如果想出去的话,就只能原路返回。

“薛斌,你抽烟么?”

我挑了挑眉,朝着一旁的薛斌问。

薛斌闻声,会心一笑。

连忙翻了翻裤兜,掏出几根被碾断的烟卷,朝着我递了过来一截。

“刚才被拉进来都碾断了,凑合抽一口得了。”

说着又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火柴,推开就准备用来点烟。

我摇了摇头,一把无奈将火柴盒夺了过来。

“你还真打算在这抽啊!”

“不是你管我要烟的么?”薛斌挠了挠头,露出一脸不解之色。

倒是一旁的霍清清先回过神来:“对啊!那些树根说不定会怕火,咱们可以做几个火把用来驱赶它们。”

“不错。五行相生相克,就算那些树根再厉害,也一定怕火。”

我眯了眯眼,朝着薛斌使了个眼色。

“把外套脱下来。”

薛斌一脸的懵懂,十分配合的将外套脱了下来。

只听噌噌几声,薛斌的外套就被我撕成了一块块碎布条。

“你干嘛撕我衣服,这可是我爹新给我买的。”

薛斌一脸的心疼。

“做火把。”

“那怎么不撕你的衣服啊?”薛斌问。

“因为那是我的衣服啊!”

我连忙将碎布条绑在了木棍和钢叉上。

想要烧的时间长久,光有这些碎布条还不成,还得找一些助燃物才行。

我走到老白毛儿的尸体旁边,用钢叉蹭蹭几下将其开膛破肚,取了些油脂抹在了布团上。

“十三,你不是说这老白毛儿身上有晦气么?”

我忍不住自嘲一笑。

“我不怕。你觉得老林沟里还有比我更晦气的人么?”

薛斌一脸的尴尬。

这些年林场的人哪个不把我当做异类。

要说晦气,又有哪个比得上我这个蛇生妖胎。

眼下找不到汽油,这些动物的油脂自然是最好的助燃物。

费了半天劲儿,好不容易总算是做了两个火把。

“等下我走在前面,清清你和大黑走中间,薛斌殿后。”

在老白毛儿的油脂助燃下,火把呼的一声着了起来。

我第一个朝着甬道中爬了上去,朝着土壁上的黑色树根晃了晃。

黑色树根发出一阵嗤嗤的声音,立刻缩回了土里。

这东西果然怕火。

我心头一喜,这才让薛斌和霍清清上来。

我举着火一直顺着甬道走,这些黑色树根畏惧火焰,只能纷纷避让。

“烧死你们,让你们害我。”

薛斌举着火把,不停朝那些黑色树根捅咕。

只是当这些树根缩回土里时,火把就无法奈何它们了。

“别瞎闹!这地方有点邪性,赶紧出去要紧。”

我朝着薛斌瞪了一眼。

在这地窟窿中七拐八拐的钻了半天,始终没有看到亮光。

“林十三,咱们是不是走错了。”霍清清有些担心的问。

此刻我也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我们进去的时候这地窟窿好像只有一条通道。

可出来的时候,这地窟窿出现了凭空许多岔路。

窟窿套窟窿,在里面钻了半天,也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他娘的,怕是鬼打墙了。”

我眉头紧皱,眼下这种情况,肯定是那颗老松树在作怪。

这大松树坟下怕是早就被那些树根挖空了,里面不知有多少地窟窿。

我们身上有火把,它才不敢轻易靠近。

如今它是想把我们困在地下,我们手里的火把最多也就能烧个十分钟左右。

等到火把灭了以后,我们都得成了这老松树的养料。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里面打转吧!”

我冷哼一声。

“桑爷说过遇到鬼打墙,往前后撒一泡尿,就能走出去。”

说着我和薛斌急忙解开裤腰带,开始朝着地上撒尿。

“你们……”

霍清清一脸的羞红,只好捂住了眼睛。

“走!”

撒完尿后,我连裤腰带都没顾上系,猛朝着地窟窿外窜去。

果然不多时,前面的窟窿出现了亮光。

眼看着我们距离洞口只剩几米,忽然洞口外传来一阵邪风。

我们手中的火把本就摇摇欲坠,这一下终于彻底熄灭了。

周围的土壁内传来一阵隆隆的声音,无数条黑色树根破土而出,眼看着就要追上来。

咻咻!

紧要关头洞外传来一阵破风之声,十几根符签爆射而来,精准的钉在了那些诡异的黑色树根上。

“还不赶快出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我不禁心头一喜,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想不到在这千钧一发之刻,桑爷居然出现了。

我连忙拖拽着霍清清和薛斌两人朝着窟窿外窜了出去。

妖风肆虐,大松树坟上的老树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

十几条粗壮的黑色树根破土而出,张牙舞爪的朝着我们追了出来。

桑爷大手一揽,将我们三人挡在身后。

反手从背后取下一把铁弦长弓,弓弦之上搭上三支符箭。

拉弓搭箭,一气呵成。

咻的一声,符箭破空而出,入木而燃。

老松树一阵剧烈摇晃,已是烈火焚身。

大松树坟下发出阵阵隆隆之声。

眼见土崩石裂,尘土飞扬,顷刻间塌陷成一片废墟。

劫后余生,几人相视而望,皆是长出了一口气。

若非逃得够快,怕是此刻已经随着大松树坟长埋地下了。

“桑爷,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桑爷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

“我吃饱了撑的瞎溜达行不行?”

桑爷曾经再三叮嘱过我,不要靠近大松树坟。

看样子桑爷的样子,明显正在气头上。

我心头一苦,哪里还敢继续多问。

“桑爷,都怪我不好,十三他也是为了救我才进大松树坟的。”薛斌主动为我辩解。

“是啊!这次多亏了林十三,要不然我们早就大祸临头了。”

霍清清见状,也连忙开口打起了掩护。

桑爷老眸微缩,朝着我瞪了一眼。

“瞅你灰头土脸的模样我就来气,一个邪月教的荒冢就搞的这么狼狈,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平日教了你那么多本事,都拌饭一起吃了么?”

桑爷哼了一声,背着手转身离开。

“桑爷,你刚刚说邪月教的荒冢,是什么意思?”

“什么邪月教,我怎么不记得刚刚有说过么?”

桑爷顿了顿神,急忙矢口否认。

眼见桑爷又开始和稀泥,我不禁有些急了。

“桑爷,这次我们几个险些在这大松树坟丢了性命。

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告诉我好了,下次再遇到这种鬼地方,我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桑爷挠了挠头,面对我的穷追不舍,这才含糊其辞的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这邪月教无非就是一群见不得光的妖邪术士。

这大松树坟早年的确有一座古墓,不知何年何月就已经被盗掘了。

战争时期,有一群邪月教的术士流窜到此地,掳掠山民行妖邪之术。

当年这大松树坟内不知死了多少人,积压了多少怨气。

这古墓上方的坟头老松也因此发生了异变。”

经桑爷这么一提醒,我瞬时恍然大悟。

难怪在墓室的地上堆砌着那么多的死尸,原来都是被妖邪术士所害的无辜山民。

“桑爷,那你既然知道此间详情,为何不早些毁掉这大松树坟。”

桑爷摇了摇头。

“世间万物有灵,这老松活了少说也有上百年,才有了如今这般道行。

说到底这老松也是为邪月妖人所累。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不曾主动害人,我又何必置之于死地。

今日若不是你们不靠近这大松树坟,又岂会招惹到它。”

桑爷不再多说,背手离去。

“天快黑了,咱们也回去吧!”

回到林场后,薛斌他爹得知事情始末后,拿着荆条追着他抽了二里地。

这事惊动了老吴支书,可能是出于霍清清的安全考虑。

第二天一早,一辆小轿车把她接回省城去了。

毕竟霍清清的父母如今在省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真要出个什么闪失,这责任谁承担不起。

临走前,霍清清给我留了地址和电话,让我一定记得联系她。

眼瞅着已经大年三十了,

桑爷早早就跟一群老娘们扭秧歌去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

林场里虽然通了电,可整个林场就一台破黑白电视,一开机就满屏的雪花带闪电。

我也懒得去凑那个热闹,围着火炉一个人嗑起了瓜子。

炉子上炖着桑爷从老吴支书那要来的半拉猪头和猪腰子,猪尾巴。

整的屋里雾气腾腾,到处都是一股腥臊味儿。

就在我无聊的有些发慌时,忽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桑爷这才出去不久,不跳到那些老寡妇熬不住眼,才不可能回来。

铛铛!

有人敲了敲玻璃,用手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

我定睛一看,来的却是薛斌。

薛斌兴奋的朝着我摆了摆手,这才推门进来。

“哟!斌哥来了,屁股好点没有?”

看着鬼头鬼脑的薛斌,我忍不住开口调侃。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经过大松树坟的事情后,我跟薛斌也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区区两荆条子的事,何足挂齿,斌哥我这铜皮铁骨可不是吹出来的。”

薛斌朝着胯骨轴子啪啪拍了两下,十分熟络的围坐在炉子前。

“呦!猪头肉,猪尾巴,还有大腰子,你们这伙食可以啊?”

薛斌咂了咂嘴,忍不住拿手朝着汤锅里摸索了过去。

我连忙拿筷子朝他手背抽了一下。

“边去,你敢碰桑爷的大腰子,他回来指定大耳瓜子抽死你。

要吃回你自己家去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今晚吃的小鸡炖蘑菇,还有灌肉腊肠呢。”

薛斌这才把手缩了回去,忍不住撇了撇嘴。

“小气抠搜的。”

我摇了摇头,给薛斌盛了一碗肉汤递了过去。

薛斌倒也不嫌弃,端起碗吸溜吸溜的喝了起来。

“你这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帮你妈刷刷筷子洗洗碗,跑我这干嘛来了?”

“他们都去场部看电视去了,我寻思你准一个人在家里窝着,这不寻思带你出去找点乐子去。”

我在老林沟呆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过节。

除了薛斌外,还从来没有人来找过我玩。

薛斌这么一说,我这心里着实还有些期待。

“你能有什么乐子,再说我这锅里还炖着肉呢!”

“让它先自己慢慢咕嘟去。”

薛斌回身朝着汤锅里加了一大瓢凉水。

“你先说到底带我去干嘛,要不然我可不去啊!”

我担心薛斌又要去惹祸,忍不住问道。

薛斌这才一脸神秘的将手伸进兜里,掏出了一把大麻炮。

“你炸过屎橛子没有?”

我愣了愣神,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林场院子西南角是一排公厕,厕所后面连通着大粪池。

薛斌拉着我躲在粪池后面的杂草丛里,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乡下长大的男孩都淘的厉害,十有八九都干过这种恶作剧。

悄悄躲在厕所后面,等有人上厕所的时候,往粪坑里扔炮仗。

你这边刚蹲下,粪坑底下忽然砰的一声。

那场面要多残暴就有多残暴!

薛斌从小就是林场的孩子王,这种缺德的恶作剧可没少干。

可我却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

“要不还是算了吧!”

眼见半天没有人来,我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放心好了,这大麻炮威力有限,最多溅人一裤兜子屎尿。”

薛斌拍了拍胸脯,看样子早就已经是老手了。

就在这时,公厕内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好像有人进去了。

“嘘!各就各位,你准备好听响就成。”

薛斌拿出事先点好的香,一只手攥着两根大麻炮,侧着耳朵听着厕所内的动静。

哗啦啦!

这边厕所终于有了动静,薛斌将大麻炮对准了香头的火星,嗤的一声引线着了起来。

啊……

还不等薛斌这边把炮仗扔进粪坑里,厕所内忽然传来一道惊叫声。

反倒是薛斌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大麻炮脱手落入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的口袋里装了十来根麻炮,一下子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薛斌腰疼的一阵呲牙咧嘴,原地蹦高。

好在这些炮仗的威力并不大,再加上冬天穿的比较厚实。

薛斌人倒是没什么事,可惜了一身新衣服被炸得满目疮痍,连棉袄的棉花都被烧焦了。

“早就说不让你炸了,现在自作自受了吧!”

薛斌一脸的苦涩,看了看自己满是窟窿的棉袄,怕是回家又得吃一顿饱的。

“什么情况,我这还没扔,他鬼叫什么?”

我愣了愣神,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

刚才薛斌还没有扔炮仗,厕所里就有人叫了,而且好像后面就没有动静了。

“去看看,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心感不妙,急忙朝着公厕内跑去。

公厕内并没有装灯,晚上人们上厕所都是自己打手电筒。

我和薛斌跑到公厕里,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一道人影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薛斌点着一根火柴照了照,地上趴着的居然是老吴支书。

“老吴支书……”我喊了两声,老吴支书只是一个劲儿的哆嗦,始终没有回应。

我和薛斌急忙将老吴支书扶了起来,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呼吸还很顺畅,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应该只是受惊过度。

“薛斌,你赶紧去喊人。”

薛斌闻声,撒腿朝着外面跑去。

就在这时,我耳畔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旁边。

只见墙角正蹲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一张满是白毛的大长脸与我对视在一起。

这玩意儿有着一双幽绿色的眼睛,身形像是山里的野猴子,却生了一副狰狞的鬼脸。

这是……马猴子。

这是一种只存在于村寨老人口口相传的一种怪物。

它们喜欢趴在窗台,门槛,门后和一些阴暗的地方吓唬人。

一些村寨里的老人,总喜欢拿马猴子来吓唬家里的不听话的小孩。

我眉头微缩, 一只手悄悄从袖口将符签抽了出来。

如今我距离它不过两三尺,最少有八成把握能干掉它。

忽然我脑海中回想起桑爷说的话:万物有灵,上天有好生之德。

这马猴子如果想害老吴支书的话,有这功夫儿怕是早就得手了。

也许它跟薛斌用炮仗炸粪坑一样,只是想要吓唬吓唬人而已。

犹豫再三,我还是将符签收了起来。

这时厕所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应该是薛斌喊人过来了。

“大过年的,别再吓唬人了,要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

这马猴子好像听懂了我的话一般,嗖嗖两下爬上了墙头,消失不见了。

不多时,薛斌带着人伐木队的人跑了进来,领头的是伐木队的队长薛长青。

也就是薛斌他爹。

“老吴支书,老吴支书……”

薛长青喊了半天,老吴支书都没有反应。

“队长,要不去喊桑爷过来吧?”

见老吴支书半天没反应,有人开口提议。

“不用麻烦了。老吴支书应该是受了些惊吓,怕是失了魂。

找些蓖麻叶帮他擦额头去去晦,打个灯笼帮他喊喊魂,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提了两句。

众人眉头皱起,皆是朝着我望来。

薛长青沉吟了两秒,朝着身后的工人微微颔首。

“按十三说的做,他跟了桑爷这么久,应该错不了。”

自打我在大松树坟救了薛斌后,薛长青对我的态度明显有所改观。

可能他明白要是没有我的话,他这个宝贝儿子早就已经没了。

有了薛长青点头,很快有人找来了灯笼和蓖麻叶,按照我说的帮老吴支书喊了喊魂。

不多时,老吴支书才苏醒了过来。

可能是因为受惊过度,老吴支书并没有多说什么,让人搀扶着回去休息了。

“十三,这次可多亏了你。要是老吴支书出个什么闪失,大家这个年都别想过好了。”

待到众人走开后,薛长青笑呵呵的夸赞道。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薛叔叔,您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老林沟林场的一份子,都是我应该做的。”

薛长青微微颔首,咂了咂嘴欲言又止。

“那个十三……以前叔对你可能有些偏见,那个你别往心里去。

多谢你在救了斌子一命,那个以后你要有啥事情需要叔帮忙,言语一声就行。”

这时薛斌一脸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爹,我跟十三现在那是过命的兄弟,你就别跟这儿瞎掺和了啊。”

薛长青踢了薛斌一脚,正欲转身离开,可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咦……不对啊!十三说老吴支书刚才受了惊吓才昏倒的,你怎么这么巧就出现在这里。”

薛斌脸色一白,含含糊糊起来。

“那个,那个………我刚好路过,路过。”

薛长青抬了抬眼皮,一眼就看到薛斌被炸得破破烂烂的棉袄。

“你个混小子,是不是又拿炮仗炸粪坑了?”

薛斌吓得一哆嗦,连忙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没,没有。不信你问十三,我们刚刚一直在一起。”

“你个混小子,还想诬赖别人。十三这孩子从小就实诚,怎么可能跟你一起胡闹,看老子今天不抽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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