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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西月

老同志的小朋友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老静安王弥留之际,进宫求皇上把自己养在外面多年的外室接回王府,册封太妃。年纪轻轻的夕月成为了静安王府的未亡人。小静安王萧佑庭冷血无情、杀伐决断,以军功著称,可是对于突如其来的继母和妹妹,却手足无措、怜惜非常。夕月身世成谜,命途多舛,小静安王遭皇上忌惮,数次涉险却遭遇更深的怀疑。夕月和萧佑庭在相互扶持中逐渐产生了感情,可他们之间,不仅仅有无法跨越的伦理和世人的眼光,还有着血海深仇......

主角:夕月,萧佑庭   更新:2023-01-09 01: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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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夕月,萧佑庭的其他类型小说《桥西月》,由网络作家“老同志的小朋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老静安王弥留之际,进宫求皇上把自己养在外面多年的外室接回王府,册封太妃。年纪轻轻的夕月成为了静安王府的未亡人。小静安王萧佑庭冷血无情、杀伐决断,以军功著称,可是对于突如其来的继母和妹妹,却手足无措、怜惜非常。夕月身世成谜,命途多舛,小静安王遭皇上忌惮,数次涉险却遭遇更深的怀疑。夕月和萧佑庭在相互扶持中逐渐产生了感情,可他们之间,不仅仅有无法跨越的伦理和世人的眼光,还有着血海深仇......

《桥西月》精彩片段

夕月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是在静安王府老王爷的葬礼上。彼时的夕月一身孝服,脸上未施粉黛,就这么俏生生的出现在一众人的视野里。夕月手里还牵着一个约么着四五岁的女娃娃,看着这缓缓而行的两个人,人群中不时的发出一两声感叹,不乏是一些赞叹夕月貌美和老王爷风流之类的话。也有一些颇为遗憾的语调,不多,但却一字不落的进了夕月的耳朵里。

夕月是老静安王养在外面的外室,两人还育有一女,乳名唤作嫣嫣。老静安王萧翰兴一世为人廉正,上至朝堂百官,下至平民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连那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是颇为认可他的人品。可就是这么一个刚正廉洁的王爷,在病重弥留之际,强撑着一口气进宫面见皇上,对自己的身后事倒是没什么交代,只说自己有一个养在外边多年的外室,还有一女,万望皇上垂怜,能在他死后,册封那外室为静安王妃,并且将这对母女接回静安王府扶养。

此事一经传出,天下哗然,不曾想如此刚正廉洁的老王爷也有如此风流的一面。皇上倒是不以为意,左右求的也只是一个太妃之位,膝下又只有一女,影响不了朝堂,也左右不了朝政,卖个情面就是了。静安王世子虽然惊讶,但说到底也没有反对,这对母女接进府里,又不影响他继承王位,好吃好喝的养着就是了,还能博得一个宽厚贤良的好名声。

老王爷死后,静安王世子萧佑庭承继王位,是为小静安王。按照其父的嘱托,萧佑庭派人把夕月和嫣嫣接回了静安王府。虽然夕月册封的诏书尚未下达,但此事早已闹得人尽皆知,当夕月牵着嫣嫣出现在葬礼上的时候,人们也就心照不宣的默认了。

这是萧佑庭第一次见到夕月,她踏着清晨的阳光出现,他远远的看着她缓缓走来,清清冷冷的,虽着一身孝服,未施粉黛,却依旧难掩姿色。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双眸如水,肤若凝脂,确实有做人外室的资本,可明明是弱柳扶风的身段,脊背却挺得很直,背影有些淡淡的英气,她就站在那里,人群之中不显局促,眉头微蹙,却看不出是悲是喜。萧佑庭脑海里就浮现这么一句话,安之若素,人淡如菊。与此同时,萧佑庭心里埋下了一个疑问,这样的女子,像是有风骨的,当不至于做人外室。

随着老王爷的下葬,夕月和嫣嫣的册封诏书也到了,册封夕月为老静安王正妃,依礼制,称太妃,封号敬,封其女萧嫣为郡主,封号佳清。老静安王妃,也就是萧佑庭的生母,早些年已经去世,老静安王并不热衷于男女之事,又和发妻感情甚笃,由此,老静安王的遗孀除了夕月,便再无旁人了。

小静安王萧佑庭尚未娶妻生子,静安王妃之位暂时空置。偌大的静安王府,除却静安王萧佑庭,夕月俨然成了最大的主人,整个里面王府的后院,夕月成了当家主母。萧佑庭还有一妹妹,老静安王妾室所生,闺名唤作萧芙秋,妾室难产而死,静安王府人丁稀薄,皇上垂怜,萧芙秋出生起便受了册封,封为佳和郡主,不过才十岁的光景。

夕月进府后,萧佑庭以礼相待,虽然替自己的母亲抱不平,但却并未为难,孤儿寡母,萧佑庭心里倒也徒生了几分怜悯之情。萧佑庭给夕月和萧嫣安排了住处,可偌大的王府不能没人打理,萧芙秋年幼,王妃之位闲置,如今能称得上女主人的,也不过就是夕月这个太妃,思虑再三,将管家之权给了夕月。

萧佑庭放心夕月管家,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合计了许久。夕月在父亲的葬礼上不卑不亢,在他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默默的帮他打点好各方宾客,虽然碍于身份并未过多的出现在人前,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却一丝不落的进了他的眼。萧佑庭想过自己的父亲或许是被美貌所惑,可尽管如此,他依旧觉得以父亲的心智和计谋,夕月能入得了他的眼,又不惜冒着晚节不保的风险为她安排好一切,她当不至于真的是空有美貌。

面对萧佑庭给出的管家之权,夕月没有推辞,只是淡淡的应承了下来。这一切,都在老王爷的预料之中,也在夕月自己的意料之内。

因着老王爷的葬礼和夕月的册封礼,静安王府阖府上下忙碌了好些天,终于在三月十四这天的傍晚,一家人能安安稳稳的坐下来吃顿晚饭了。

吃饭之前,夕月领着嫣嫣不慌不忙的来到正厅,看着菜都已经上桌,萧佑庭和萧芙秋正在等着她们,夕月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劳王爷和小郡主久等。”夕月脸上虽然带笑,但是声音却依旧清冷。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嫣嫣向萧佑庭行礼。萧佑庭虽然是个王爷,但和别的王爷不同,他在朝堂之上,以军功著称。多年的军旅生活和战场厮杀,他的身上,有一股肃杀之气,但也多了一些行军之人的狂放和不羁。萧佑庭见夕月行礼,知道这不合礼制,忙上前几步,搀住了还未蹲下去的夕月,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他的手在她的手上停留片刻,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合适,有违男女大防,又慌忙的松开手,在夕月面前揖了一揖:“萧佑庭问太妃安。”

夕月知道,堂堂的静安王能给她行礼,已经是给了她莫大的颜面。她虽然是皇上亲封的太妃,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挂名的封号,花架子罢了。可如今萧佑庭一个军功卓绝的王爷给她行礼问安,她也担待不起。虽然夕月也明白,萧佑庭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萧佑庭尊重她,她才能服众,才能管好静安王府。也许也是萧佑庭大家出身,不忍看她在后院苦苦挣扎的一丝丝怜悯之心罢了。夕月能洞察一切,这是她的优点,她自小过的谨小慎微,不敢行将踏错半步,所以为人处世谦和谨慎,这也是她的优点。明白一切的夕月更不敢托大拿乔,她和萧佑庭,虽然在名分上担了母子的名义,可年龄上,萧佑庭还虚长她几岁,这个名分,也不过是一个唬人的幌子,萧佑庭想认便认,不认也没人说他半句不是。


“妾身不敢,王爷言重了。”

萧佑庭知道夕月是个聪明人,明白自己的定位,看得清自己的价值,不卑不亢的接住别人的怜悯之心,又能颇有风骨,实属不易。萧佑庭无意为难她,年纪轻轻就做了高门大院里的未亡人,又何其不幸。

嫣嫣是个有眼力见的孩子,她自小跟在夕月身旁,受夕月教导,礼仪教养方面,丝毫不逊色于名门贵女。她朝着萧佑庭轻轻福了福身:“嫣嫣拜见长兄,长兄安。”起身又朝着萧芙秋遥遥一拜:“嫣嫣拜见长姐,长姐安。”夕月虽然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妃,可无论如何,嫣嫣都是老王爷的骨血,和萧佑庭兄妹是一父所出的亲兄妹,静安王府这一辈人丁不旺,嫣嫣身份自然也算得上贵重,和他二人兄妹相称,自然是不过分的。

萧佑庭看着如此知书达礼的小娃娃,心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行伍之人冷血惯了的,最见不得如此可爱的小娃娃。萧佑庭语气温柔:“三妹有礼了。”夕月听了这话,心下也了然几分,萧佑庭这算是认下了这个妹妹,这对嫣嫣以后的成长,都是好的。

一顿饭吃的还算是轻松和气。饭后,四个人坐在花厅喝茶,萧佑庭坐在主位,夕月三人依次在下首落座。萧芙秋耐不住寂寞,只说乏了,就离开了,留下萧佑庭和夕月嫣嫣三人面面相觑。

萧佑庭轻咳一声,喝了口茶,看了一眼端坐在下首的嫣嫣,率先打破了沉默:“太妃将三妹妹养的极好,知书达礼,不像芙秋,在这府里无人管束,养的骄纵了。”

一时之间,夕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有些摸不透萧佑庭的心思。老王爷曾和她说过,萧佑庭是个心思极为缜密的人,不是熟悉至极,看不出他何时是真心,何时是假意。夕月沉默了,没有接话,她猜,他可能会有下一句。

果不其然,停顿了一会,萧佑庭又说:“嫣嫣是太妃一手带大的,从未假以人手,嫣嫣如此知书达礼,都是太妃的悉心教导,不知太妃母家是哪里,姓什么,是何出身,能养出太妃这样礼仪周全的女儿。”

这下夕月心下明了了,萧佑庭想要探寻她的出身。想来是他已经派人调查过她了,估计是一无所获,就更加加深了他的疑心,这才迂回婉转的问起来。萧佑庭查不到是她的身份是夕月意料之内的,老王爷曾经大费周章的抹去了她的生存痕迹,怎么可能让人轻而易举的查出来。

夕月继续沉默了良久,看起来就如同有难言之隐一般。萧佑庭故作斟酌着问道:“可是不便说?”

夕月轻笑一声,道:“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不过是难以启齿罢了。不瞒王爷,妾身无名无姓,不知自己来自何方,有记忆起,就在万花楼,十五岁,承蒙老王爷不弃,带我脱离苦海,取名夕月。老王爷对妾身是再造之恩,妾身无以为报,只能以卑贱之躯,服侍老王爷。后来,也是上天垂怜,妾身生下了嫣嫣,妾身卑贱如蝼蚁,微不足道,可是嫣嫣不同,她是老王爷的骨血,老王爷说,为了嫣嫣,妾的身世不足为外人道,便隐去了妾的过往。”

夕月这话说的言真意切,声音也不似往日里清冷平淡,而是带着淡淡的哀伤,这倒是让萧佑庭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真还是假了。萧佑庭沉吟了半晌,轻叹了口气:“是本王不好,勾起了太妃的伤心事,还望太妃见谅。”

“王爷言重了。若无其他事,妾身就先回去了。”说罢,夕月福了福身,带着嫣嫣就离开了。萧佑庭盯着夕月离开时的背影看了许久,那背影有三分心伤,三分落寞,余下四分,是对世事不屈的铮铮傲骨。

待到夕月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里,从后面过来一个人,十一站在萧佑庭的后方,揖了一揖:“王爷,还查吗?”

萧佑庭愣了一会神,开口道:“查,继续查,她故事讲的倒是有几分情真意切,可是,还是有几处漏洞,让人信服不了啊。”

“是。”十一领了命,退下了。留下萧佑庭自顾自的在花厅里站了许久。

夕月带着嫣嫣回到住处,她轻轻抚了抚嫣嫣的头顶,嫣嫣便抬起头来看她,五岁的孩子眼里带着几分老成,她问:“母亲,你想父亲吗?”

夕月征了征,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她有些应接不暇,自然是忽略了这孩子的心理变化。于她而言,是罗列起来的明争暗斗,她甚至都来不及去对老王爷的离世有太多的追思。可是对于嫣嫣不同,在孩子的心里,她失去的,是疼爱她的父亲。对于嫣嫣而言,那个给她买好吃的,教她读书识字,将她抱在怀里、举过头顶,疼爱她的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夕月心里有隐隐的歉疚,这种歉疚,一方面是对嫣嫣的,她终究是忽略了她;另一方面,是对老王爷的,他在弥留之际,依旧是在为她母女二人做打算,护她们周全,而她,连停下来为他痛哭一场的时间,都没有。夕月将嫣嫣拉进自己的怀里,她抱着她,安慰着她:“嫣嫣乖,嫣嫣乖……”

嫣嫣把小脑袋从夕月的怀里抬起来,轻声道:“嫣嫣会乖的,父亲说,他不在了以后,嫣嫣就是大孩子了,要保护母亲。”

夕月看着稚嫩中带着几分老成的嫣嫣,心下五味杂陈,泪水续满眼眶,却忍住不流下来。小孩子撑了一天,自然是累了,夕月抱着睡熟了的嫣嫣,看着她的睡颜,心化成了一滩柔软的水。她又回忆起晚上和萧佑庭的对话,她知道自己的话有几处漏洞,这是她留给他的线索,萧佑庭循着线索,自然能查到他想查到的事情,如此一来,她才能相信她的话,都是真的。


月光清冷,透过窗前的梧桐树,在地上洒下了斑驳的影。夕月就静静的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背影显得格外的落寞。末了,她轻叹一口气,罢了,她这一生,本就注定诸多磋磨。

次日清晨,夕月一早便起来洗漱,并且将嫣嫣收拾妥当,今儿是十五,夕月和嫣嫣受封已半月有余,照例早该进宫谢恩。可因为老王爷走后的若干事,谢恩的事便一拖再拖,好在皇上也不曾怪罪。三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拖了这么久,也该进宫面圣了,这是夕月和萧佑庭一早就商量好的。

夕月此次进宫,不仅要面见皇上,还要去见太后和皇后,见皇上还好说,萧佑庭可在旁边引着夕月,可后宫规矩森严,萧佑庭跟在身边多有不便

。静安王府没有位分足够的女眷给夕月引路,这是个麻烦事。临近出发,萧佑庭依旧有些担心。夕月的出身上不了台面,即便她能玩的转这王府,进了宫也应付不来,轻则她自己出丑,重则连累整个王府。

夕月还没有过来,萧佑庭带着打扮好了的萧芙秋早已在花厅等着了。

萧芙秋虽然才十岁,但能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坯子,明媚皓齿,肤白胜雪,青丝如瀑。但是如此的美貌,是最不适合生在这高门大户里,只是很多人都看不明白罢了。

萧芙秋看着自己的兄长,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萧芙秋嫡母早亡,生母难产而死,父亲又忙于朝政,对于这个女儿的关注便少了很多。萧佑庭前些年又一直在军营,对于这个妹妹自然不算特别亲厚。老王爷去世后,萧芙秋唯一的亲人和依靠就剩下一个萧佑庭了,可是萧芙秋对于这个兄长有些惧意,并不是很愿意亲近。而对于半路杀出来的夕月母女萧芙秋更是亲近不起来,且还有些看不上。

萧佑庭似乎是看出了妹妹有话要说,他问她:“芙秋,可是有话要讲。”

萧芙秋福了福身子:“回兄长,我,没什么要说的。”

萧佑庭的眸子暗了暗,他自然知道萧芙秋的心事,即使再不熟悉,毕竟是血脉至亲。思忖片刻,萧佑庭说道:“芙秋,你要知道,如今的静安王府,只剩下我们四人了,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无论何时,切记,不要和自己人斗。”

萧芙秋并不能理解萧佑庭的话,她问:“兄长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和那个太妃和平相处吗?”

“不是那个太妃,从礼法上来说,那是父亲的未亡人,你就算称她一句母亲她也是受得起的,萧嫣是你的亲妹妹,你可明白?”听得出萧芙秋心里的不情愿和对夕月母女的轻视,萧佑庭颇有耐心的纠正着她。萧佑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的了,对于夕月,他的恻隐之心,动的有些过了头。

今日的夕月让人觉得格外养眼,一身朝服,神色清冷,略施粉黛,头上别着白色的绒花,身量纤纤,腰枝不盈一握,牵着粉雕玉琢的嫣嫣走过来时,萧佑庭一时间竟晃了眼。直到嫣嫣向他行礼,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恍惚了许久。萧佑庭心里有些暗暗的懊恼,这是他父亲的女人,心思动到谁的身上,也万不该动到夕月的身上。

对于萧佑庭情绪的变化,夕月是感受到了的,但是她不敢胡乱的猜测。她深知自己的颜色生的极好,否则也不会历经这么多的祸事,只是不知道老王爷将她送进王府,是否会料到这种可能性。夕月不愿意过多的揣摩,身世飘零如浮萍一般,夕月只想紧紧抓住在王府这难得的安逸。

本以为进宫谢恩要夕月一个人应付,却不成想皇上临时把谢恩安排在了太后宫里,还说萧佑庭可伴其左右,这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安心,萧佑庭也松了一口气。夕月再次进入这诺大的皇宫,神色稍微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她也来过这皇宫大院。当时只觉得,宫里是那么的巍峨华丽,如今看来,这四方的天,四方的院困住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和天真。

走在夕月旁边的萧佑庭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他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萧佑庭总觉得,夕月似乎对这皇宫颇为熟悉,这份初入皇宫的从容淡静,不应该是一个青楼女子身上所有的。

夕月何其聪明,她自然是感受到了萧佑庭目光中的怀疑和探究,她微微一笑,轻轻低了低头,并没有看向萧佑庭。

太后的宫里,夕月跪在地上,随着萧佑庭行礼。依次是皇上,太后,皇后和淑妃。宽大的袖口遮住了夕月的纤纤玉手,而这双手,藏在衣袖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直到最后,彻底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所有的恨意,都被悉数敛进了眸子里,藏进了心底的最深处。

谢过恩,皇上赐了座。夕月这才敢抬起头来看一眼上首上坐着的几人。除却淑妃是近几年新得宠的,夕月毫无印象之外,皇上、太后、皇后还是从前的模样,只是苍老了许多,岁月啊,从来不曾忘记过任何一个人,哪怕身居高位,哪怕坐拥天下。

皇上已经年近半百,虽然不算昏庸,却也称不上是一代明君。

“上前来,让哀家好好瞧瞧。”太后冷不丁的对夕月道,这话没吓到夕月,倒是把萧佑庭吓得不轻。论辈分,当今皇上和老静安王是兄弟,老静安王应该唤太后一声嫡母。老静安王也是在太后眼前长大的,当年为了皇上能够顺利登上皇位帮了不少的忙,太后也一直都记得。老静安王过世,太后也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不免悲痛。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她这儿子弥留之际,依旧要为一个外室劳碌奔波,不惜丢了这一世英名。她倒要瞧瞧这个外室,是何角色。

夕月起身,低着头,慢慢的走上前,跪在了太后面前。

“抬起头来。”


听着太后不怒自威的话语,夕月很守规矩的抬起头,却轻敛眼眸,这是规矩,夕月一向明白。

抬起头来的一瞬间,不只是太后,就连皇上和皇后,以及远一点的淑妃,都在心底轻轻的惊呼了一下,夕月的容貌,是真的令人惊诧。尤其是皇上,眼神中闪烁着晦暗的光,死死的盯住夕月,良久,才移开眼眸。太后手里的茶一时间没有端稳,晃了几滴出来。

皇帝后宫充实,各宫嫔妃都是花容月貌,各有千秋,可放眼整个后宫的女人,也不曾有夕月这样的好颜色。夕月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似山间明月,谷中清风。

由是看习惯了夕月的萧佑庭,也不由得暗暗惊了一下,这样的容貌,若在乱世,不知道要惹出多少腥风血雨,即使生逢盛世,这样的好颜色,怕也是少不了磋磨。

“可有姓氏?”太后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寂静,也唤回了几人的思绪。

夕月微微一怔,随后说道:“妾身冠夫姓。”

“好!”皇上一声赞叹,让在座的几位惊了一下,又一时间有些莫名,就在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皇上继续道:“好一个冠夫姓,赏!”

夕月也有些不明所以,皇帝并不是一个好皇帝,算不上昏庸无能,但是如果说明察秋毫,那也是差了许多,尽管如此,皇帝依旧是一个上位者,无论他是否是一个英明的君主,他们这些人,都要依靠着他的喜怒哀乐才能苟活于世。

夕月规规矩矩的磕头:“妾身谢皇上。”

“你身为老王爷的未亡人,又是朕亲封的太妃,不懂皇家的规矩可不行,朕便赏你,入宫学习规矩三月,皇后亲自教导吧。”

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么个赏赐,这对于旁人来说,是莫大的荣光,但是对于夕月来说,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当然,对于萧佑庭来说,也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皇后看着夕月,晃了许久的神,她只觉得夕月好生熟悉,不知道从哪里见过,也说不清夕月像谁,想了许久,终究是没个定论。直到听到皇上让夕月入宫跟着自己学规矩,这才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疑惑,轻声应下来了:“是,皇上,臣妾定当亲力亲为。”

夕月这才又磕了头:“妾身,谢皇上皇后。”

太后盯了夕月一会儿,听着皇帝的安排,她轻轻叹了口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皇帝,皇后主理后宫事务,诸事繁杂,还是让她跟着哀家学规矩吧,也好给哀家解解闷。”

此话一出,皇帝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些失落,这一丝失落好巧不巧的落进了萧佑庭的眼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很快的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是太后开口,皇上也没办法,只好应了。

整个过程中,众人心思各异,淑妃也不例外。她是才入宫几年,和夕月差不了两岁,年轻貌美,入宫以来,颇为受宠。她自恃貌美,今儿见了夕月,心中还是有些嫉妒的,这世间,怎么有这么好的颜色。但很快她便释然了,颜色好又如何,不还是嫁了个老头,如今又成了寡妇,纵然是有太妃之名,不也得来叩拜她这个皇帝的宠妃。释然之后,还有些暗自的窃喜,皇帝虽然年过四十,但是依旧热衷于后宫,又极爱颜色,若这么好颜色的女子是寻常人家的,皇帝定然不会放过,必然会占为己有。但是眼下情况不同,这女子是老静安王的未亡人,论辈分来说,和皇帝又是叔嫂,皇上怎的也不会动了这个心思。即使是动了这个心思,也会碍于面子,大不了宠幸个几回,兴致一过,这事也就过去了,定然不会纳进宫来,那就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出宫的路上,萧佑庭和夕月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一言不发。萧芙秋和嫣嫣并没有跟着来,在她们即将出发的前一刻,太后差人来报,说两位小郡主不必跟着进宫谢恩,礼法繁杂,舟车劳顿,不必折腾两个孩子。

此时的夕月就在想,如果两个孩子跟着,定然不会如此尴尬,就在夕月走神的过程中,他们出了宫门,来到了静安王府的马车旁边。萧佑庭没有骑马,而是一个提气,上了马车。夕月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了马车。萧佑庭回过身来,扶了一下夕月的胳膊,夕月不着痕迹的避开了,道:“谢王爷。”

两个人一言不发的坐在马车里,车子不紧不慢的在官道上走着,还是夕月率先打破了沉默:“王爷不高兴了?”

“没有。”萧佑庭的声音很是漠然,夕月更加疑惑,她回想刚刚的事情,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合规矩,于是又说:“妾身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罢了,你进宫学习规矩,也是件好事,按理来说,也是意料之中的,我们萧家,是王族,我的父亲,是皇上同父异母的兄长,你是王妃,应该要入宫学习规矩的。只是入宫以后,要谨言慎行,跟在太后身边,千万别乱了分寸。”萧佑庭叹了口气,嘱咐道。夕月是三天以后进宫学规矩,住在太后宫里的偏殿,一旬休一天,出宫一次。按理来说这是正常的流程,萧佑庭明白,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皇上那抹失落的神色,他看着身边的夕月,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颜色极好。

夕月哪里会想得到这么多,今日发生的种种,让她心里五味杂陈,仇人近在咫尺,却依旧要俯首称臣,昔日的宠爱与亲近,就像从未发生过的一场梦一样遥远。故地重游,惊梦一场,故人再见,饱经风霜,谁又识得谁今日的模样。

夕月低沉的情绪让萧佑庭误以为是自己的态度让她有所顾虑,斟酌了许久,开口道:“想来,你也曾因为这容貌经受了许多磋磨。”萧佑庭微微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夕月,应当是一个聪明人。


话至此处,夕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一向知道,她的容貌是极好的,可尽管如此,在那人的皇宫里,又能如何呢?她是老静安王的未亡人,是皇上亲封的太妃,是静安王名义上的母亲,是佳清郡主的生母,即使是皇上想要她,也得顾虑天下人的目光,可是皇上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呢,又何苦冒着伦理要她。

“王爷,大概是多虑了吧。”夕月淡淡的说道,语气里没什么情绪,一时间萧佑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萧佑庭才开口问道:“你大好的年华,也不过才双十的光景,何苦要在这深宅大院的虚度,你若愿意,我也可以放你自由,不必在静安王府蹉跎岁月。”

萧佑庭能说出这番话,倒是出乎夕月的意料,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萧佑庭对她是有恻隐之心的,大概是念在她孤儿寡母,活的艰辛,才有了这怜悯之心吧。但与此同时,夕月也明白,萧佑庭的恻隐之心是纠结的,因为在他看来,他的父亲,到底是背叛了他的母亲。

“王爷,如若妾身想要自由,又何苦大费周章的入了静安王府。”

听了这话,萧佑庭不免对夕月又多了些许怜悯,是啊,如若是想要自由,又何苦来当这冷清王府的未亡人。她大可以在父亲过世之时,自行求去,又或者一走了之,都是个好的选择。可她偏偏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进了静安王府,越是如此,萧佑庭就越是不解。

回到王府时,在门口一下车,就看见嫣嫣已经等在门口多时。夕月看见嫣嫣,也急着下车,很自然的扶着萧佑庭的胳膊,从车上被萧佑庭带了下来,然后嫣嫣就扑进了夕月的怀里。

“母亲,嫣嫣好想你。”嫣嫣奶声奶气的说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夕月。夕月蹲下身来,将嫣嫣搂在怀里,有些心疼,自从老静安王去世,嫣嫣就变得很没有安全感,也越来越喜欢粘着她。夕月想要将嫣嫣抱起来,可是刚要起身,嫣嫣就挣开了:“不要母亲抱,父亲说过,母亲的腰有伤,让嫣嫣不要总让母亲抱着。”

萧佑庭本来还看着夕月和嫣嫣的温馨场景,却被嫣嫣无心的话带回了思绪,他蹲下身来,在夕月旁边,看着嫣嫣:“那长兄抱你,可好?”

夕月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她不知道为何萧佑庭会有如此举动,但是多亲近一些,对于嫣嫣来说,是件好事。夕月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的嫣嫣,问道:“嫣儿可想让长兄抱着?”

嫣嫣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萧佑庭就将嫣嫣抱了起来,夕月也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微微有些迟缓,她的腰,确实有伤。萧佑庭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太妃的腰,是何时伤的,可否要找个太医,好好瞧瞧?”

夕月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无妨,女子生产,都是九死一生,那个时候留下的病根,以后好生养着就是了。”

这句话,让萧佑庭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他问:“嫣儿五岁,是什么时候的生辰?”

“嫣儿是冬天的,冬月初七,算起来,现在五岁半了。”

萧佑庭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好像近在咫尺,又怎么都参不透。他仔细的回想着,五六年前那个冬天,母亲刚过世不久,父亲确然是常常夜不归寝,似乎很忙,从那之后,好像就经常在外面。所以,从嫣嫣出生后,父亲才经常陪着她们母女,从这个时间来算,母亲尚在人世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在外面养了夕月,所以母亲过世后不久,父亲甚至都来不及悲伤,就迎来了他的小女儿。萧佑庭也曾经在自己的父亲的灵堂里发问,他可曾考虑过母亲的感受,只是人已往生,萧佑庭再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嫣嫣很轻,在萧佑庭怀里很乖巧,夕月瞧见他抱着嫣嫣的姿势,道:“王爷倒是很会抱孩子。”

“芙秋小的时候,父亲忙碌,我便偶尔抱她。”

夕月听得这句话,有些心惊,这何尝不是对老静安王和她的控诉,萧芙秋和嫣嫣差了四五岁而已,老静安王却从未认真的陪伴过萧芙秋,而一直在悉心教导着嫣嫣。嫣嫣出生的时间在老静安王妃过过世后的两个月,这时间算起来,萧佑庭如何能不为自己的母亲鸣不平。

萧佑庭又继续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如此算来,太妃生三妹的时候,年纪尚轻。”

夕月默然,轻声道:“尚未及笄。”

萧佑庭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世间,女子诸多不易,他觉得夕月也是一个可怜人,青楼出身,本就是身不由己,拼了命,才能为自己搏了前程。

萧佑庭坐在花厅里,看着夕月牵着嫣嫣离开的背影,沉默许久,对十一说道:“十一,可有查到什么?”

“回王爷,老王爷做的很干净,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属下寻了很久,找到了当年万花楼的老鸨,太妃这么好的颜色,老鸨定然会有些许印象的。”十一说到这里,萧佑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十一识趣的打住了:“属下失言。”

“罢了,你继续说。”

“是,属下问了许久,那老鸨说,约摸着五六年前,曾有一个达官显贵在万花楼给一女子赎了身,当年那名女子,花名唤做唤云。与太妃讲的有所出入,唤云是十四岁上下识得的那位贵人,彼时的唤云还未及笄,出落得很是不错,老鸨想让她成为头牌,卖个好价钱,所以当时还未挂名接客,识得的人不多,还是个处子,只不过这唤云是个有主意的,勾搭上了那位贵人,硬是怀了孕,然后生了下来,生产时尚未及笄,那人不得已才为她赎了身。”

萧佑庭眉头微蹙的听着十一讲了这许多,他觉得这不像夕月。于是问道:“可否确定唤云就是如今的太妃?又如何确定那人就是父亲?”


“都不确定,连那老鸨自己也不确定,因为赎身的人从始至终也没亮明身份,只不过当时觉得对方有钱有势,也不敢问,就稍微打听了一下,说,貌似是静安王府的人。”

“行。”萧佑庭点了点头。

点头,他知道父亲虽然看似闲散,但是做起事情来也是相当的雷厉风行,心狠手辣,他能把夕月的身份藏的如此密不透风,也是萧佑庭意料之中的,可他想不通一件事,如果夕月真的是唤云,那父亲本来与她无甚情意,因为孩子才不得已为其赎身,那为何这几年又如此护着。

“还继续查吗?”十一斟酌的问道。萧佑庭讳莫如深的样子让十一也有些拿捏不准,虽然他是自小就跟着萧佑庭的人,可有时候他也觉得萧佑庭有些高深莫测。

“算了,日后再说吧,无论如何,她也进了我们家的门,父亲生前亲自求来的名分。”萧佑庭的语气里有淡淡的黯然,十一听出来了。

“是。”

夕月看着睡熟了的嫣嫣,孩子在家等了她许久,这会子功夫就睡着了,可见孩子是没什么心事的。可是大人不同,她正在忧心去太后身边学习规矩的事情,这件事情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是极其不愿意接近皇宫,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里而起。

轻轻叹了口气,出了房门,还是午后,三月的阳光很是温和,洒在身上,懒洋洋的。夕月才走到后院的凉亭,就看见萧佑庭在凉亭前面的空地上耍剑。一时间,夕月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定了定神,夕月转身去了厨房。

这么近的距离,萧佑庭自然是看到了夕月。一套剑法下来,萧佑庭身上微微出汗,刚在凉亭里坐下来想要歇息片刻,就看着夕月端着一壶茶走了过来。此时的夕月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在这春日里格外的温和,萧佑庭不觉得晃了眼。

萧佑庭轻笑:“这静安王府多少下人仆从,怎就劳烦太妃亲自泡茶。”

“不妨事,下人仆从虽多,可泡茶这事却不见得是人多就做的来的。”夕月笑语盈盈的坐了下来,拿了一个杯子,素手斟茶,然后放在了萧佑庭的面前。“王爷,请。”

萧佑庭看着夕月递过来的茶,茶色透亮,萧佑庭笑了笑,端起茶来一饮而尽,这茶不似他平时喝的,他也没喝出什么味道:“太妃见谅,我对茶一知半解,常年领兵在外,倒是疏忽了这些。”

萧佑庭的身上是有一些温润的气质在的,可毕竟带兵在外多年,那股子肃杀之气是怎么也忽略不了的。如今在这凉亭里,夕月却觉得,这样的萧佑庭温和了许多。

“这是忍冬煮的茶,也叫金银花,用来败火最适宜不过,春日里降燥也是好的。”夕月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又给萧佑庭倒了一杯:“我见王爷在此处练剑,想来会口渴,便煮了茶来。”

“太妃,有心了。”

萧佑庭看不透面前的女子,可无论如何,他都知道,面前的夕月有太多的秘密,他觉得此等女子,应该不是屈居后院的,可就是这么一个女子,却来到了这个王府做了父亲的未亡人。

将茶一饮而尽,萧佑庭道:“午后,太后差人来,说今儿是十五,等到二十一再去宫里受教就好。如此,一旬一旬的算,也不算麻烦。”

这属实是夕月没想到的,也只是有片刻的松懈,夕月深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夕月愣了愣神,拿起茶轻啜的一口,微微勾了勾嘴角,那一抹苦笑,是萧佑庭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的。

夕月抬起头,对上萧佑庭有些戏谑的表情,夕月还有什么不明白呢,继续给萧佑庭添上了茶,勾着嘴角说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说罢,茶也添满,夕月起来福了福身子:“妾身告退。”

萧佑庭看着夕月离开的样子,倒是觉得此刻的夕月更像一个刚满双十的女子,素日里的夕月都太冷清了,冷清的不像是一个双十女子该有的样子,倒是很符合一个遗孀的样子。

萧佑庭若有所思的坐在亭子里,看着茶杯里的金银花沉沉浮浮,许久,他才拾起桌子上的剑,向自己的院子又走去。既然,她不愿意去太后身边学规矩,对静安王府也不是什么好事,他还是决定帮她一把,终究,他没法子忽略皇上眼里对夕月的惊艳和窥探。

翌日晨起,嫣嫣还没醒,萧佑庭就已经穿好了战甲,拎着宝剑站在了夕月的院门口,此时的夕月也不过才起,才梳好妆,就有女使进来通传,说是萧佑庭过来了。

夕月定了定神,道:“请王爷进来。”

萧佑庭走进夕月的院子,这院子才住了不久,刚修葺好了,也算是颇有一番韵味。这院子是夕月进府以后按照她的喜好添置的东西,萧佑庭倒是觉得夕月的眼光甚是不错。院子不大,走了几步,便是花厅。

萧佑庭看见夕月站在花厅里迎他,他们两个的身份说到底是尴尬,也分不出一个高低。萧佑庭拱手:“给太妃请安。”

夕月福了福身子:“王爷万安。”

两个人落座,夕月率先开口:“王爷一早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我一会要去西郊大营练兵,去七日,我不在这几日,劳烦太妃看顾好二妹和三妹,过几日去宫里学规矩,也不必紧张,安排好王府,太妃走后两天我差不多就回来了。我将十一,十二留在王府,外头的事情,可以找他们。”萧佑庭不急不忙的说着。刚落了话音,女使就把茶端了上来。

夕月点头:“妾身记下了,王爷只管放心就好,想来王爷起得早,还没顾得上吃饭,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又说了几句,萧佑庭便起身告辞,眼前一身战甲的萧佑庭,让夕月眼里流露出几分赞许,夕月心想,老王爷有这样的儿子,想来是无憾的。


夕月起身送萧佑庭走到院门口,然后接过女使递过来的包裹,站在萧佑庭的面前:“王爷,妾身就送到这里了,这是一些糕点和我做的肉脯,都是好保存的,也容易果腹。王爷没吃早饭,路上垫一垫也好。”

萧佑庭一时间不知道接还是不接,犹豫了一瞬,笑自己矫情,接过包裹,朗声一笑:“谢太妃,告辞。”

萧佑庭走出去两步,转过身来,看着夕月冷冷清清的站在那里,想了想又说:“去宫里学规矩也不必太过胆战心惊,有静安王府撑着,如果发生了什么事,等我回来再处理,一切不必在意,也不必出头,且委屈两天。”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次,是夕月目送萧佑庭离开,萧佑庭的背影何其洒脱,夕月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这样的男儿,若是没有静安王府的庇佑,也是可以自己挣得一份天地,如今有静安王府的名头,倒是敛去了他身上的许多光芒,当然,也敛去了许多锋芒。

夕月一时间出了神,旁边的纤云提醒道:“太妃,晨起有些凉,快回屋吧。”夕月身边的一等贴身女使有四个,名字分别唤做:纤云、弄巧、飞星、传恨。这名字是夕月进府以后亲自取的。

夕月点点头,转身回了院子,然后吩咐道:“夏天快到了,府里还没有采买布料,我去宫里听训以后恐怕就忙不过来了,这两天定下来吧。”

萧佑庭和将军楚成风一路策马,从西城门出京城。才出了城门,楚成风就十分不满的说道:“王爷,听您的话,咱出来这么早,我连饭还没吃啊!”

萧佑庭看着马上有些楚楚可怜的楚成风,知道这人一贯是无赖的,于是说道:“你若早起一会,便也有饭吃了。”

楚成风不甘心的说道:“王爷这话十分没理,谁家刚到卯时就传早饭,王爷可不能怪我懒惰,这么早出门,王爷怕也是没吃早饭。”

萧佑庭被人说中了,也有些不爽,不过,他们确实骑了挺长时间的马了,一大早的,虽然是春天,但还是有些凉意,思索片刻,说:“我们前面停一下,稍作休息,然后再赶路去军营。”

萧佑庭和楚成风带领的一队兵马停下休息,草皮还不是很旺盛,但是马儿也啃的欢快,萧佑庭将挂在马上的包袱随手扔给楚成风,楚成风不明所以的将包袱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包包点心。楚成风当即乐开了花:“萧佑庭,你行啊,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细致,如今怎么还知道疼人了。”楚成风一边贱嗖嗖的说着,一边把点心分给随行的人。

萧佑庭从家里出来时,并没来得及打开这包袱瞧一瞧,因此他也不知道夕月给他装了什么,他又从楚成风手里拿过包袱,里面装了几包点心,都是容易储存且扛饿的,用油纸包着,他又打开了几个油纸包,发现里面是一些肉脯,他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尝了尝,咸咸的,很有嚼劲,是猪肉做的,用的都是猪瘦肉,味道不错。萧佑庭看着手里的肉脯,站在原地愣愣的出神。楚成风虽然看起来不大靠谱,但是心思却很细腻,他发现了萧佑庭有些变化,于是走到他身边拿起他手里的肉脯放进嘴里,仔细的嚼了起来:“我说,这肉脯可不常见,怎么,府里的丫头做的?”

萧佑庭这才缓过神来,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可是楚成风依旧不依不饶:“那是谁做的?这个时候给你带在身上,怕不是特意做来讨你这个王爷开心的吧。”

萧佑庭不愿意搭理楚成风,但是楚成风的话却落进了他的心里,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夕月的影子,那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影子。喝了几口水,二人带着随行的一队兵马,一路驰骋到西郊大营。

西郊大营的兵萧佑庭并不熟悉,他的亲兵都在边关,最近也是因为他父亲去世,他常住京中,闲来无事,皇上就给他派了这么个活,其实也不过是来西郊大营巡视一番,走个过场,也不难。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夕月要进宫的日子,王府里有大管家,夕月倒是不担心,萧芙秋也十来岁了,且平时有照顾她的嬷嬷,夕月最担心的就是嫣嫣,嫣嫣从出生起,就是跟着她,从未假以人手。

进宫前一日,夕月把王府里的管家苏砚叫了过来,苏砚年近五十,自幼跟在老王爷身边,是管家的老手。苏砚也并不知道夕月的来历,但是跟在老王爷身边,也隐隐约约知道夕月的存在,只是没想过有朝一日,夕月会入府,成了这王府的女主人。苏砚对夕月有一些同情,毕竟年纪轻轻的,也有一些敬重,老王爷已走,夕月年纪轻轻,又是难得的美貌,大可以去寻求一个好前程,偏偏来到了这王府,做了未亡人,抚养仅有五岁的遗孤。

夕月看到苏砚,她对苏砚也是敬重的,在老王爷身边待了这许多年,她多多少少是知道苏砚的。夕月对苏砚说:“苏总管,我明儿便要去宫里了,王爷还要过两天才能回来,这偌大的王府,便就只剩了两位小郡主,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劳烦苏总管了。”

“太妃说的哪里话,这是小人应该的。”苏砚揖了揖手,弯着腰说道。

“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不急的话,就等王爷回来请示王爷,若是急,就派人去西郊大营送信也是无妨的。”

“是,太妃放心,小人会处理妥帖。”苏砚恭谨的点头。

随即,夕月又吩咐身边的丫鬟:“纤云弄巧,你们两个看好嫣嫣,照顾好她的饮食起居。飞星传恨,你们两个就跟着苏总管处理府中事务,听从苏总管调派。”

“是,太妃。”

夕月一早便跟嫣嫣商量好了,告诉了嫣嫣事情的始末,嫣嫣五岁多,已经可以听懂,她如今也不哭闹,只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夕月的怀里,抓着一颗核桃玩着。夕月交代的差不多了,萧芙秋带着她的嬷嬷也过来了。


萧芙秋虽然并不喜欢夕月和嫣嫣,但是该有的礼数也是有的,一进花厅,就看着夕月抱着嫣嫣坐在主位上,便福身行了礼:“太妃安。”

“郡主不必多礼,坐吧。”夕月温和的声音倒是好听:“我明儿便要进宫,少说也要一旬才能回,你兄长去西郊大营了,少说也有两三天才能回,郡主年纪不小了,府中大小事情,若是能做抉择,便做,不能的话,便照顾好自身。”

萧芙秋知道现在是夕月管家,当然,即使是夕月不管家,她也是没本事做主的。萧芙秋明白自己庶女的定位,她的生母,不过是老静安王的一个通房丫头,不仅不受宠,且还难产而死,嫡母在世时对她虽然不错,但始终不是亲女。以前是静安王的独女,静安王府又人丁稀薄,因此才能一出生就有了皇上亲封的佳和郡主。嫣嫣虽然是外室所生,可如今,也算得上嫡出的女儿。萧芙秋虽然才十岁,但是明白后院不易,她也不想与夕月和嫣嫣争什么。

“芙秋知道了,太妃放心。”萧芙秋点了点头。

夕月又对照顾萧芙秋的嬷嬷说:“且照顾好郡主,王爷回来,定有你们的赏。”

“是,谢太妃。”

府里的人,倒是恭谨的很。

夕月想着所有事都安排妥帖了,松了一口气。想了想,问萧芙秋:“郡主平日里跟着女夫子,都学了什么?”

萧芙秋以为夕月不过是闲聊,也不当回事,回答道:“女德女戒,四书五经也有涉猎,文字典籍也有。”

夕月点点头,又说:“郡主年龄也不小了,可以想想自己对什么感兴趣,等我和王爷回来,可以请先生教你,你是名门闺秀,以后出嫁,应当知道如何打理好府中大小事务,如何相夫教子,如何知人善用。”

萧芙秋愣了愣,她从来没想过,夕月会这么说,其实,她明白,作为名门闺秀,她应该学这些,可是生母和嫡母都过世早,父兄也想不到这些,不过在八岁的时候,给她请了个女先生开蒙。因为家中没有主母,她也鲜少出府参加京中各家闺秀发起的诗会茶会之类的,虽然请帖每次都会送来,可她却没怎么参加过。此时此刻,萧芙秋在心里是有些感激夕月的。萧芙秋本来觉得夕月只是父亲养在外室的女人,当人外室的女人,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可是如今,只因为这几句话,萧芙秋对夕月的印象好了起来。

萧芙秋站起来,对着夕月又行一礼:“谢太妃。”

“郡主客气了。”夕月淡淡的笑着,她看着萧芙秋仿佛还有话要说,于是继续说:“郡主还有话,但说无妨。”

“我想学刺绣,不单纯像嬷嬷们教的那样。”

夕月想了想:“好,郡主且等一等,我会让王爷请来京中最好的刺绣师傅教你。”

忙活了一晚上,夕月也是累了。想到明日还要进宫,躺在床上的夕月就有些睡不着,她翻来覆去的叹着气,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萧佑庭在西郊大营如何了。

“妾身给太后请安,太后万安。”夕月跪在太后面前,低着头,恭恭敬敬的。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起来吧。”太后本以为养在外面的女人,应该是不知礼数的,可是见过这两次,夕月礼数周全,恭恭敬敬,倒是让太后高看了几眼。

夕月站起来,太后看着夕月的容颜,微微笑了笑:“果然是好颜色,怪不得我那素来不喜女色的儿子,能为了你,在弥留之际说情,迎你入府。”

太后的话,把夕月吓得不轻,她不知道太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夕月还是跪在了地上:“妾身知罪,请太后责罚。”

“别动不动就跪下,若是想责罚于你,你也进不了静安王府的大门。只是哀家觉得,你长得像哀家的一个故人。”说这话的时候,太后有些落寞,夕月看不懂,也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于是回答道:“谢太后宽恕,能有几分长得像太后的故人,也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分。”

“你母家是哪里的?可还有什么人。”太后又问道。

这回夕月明白了,太后绕了这么大一圈,不过是想知道她的身世,皇家娶妻,自然是要查清楚各种渊源的,老静安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哥哥,她册封时,估计太后皇上也是差人把她的底细查清楚了,但是没有查出什么,更让人怀疑了。

夕月思索良久:“回太后,妾身出身微寒,有记忆起,便无父无母,后来有幸被王爷搭救,妾身无以为报,便,便只能以微贱之躯侍奉王爷,承蒙老天不弃,妾身才能生下佳清郡主。”

“那万花楼又是怎么一回事?”太后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质问,但是却有着不可冒犯的威严。

能查出万花楼的事,夕月不惊讶,这是老王爷故意留下的破绽,只要肯细细的查,定然能查得到,夕月故作难为情的回道:“妾身,妾身的出身确实登不得大雅之堂,太后,太后娘娘……”

夕月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太后打断:“罢了,哀家也不是要追究你的前尘往事,只是你应该明白,如今你是老静安王的未亡人,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身为皇家人,哀家眼里,容不得沙子,且,佳清郡主身份贵重,定要悉心教导,你的出身,不足为外人道,免得脏了皇家的颜面。”

夕月抿了抿唇,头磕在地上:“妾身,谢太后教导。”

正在这时,太后身边的小太监过来通传,三皇子殿下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喝了口茶,缓缓放下茶盏,道:“让他进来吧。”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夕月,说道:“你也起来吧,站在哀家身边侍奉,三皇子来了,你也算是个长辈,见一见也无妨。”

“是。”

三皇子是当今皇上的第三子,二十多岁的年纪,比萧佑庭还年长些,名字叫做萧佑承。


萧佑承进来时,就看见太后身边站着夕月,他看着夕月有一瞬间的微微怔住,但反应的很快,是以旁边的人都不曾发现,可是夕月却发现了,因为萧佑承看向她的时候,她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夕月也怔住了。

萧佑承快步走到太后面前,跪下行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安。”

太后一向喜欢萧佑承,萧佑承生母早亡,自小就在太后膝下养大。太后看见萧佑承,喜笑颜开,道:“快快起来,让皇祖母瞧一瞧。”

萧佑承起来了,站在太后面前转了个圈,夕月看着这幅场景,颇有些承欢膝下、天伦之乐的感觉。祖孙二人含蓄几句,萧佑承看着太后旁边的夕月,问道:“这位姑娘好生漂亮,就是眼生,从不曾在宫里见过。”

太后这才想起来身边站着的夕月:“莫要胡说,这是你二皇伯的王妃,论辈分,也是担得起你一声伯娘的。”当今皇上排行第七,是唯一的嫡出,老静安王是第二。

萧佑承连忙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恭敬的对夕月行了一礼:“侄儿多有冒犯,二伯娘多担待。”

夕月哪里敢受皇子的礼,福了福身子:“三皇子折煞妾身了。”

夕月看着面前的萧佑承,觉得十分的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太过强烈,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何时见过。萧佑承对着夕月微微一笑,那笑容太过明媚,晃了夕月的眼,可是夕月不明白,也想不懂这熟悉感。

一天下来,夕月终于松了口气,她的寝殿在太后宫里的偏殿,她躺在榻上,回忆一天发生的事情,觉得在太后面前学规矩,还是好的。太后年龄大了,精神不济,多是那些嬷嬷教她,太后和嬷嬷对她并不严苛。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便是太后宫里鲜少有宫妃过来,就连皇上和皇后也并非天天过来请安。即便平时有请安的人,也是来去匆匆,倒是省了夕月许多担忧和麻烦。

不知不觉的,夕月又想起来萧佑庭,按理来说,萧佑庭明儿傍晚便能赶回王府,家中无人主事到底是不行的,索性时间不长,倒也不必太过担忧。她又想起来嫣嫣,不知小丫头第一次离了她,可还习惯,还有萧芙秋,不受重视的庶女,也着实可怜……

夕月思绪纷杂,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此刻的萧佑庭,正在西郊大营,他躺在榻上,第一次思念家。从前他行军打仗,无论条件多么的艰难困苦,他也不曾如此的思念那个家。如今,他却在担心萧芙秋、嫣嫣,还有夕月。或许是因为,此时此刻,偌大的王府,就剩了他一个顶梁柱,他是有责任的。

萧佑庭不知道夕月在宫中的情形,有些担心,他不禁想起那日入宫谢恩时,皇上看夕月的神情。同为男人,萧佑庭又何尝看不明白,但是他又安慰自己,夕月在太后宫里,还是安全许多的。

清晨,萧佑庭才睁开眼,就有些心绪不宁。吃早饭时也有些心不在焉。旁边的楚成风和曾牧之看了,也有些摸不到头脑。曾牧之是西郊大营的主帅,与萧佑庭的关系算不得亲厚,可是却十分敬重彼此的为人,也算得上是英雄惜英雄。萧佑庭这些年一直带兵在外,战功赫赫,威名远扬,而曾牧之一直驻守西郊,算是护佑京城安宁,往日里二人并无交集,不过是互有耳闻,如今相处了几天,倒是有些相见恨晚。

曾牧之看着萧佑庭丢了魂似的样子,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王爷可是有什么心事,还是有什么难处,一大清早就心事重重的样子。”

萧佑庭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出神了,想了想,也不避讳什么,道:“家中人丁稀薄,无人照料,我出来的时间长了,倒是有些担忧。”

曾牧之听得此话,突然有些伤怀,在他看来,萧佑庭应当志在四方,可是老静安王突然离世,家中只余孤儿寡母,人丁凋敝,也是艰难。想了想,曾牧之不知道是应该安慰,还是应该不安慰,倒是楚成风开了口:“你担心什么,你静安王府,还有敬太妃照顾,虽是出身不高,但是你静安王府又不复杂,想来也是处理的了的。”

曾牧之听了楚成风的话,也说道:“早就听闻敬太妃进府册封,只是不知具体情形。”

萧佑庭仰头把碗里的粥喝尽,道:“太妃如今执掌中馈,府里倒是井井有条,只不过上次进宫谢恩,被太后留在了身边学规矩,如今府里只有两个孩子,怕是处理不过来。”

楚成风和曾牧之听了这话,皆是一滞,虽然静安王府人口简单,可毕竟也是个王府,小厮和女使就不仅仅是百人而已,如今只剩了两个孩子,着实是匪夷所思。且觉得皇上这旨意下的倒是滑稽,本就是寡母弱子,还要把人掬在宫里,偌大的府邸只剩两个娃娃,这便是在整个京城之中,也是闻所未闻。但两人也是只敢想一想,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沉吟片刻,曾牧之说道:“王爷,今日本来就是最后一天,练兵的事昨日也已经完毕,今日不过是收收尾,楚将军在此也便足够了。王爷不妨先行回京复命,进宫之前,可先回府更衣,切莫风尘仆仆,失了礼数。”

想了想,萧佑庭倒也觉得有理,于是起身,抱了抱拳:“如此,便麻烦曾将军和楚将军了。”

萧佑庭一路策马回京,不知怎的,他就是心绪不宁,觉得好像有事发生,他从未如此心慌过,即使在父母去世的时候,也不曾如此心慌。

此时的夕月正在给太后奉茶。突然有小太监来传话,说是皇上寻了些好茶,听闻敬太妃泡的一手好茶,请敬太妃到松林殿奉茶。

太后看着来传话的小太监,又看了看夕月,良久,轻轻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你便去吧,且早些回来,给哀家抄一些佛经。”


“是。”夕月行了礼,便跟着传话太监往皇上的松林殿去了。

一路上,夕月也很奇怪,她不明白为何皇上要找她过去泡一壶茶,她不明白皇上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宫里的路弯弯绕绕,走了许久还没到。

此刻的太后靠在榻上,怔怔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身后的桂嬷嬷问道:“太后可是有心事?”

太后回了神,想了想说道:“你说,哀家是不是应该拦一拦,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不过是那张脸,和那位太像了。”

桂嬷嬷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接话,良久,她说:“太后也不必如此介怀,咱们的皇上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定然不会失了分寸。”

太后又说:“你不懂,那位在皇帝心里,始终是个执念,她们如此相像,他如何能不动心思。皇帝让她入宫学规矩,就已经是动了心思了,哀家让她来这里,不过是想着能护一护她,断了皇帝的念想。可哀家年纪大了,又能如何阻止皇帝的心思。”

“是,奴婢知道太后心慈,可若是皇上打定了主意,太后又何必拂了皇上的面子。依奴婢看,敬太妃和那位不同,她是青楼出身,算不得清白女子,是最善于攀高枝的,能爬上龙床,也是造化。等皇上新鲜劲过了,自然也就放下了,碍于身份,定然不会纳入后宫。再者说,她年纪轻轻守寡,此等出身,皇上能瞧上她,也是她的福气。”桂嬷嬷一连串的话语,虽然在安慰太后,可太后却始终觉得,夕月并非是这样的人。

“罢了,看她的造化吧。”

萧佑庭才回到王府,王府秩序井然,并没有任何差错,他先来到了夕月的院子,因为知道夕月并不在府里,也未着人通报,直接走了进去。院子里,嫣嫣和弄巧正在荡秋千,看见萧佑庭来了,弄巧赶忙行礼。嫣嫣也从秋千上下来,有模有样给萧佑庭行礼。一向不苟言笑的萧佑庭,此刻倒是有些温柔,他笑着抱起嫣嫣,问道:“嫣嫣昨晚睡得可好?”

“好。”嫣嫣点头,她很喜欢这位兄长,只不过母亲说,对兄长要多恭敬,因此,她对萧佑庭也有些拘谨。

“嫣嫣可想你母妃了?”萧佑庭又问道。

“嗯。”嫣嫣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看着萧佑庭的眼睛,眼圈马上就红了起来。萧佑庭看见此番景象,有些不知所措,问道:“小郡主怎么了?”

弄巧赶忙回答:“王爷有所不知,小郡主昨儿思念太妃,睡得也不踏实,今晨吃的也不多,可太妃临走的时候,告诉小郡主说,要听话,不可多挂念,小郡主思念太妃,又不敢说,心里委屈的紧。”

萧佑庭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夕月在宫里学习规矩三个月,属实强人所难,明摆着是皇上考虑不周,可他也没什么好办法。思忖片刻,他看了看怀里的嫣嫣,计上心来。

萧佑庭勾了勾嘴角,小声的问嫣嫣:“嫣嫣,你偷偷告诉兄长,你可想让你母妃回来?”

嫣嫣似信非信的看着萧佑庭,然后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萧佑庭看见她点头,就说:“嫣嫣可会哭?”

嫣嫣不明白兄长为何如此问,可她依旧点了点头。这就好办了,萧佑庭说道:“哭吧,哭的越凶越好,等太医来了,也只管哭,别说话,哭闹就行。”嫣嫣很听话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哭闹。嫣嫣本来也是个小孩子,初次离了母亲,本来就心生委屈,哭的也是真真切切,倒是把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萧佑庭将嫣嫣交给弄巧,对旁边的小厮说:“去请太医,只说小郡主哭闹不止,不吃不喝。”又对着弄巧和刚回来的纤云说道:“你们两个,看着郡主哭就行,也看着别哭的太狠,免得哭坏了身子。”

弄巧不是很明白,但还是和纤云一道说了声是。萧佑庭去换了衣服,便往皇宫里去了。

弄巧看着哭闹的嫣嫣,不明所以的问纤云:“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让小郡主哭?”

纤云笑了笑:“王爷这一招确实高,小郡主年幼,离不开生母,哭闹不止,太医来了,也无计可施,就能让太妃回来,至于能不能免了这三个月的规矩,该如何处理,就得看圣意了。”

弄巧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

这边夕月在去松林殿的路上,遇到了三皇子萧佑承,萧佑承迎面走来:“不知二伯娘如此行色匆匆,要去往何处?”

夕月福了福身:“三皇子殿下,妾身要去松林殿,皇上传妾身奉茶。”

此话一出,萧佑承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看着面前的夕月,他沉默了许久,直到夕月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三皇子殿下可还有事,无事的话,妾身就退下了。”

萧佑承笑了笑:“无事,且去吧,父皇酷爱喝茶,想来是想试一试二伯娘泡茶的手艺。侄儿告退。”于是又看了看前面领路的小太监,然后在经过夕月身边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小心入口的东西,拖住。”

夕月愣了愣,她不知道萧佑承是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让她小心他的父皇?夕月心事重重的跟在小太监后面走着。

萧佑庭进宫,直奔着太后宫里。

萧佑庭给太后请了安,却并未在太后宫里看见夕月,一时间有些不安。萧佑庭对太后说:“孙儿今日刚从西郊大营回来,回府更衣的时候,三妹便哭闹不止,不吃不喝,还呕吐不止。请了太医过去,太医说,三妹思母心切,如此年幼,还需生母照料。”

太后听了这话,心下其实了然几分,于是说道:“佳清郡主确实年幼,这件事是哀家和皇上思虑不周了,你静安王府本就人丁凋敝、孤儿寡母,你且去松林殿见皇上吧,敬太妃刚刚被皇帝叫去松林殿奉茶了。你见到她,就说,哀家准她先回府照料郡主,学规矩的事,容后再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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