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凤鸣

男女主角分别是司见肖,乐见曦的其他类型小说《笼中凤鸣》，由网络作家“时倾欢渡月夜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啧啧啧，三个女生都天下无双，你会怎么选呢？”"笼中校规不许早恋。”【笼中】是自比为“笼中鸟“的学子们对龙丘市第一高级中学的爱称。【凤鸣】是笼中的校文学社。心怀野心的无翼鸟们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插上名为“自由”的羽翼，展翅高飞。这是一个关于文学社的蜕变，穿插着高中生的日常以及青春期朦胧好感、成长的青春校园故事。

《笼中凤鸣》精彩片段

平凡而不凡是命中注定

蓬乱头顶的呆毛是倔强的武器

挺直身板低头行走思考宇宙真理

仰望夜空时总在寻找独一无二的星

拥抱孤独就像接纳自己

……”

打着红色线条的草稿本上，有着用怪异的字迹书写的诗歌。

说字迹怪异，是因为这些字无论哪一个单独拎出来看都显得丑陋稚气，但偏偏它们被整齐排列在一起的时候，整体反倒能显出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感。

这份奇怪半成品的创造者此时正一边端详着自己的作品一边转着手中的笔，口中喃喃自语道：“羞耻，太羞耻了，中二到让人想钻进棉被里鬼哭狼嚎一番。”

突兀的“啪嗒”一声响起，是指间旋转的笔不慎脱手坠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司见肖回过神来，俯身到桌子侧面捡起笔，抬起头时被窗外的蝉鸣声给吸引了，一只黑色的蝉正爬在窗外的梧桐树上，间歇性发出聒噪的声音。

伴随着蝉鸣袭来的还有窗外的滚滚热浪。

今年的夏日，似乎格外地漫长……尽管明天就要迈入九月，白昼炎热的空气里仍感觉不到丝毫的秋意。

图书馆自由阅览室的空调坏掉似乎是两天前的事情了，但馆方维修的效率惨不忍睹。头顶老旧的吊扇缓缓转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可怜的它吹出的风也是热的。

现在是正午过后两点，一天之中气温最高的时候，而明天就是新学期开学。准高二学生司见肖此刻感到烦躁又忧愁。

司见肖并不是因为马上要开学而忧愁的。

虽然每到开学之前就会莫名感到烦躁或许是每一个青春期叛逆少年们的通病，因为开学将面临着作业检查、上交假期实践活动报告、日复一日的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连轴转式的生活，不过此刻司见肖的不快并不是由这些看似正常的理由产生的。

暑假作业早就连抄带赶地写完了，假期实践活动报告也想办法糊弄好了，开学对司见肖来说没什么好怕的。而且一想到高二转入男女比例一比三的文科班，那种仿佛置身于花海一般的美妙感觉甚至让他对开学有点小期待……

“毗毗”，阅览室门口探进一颗双马尾脑袋，向着独坐窗边的男生发出模仿老鼠叫的声音。梳着双马尾的女生在看到司见肖抬头对自己怒目相视之后，吐了下舌头露出抱歉的表情。

她快步走到司见肖身边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下，开始为自己的鸽子行为进行必要的解释：“那个……头儿，因为准备出门之前突然找不到数学作业本，就稍微耽搁了一下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此时阅览室墙上的挂钟指向了下午两点一刻，司见肖对她的解释并不满意地说道：“约好的时间是一点半，你的‘一下下’是一整节课的时间啊。”

“嘿嘿，别那么认真嘛头儿，约会的时候男生等女生是基本礼仪。”她狡猾地笑着。

“废话少说，赶紧的，我都怕来不及了。”司见肖对她的说的冷笑话不为所动，板着脸伸出手。

女生“噢”了一声，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了一叠作业本，一本一本从左往右码在桌上。这些作业本除了看起来都很新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每一本的封面上都用称不上清秀的字迹写着：高二12班，乐见曦。

司见肖臭着脸扫了一眼，把最左边的一本推回女生面前，然后从自己书包里取出一本相同的作业丢给她：“语文你自己抄。”

“啊……怎么能这样……语文作业字最多最难写了。”

“您也知道啊？”在表达不满和嘲讽的时候使用敬称是司见肖的习惯。

“江湖救急啊头儿！”

江湖救急……司见肖以手扶额，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次从乐见曦的口中听到这个词了。从两年前升入初三成为这家伙的同桌开始，司见肖觉得自己承担了太多这个年纪所不应该承担的责任。

乐见曦，司见肖初中最后时代的同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算得上一个可爱的女生，但同时无论从哪门学科来看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学渣。

回想起一年前自己竟然能够凭着一腔热血，督促她在初三的最后三个月拼了一把，最后以高出录取线一分的成绩被全市最好的龙丘市第一高级中学录取，司见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这家伙上辈子是拯救了世界，还是我上辈子是舍己渡人的神佛呢。

“哼，若不回头，谁替你救苦救难。”司见肖说归说，自己已经动手开始替乐见曦抄写一字未动的暑假作业了。

他对抄暑假作业这件事已是熟门熟路，虽然至今为止乐见曦一个字都没动，但从现在开始两个人一起赶工应该还是勉强来得及的。尤其是理科生的作业抄起来要比文科生方便很多，数字、符号和算式可比汉字要好写得多，但偶尔也会碰到无良出题人将参考答案写为“略”的尴尬。

刷刷刷抄完了一页英语作业，司见肖在翻页的同时用余光瞄了一眼乐见曦，在发现后者似乎在摸鱼之后愤怒地小声抱怨道：“喂！您在干啥呢乐大小姐？图书馆五点半就下班关门了您……”

他说到一半自己停住了，脸颊上开始冒汗，但绝不是因为天气闷热。虽然汗水的分泌量大大增加，但内心与后背却同时感到冰凉降温，这让有种想钻进棉被里鬼哭狼嚎一番的欲望。

乐见曦正对着草稿本兴致盎然地读着司见肖方才在无聊等待时瞎写的东西，她转过头对司见肖说道：“头儿！我觉得不错！可以当歌词！”

“哈？”

“有一点点五月天的感觉！”

“你这么侮辱自己偶像好吗？”司见肖趁她不留神一把夺回了自己的草稿本塞进书包，“赶紧动笔吧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头儿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自卑呢，我刚刚是在认真地夸你。”

“谢谢但没必要，我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司见肖做了个点到为止的手势，严肃地说道：“抓紧时间动手吧。”

乐见曦愣了愣，望着他埋头下去奋力帮自己赶作业的侧影，忽然想起自己包里还有带来东西要给他。

“啊对了头儿，这个……”乐见曦正探手到包里将路上买的冰豆奶拿出来，忽然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白影给晃进了眼中。

尽管大汗淋漓但白衬衫还是纤尘不染的寸头短发男生一边喘气一边扶着桌子对司见肖问道：“突然把我叫来有什么事吗？”

“帮个忙，我们抄作业人手不够了。”司见肖将空余的三本作业本指给他看，“物理化学生物，学霸你自己挑吧。”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呢，骑小黄车一路狂飙来的……我先去洗把脸吧。”白衬衫一脸“服了你了”的表情。

乐见曦惊呆了：“这不是主编大人吗？”

“啊？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叫我易诚就好了，高一……不对马上就是高二了，高二三班的易诚。”白衬衫爽朗一笑，顺手从她手里拿走了冰豆奶。

“喂，那是我答谢头儿救命之恩的！”

“答谢我也一样啦。”易诚已经咬开了塑料包装的一角，叼着袋子竖起大拇指。

阅览室管理员忽然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来，对这边的三个学生发出明显的咳嗽声以示警告。

易诚叼着豆奶去外头找洗手间了，乐见曦疑惑地小声向司见肖询问：“怎么回事啊？那不是我们学校文学社的副主编吗？”

“嗯，你知道啊，那省得介绍了。考虑到你会偷懒摸鱼，我只能叫个靠谱点的人过来。易诚马上就是主编了，因为学长前辈们升入高三就退社了。”司见肖运笔如飞。

“我当然知道啊，有颜又有才的风云人物，你和他认识啊？”

“同班同桌兼同社，为什么不认识？”

“咦？同社的意思是……头儿你难道……”

“嗯，高一的时候兴趣使然地加入了文学社。”司见肖回答道。

乐见曦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发出了一声感叹：“太好了……”

“啊？”

“到高中以后就没怎么听到你的消息了，我还一直担心头儿是那种没朋友的中二少年……”

在司见肖拉下脸之前，易诚从外面回来了，他在两人的对面坐下，一边用纸巾擦自己手上和脸上的水渍，一边来回打量二人。

“看你爹呢？赶紧帮忙。”司见肖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果断先发制人。

易诚不以为意，随手还击，用玩笑的腔调问道：“你女朋友啊？”

司见肖没有什么反应，乐见曦反倒有些举止无措。

“怎么可能？早恋是高中生绝对禁止的行为。”司见肖一板一眼地反驳道。

“原来不是啊，你俩名字中间都有个见字，我还觉得挺有缘的。”易诚率先翻开的作业本是化学，他最拿手的学科。

乐见曦抬起头来：“不愧是主编大人，一下就看到了我和头儿名字的灵魂所在。”

“啊……哈哈……”易诚摸着后脑勺笑了笑。

在司见肖看来易诚的笑是那种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类型。因为像乐见曦这样“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的自来熟相处方式很容易让普通人感到尴尬和不适。不过说起来易诚也不算普通人，至少普通人不会做出第一次见面就拿走别人手上的饮料这种失礼的事。

不管易诚愿不愿意，只要被乐见曦当成了朋友，“主编大人”这个奇怪的称呼就永远都甩不掉了。

对此司见肖幸灾乐祸又感同身受，“头儿”这个同样奇怪的称呼从初三就开始了。

希望易诚直接忽略不要问为什么，那是他不想回顾不想解释的黑历史。

“乐同学为什么要叫司见肖头儿啊？我还以为是情侣之间的特殊称呼呢。”

秒收FLAG……

“不要闲聊了，任务很重啊，明天就开学了。”司见肖只能以任务繁重这个正当理由阻止他们把谈话引向他不愿意听的方向。

“说的也是，明天就是归笼之日了。”易诚意味深长地看了司见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他还挺期待的。

图书馆自由阅览室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下午四点四十七分，靠窗的那张长桌，两个男生的面前分别放着已经抄写完成的数学、英语和理化生的暑假作业本，一旁的女生还在奋笔疾书。在她的笔下，语文阅读理解答题线上的那行字已经飞起来了。

“喂，乐同学，你是不是抄串行了？”易诚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在桌上把玩着笔，无聊之下随便朝乐见曦的作业瞟了一眼就发现了问题。

“啊！啊……怎么办……头儿你有带透明胶吗？”

“没带，谁抄作业还会带透明胶啊。”司见肖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同时心里觉得这丫头已经没救了。

“啊哈哈哈……算啦算啦，反正老师也不会认真检查暑假作业的每一道题的。”发现问题的易诚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

“哦！说的也是！守护全世界最好的主编大人！”

司见肖看到易诚在听到那句话后身躯明显一震，暗笑着想对于不是宅的易诚来说，和乐见曦那家伙相处着实需要一点修为。

一时间阅览室内人声寂静，只剩下了老旧吊扇独自作响。

司见肖觉得无事可做，又从书包里将草稿本拿了出来，对着那首中二度爆表的未完成诗歌看了一眼，迅速地翻页过去。

“话说，你和林天的矛盾还没有解决吧？”

司见肖眼皮一跳，抬起头看向易诚：“大哥，能不能不要冷不丁地问我这么沉重的问题？我和林天……唉……”

“男生之间难道还能有什么说不开的矛盾吗？你们只不过是在社团换届选举的时候一起参加了竞选成为了对手而已吧？”易诚表示不能理解。

司见肖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社团换届选举的水说浅也浅说深也深。

“说不清楚的，越描越黑，不如不说。”

“我觉得你俩都有点太要面子不肯低头了。”易诚说道。

“总之我和林天都没有错。”

都没有错，也就无从谈谁对谁低头的问题。

“那就是误会咯？误会还是要解释清楚比较好。新学期开始社团也有的忙，你和林天不和解，那气氛得有多尴尬。”易诚那副好像对什么都很懂的样子让司见肖有些反感。

“难道你要我去跟林天说，在他发表参加竞选演讲之后紧跟着发表演讲的行为是学长怂恿我的？难道要我去跟林天说，学长早就决定了要选谁？”

随着情绪的升温，司见肖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再次高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马上就要到了下班的点，阅览室也没什么人了，管理员对这种违反规矩的喧哗行为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到易诚那副后悔的表情，司见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本该是他和学长前辈之间的秘密，秘密永远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从旁传来，是停下了笔的乐见曦：“那个，我能打扰一下两位吗？你们在争执什么？”

“没什么。”易诚意识到这个话题必须谨慎，他虽然不完全清楚司见肖、林天和学长前辈在竞选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确实是除了司见肖和林天两位当事人之外无人可以介入的矛盾。

司见肖和易诚彼此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前者扭头看了看乐见曦的作业，督促道：“加把劲就快完成了。”

“这儿没什么事了，我先回去，明天学校见吧。”易诚起身告辞。

“好，学校见。”司见肖挥了挥手，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病恹恹的。

“打起精神来啊，社长，接下来正是要实现我们高一入社时的愿望的时候。”

司见肖怔了一下，易诚已经消失在阅览室门口了。

我们的愿望……他当然没有忘记，当初自己和易诚一同参加凤鸣文学社的招新面试，两人都是怀着一股十足干劲的。要把凤鸣文学社变成最好的社团，让凤鸣校刊变成“笼子里”大家真正喜欢的读物。

“头儿……”乐见曦在喊他。

“嗯？”

“你什么时候成了文学社的社长了？”

“大概是明天。”司见肖回过神，发现乐见曦脸上又幽怨的神色，顿时感到很奇怪。

“你什么都没和我说……”

“想想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没有让我兴奋激动到想和朋友分享。”

“可是……我都有把在社团的有趣事情说给你听啊！这不公平。”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音乐社啊，元旦文艺汇演的节目很棒，是首原创的歌曲吧，就高中生的水平来说很不错了。”司见肖回想起高一观看的那一届元旦文艺汇演，乐见曦作为一个新人居然担起了主唱的重角而且表现在水准之上。

乐见曦开心地笑了：“头儿你还记得啊，正好我还想……”

“为什么你停下来了？只剩半个小时了。”司见肖没有被她带跑，及时注意到了她正在浪费时间。

“手酸……”乐见曦蹙眉苦笑。

连续高速抄写了这么久的语文作业，就算是早已习惯纸笔码字的司见肖也会觉得累的，他理解了乐见曦这个时候并不是偷懒。

“行吧剩下的我来。”司见肖拿过作业本翻了翻，也不剩几页了，虽然自己的字迹和乐见曦本来有些区别，但乐见曦因为赶作业把字都写的龙飞凤舞潦草不已，早就没有辨识度了。

“头儿你真好。”

“别突然这么说，稍微有点恶心……”

“嘻嘻嘻，除了头儿之外我再也想不到别人会帮忙了。但是头儿的话只要一条短信，无论在哪里都会赶来救我的吧。”

“听起来我好像是那种很随便的人……”

“明明是那种热血番剧的主角！”

乐见曦是个潜藏的中二宅，司见肖清楚这一点，尽管平时在学校里看起来是个学渣音乐少女，但只要面对熟络的朋友就会暴露出她对二次元的热爱。

很遗憾，能被称为她的“熟络的朋友”的人，只有司见肖一人而已。

“你的中二病怕是毕业不了了。”

“那样最好了。”乐见曦轻哼了一小段不知名的曲调，忽然想起了之前被断掉的话题，对司见肖提议道：“头儿，你给我们写歌词吧？就用草稿本上的那个开头，作为今年文艺汇演的曲目！文学社和音乐社的强强联手一定大有噱头！”

文学社和音乐上联手这听起来没问题，但是写歌词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实在也不是谦虚。

“你这是想要公开处刑我吗？坚决驳回。”那种中二羞耻的东西被音乐社的鬼才们当成歌词搬上舞台，司见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妥。

乐见曦本来还满怀期待的，但是见他把拒绝的话说的那么死，不由得遗憾地垂下了眼，一时间也不说话了。

司见肖也跟着沉默了一阵，决定把话题带到学习上。

“我说，你要不稍微上点心读书？”司见肖说这番话的时候自己脸皮有点火辣辣的，回头看他自己高一的成绩，着实没什么资格对别人说教。

“不好，我还不想向学习低头。”

“哪怕将来考艺校，文化课也是有分数要求的吧。”司见肖一边抄写一边给她讲道理，他觉得以乐见曦的情况和天赋，将来很可能会走艺考这条路子。

“考艺校的事……我都没敢跟家里说，因为爸爸妈妈他们一定不会认同的。”乐见曦叹了口气，“头儿你就别操心了，到文科班好好努力吧。”

没想到她还会反过来鼓励自己，司见肖有点意外了，他轻轻“嗯”了一声，又说：“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我救不了你了，理科的那些东西……我自己也不懂。就是因为不懂我才去文科的，你知道分科前的联考我物理考了多少分吗？”

“没及格？”乐见曦听他说得夸张，就大胆地往低了猜。

“21分，当时我们班物理老师出差了，给我们代课的是隔壁班的老周，他看了我的卷子直接劝我转了文科。”司见肖自嘲地说道。

乐见曦呆了好一阵子，才缓缓说道：“我有点不太相信，头儿你之前成绩那么好的。”

“初中和高中根本就不一样。而且，我们还是在最好的‘笼中’。”这时司见肖写完了作业上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将本子合上舒了一口气。

“我觉得没什么不同的，都是上课作业考试排名……初中和高中，都是没意义的大铁笼子。”乐见曦支着脑袋说道，“难道我们生来就要被别人用他们的标准来衡量高低吗？”

“我也不知道这些的意义，可大家都这样做。我参加文学社的初衷，也是想找到一点属于自己的意义。”司见肖收拾东西起身，停顿了一下后说：“大人们会认为合群的小孩才有出息。”

合群……真是个无趣的形容词，乐见曦还在回味司见肖的话，等她回过神来时，司见肖已经拎着包走到门口等着了。她赶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上去对他道谢：“头儿，今天多谢仗义相助！”

“没事，你怎么回家？”

“好像坐公交4路和31路都可以，头儿回家是4路比较方便吧？那我也坐4路。”她笑嘻嘻地说道。

司见肖没有意见，两人一前一后走下了图书馆的楼梯，夏季末的五点半天色依旧很亮，马路对面的巷子里有推着小三轮车的小贩在买凉粉。

“哎头儿你想不想吃那个……”乐见曦一边走上马路一边回头问道。

司见肖本来想要拒绝的，但是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接近的危险，迅速地跳上前把她往后拉了一下。

“啊！”女生的低呼声被鸣笛声盖住了，白色的保时捷从两人面前飞过，风带起了她的发丝。

司机在十米之外停下，下车用方言朝这边骂道：“小短命！”

司见肖看到右侧的车窗玻璃降了下去，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长发女生望了他们一眼之后对司机说了点什么，那司机便回到车里去了。

白色保时捷缓缓启动，朝远处开走了。

“头儿你刚刚是不是救了我的命……”乐见曦喃喃说道。

司见肖心说救命倒是不至于，那辆车已经减速了，即使撞上也只是把你撞进医院而已。

“横穿马路之前要一停二看三通过啊混蛋。”司见肖一掌拍在她后脑勺，几乎将她拍了个踉跄。

“头儿你下手太重了！”

“不重你能记住吗？”司见肖撇嘴，“这些本来该是叔叔阿姨教你的，如果哪天你这个放养的蠢货蠢死了，我参加你的葬礼，一点都不会同情他们的。”

“不要，我还不能在这里倒下，我还有梦想没有实现！”

“你以为你是热血番剧的主角吗？”

“是女主角！”

“那编剧真是糟糕透了。”

“胡说！”

4路公交车停在了站台前，司机看了争吵着没有要上车意思的两个学生一眼，按下了关闭车门的按钮绝尘而去。

“你别和我说话了，我想静静……”

司见肖忍住了自己吐血的冲动，在心里发誓：我，司见肖，就是憋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不会再和你说半个字！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网络上看到过的一句话：永远不要试图和智障辩论，因为智障会把你的智商拉低到同一水准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从某些特殊的方面来看，乐见曦和智障只有一线之隔，但司见肖认为这主要得归咎于她那对长年在外地工作无暇进行家庭教育的父母。

第一次了解到她的家庭状况是在初中，无意间听到了班主任和乐见曦的父亲在电话里的交谈。司见肖通过听到的只言片语加上自己的猜想得出了乐见曦处于被放养着野蛮生长的结论，后来彼此成为同桌之后的交流也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基本和现实一致无误。

在初三那个每一位“父母老师眼中的好学生”都在为考上“笼中”努力时，年仅十五岁的司见肖萌生了想要拉这丫头一把的念头……

但那并不是一场单方面的拯救。对司见肖来说，他在那段帮助他人的经历中也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救赎。

“头儿……头儿，你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司见肖的回忆被打断了，他的视线重新聚焦，看到少女正惴惴不安地望着自己。

“没有。”他淡淡地回答道，想转开目光去看看下一班车来了没有。

乐见曦接下来的动作吓了他一跳，她毫无预兆地忽然伸手捧住了他的脸扳正。

“干……干什么？”司见肖感觉自己脸红了。

“嘿嘿嘿，让我研究一下，头儿是真的没生气还是傲娇。”

司见肖听完直接挣脱了她的手，忍了忍以良好的修养把那句“您有病啊”给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新一班4路车慢悠悠地停了下来，这一次他果断自己先跳上了车。

见车上很空，乐见曦指着后面高处的连排座位说道：“我去那里了！”

司见肖“噢”了一声，就近找了个单独的位置坐下：“那我就坐这里了。”

乐见曦愣了一下，总觉得这发展有什么不对，但是她又说不清楚，只好郁闷地在司见肖右侧的单独位置坐下。

“头儿等回学校我请你喝饮料吧。”

“如果是为了谢我那就不用了。”

“为什么？”

“这样的事以后少一点，就是最好的答谢了。”

乐见曦犹豫了一下，问道：“头儿你会嫌烦吗……”

司见肖也犹豫了一下，无视了自己的心中的忐忑回答了“有点”。

之后直到司见肖下车前的五站路里，他们都没有再聊什么了。司见肖知道是自己聊天方式的问题，但他不想去纠正问题。

他知道这是自己性格里差劲的地方，为了自己单方面的“方便”，有时候比起认真解释原因他更喜欢用谎言一句带过，哪怕是违心的。明明还是经常怀着少年人的心气，却不知不觉学会了用大人的处世方式。

“我到了，你路上小心。”他在下车前对乐见曦挥了挥手。

“嗯，再见，头儿也小心。”乐见曦也挥了挥手。

司见肖下车之后乐见曦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但下一站并不是她要下的站。

她站在车门前，透过玻璃望着那个少年远去的背影，心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像只是突然忍不住想看着他离开，身体就这样自然地站起来了。

龙丘市第一高级中学，简称龙中，作为全市最好的重点中学，以其严格的教学和管理在学生中赢得了“笼中”的别称。“在龙中上学的感觉就像坐牢一样”——曾匿名举报学校违规占用双休日补课的某学生在举报信中如是写道。

九月一日，龙丘市第一高级中学迎来了返学的莘莘学子，或者说，笼子迎回了归鸟。

升入高二的司见肖来到了新组建的文科班，高二九班。如同传言中说的那样，龙中的文科班有着男女学生成分一比三的可怕比例，在全新的九班四十一个陌生的面孔中，司见肖只看到了八个男生。

文科果然是女生的天下，司见肖在心中感慨，不管这是不是一个不够科学严谨的刻板印象，但认为男生更擅长数理化女生更擅长文史的观点古来有之。

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拂去桌面上的落灰后坐下，打开抽屉看了一眼，上个学期末自己从原班级搬过来的一堆杂七杂八的书和笔记本占去了抽屉绝大部分的空间。

这些堆叠起来将近半米高的书和笔记本让他回想起了当初独自搬运它们时的狼狈。

高一结束时文理分科，司见肖是原班级中为数不多选择去文科班的。

离开的那一天正是学校放暑假的前一日，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假期。司见肖的同桌易诚在那一天有事中午就请假提前走了，他在没有人察觉的情况下一个人卷铺盖搬着沉重的书卷从北楼一层到南楼三层。

“对原来的班级没什么感情”这种话，没法当着易诚的面说出口，但心里却已经认定了。

原先所在的三班，在剔除了像自己这样对物理化学一窍不通的吊车尾之后，已经变成理科重点班。司见肖觉得自己对那里确实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唯一算得上愉快的，是和易诚做同桌、发现彼此对小说创作的爱好，以及一同参加凤鸣文学社招新并且双双入选的那段经历。

一年下来，他们已经分别成为凤鸣文学社下一任的社长和主编了，终于来到了能够拍板决策的位置上，距离梦想又抵近了一步。

我们的梦想……

司见肖兀自叹了口气，他和易诚的梦想来源于加入文学社最初的新鲜感过去之后产生的失望。

作为响应素质教育全面发展政策而诞生的文学社，在龙中一切以成绩为纲的教学体系中，同样是为应试教育服务的。文学社的主要任务是制作一学期一期的校刊《凤鸣》，然而构成校刊的主要内容居然是全校各次月考联考中的优秀作文。

这才不是他们心目中的校刊，只是可笑的优秀作文选而已，况且那些刊选的作文也并不完全配得上“优秀”之称。这样的校刊是对文学社“文学”二字的侮辱，司见肖和易诚都希望改变这样的现状。

把凤鸣文学社变成更好的社团，把校刊变成真正受大家喜爱的读物，这是他们共同的愿望和梦想。

“喂，小司，出来一下。”班级后门出现了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对司见肖招了招手。

司见肖看到前任社长李佳杰的脸时愣了一下，赶紧跑了出去。

“前辈你怎么来了？”司见肖问道。他想的是李佳杰升入高三，所在的教室离他们这儿可是有点远的，现在可是早自习的时间，对于紧张的高三生来说特意跑到高二这里来应该没那么方便。

“做个简单的遗产交接。”李佳杰打趣地说道，把一本邮政储蓄的存折和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铁盒交给了司见肖。

“这是……”司见肖打开铁盒子，发现里面是一些零散的纸币和一张写着存折密码的纸条。

“文学社的活动经费都在里面啦，从今天开始小司你就是凤鸣的九代目了，好好加油哦，我看好你。”李佳杰用宽厚的手掌拍了拍司见肖的肩膀。

“前辈你这么说我压力好大……”

“哈哈哈，不要有压力，无非就是像去年一样每逢校内活动时采采风、搜集一下校刊的稿子仅此而已。你们都很棒，一定能做好的。”

司见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就是不想‘仅此而已’才会觉得有压力……”

李佳杰明白司见肖的意思，校刊改革的事情之前他们就有商量讨论过，但考虑到各种阻力因素，他这一届的文学社成员还是觉得时机不够成熟。

他并不反对司见肖和易诚他们的想法，然而有些事并非只靠年轻人的热血和干劲可以做到，此时他也只能对司见肖说一句“顺其自然不要太过勉强”。

顺其自然的结果恐怕就是毫无变革吧，司见肖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前辈和自己交接完之后，意味着办好凤鸣文学社的责任也从他们那一届交接到了自己这一届的成员身上了。

这时新成立的文科九班的班主任到了，李佳杰同司见肖道别离开了高二的教学楼，司见肖则是回到了班里准备听新班主任讲话。

新来的班主任是个漂亮的女老师，三十岁出头，大概一米六的个子，留着及肩的长发，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很温柔。

她站在讲台上，等司见肖回到座位上才开始讲话，先作了自我介绍：“九班的同学们大家新学期好，初次见面，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卢月，同时负责教大家英语。”

卢月老师的声音不是司见肖想象中那样符合她人设的软软的，相反清脆洪亮显得很有力量。

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说起来我和九班还挺有缘分的，这个九班是新成立的，但在高一的时候我带的也是九班。”

因为文理分班的缘故，既有像司见肖这样脱离原班级进入新成立文科班的学生，也有原班级被撤销，全部学生分配进其他班级的情况。

原先的九班就是所有人都被重新分到别的文科班或理科班了，所以空出了九班的番号作为一个新成立的文科班。整个高二年级通过这种方式成立的文科班还有四个，文科和理科的比例也差不多是一比三。

“现在大家应该已经认识我了，但我还没有认识大家，所以……，introduce by one。”卢月老师拍了拍手，询问大家有没有谁愿意先来介绍自己的。

满座寂静，来到新环境的人在适应之前总是很容易怀着忐忑之心畏惧不前。

卢月老师轻笑着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没有人主动的话我就要点咯？以后上课也是，如果我问了问题，没有人主动回答的话，就会主观随机点名。但是老师还是希望大家在课堂上能踊跃配合呢……那么，就从那个女生开始好了！”

目光在教室内扫视了一圈后，卢月老师伸手指向了坐在教室最左侧靠窗边第一排的女生。女生正用手托着下巴瞄向窗外，被后座的另一个女生戳了后背才意识到老师叫的是自己。

那个女生站起来时司见肖才意识到她很高，可能有接近一米七的个头，这么高的女生在整个学校都是很少见的，而且通常都不会坐在前排，更别说第一排了。随后他认出了那个女生是高一与自己同班的，还曾经是第一学期的班长。

吕漪澜……记忆中好像是这么个名字。司见肖在离开原班级的时候甚至还没能完全把所有同学的长相和名字对上号，但对这位曾经的班长同学还是有印象的。

“我叫吕漪澜，涟漪的漪，波澜的澜，来自原高一三班。”她简洁地说完了一句话，就打算坐下去了。

司见肖对此的感想是，不论是不是班长，吕同学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

“嗯，等等，吕漪澜同学，之前在原班级内有担任过班委职务吗？”卢月老师笑眯眯地追问道。

已经坐下去一半的吕漪澜又站直了，她个子本来就高，站姿又正又直，司见肖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像一棵孤高的竹子。

“担任过一个学期的班长。”

“好，老师知道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那好，坐下吧，之后每个同学都汇报一下自己之前是否有担任过班委职务，我也好提前为组建咱们九班的班委做个准备。”

吕漪澜坐下去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瞬间的后悔，她很快重新扭头看向窗外，但站在讲台上的卢月已经捕捉到了那个异样的眼神。

新九班的自我介绍环节比卢月老师预想中结束的更早，早自习的下课铃还没响，最后一个同学的自我介绍也完成了。

“想不到一轮自我介绍下来，我对大家除了名字之外基本上还是一无所知呢哈哈哈…… ”卢月老师无奈地笑了起来。

司见肖也有些失望，本以为能够耗到早自习结束的，这都得怪吕漪澜开了个不好的头。她那种两三句话全在说自己名字的自我介绍随后被大家纷纷效仿，每个人从站起到开口再到坐下用不了半分钟。

也许班里还有想好好介绍自己的人，也许还有想多说一些的人，但因为吕漪澜和她之后的连续几个同学都这样一语带过，沉默的螺旋已经形成了。在这样的氛围下，为了不让自己因为与他人不同而显得怪异不合群，所有人都会察言观色地模仿大多数人的做法。

卢月老师用之后剩下的时间稍微讲了一些新班级的规章制度，她称自己是一个比较随和的人，在班级管理上可能有些不到位，希望大家能够有一定的自觉，毕竟学习是自己的事之类云云。

司见肖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新班主任的老生常谈，一边对着手表算时间。早自习结束之后是早饭时间，除了周一会占用一部分时间进行升旗和集会之外，其他时候这段长达四十分钟的时间都是比较空闲的。而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是周六，学校索性将升旗集会推迟到两天后的9月3号进行。

下课铃响起时卢月老师点到为止地结束了她的讲话，微笑着对大家说可以去吃早饭了。司见肖等她踩着高跟鞋离开教室，起身从抽屉里抽出一只信封，小跑着从后门出去。他并不打算立刻去食堂吃早饭，今天他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办。

吕漪澜刚刚收拾好自己的单词本，从座位上站起来回头朝司见肖的座位看去，愕然发现人已经没了，目光再往后寻觅时，只看到了他离开后门时一闪的身影。

她微微皱了皱眉，只能把自己想找司见肖的事先压一压。

这个时候教学楼的楼梯和走廊有些拥堵，争先恐后抢着去食堂买早饭的学生们密密麻麻地挤在通道里。司见肖从走廊里穿出之后没有走最近的楼梯，而是通过南楼和北楼之间的连接到了另外一处离食堂距离最远的楼梯口，这里的拥堵情况要比其他几处好很多。

下楼之后他独自走向了和前往食堂的莘莘学子们相反的方向，穿过环绕琴房舞室的植物小园后来到了两栋孤立在操场边缘的教学楼前。

这两栋是高三班级所在的教学楼，与高一和高二相隔甚远，位置在龙丘中学校园中相对比较僻静。

司见肖手中捏着的信封里装的是一封情书，这是他的秘密，投递的对象则是他的前辈，凤鸣文学社上一届的成员戴诗言。

自己憧憬着戴诗言这件事司见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被他视为为了凤鸣文学社共同奋斗的亲密战友易诚。其实司见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自己心中对于诗言学姐的那份憧憬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的。

这份憧憬始于高一之初，当时诗言学姐曾来到司见肖所在的班级发表过文学社招新的宣讲。司见肖觉得自己那一刻萌发的感情说得好听叫一见钟情，说得露骨就是见色起意。

诗言学姐在外表上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美少女，而且还文艺有才华。美少女不可怕，文艺也不可怕，但两者结合之后对司见肖这样感情经历空白、且对校园恋情充满美好幻想的男生来说简直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在阅读了那一期的《凤鸣》校刊之后，司见肖更加确定了诗言学姐超凡出众，同样是优秀作文，诗言学姐的文笔和思想就显得鹤立鸡群，竟然让他读出了新概念作文大赛优胜作品的即视感，和那些只知套路行文取悦阅卷老师的凡夫俗子不一样。

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诗言学姐所在的高三五班，司见肖远远站在门外观察着教室内的情况，他的计划是趁早饭时间教室无人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情书投递到学姐的抽屉里。这封情书他用了一整个暑假的时间写了又推翻重写反复无数遍，虽然时至今日依然觉得有所不足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高三五班的教室内此时空无一人，司见肖觉得简直是天助我也，毕竟不是每天每个班的每个学生都会准时离开教室去食堂的，有些对学习热爱到丧心病狂的家伙甚至会卑鄙地委托他人为自己代买早饭从而实现自己留在教室继续学习的目的。

一切按计划进行，接下来只要若无其事地走进教室，把信封丢进学姐的抽屉，就大功告成了。司见肖迈出了左脚，但右脚却迟迟没能跟进。

他捏着信封的手心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颊通红，神色有些纠结和痛苦。

望着整个教室四十余张各自堆放着书本和杂物的课桌，司见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该死，我为什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啊，竟然没有提前侦查好学姐的座位在哪里，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投递啊……”

总不能堂而皇之地调查整个班的课桌来寻找学姐的位置吧？要是运气不好的话得耗费多久的时间啊，而且中途万一有人回来了看到这一幕岂不是很可疑……一定会被当成小偷的吧？司见肖心里开始打退堂鼓。

内心犹豫了三十秒之后，司见肖决定暂且撤退。

“哎，学弟你找人吗？”一个本该听来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司见肖身后响起，这时候却把他吓了一大跳。

司见肖强自镇定地转过身，面对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的诗言学姐，表情僵硬地打了个招呼：“学姐好，你没去食堂吗？”

“我在家已经吃过啦。”戴诗言笑眯眯地说道。

“嗯……这样啊……”司见肖大脑还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应对眼前的状况。

“对了，你帮我拿一下，小心烫。”学姐忽然将纸杯伸到了他面前。

“噢。”司见肖下意识地将原本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一只，从她手里接过了咖啡。

“拿稳了吗？”

“嗯……”司见肖不解其意地回答道。

“哈哈哈。”戴诗言在他侧面转了个身，已经将他藏在身后的信封给拿到了手里，得意地笑了出来。

“喂学姐！”司见肖发觉自己中计，急得叫了出来，心中疯狂吐槽说这也太狡猾了吧。

戴诗言捏着信封看上面的落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啧啧啧，‘云泥两隐知名不具’，学弟，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望着司见肖窘迫的表情，一脸“我懂了”的表情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书吧？哇塞，你想悄悄给我们班的谁啊？我帮你给呗。”

突然就不想给了，司见肖垂下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怎么了？生气了吗？”戴诗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在文学社的时候，自己和司见肖的关系好像也不算特别熟。看到司见肖失落的表情后，她在心中衡量自己这个玩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仗着学姐和前辈的身份，突然戏弄了他一把，还拿情书开玩笑，说不定已经伤到这个后辈敏感的心了吧……戴诗言不知道自己的脑补朝着越来越夸张脱离实际情况的方向发展，她犹豫了一下，把信封递回去，小声道歉道：“对不起啊……学弟。”

“没……没事……”司见肖接信封的动作还是很僵硬，他将信封卷成一卷装进口袋，“学姐，我先回去了……”

“啊？那个……你不送了吗？”

“我想再考虑考虑。”

“噢……好吧。”戴诗言心中的自责更深了，要不是司见肖还站在她面前她甚至想捶胸顿足一番再喊出自己的心声：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啊啊啊啊……

“学姐，你的咖啡。”

“呃……送给你了。”她出于潜意识中愧疚和想要补偿点什么的念头脱口而出。

司见肖愣了一下，问道：“学姐你喝过了吗？”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虽然一直以来他是个有洁癖习惯的人但对这个问题却期待得到肯定的回答，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hentai之嫌后司见肖感到了羞愧。

戴诗言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也愣了一下，心说学弟你是在嫌弃我吧一定是吧……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看到司见肖以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离开了。

将纸杯扔进了楼梯口的垃圾桶，司见肖心情复杂地安慰着自己，这一趟也不算太失败，好歹喝到了学姐亲手泡的咖啡……

好歹……不，根本就是完全失败，那份憧憬之心和仰慕之情丝毫没有传达出去。

从最初的热情中冷静下来之后，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好好考虑一番，这种贸然的行动实在太荒唐怪异了。

在上楼回到自己班级的过程中，司见肖因为脑海中还在思索着方才的事，不知不觉走过了头，越过了自己班级所在的三楼，到了南楼的最高层。

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立刻转身往回走，在重新下到三楼之时和一个抱着一叠书匆匆忙忙奔跑的短发女生擦肩而过。

那个女生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楼梯上方，司见肖却清楚地看见了她怀里那叠书中落下了一本笔记本。

“喂同学你东西掉……”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个女生已经跑没影了。

司见肖捡起了那本笔记本拍去灰尘，打开之后看到扉页上写着主人的班级和姓名。

高一七班，划去，高二十四班，韩若一。

十四班好像也是新成立的文科班之一吧……司见肖一边想着一边眼皮一跳，他忽然记起了林天好像也是在十四班。

他回想起昨天在图书馆帮乐见曦抄作业时，易诚对自己说的那番关于同林天和解的话，感到一阵烦恼和头疼。

正如易诚所说，他和林天的那桩破事如果不尽早解决，后面文学社的活动会变得很尴尬的。

找个机会和林天好好谈谈吧……司见肖心想，哪怕是维持表面上的和谐也比现在两个人形同陌路好。

至于手中这本捡到的笔记本，他打算抽空再去还给那个名叫韩若一的女生，现在离上课时间已经很近了。

回到教室，同班同学大多都已经在自己的座位上了。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堂课是历史，给新九班任教历史的徐老师是位看起来知性优雅的中年妇女，但令人尴尬的是新的教科书还没有到位。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整个班没有课本的学生，徐老师也没有办法仅仅依靠电脑中的课件来上课。毕竟文科和理科有很大的不同，理科授课主要的知识点是公式方法，掌握之后便可举一反三应用自如，但文科的知识点却大多数是一板一眼写在课本上需要反复记背烂熟于心的篇章段落。

权衡之下，徐老师只好在这堂高二文科的第一节历史课上重新讲一讲高一的内容，对她来说这也并非不可接受，毕竟到了高三复习阶段这些知识和考点还是要拿出来旧事重提炒冷饭的。

司见肖压根就没有把高一的课本留在教室，上学期放假的时候他就带回家里去了，虽然带回去也没有看过，但背着满满一包书回去总能让人觉得心安。

这个时候他无事可做，随手翻开了在楼道捡到的韩若一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第一页用红色的笔写着大大的“警告”两个字，下方则是黑色描粗的“不许偷看”。

一般人不会在课堂笔记的前面加这种无聊的警告吧……司见肖心中犹豫不决，很显然笔记本后面的内容涉及到韩若一同学的个人隐私，说不定是满怀少女心的日记之类的，这第一页的警告也许是用来警告父母或者朋友的……

但这也太天真了吧，真的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至少应该象征性地用加锁的本子啊。

司见肖嘴角微微扬起，翻过了第一页，随后映入眼帘的是整整齐齐写满整页的漂亮字迹。

不得不承认韩若一同学的字迹赏心悦目，但比起这个更让司见肖感到震撼的是文字的内容。

并不是想象中满怀少女心的琐碎日记，而是文笔卓越想象力超凡的古风小说。司见肖此时的心情像是无意中在沙滩上发现美丽珍珠的孩子一般，一边认真地阅读着韩若一的文字，一边口中不住低声喃喃自语“真厉害啊”。

完全忽视了讲台上徐老师的讲课，司见肖整个身心都沉浸到了韩若一笔下描绘的那个虚构的架空世界之中，心情随着剧情的跌宕起伏而不断变换。时而对她所描写的庙堂纷争有想要击节叫好的冲动，时而又对她塑造的悲欢离合感同身受，不知不觉已经翻过了半本。

韩若一在小说中虚构了一个处在遭受外敌入侵正在危亡关头的王朝，而男主角是一位意图重振河山恢复故地的将军，虽能征善战却屡屡受朝堂猜忌和掣肘。将军殚精竭虑几度得胜，却都因为昏君和奸臣的背后牵制而前功尽弃。司见肖读下来隐约猜到韩若一架空历史用的模版是南宋初年，因为这位将军男主角身上有满满的岳飞的即视感。

这一刻他由衷地觉得，笔下虚构世界中的历史比现实的历史有意思多了，更准确的说，是比现实课本中展现出来的历史有趣多了。唯一有一点让他不太明白的是，书中的将军男主角似乎和谋士男二号总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情结，两个在军中阵前豪气干云的大男人私底下会面时不知为何有些扭捏。

司见肖把这个问题归咎于韩若一人物塑造上的小瑕疵，心想韩若一毕竟只是一个高二的女生，女生可能并不真的了解男人们的性格，那种心系家国天下的男人们即便私交再好平日里也不会表现出那种小女儿态的。

遗憾的是韩若一的故事在半本的位置戛然而止，让司见肖很是有种意犹未尽的不甘。历史课还没有结束，他又往后翻了翻，后面尽是空白的纸张。司见肖有些怅然若失，直接翻到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惊喜地发现最后竟然还有一篇短文。

但只读了几行字，他就怔住了，神色变得很不自然。

这篇短文，他不是第一次读。

“原来如此……高一的时候匿名给《凤鸣》投稿的人，就是你啊。”司见肖渐渐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他庆幸自己没有早早地合上韩若一的笔记本，否则将会错过这个重要的信息。

高一之时文学社也为《凤鸣》校刊征集稿子，除了那些优秀作文之外，其余的稿子面向全校征收，但是收上来之后要经过挑选和审核。当时曾经有一位匿名投稿者的稿件给整个文学社带了了很大的震撼，众人都认同稿件的文笔远超同侪，只是因为题材内容的问题而没能入选。

现在，这篇稿件的原文就摆在司见肖面前，标题名为“早恋”。

是一篇全文以第一人称视角进行描写的校园暗恋短文，通篇都给人一种朦胧、单纯和美好的感觉，司见肖私下里觉得，把这篇短篇小说当成情书一点也不为过。

情书……他忽然想起来自己那封没能送出的情书，不由得心中一动，用小幅度的动作将它从口袋里取了出来。

信封已经被折皱了，但里头的纸张还算平滑整洁，司见肖读了一遍自己的情书，再去看韩若一写的《早恋》，忽然沮丧了起来：有种完全被比下去的挫败感。

真是高手在民间大隐隐于市啊……司见肖感慨了一句。像韩若一这样会写的人，竟然没有加入文学社，而他们这些文学社的成员之中，却还有不少人的文笔略显稚嫩与矫情。

接下来文学社也很快要进入招新环节了，司见肖觉得自己作为新的社长，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把关。为凤鸣的未来补充新鲜的血液，让文学社变得越来越好名副其实。

这时讲课的徐老师一边讲着历史一边踱着小步渐渐往这边走来，司见肖谨慎地合上了笔记本，端正身姿等候下课前的最后五分钟度过。

他已经在思考前去十四班归还韩若一笔记本时应该用怎样的语言邀请她再次为校刊投稿了。这一次他和易诚决心要改变过去的局面，韩若一的稿子将不会再因为所谓的题材内容问题被无端否定。

希望今年能够收到更多像韩若一这样有想法有文笔的投稿，这样才能打造出他们心目中真正受欢迎的校刊《凤鸣》。

正好他和易诚马上要以新一届文学社社长和主编的身份去行政楼见一面主管他们社团的冯老师，司见肖觉得他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当面把想法和冯老师提出来。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时，大部分同学都默契地在老师宣布“下课”的第一时间起身离开座位。虽然由于文科班女生比较多的缘故饭点打冲锋的现象没有高一那么严重，但每个人行动的速度还是快得像是一阵风。

和早上的时候一样，司见肖没有急着走，这个午休时间他要做的事情有点多，打算先在座位上理顺思路。

首先是要和易诚一起去找一下主管文学社的冯老师，即便文学社每年开展的社团工作都已经形成了定式，但还是要走个形式去请示一下的。其次他还想趁这个时间段去十四班找一下韩若一，把她丢的笔记本还回去。

最后……如果机会合适的话，和林天把矛盾说开了也是他希望做到的事。

想好了行动的主次顺序后，司见肖就打算去饭堂找易诚，高一的时候他们都习惯了固定坐在二楼的角落一同用餐，现在虽然在不同的班级但想要见面去那边找肯定不会错的。

“司见肖，你等一下。”

“咦？”这个时候还留在班里的同学已经很少了，司见肖听这声音觉得还算熟悉，在班级后门前回头，看到吕漪澜正朝自己走过来。

这个人之前好像一直趴在座位上……司见肖凭着模糊的印象记起，之前在大家都一窝蜂涌出教室去食堂用餐的时候，吕漪澜趴在座位上的样子特别显眼。

大概是在桌上趴着太久的缘故，吕漪澜原本黑长直的头发此刻显得有些凌乱，她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来到司见肖面前之前将自己两侧的长发抚平并撩到肩后。

“那个……有事吗？”司见肖问道，他的目光落在了吕漪澜的肩头。她的肩膀差不多和自己一样高……目测实实在在有一米七的身高，在南方的女生中算是属于出类拔萃的一部分了。

单纯只是高个子的女生倒也没什么，但吕漪澜不但个子高，人其实长得也挺漂亮，司见肖高一的时候就这么觉得，只是很可惜吕漪澜似乎不爱笑。

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特别冷峻，略显英气的眉眼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山，认真起来的眼神也很锐利。高一的第一学期作为司见肖原班级的班长，这副冷面孔和眼神确实起到了威慑群小的效果。

然而司见肖觉得自己也属于“群小”的一部分，每次都会下意识地会逃避吕漪澜的目光。

“你是要去食堂吗？边走边说吧。”

“噢……好。”司见肖没有反对的意思。

吕漪澜瞅了瞅他手里抱着的笔记本，有点讶异地说道：“你吃饭还要带笔记本吗？用功？”

“当然不是……”司见肖尴尬了一下，他知道在吕漪澜的眼里自己一定算不上什么好学生，和“勤奋”两字也完全不沾边。“是别人的笔记本，我打算一会儿去还给她。”

吕漪澜淡淡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随后把话题给扯开了：“你觉得新的班主任怎么样？”

“看起来挺好说话的，还不错……”司见肖下意识地就把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给说出来了，但他很快意识到他和吕漪澜其实还没有熟到会闲聊这些的程度。

他在奇怪吕漪澜到底要找自己说什么，以至于要用这些奇怪的话题做铺垫。

“我也觉得卢老师人挺好的，她之前说今天晚自习要定下班委的名单。”

“有吗？”司见肖又一次下意识地把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他紧张地扭头看了一眼侧面与自己并肩行走的吕漪澜，发现她根本没有转过目光来。

前班长突然对自己说出这种话，应该八九不离十是想让自己在选举的时候投上一票吧？

这种时候……应该会意地表示一下自己愿意支持对方，才显得比较机敏有眼色吧？他在心里胡思乱想。

“你上课好像老是走神啊。”吕漪澜说。

“我不太在意那些，反正和我没什么关系。”司见肖用自嘲的口吻回答道。

“就算是想文学社的事情，在课堂上走神也算不上名正言顺吧？而且为什么没有关系？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她的话语里有谴责的态度。

司见肖再次侧目朝她看了一眼，发现她仍然没有看自己，也无从通过表情去分辨她此时的心情。

“我觉得老师和群众的眼光都是雪亮的，像我这样的人当班委就算了吧……”司见肖摆了摆手，“我觉得还是吕漪澜同学你比较合适，高一第一个学期的时候……”

“打住，别提那个时候的事了。”吕漪澜的声音忽然高了几分。

司见肖犹疑不定，他在猜想莫非因为高一的第二个学期吕漪澜没能继续当班长，此时自己提起往事她会觉得耿耿于怀？

“反正你要是参加竞选，我一定会支持的。”他赶紧表明态度，“毕竟这么多新同学里我认识的也只有你。”

吕漪澜愣了一下，幽幽说道：“你好像完全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啊？”

“我根本不想当班长，而且我不觉得卢老师会用竞选的方式。”吕漪澜叹了口气，“我们班算是一个新的班级，大家彼此都不熟，这一点她也知道。这种环境下选举没什么效果的，你忘了她今天早上让大家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以前担任过的职务吗？”

“噢，你的意思是她会直接从曾经担任过班委的同学里面挑？”司见肖恍然。

“大概吧。”吕漪澜面有愁容，“但是我根本没想到……”

“呃……没想到什么？”

“全班自我介绍下来，只有我一个人说过以前当过班长啊！这样一来岂不就是……”

“板上钉钉？”司见肖明白了，“这样不也挺好的，你完全可以胜任啊，干嘛不想当？”

“好个头啊。”吕漪澜瞥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那是个多吃力不讨好的活？之前我就是因为不想被孤立才没继续当下去的！”

司见肖有点震惊：“孤立？有这回事吗？”

吕漪澜沉默了一下，问道：“你在三班……没什么朋友吧。”

“呃……有啊。”

“噢。除了易诚，还有谁？”

“呃……”他被噎住了，垂死挣扎地想了半天，最后沮丧地投降：“没有了。”

吕漪澜“嘿”了一声，说道：“所以你不知道很正常啊，你之前差不多算是自我孤立的吧。”

司见肖听到她似乎发出了一声笑声，心说原来你也是会笑的啊。但等到他目光转过去看的时候，失望地发现她又回到一贯的那张冷峻的脸了。

“可是三班是男生多，而且皮的人多，现在我们班女生占了大多数，应该会比之前好管吧？”

“呵呵，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如果我非得当班长不可，我也宁愿选三班不会选现在的九班的。”吕漪澜一副“你太年轻了”的轻蔑表情，“你根本不知道女生之间勾心斗角起来有多厉害。”

“为什么吕同学你的话听起来就好像……做了班长就一定会被大家孤立一样。”司见肖摇了摇头，“恕我不敢苟同。”

“你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我可以跟你赌任何东西。”

“赌任何东西？”

“对，任何东西。”吕漪澜自信地说道，“当班长是很痛苦的，如果你乐在其中，我就输了。”

“试试就……等等。”司见肖惊觉自己差点就被她给带跑了，缓过神来暗称好险，“我感觉吕同学是在挖坑给我跳，算了，我不打这个赌。”

他们已经到了食堂，这个时候窗口那边还排着不短的队伍，可见下课铃响时那些饿死鬼一般冲出教室的家伙们是多么明智且无可指责。

“拜托，帮帮我吧。”吕漪澜还没有放弃。

“大哥，你直接去和卢月老师说，你不想当，不就完事了？”

“可我不想解释自己不想当的理由。”吕漪澜皱起了她那双英气的眉毛，“而且现在就去找她说，会显得自我意识过剩！但是等到晚上她宣布的时候再拒绝就晚了。”

司见肖看她是真的苦恼，反倒乐了：“那你想我怎么帮你？晚上宣布的时候，我跳出来说不行我不同意吕漪澜同学当班长？您当是劫法场啊。”

他脑子里不知为什么忽然跳出来周星驰电影里的那句“人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轮得到你一个妖怪来反对”。

“你早点去和卢老师说，你想当……”

“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白学了啊？”司见肖抗议道。

他排到了一个队伍的队尾，头也不回地对后头的吕漪澜说：“要是卢老师真的选你，那就是她慧眼识英雄，你呢，就是天命所归……”

“司见肖。”吕漪澜声音高了八度。

“啊？干嘛？”

“我在想，利诱要是没有用的话，是不是威逼更加好。”吕漪澜刻意压低的嗓音渐渐变得有点瘆人。

“我软硬不吃的，谢谢。”

“其实，我现在也和你一样，从前辈手里接过了社团。不过，我们那个组织严格来说，好像不算社团。”

吕漪澜忽然说起了社团的事情，这让司见肖有点意外，他随口问道：“什么社团？”

“纪检部。”吕漪澜回答道。

“噢。”司见肖想了想，这确实不算社团，而是学生会中最有权力的一个分部。

“你知道纪检部抓什么吗？”

“校风校纪。”

“对，如果你帮我的话，你和你那个小女朋友的事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哈？我哪来的小女朋友？”司见肖瞪大了眼睛回头看她，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啊，律师函警告。

“那昨天下午你和谁一起离开图书馆呢？”吕漪澜毫不回避地迎着司见肖质问的目光，瞬间就用自己的气势压倒了他。

司见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乐见曦，同时想明白了说道：“那辆车是你家的啊？”

“嗯……嗯。”

你家还挺有钱的啊……他忍了忍控制住了自己嘴贱的欲望，说：“即便你想污蔑我早恋也得有证据吧，喂，纪检部长大人有证据吗？”

“莫须有吧。”

“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自己不是都说了，我想污蔑你。”吕漪澜嘴角勾了勾，“既然是污蔑，当然不患无辞。”

两人渐有针锋相对的苗头，这时侧面闪过了一个白影，那男生停下来打量了他们俩一眼，笑着打招呼道：“哟，是班长和社长。”

司见肖和吕漪澜同时看向了朝他们打招呼的易诚，后者笑得阳光灿烂又不失意味深长：“社长今天不用和我一起吃饭了吧？”

五分钟之后，餐厅二楼东南角的那张四人餐桌上坐了三个人，司见肖和吕漪澜坐在同一侧，易诚坐在司见肖对面。

“班长和社长应该不会嫌我碍事吧？”易诚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五分钟之前他就用同样的语气和差不多潜台词的话语把对面那两个人弄得尴尬又羞赧。

“玩笑差不多就可以了，我本来就打算找你吃了饭一起去行政楼见见冯老师。”

易诚夹了一筷子梅菜扣肉，无所谓地说道：“接下来的头等大事无非就是招新，没必要那么早去见他。我倒是想等新人招好了，再去听他说点空话无妨。”

“好歹他要管我们一年，给点基本的尊重吧……”司见肖无奈地说道。

吕漪澜在旁听了，也对易诚说应该去见一面。

“好吧见就见吧，班长也要见纪检部的老师吧？等会一起去行政楼呗。”

“嗯……是政教主任。”吕漪澜虽然对易诚一直称自己“班长”这个习惯感到略微的不舒服，但她没有主动去纠正这个问题。

“刚刚我遇到你们的时候，你和社长好像在争论什么？”易诚问道。

吕漪澜淡淡地回答道：“没有争论什么，只是我拜托他帮我个小忙而已。”

“还真是个小忙呢。”司见肖小声嘀咕，用筷子狠狠地夹断了一根面条来表示不满。

“那就算是个大忙吧。”

“我可没答应要帮你。”

“那昨天……”

“我相信吕漪澜同学不是那种人。”司见肖喝了一口汤，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以退为进。

吕漪澜果然沉默了，她之前的威胁确实只是说说的，并没有真的想要付诸行动的意愿。

“是很麻烦的事情？”易诚好奇地问道。

“比乐见曦还麻烦。”司见肖觉得自己这个比喻真是神来之笔。

“那还真是……”易诚苦笑。

吕漪澜轻轻的叹了口气，加快了自己吃饭的速度。

三个人差不多同时吃完了自己的午餐，将盘子端到剩饭剩菜处理处之后，一同离开了餐厅往行政楼走去。

司见肖和易诚要找的冯老师在一层，吕漪澜要去的政教处则在楼上，两边就在楼梯旁分开行动了。

易诚朝吕漪澜挥了挥手笑眯眯地说道：“班长，要是我们先结束，我会让社长等你的，一定不让他先逃。”

吕漪澜耸了耸肩：“他能逃到哪去。”

司见肖找不出反驳的话语，他本来确实没打算等吕漪澜，想着自己先走，但是正如吕漪澜所说他就算回班级还是避免不了要见面。

等吕漪澜上去之后，易诚清了清嗓子问道：“哎，那个忙我能帮上吗？”

“帮不上，她不想做班长，但是我们新的班主任大概率会选她。”司见肖无可奈何地说道，“但是她又不想和老师解释为什么不想当……话说，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想当吗？”

“班长的性格和能力可以做好一个班长，但不合适。”易诚一针见血地说道，“你大概没有注意到，高一第一学期的时候，班长在班里有多被针对吧？”

“还真没有……”

“她可能是因为你那时候没有针对她，才找你帮忙的。”易诚笑了笑，“这是可贵的信任啊，你知道现在人与人之间信任有多难吗？”

“很难吗？学校里还好吧……”司见肖不太同意他的说法，“话说，你知道她以前的经历，还一口一个班长喊她，故意让她不舒服啊？”

“你是这么理解的吗？”易诚吃惊了。

“那你是出于什么心态啊？”

“我说了她的性格和能力完全可以做好一个班长啊，我喊她班长是因为尊重她。是尊重，懂吗？”易诚认真地说道。

司见肖明白了：“好吧，不过人家可能不这么想。”

易诚若有所思：“是吗……看来我得注意一下了。”

“算了别想这个了，我们先去见冯老师吧。”

两人来到主管文学社的冯老师所在的办公室门前，发现门敞开着，里头一个中年男教师坐在电脑桌前，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偶尔微微操作一下鼠标。

这是间单人的小办公室，司见肖和易诚对视一眼，确认这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冯老师了。

“报告。”

冯老师微微一怔，鼠标上的食指不由自主地飞快地点了一下，随后他的面部表情变得如丧考妣。

“唉，打错牌了……”他惋惜地摘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向站在门外的两个男生，“进来吧，你们是……”

“冯老师，我是凤鸣新一届的社长，高二九班的司见肖。这位是新一届的主编，高二三班的易诚。”

冯老师长长地“噢”了一声，换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说道：“前任社长李佳杰已经和我说过你们的事了，看起来都是让老师放心的人，那么文学社和校刊就交给你们了。对了，接下来首先要做的事是从高一新生中吸纳优秀的新社员，你们应该知道的吧？毕竟高一也是这么过来的。”

易诚回答道：“冯老师你放心，我和司见肖社长一定会把招新的事办好的。”

“嗯，那就好，我作为指导老师也没什么特别要交代你们的。我对文学社的态度一向是尽量让你们学生自己管理自己负责，也好让你们尽量表现才华施展拳脚嘛。”

司见肖和易诚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觉得冯老师这番话颇有鼓舞的意思，虽然片刻之前他们都还觉得这个午休时间在办公室上网打牌的老师有点不太靠谱，但这时候两人心中对冯老师的观感已经改变了不少。

是时候趁热打铁，把我们的想法说出来了……司见肖暗暗下了决心，鼓起勇气对冯老师说道：“老师，关于凤鸣校刊，我和易诚想提一些意见，希望老师能听听我们的想法。”

冯老师的目光没有看他而是对着电脑屏幕，微微点头道：“没关系，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可以提出来。”

“是这样的，我们认为现在校刊的内容形式太单一了，大家也普遍反映可读性不高，枯燥无味……”

“嗯，嗯。”冯老师虽然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但却缓缓点头并发出声音，表示他有在认真听。

“所以我们想从这一期开始扩大征稿的范围和题材内容，争取能够挖掘出潜在的文采斐然者，做到百花齐放。”易诚接过司见肖的话说道。

“你们的想法很好，这没问题，但是稿件的内容质量还是要好好把关。”冯老师回应道，“毕竟校刊代表的是我们龙中，还要拿出去和兄弟学校交流。”

易诚笑着说道：“这个我和司见肖社长都会严格把关的。”

司见肖也喜出望外：“那……老师您就算同意我们这么做了？”

“我觉得可以让你们先试一试，如果这一期校刊最终做出来真的受欢迎，那就可以作为经验传承下去。”冯老师说。

司见肖压抑着自己兴奋的心情，想着趁热打铁把另外一个要求也提了，于是便对冯老师说道：“老师，我们还希望能够增加校刊刊印的数量，以往每个班只能分到两三本，实在太寒酸了。如果这一次内容变革之后的校刊会受大家欢迎，那为什么不多印一些方便大家阅读呢？”

冯老师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你们有这个想法我是理解的，但是……我们的预算是有限的。还有，说到预算，你们之前说的改变校刊的内容也有关联。如果改成更具有可读性的故事和小说，篇幅就会变长，加上配图和排版，同样要考虑到预算的问题。”

预算的这个问题是司见肖和易诚之前都没有想到的，对于两个还未步入社会的高中生来说，金钱成本这个概念并不清晰，他们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被钱这个问题难倒。

“以我们现在的经费来看，要在改变内容的同时扩大刊印数量几乎是不可能的。”冯老师遗憾地说道，“年轻人有好的想法是好事，但是还是要考虑到实际操作层面上的一些问题。”

难道他们对凤鸣的美好想法就要因为没钱这个现实的问题而夭折了吗？司见肖心中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但脸上还是不能自已地露出了沮丧。

传说中所谓的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大概就是现在这样的情景吧。这一刻他们都提前意识到了阻隔在理想和现实之间的那道名为“金钱”的障壁是多么厚重。

“老师……没有争取一下的可能吗？”司见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试图从主管文学社的冯老师那里得到援助。

“很遗憾预算的问题我没有做主的权力。”冯老师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道，但他稍作停顿之后，又开口说：“在预算不足的情况下，同时实现你们的两个想法很困难，但是如果你们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我也会尽力支持的。”

离开了冯老师的办公室，司见肖和易诚两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等候在前方楼梯口的吕漪澜将这一幕收在眼里，但她什么都没说。

“哟，班长在等我们吗？”易诚在看到吕漪澜之后第一时间换了表情，但他身旁的司见肖还是沉浸在理想被金钱阻挡的失落之中。

“嗯，纪检部没什么要商量的提案，我很早就下来了。”吕漪澜说着看了一眼司见肖。

易诚点了点头，对司见肖打了声招呼，表示自己先回三班去了。

“不顺利？”吕漪澜看似没头没脑地对司见肖问了一句。

“你不是听到了吗？”司见肖指的是吕漪澜刚刚既然会说“没什么要商量的提案”这种话，显然她是听了一些他们和冯老师的谈话内容的。

吕漪澜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本来想看看你们是不是已经走了，确实听到了一些……”

司见肖觉得现在再多想这些也没有意义，就像考试时遇到的有些难题第一眼发觉做不出来，并非是你再去多想就能够解决的。

他说了一声“回去吧”，就迈步往前走去，没打算和吕漪澜讨论那个烦恼的问题。

“预算的问题其实也不完全是无计可施。”吕漪澜对他说道。

司见肖没有停步，她快步赶上去，继续说道：“喂，司见肖，我可以帮你解决预算的问题，但是前提是你得答应我的两个条件。”

司见肖停住了，转头认真地看着她，语气也无比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家大概很有钱，但是我这个人的臭毛病是没本事但有傲骨，不吃嗟来之食。”

吕漪澜被他那句引自古典的话给弄得一愣。

她心想这怎么能叫嗟来之食，她还没有说自己的办法是什么，司见肖就如此主观地给自己扣帽子，这让她觉得很生气。

而且她也不喜欢听到从同学的口中说出自己家很有钱。

吕漪澜觉得“很有钱”这个属性和“当班长”一样，都是会招来嫉恨的目光让自己受到不必要的伤害的，所以她在学校里从来没有显摆炫耀过。

其实不仅是在学校，即便是在校外她也不会在消费上大手大脚铺张浪费。在吕漪澜的三观里，财产是属于那个被称为“爸爸”的男人的，是他成功和努力的证明，和自己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比起因为“有钱”而被一些不知所谓的家伙们嫉妒，她更希望自己能够因为优秀而被同级的其他尖子生视为大敌。

同行的司见肖并不觉得自己那句话有什么错，他所理解的吕漪澜愿意帮忙解决经费问题的手段无非就是“她家里很有钱”这样。

两人不发一言地走完了从行政楼到教学楼的整段路，吕漪澜越想越觉得憋屈，但她偏偏不愿意主动开口解释。

哪怕司见肖多问半句，她都会乐意指出他的误解，但面对眼前这个一言不发的混蛋，她的自尊心强迫她也用沉默来应对。

高二九班所在的教学楼是被学生们称为“南楼”的致远楼三层，到了司见肖转过楼梯还打算继续往上爬，吕漪澜忍无可忍地破了自己的赌气率先跟他开了口：“喂，已经到三楼了。”

“我上去有点事，你先回去好了。”司见肖继续往上走。

吕漪澜瞪了瞪眼，以为他这是在强撑面子，索性就冷笑着站在楼梯口，想看看他几时下来。

司见肖跑上四楼，到了十四班后门，本想随便找个同学帮自己喊一下韩若一，结果正好碰上了正和朋友一起说笑着往外走的林天。

林天看到司见肖的瞬间就抹去了自己脸上的笑容，换成了一副冷漠的模样。

司见肖那张准备好麻烦别人帮自己喊韩若一的笑脸也为之一僵，他本来还想着还了韩若一笔记本之后再看看有没有机缘和林天说上两句话，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是自己想多了。

林天显然还对上个学期的文学社换届选举耿耿于怀，司见肖逃避地低下了头。

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林天主动停了下来，说了一声“哟”，算是打招呼了。

“哟”，司见肖也轻轻地回应了一声。

林天等了几秒，感觉到司见肖大概没有什么话要接下去对自己说，而自己的朋友还在一旁莫名其妙地等着，他就打算不搭理司见肖走了。

这时司见肖很勉强地开口说道：“能不能帮我喊一下你们班的韩若一同学？”

林天愣了一下，虽然脸上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但还是转回班里去拍了拍一个坐在第三排的女生的后背。

把韩若一带到后门司见肖面前后，林天臭着脸说了一句“这是文学社的社长”，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若一好奇地看着司见肖，又朝远去的林天的背影看了看，满脸都写着“弄不清什么情况”。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司见肖打量着这个短发波波头戴一副很男性化黑框眼镜的女生，确认道：“你就是韩若一同学吧？”

“是……是啊。”

“这个是你掉的东西。”司见肖将笔记本交给她，随后说道：“抱歉我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看了里面的内容，是很精彩的小说，这样宝贵的东西下次还望好好保管，别再弄丢了。”

韩若一对着笔记本怔住了好一会儿，忽然发出了惊喜的声音，她对司见肖感激地说道：“谢谢，非常感谢！我还以为弄丢了呢！那个……同学，刚刚听林天说，你是文学社的社长吧？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来着……”

“司见肖，九班的。”他回答道。

“嗯！我记住了，总之谢谢你，帮了大忙了！”

“不客气，那个，其实我很喜欢你写的那个故事，挺遗憾没有看到下文了。”司见肖委婉地说道。

韩若一明白他的潜台词，但她的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不知为何有些扭捏道：“可能……可能后面的故事没有你期待的那样好，也可能……我写的东西不太适合给大部分人看。”

“我觉得照目前的水准来看，后面的故事也是值得期待的。”司见肖用鼓励的口吻对韩若一说道，“而且我觉得自己算是能欣赏的小部分人。”

“哈哈哈……”韩若一的笑中带有一丝丝尴尬。她觉得差不多已经可以了，打算说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来终结谈话。

“对了，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司见肖忽热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话锋一转。

“啊？”韩若一又疑惑起来了。

“韩若一同学，我想拜托你，像去年一样给《凤鸣》校刊投稿。”

“诶？啊！咦……”

“在看到写在这本本子最后面的那篇《早恋》后，我就知道了。”司见肖微微一笑，“你就是去年那个匿名的投稿者，对吗？”

韩若一脸红了，目光逃避似的看向别处，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那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吗？给校刊写稿，我们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像之前一样畏首畏尾错过优秀的稿子了。”

“那个……请容我拒绝。”韩若一说完之后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抱歉之意。

没想到她的拒绝会来的这么直白干脆，司见肖呆在了原地，他对韩若一的反应做了很多结合实际情况的预想，但没有料到会是这样毫不犹豫。

他还没有想好再说些什么话，韩若一就再次表达了感谢和抱歉的态度，转身回班里去了。

这时林天和朋友又回来了，看起来他们之前只是一起去了一趟厕所。

司见肖和林天的目光短暂的交汇了一下，林天的目光仿佛在问“你被甩了”一样。

虽然是今天前去给学姐送情书的计划彻底失败，但司见肖并不觉得自己应该承受这样的嘲讽，他用一种平静的眼神回应了林天。

离开十四班通过楼梯回到三层后，司见肖非常诧异地看到了抱着双臂后背倚靠着墙并且用右脚脚尖不断地点着地面表现得非常不耐烦的吕漪澜。

“你……在等我吗？”他问了一个非常不合适的问题。

“没有，我在等别人。”吕漪澜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她注意到了司见肖一直小心带着的那本笔记本不见了。

“噢……那就好那就好。”司见肖如释重负般自言自语，对吕漪澜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等。”

好个头啊，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去四楼有事……吕漪澜为自己的料错感到悔恨不已。

果然人在生气的时候智商会下降的，她尝试着自我开导，说起来都得怪司见肖一开始那句没心没肺的“不吃嗟来之食”，真是白白辜负了她的好意。

这个年纪的男生……难道都是傻子吗？她看到司见肖进了班级的们，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开始往前迈步。

哪知没走几步，司见肖又从班里跑了出来，手中提着水杯。

“呃，不等了吗？”

“不等了。”吕漪澜从他身旁走过。

“也是，午休快要结束了。”司见肖补充了一句，小跑向开水房。

吕漪澜心情一阵低落，午休结束意味着距离她被任命为班长的时间点也越来越近了，她是真的不想接这个麻烦事，但除了司见肖以外她想不到什么人能帮自己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不熟……她不太擅长迅速地在新环境和陌生人通过交流建立关系，也没有自信去和卢月老师直接交涉。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麻烦的动物，或者说，正是因为麻烦才会被称为人。

吕漪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情不自禁地看向窗外，教室里女生们三五成群的欢声笑语仿佛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不是仿佛，就是没有任何关系。她自嘲地想道。

高一时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班长而受到排挤的经历在她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即便是卸任后的第二个学期，她也没能和三班的同学融洽相处。

吕漪澜之所以离开三班选择读文科，倒不是因为她的文科成绩比理科好，只是想逃离那个不美好的环境而已。作为整个高一每次联考都没跌出过年级前十名的尖子生，选文选理都不是什么问题，但如果在九班依然重蹈过去那样的命运，这样的逃离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像有一个解不开的结，锁死了她前进的道路。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卢月老师只讲了半堂课的内容，把余下的时间都拿来和九班的同学们聊天了。

司见肖看着她在讲台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和大家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觉得这样好说话的老师在笼中能当上班主任也是稀世罕见的。

卢月老师看起来很喜欢和大家聊天，当然大多数时候还是她自己在说，偶尔会有前排的同学搭上两句话互动一下。

据卢月老师自己说，她是第一次带文科班，也是第一次知道文科班原来有那么多的女生，这让她萌生了想要多花一些时间和大家聊天的想法。

“因为聊天就是女孩子的属性嘛。”

司见肖下意识地朝靠近窗边的前排看去，发现吕漪澜正托着侧脸望着窗外，她一点也没有像前排的其他人一样融入到这场闲谈中去。

无论卢月老师在讲台上说她自己过往的教学经历，还是说她更年轻时候的旅行见闻，吕漪澜都没有什么兴趣。

想起她之前还指责过自己上课时不好好听老师说话，司见肖撇了撇嘴，虽然他知道吕漪澜现在是因为烦恼晚自习的班委任命。

班长，无非就是要协助老师管理班级的各项事务，经常要承担替老师传达各种通知的责任，有些时候这些通知的内容会引起同学们的不满与反感，即使这并不是班长决定的，即使可能班长自己内心也对此感到不满，可身处这个位置上的人还是很容易会受到大家的迁怒。

司见肖回想起高一第一学期的某一天中午，吕漪澜替班主任向大家传达下午的体育课取消改用作考试的时候，身旁的男生们那些脱口而出的咒骂和恶毒语言。

确实，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恐怕只有那些非常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人才能做到两头不得罪如鱼得水。

但吕漪澜显然不是那样的人，即便九班和三班换了不同的环境，但过去的事给她造成的阴影持续影响着她的抉择。

司见肖理解她过去的经历后，其实内心还是颇为同情的，但他又不想把自己给架到火上烤。他清楚自己的能力，虽然卢月老师可能会答应，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妥善处理好班长这个职位的人际关系，而且他还是希望把自己的重心放在凤鸣文学社上。

吕漪澜认为必须有一个人顶替她才能让她得救，真的是这样的吗？

“司见肖，你来说说看吧。”

沉浸在自己脑海中挣扎着的司见肖猛然听到卢月老师点自己名字的声音，惊了一下后有些茫然地站了起来，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听卢月老师先前在说什么，如同上课走神被点名回答问题一般瞬间就变得面红耳赤了。

邻座的男生阿哲埋头偷笑，似乎在幸灾乐祸。

“说……说什么？”司见肖硬着头皮问道。

卢月老师愣了一下，随后一脸“我懂了”的狡黠笑容，揶揄道：“司见肖，你刚刚……是在神游天外吗？”

司见肖尴尬地讪笑着，沉默以对。

“哈哈哈别紧张，反正现在不是上课的提问，不过要是下次讲英语的时候被我逮到，你可要小心了。”卢月老师摆了摆手让他坐下了。

司见肖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感觉到吕漪澜回过头来注视自己的目光。他咬了咬牙，心说要不是在想你的事情，怎么至于如此窘迫啊。

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离下课已经不足五分钟之后，卢月老师决定终止这次课上与学生的闲谈，她布置了一篇阅读理解的课后作业之后微笑着表示这堂课到这里就结束了。

“对了，同学们不要忘了第一节晚自习我们要选出临时班委哦。”走到门口的她忽然想起了这件事，又回头对大家提醒了一声。

吕漪澜把头低下去了，额前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帘，显得有些阴沉。

下课铃响之后，大家纷纷走出教室前往食堂，司见肖邻座的阿哲和班上的其他几个男生似乎打算一起去吃饭。

“喂，一起走吧？”阿哲拍了拍司见肖的肩膀，“第一天见面，大家聊聊天就认识了。”

司见肖没有拒绝，这是男生彼此交流的好机会，他也想尽快把这些新同学们的性格习惯了解个大概。

只是他心里还想着吕漪澜的事，易诚中午在行政楼说的那两句话还印在他脑海里。

“她可能是因为你那时候没有针对她，才找你帮忙的。”

“这是可贵的信任啊，你知道现在人与人之间信任有多难吗？”

吕漪澜找自己帮忙，是出于信任吗？

司见肖朝她的座位望了一眼，看到她已经起身往外走去了，神色是一往如常的冷漠。

“走吗？”阿哲在旁催促了一声。

“嗯，走吧。”司见肖应了一声，和他一同走向后门与等候在那里的其他男生们汇合。

九个男生簇拥成群经过三层的办公室时与从里头出来的卢月老师和教历史的徐老师相遇了。在司见肖等人同老师们打招呼之后，徐老师夸张地“哟”了一声，卢月老师则是笑眯眯地开玩笑说：“你们可不要去打架啊。”

卢月老师之所以会这样说，大概是自己这一行人成群结队的样子有点像热血高校里的不良少年们，这样一想岂不是说明大家都很酷？还处在青春叛逆期的男生们笑了起来。

“要不我们去老食堂吃饭吧？听说老食堂的菜比新食堂这边好吃多了。”不知是谁先提议了一句，立刻得到了众人的附和。

“可是老食堂在高三那边，有点远啊。”一个胖胖的男生说道。

“略远。”阿哲打了个响指。

司见肖插了一句：“你需要多多运动啊，昱哥，不然怎么跑一千米呢？”

“请不要在吃饭前说这么痛苦的话题行吗？”徐昱捂脸。

“学校可是很偏心的，烧饭手艺好的师傅都在老食堂那边服务高三呢。”阿哲说道，“昱哥你信我的，这一趟肯定值。”

“真的吗？好期待，今天我要吃两碗饭。”

“吃那么多会体重加二的。”司见肖下意识地接话。

阿哲惊讶地看了司见肖一脸，问道：“那个，司见肖，你的属性是毒舌吗？”

“呃……应该是嘴贱。”司见肖挺有自知之明的。

“那卢月老师问你问题的时候你咋不嘴贱一下？”阿哲坏笑着问道。

大家都跟着表示好奇。

司见肖愣了一下，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卢月老师问我的问题是什么啊！阿哲你当时也不提醒我一下……”

“什么啊……太扫兴了。”

“她当时是在吐槽一个写英语作文从阅读理解里抄句子还抄错了的学生，顺便让大家分享一下自己考试时出糗的经历。”

司见肖摸了摸脸颊：“她吐槽的人应该不是我吧？”

“你在想什么呢，你高一的英语老师是她吗？”阿哲挑了挑英俊的剑眉。

“不是啊……哦，我蠢了。”司见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你好像……精神不太集中啊。”阿哲无奈地叹了口气，“是今天有什么心事吗？”

司见肖警惕了起来，这个长得好看阳光又开朗的邻座男生也太有洞悉力了吧？

他当然不可能把吕漪澜的事说出去，只好随便敷衍地笑了笑。

“话说我们到高三的地盘吃饭真的好吗？”一行人走了很久，已经能看到老食堂的大门了，徐昱还是有些不放心。

“有啥好不好的，谁知道我们是高二的？”一个矮个子的男生推了一下镜框，故作老沉地说道。

阿哲宽慰众人道：“笼中又没规定这个食堂只有高三的学生能用，只不过是离得远大家不方便来而已，没事的。”

学校确实没有这个规定，高一高二的学生大多选择去新食堂就餐真的只是因为近而已。

老食堂的面积看起来要比新食堂小得多，只有一层，并且打饭菜的窗口也少一半，不过却有几个窗口前人特别多。

“那就是传说中自己点单的炒菜窗口吧，好想去试试。”徐昱的眼中露出了兴奋的光。

“嗯，但人太多了，不知道得排多久的队，今天还是算了吧，我们去买现成的砂锅吧。”阿哲俨然已经成为了九班男生的领头者，他提出的砂锅提案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这时司见肖显得很不合群地说了一句：“砂锅那边也要等吧，我想去买炒面。”

众人听闻都愣了一下，阿哲倒是变通的很快，对司见肖说道：“那我们去买砂锅，司见肖你先替大家占好位置吧？”

“好。”司见肖同意了这个方案。

砂锅是提前配好的料，但因为需要在卖出时临时加热，所以还是会出现排队等待的情况，司见肖去买的现成的炒面就没有这个顾虑。他很快买好了自己的晚餐，回头看阿哲他们还在排队等候，就先去寻觅合适的位置。

老食堂的一张长桌能够坐下八个人，但他们一共是九个男生，而且这个时候是用餐的高峰期，要找一张八人的空桌也不容易……

司见肖在食堂内来回寻觅了两圈，终于等到了一张空的桌子，他上去占住座位时最早买砂锅的两个同学也已经过来了。

“还以为老食堂会空一点呢，没想到也这么人满为患……”

“说不定除了我们还有其他的高二学生过来了。”司见肖说道，他想如果这里只有高三的学生，应该不至于一桌难求的。

没一会儿其他人也过来了，因为凳子是长条形的，所以八个人的长桌要坐下九个人也不是特别困难。徐昱所在的那一侧老老实实就坐四个人，另外一侧五个人挤着勉强凑合。

阿哲拍了拍司见肖示意他跟自己来，司见肖一脸疑惑地跟着他走到自动贩卖机前，看着他连着从贩卖机里取出九罐可乐。

“来，帮我拿一下。”阿哲让司见肖帮自己拿上一半。

“你请客吗？”司见肖有点诧异。

“算我请客吧。”阿哲爽快地说道。

无事献殷勤，莫非你想当班长？司见肖脑海里闪过一个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念头，但他还没来得及内疚，就忽然想到这个念头后面藏着吕漪澜绝处逢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