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羽接过钱,低眉冷笑。
小芸儿为你生了一个孩子。
她在二十出头的年纪,独自承受了怀孕带来的各种生理和心理的变化;她独守空房空对月,没有人分担她对母亲这个新身份的困惑和对未来的担忧。
她疼了八个小时,甚至倾尽最后一口气,把一个生命带来这个世界。
这些,都不值得一个丈夫给她一点安慰,甚至是一句温柔的话吗?
陈羽抱着孩子的手拍着拍着,停下来,变成了轻轻地拍着自己。
这一刻,她想好好抱抱这个二十岁的傻姑娘。
“你带孩子睡吧...家里地方也不够,我...到镇上宾馆住。”
说完了这句话,胜子有些不好意思似地笑了一下。
陈羽这下可以确定了,自己在看书的时候就没猜错!
不过,她还是想再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她趁胜子还没走,幽幽地开了口。
“明天把人带回来吧,老住在宾馆,挺贵的。”
她头也不抬,说完继续拍着孩子,只是用余光去看那双已经快要跨出门的脚。
胜子的脚一动不动停在那里了。
果然,自己猜得没错。
“再说了,人家大老远跟你来咱这穷乡僻壤,连个认识的人也没有,一个女孩子家,也怪叫人担心的不是?”
陈羽云淡风轻地说着,握着五百块钱的手却越来越紧。
“你好好休息。”胜子头都没回,关上门走了。
陈羽沉沉地睡了一觉。
她醒来一睁眼,正看到婆婆在她脚边帮孩子换尿片。
“你可真行,孩子哭了闹了你都不醒,这能是个当妈的样儿......”婆婆的语气不重,但话里的埋怨倒一丝都不少。
“睡醒了赶紧喂,别看这么小,她一天要吃好几顿呢,”婆婆把孩子递到陈羽的怀里,“胜子就呆了五分钟不到,还到外面去住了,你说说,你咋连自己男人都留不住...”
见陈羽不搭茬,婆婆拿起尿片子出门了。
陈羽虽然默不出声,但是也得到了新信息——婆婆或许也知道了胜子在外面有人的事。
不过,这些都不是陈羽现在关心的。
她看着女儿的小脸,荔枝般大小的拳头,因为用力吃奶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这一切对于现在的自己,比天都重要。
喂完奶洗净脸,陈羽拿过塑料镜子,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相貌。
白净的鹅蛋脸,浓密的眉下一双圆而明媚的眼,微翘的鼻尖俏皮伶俐,双唇微红,只是那双颊缺乏保养有些泛红,此刻倒也更显得纯真可爱。看上去还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她拿梳子把头发梳好,不出意外今天必有大战,输人不输阵。
吃了早饭,陈羽把孩子交给婆婆,自觉地去洗碗。
小芸儿到底在这个家是什么地位,她心里已经一清二楚。
但她考虑过原主这身体刚生过孩子,知道月子里的女人要养,应该尽量不要碰触寒凉,便烧了锅热水。
婆婆见她半天还没进屋,抱着孩子出来一看,嘴就撇上了。
“孩子哭你听不到,刷个碗倒知道得用热水,你可真能心疼自己。”
陈羽边往盆里舀热水边道:“别这么说,妈,我也心疼您呢。外面风大您快进屋,别吹了孩子,又闪了您的嘴。”
“你...”婆婆翻了陈羽一眼,“把尿片子也洗了!”
说完恨恨地回了屋。
陈羽不再说话,撸起棉袄的袖子,开始想念自己那24小时热水的家。
洗完碗,挂上了一排洗净的尿片子,陈羽正用毛巾擦手,听到铁门外面有人说话。
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男人的声音很耳熟。
陈羽顾不上腰酸和刚干完活的虚弱,朝着门口的方向说了一句,“门没拴,进来吧。”
谈话声迅速停止了,过了一阵,门开了,胜子提着大包小包进来。
他的身后,一个穿着驼色长风衣和高筒靴的女人跟了进来。
女人化着淡妆,扎半长的马尾辫,瓜子脸皮肤白嫩,纹过的眉毛下一双长眼,嘴唇不薄不厚,有些腼腆地笑着。
女人进来就认真地用眼睛把院子扫了一圈,慢慢踱步,最后看了一眼胜子,笑一下。
两人在这不到十平米的小院子撒糖,完全忽视了旁边站着的陈羽。
“妈,我回来了。”胜子说完一回头看见了旁边站着的陈羽,脸上的笑容僵住,没说更多,提着礼物进了屋里。
其实胜子妈早就听到了陈羽说话的声音,她抱着孩子从里间出来,看到院子里站这个陌生的女人,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
要说这事儿明摆着是她儿子不对,村里不少负心汉的故事,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家。
但是再大的不对,天大的错,他也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胜子妈正想着怎么做才能更好地避开矛盾,胜子已经进了门,根本没有给她更多时间思考。
她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孙女,脸色难看,见胜子进门先用眼睛恨了他一眼,也没说一句话。
这时女人也跟着进了门,看到气氛不太对,也没敢出大气。
“妈,这是杨艳,是我们公司老总的女儿。”胜子看大家都不说话,搓搓手,先开了口。
“杨艳,这是我妈。”
“阿姨好,我叫杨艳。”女人的笑容像是排练过一样。
胜子妈没应声,挤出些笑点了点头。
“快坐吧,大老远到这里怪不容易的。”陈羽麻利地把椅子摆好,又倒了两杯水。
女人和胜子坐下,从陈羽手里接过杯子的时候,女人并不敢抬头看她,只是轻声说了句“谢谢”。
“就是...妈,杨艳爸爸在公司给了我很多关照,所以,我带她来咱们这儿转转,她也没来过咱这儿。”胜子全程盯着他妈的脸,一脸做错事的表情。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照,主要是他自己真的挺努力的,我爸爸也是农村娃靠自己一路打拼过来的,对胜子这样出身寒门又努力奋斗的年轻人,非常赏识。”
女人一直拿着茶杯,还尽量避开陈羽的眼神。
“谢谢你爸爸,照顾我们家这个不争气的。”胜子妈清清嗓子,脸上仍旧是不悦的表情。
随后三人陷入了沉默。
陈羽走到婆婆身边,抱过孩子,这一举动让胜子妈一瞬间有些紧张。
“有话就直说吧,跑这么老远不只是为了让咱妈谢谢人家照顾你吧。”陈羽抱着孩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
“......我...”胜子不敢抬头,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样吧,我来说。”陈羽冷笑一下。
好戏开始。
“我们打在娘胎里就定的亲,你不能反抗你爹的意志,娶了我。当然,那个时期也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时间,也承蒙你们照顾了。”
“如今你有了新的选择,不说什么喜新厌旧,攀龙附凤,只能说在这一段没有办法选择的婚姻当中,你我都是受害者,所以,我不怪你。”
“但是,在我身怀六甲时你不能陪伴,在生产之后没有任何关心,这点作为一个老公,一个丈夫,都实在说不过去,希望你下一次能做得好一些。”
“法律规定,哺乳期丈夫不能提出离婚。”陈羽说完这些,看到胜子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所以,现在,我段小芸正式向你提出离婚,”陈羽神情坚定,“女儿归我,我们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