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袜子，了了翘了翘两只白嫩嫩的小脚，抱膝坐在床上，疑惑地歪头问道：“那我叫你什么呀？像姐姐喊她朋友一样，叫你‘恹哥哥’吗？”
裴恹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即拒绝：“不许！”
这个称呼唤起了他脑海中不太美好的记忆，说完，他也不管了了了，自顾自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了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得他生气了，幽幽地望了一眼门外，树枝在夜风中张牙舞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抓住自己一般。
好吓人！
她跟只慌不择路的小虫子似的，手脚并用，碾过裴恹飞快地爬进床里，故技重施地钻进被子。
裴恹闭着眼睛满头黑线，“你、你……”
“你”了半天他还是妥协了，“灯没灭，门没关。”
“我害怕……”瓮瓮的声音传来，一双大眼睛小心地露了出来，带着让人无法讨厌的恭维，“阿恹哥哥去叭，你最厉害啦～”
裴恹听见，默了默，起身吹灭了灯，关了门。
见他没有再拒绝这个称呼，了了心里很高兴，在他躺下时又小声地喊了一遍：“阿恹哥哥～”
黑暗中，裴恹没有忍住，哑声说了一句：“我母……我娘也唤我‘阿恹’。”
了了不知内情，傻乎乎地道：“可我不是你娘亲，我能这么唤你吗？”
“……想得美，你也做不了我娘。”
“那我做你什么能这样叫你呀？”
这问题险些把裴恹都绕进去：“我不是都已经让你这么叫我了吗？”
“阿恹哥哥！”
“……听见了，快睡吧。”
第二天一早，敲门声响起时，裴恹正在做一个自己被逼着卖艺为生，要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梦。
“裴小公子醒了吗？小郡主有没有来找您？”
裴恹倏地惊醒，然后就是惊恐——“大石压身”感竟然还在。
听见门外茯苓略显焦急地询问，他一把掀开被子，再把某个横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醒醒，有人找你了。”
了了正做梦自己变成了一条小鱼被渔网网住了，就被推醒，她迷迷糊糊地看见了裴恹那张好看却藏着气闷的小脸，揉了揉眼睛。
“阿恹哥哥，渔网……你扯掉啦？”
裴恹没听清她嘟嘟囔囔地说什么，套了件外衫，飞快起身去开门，“在我这。”
茯苓一看见床上呆坐着、一半灵魂还在沉睡的小郡主，快跳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下去了。天知道，她早上起来在房间和大郡主那都没看见小郡主时，她快要吓死了。
尤其还是王妃没在府里的时候。
＊
“殿下，奴才打听到了，昨夜裴小公子留宿永安王府了。”
“可恶，竟让他躲了！”萧燊趴在床上想不通，“难道是叔母骗我？”
小太监猜测道：“许是小郡主留他的，不是听闻小郡主很喜欢他么？”
“哼，有本事就在宫外缩一辈子。”他冷笑一声，想到自己昨天丢的脸，心情愈发不好，“去给夫子告个假，再让母妃去父皇面前说说这事。”
他说完，却发现小太监在原地欲言又止。
“愣着干嘛？”
小太监：“早上永安王妃进宫来了，已同皇后娘娘和您母妃提过此事了。”
“叔母是来看我的？她怎么说？母后和母妃怎么说？”
小太监有些为难道：“王妃带了很多赔礼，还道歉说是在王府让您不知怎的吃坏了肚子；皇后娘娘本就许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妹妹了，怎可能再追责？您母妃……知道您已大好，便轻拿轻放了。”
萧燊的表情瞬间凝滞，眼眶微红，蓦地翻身用被子蒙头盖住了自己，哐哐捶床。
“我就知道，我不上不下，没什么地位，母妃也是个软弱的，连有人害我都不替我报仇。”
小太监急忙安慰道：“您别难过，娘娘肯定也是关心您的，只是实在没什么证据，永安王府又恩宠正盛……”
“滚！”萧燊怒吼一声。
呜呜呜，都不在意他是吧？好好好，他不会一直这般憋屈的。
另一边，萧燊没来上课对其他孩子来说倒是没什么影响，只是沈钰来了却被管家拦在了门外。
“沈世子，今日王妃入宫去了，您暂时还不能进去。”
沈钰对于自己会被拒之门外已有所准备，只点点头，温和地道：“那我明日再来赔罪。”
王府管家望着沈钰返回马车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还是很疑惑这么懂礼的沈世子昨天早上是怎么了。
“怎么办世子？没见到王妃，您回去不是又要被侯爷骂了？”书童四两担心道。
沈钰不耐烦：“那便不回。”
察觉到最近的世子毫无交流欲望，四两把嘴闭上了。
然而实际上，沈钰靠在车壁上，心如乱麻。
一想到上一世害死沛沛的真正凶手此时就在她身边，还蒙蔽了所有人，他就急得不得了。
他是在前天晚上重生的。
骤然从床上醒来，记忆在他脑中翻滚，如同一场噩梦。
沈钰上一世死时头上还挂着“永安王府郡主之夫”的名号，只是这个“郡主”，却不是从小和他有婚约、两情相悦的殷沛沛，而是活生生拆散了他们的殷了了。
上一世，沈钰因为爱着沛沛，故而一开始也是将殷了了真心当作妹妹疼爱。却没想到她竟然利用这一点，陷害自己，让所有人以为他们已有了肌肤之亲，最终自己在多方逼迫下，不得已娶了她。
婚后他们终日争吵，沈钰才偶然从她口中得知，这一切都是她的设计，只是因为嫉妒沛沛比她多享受了十几年的好日子罢了。
难以想象，沛沛当时是活在怎样的痛苦之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另娶了自己的亲妹妹。
更不敢想，她死时，又是多么的害怕和绝望……
不行！殷了了最后不仅会害了他俩，还会害了整个大裕，无数人会像他一样死在那场可怕的动乱中。
尤其——上一世的那个人又与她凑到一起了。
沈钰的手攥得死紧。
他一定得想办法，绝不能让沛沛和其他人再次步上悲惨的下场，一定要让殷了了消失在他们的生活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