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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实人

发表时间: 2022-12-31

罗玉这名字,是村里的穷酸秀才王才起的。美其名曰,君子应温润如玉,金玉其外,金玉也应在其中。

罗玉的娘则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悍妇,自从那靠不住的丈夫人间蒸发之后,便自力更生做起了裁缝的生意。还别说,虽说初开头,又是缝错线,又是改错衣服。但这女子就是有这么一股倔劲儿,做不好的事儿偏要做好,现在居然成了拿一手的裁缝。这整个县里头,哪家新媳妇要是没穿上罗玉他娘绣的霞帔,那都不敢开酒席。罗玉娘名声鹤起的同时,家财也越积越多。

在罗玉十岁的时候,举家搬迁进了县城。罗玉娘聘来了先生在家中开设学堂,专门为罗玉将来的仕途打基础。

罗玉娘每每问起先生,自家孩子功课如何时,先生都苦恼的摇摇头说道:“罗玉这孩子不算愚笨可也不算聪颖,课堂上认认真真,做功课勤勤恳恳。但总得有人指路,自己从不开拓。要想走功名这条路,难!”

这番话可把罗玉娘急坏了,天天拿着家法整治罗玉,可罗玉偏是个死脑筋。

书我也背了!字也练好了!怎地天天还是一顿打!干脆不背书也不练字!这你总打不着我了吧!

嘿!打的更欢了!

罗玉娘眼看这孩子是掰不过来了,急忙求上先生,希望给孩子能指条路,总不至于将来饿死!

这先生将银两往兜里一揣,闭眼摇头晃脑的说:“听闻余山近日在大肆招收弟子,让公子去余山试试吧。

即便将来在山上混不下去,回来开个医馆也是绰绰有余的。”

罗玉娘感激涕零,送走先生后,多方打听才知晓,这余山是个道教传承之地,招收弟子也分道教弟子和俗家弟子。这俗家弟子,是求学上山,学业有成再在山上服务十年便可下山还乡。而道教弟子却不一样,道教弟子只要送上山,这辈子便断了因缘再不下山了。可一旦修行有成,便会被余山举荐送往修仙之所,他日登仙飞升,福泽后代。

罗玉娘不求登仙飞升、福泽后代,只求把这小祖宗赶快送出去拜师学艺,到弱冠之年便可回乡,也不耽误娶妻生子,一家人平平和和的过日子便好。

打定主意后,第二天鬼呲牙那点儿就把罗玉撺掇起来,昨日联系好的马车也到了家门口,母子俩一起登上马车,往余山方向前行。

这一路上快马加鞭,不到三日便行至余山脚下。可马车颠簸,着实给娘俩折腾够呛。罗玉娘一脸惨白,抱着小脸煞白的罗玉朝着报名处走去。谁知即算是紧赶慢赶,这余山山脚下已是人满为患。

余山报名处设置在余山门匾前的一座庙台之上,庙台上站着三位年轻人,都着一身八卦素袍,头戴乌沙道冠。一个在急笔奋书登记造册,另一个则在整顿人群,一个一个上前报名,最后一个则躺在一把躺椅之上,手中把玩着一个琉璃珠。

这时,整顿人群的道士喊道:“各位!各位!莫要围堵拥挤!一个个来!身有肢残,聋哑盲痈者烦请移步后山!”

话音结束,队列中的一大批人都匆匆赶往后山,罗玉娘心想:好家伙!这余山果然是个香饽饽,谁都想来蹭一口!罗玉娘转过头,从怀中放下罗玉,牵着罗玉的小手规规矩矩的站到队列之中。

不一会儿,马上就要轮到罗玉了。突然,从远处行来一队军卒,簇拥着一辆镶金乌木的八架马车,队列前行的两名骑士,各自举着一根乌黑的玄铁旗杆,旗杆之上挂着一面赤底黑虎大旗。人群中有人一眼便认出来,慌忙下跪拜服。罗玉和罗玉娘则满脸疑惑,也学着人群的模样,下跪迎接。罗玉伏地听着脚步声,好像军卒给马车内的人开出一条道路,一连串玉石相撞发出的叮叮的声音由远及近。罗玉悄悄的问道:“娘!这是谁啊这么大派头!”

罗玉娘气急,伸手朝罗玉的小圆脑袋上轻轻的一巴掌说道:“小祖宗!你就闭嘴吧!”

这时,报名处的三位道士齐声喊道:“恭迎王爷!”

一个浑厚的声音回答:“免礼。”

罗玉听闻是王爷驾到,吓得抖了抖身子,把头埋的更低了。

王爷说道:“此次前来,是带小女来余山拜师学艺。”

原先躺在躺椅上的道士早已起身站立,听闻王爷叙话,慌忙拱手说道:“郡主如此尊贵的身份,还屈尊来我等这乡野之间,真乃不耻下问之典范!”

其余两位道士也急忙附和道:“真乃典范也!”

王爷哈哈大笑,看了看排队伍第一列罗玉母子俩,说道:“此次前来匆忙,安置好小女之后,更要回去处理要紧之事。这位大姐,能不能行个方便,先让小女登记。”

罗玉娘知晓王爷是在询问自己,激动之余慌忙抬头点头示意,刚想张口回话。

这时,一个小女孩站在罗玉身前嘟囔道:“嘁!哪有什么要紧之事!还不是偏房那几个小狐媚子催的紧!”

这句话声音不大,可经过小姑娘的嘴巴说出来,字字清晰,尤其是站在身旁的几位,都听的清清楚楚,罗玉听到这句话,也是忍不住,伏在地上的身子竟然剧烈的颤抖起来。王爷则是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看向别处,可小郡主瞥眼之时,就把罗玉的窘态看得是一清二楚,满脸恼怒的盯着浑身憋笑的罗玉。

罗玉娘顺着小郡主的眼神,察觉到儿子的不对劲,正准备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谁知忽然不知道哪冒出一只小白鞋,一脚就踹到罗玉颤抖的肩膀之上。

罗玉一下子王八大翻盖,被踹翻在地,顾不得收拾自己的窘境,抬头便看见一位长相清秀玲珑,如玉琢雕一般的女孩子正怒目瞪着自己。

罗玉慌忙低下头,俯身一句话一声都不敢吭了。王爷见郡主如此跋扈,微微皱眉说道:“怜儿你这是作甚!?”

小郡主仰起头怒瞪王爷一眼,然后扭头噘嘴不理他了。王爷苦笑摇头,对着三位道士抱拳说道:“小女管教不严,诸位见笑了!”

手持琉璃珠的道士慌忙摆手说道:“不妨事!不妨事!郡主一看便是冰雪聪明、德才兼备,只待灵根珠一验,必定惊艳天下!”

王爷笑着捋了捋胡须,伸出手去牵着赌气小郡主。小郡主虽赌气,可事已至此,拜师入余山之事已成定局,便甩开王爷的手,耷拉着小脑袋随王爷一起行到这道士面前。

手持琉璃珠的道士向王爷微微颔首,便左手捏一手决,嘴中轻声念着咒文,右手中的琉璃珠竟然徐徐飘到半空,不一会儿就绕着小郡主周身环绕飞行。

罗玉悄悄抬起头,看到眼前这一幕,惊的张开大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郡主似有意无意的瞥向罗玉,看到罗玉的表情,不禁轻蔑一笑。

琉璃珠在缠绕郡主周身之时,渐渐的发出一层淡淡的金色,那念咒道士看到这一幕不禁大喜,手诀在身前一绕,琉璃珠自己乖乖的飞回其手中。

道士收好琉璃珠,急忙躬身向王爷道贺说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小郡主体内灵根竟然自我激发,且是世间罕见的金系灵根!”

王爷哈哈大笑说道:“那岂不是吾族血脉也有仙缘造化?”

道士点头说道:“不仅仅是普通仙缘,自我余山收徒,五百年间金系灵根仅十二人已,且各个都修炼极快,成名年少,早早便被我余山上仙门召回培养了。小郡主如此天机,可谓是大大的仙缘了!”

王爷听到这话更加自得,抚须大笑。小郡主更是暗自得意,挑衅的看了看爬在地上的罗玉。

而罗玉听到道士如此说话,也放下心来,毕竟小郡主现在已有仙人之资,想来今后更不会与自己有更多交集。自己上山也就是混日子,学些糊口的生计罢了。

罗玉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前面娇脆的声音说道:“父王!我们既然占了这位仁兄的名额,我看他也不像是会有什么仙缘灵根之人,与其让他上山学些杂学混日,不如就将他归于我麾下,给我当伴学道童算了。”

罗玉一听这话,顿觉五雷轰顶。这怎么能行?小郡主这得理不饶人的架势,放我于她身边怕不是凶多吉少!这小郡主!怎么躲都躲不过?!不行!必须躲!

罗玉正待起身反驳,谁知旁边罗玉娘竟也是爬不住了,起身说道:“民妇叩谢王爷,小郡主厚爱!可民妇既已携子前来余山拜会,也是想看看是否有仙缘可参,请王爷允许小儿上前探查!”说完,在地上重重磕头,地上隐有血迹显现。

王爷见此情景也不好强人所难,便对小郡主说:“怜儿!莫要自作主张!”转头又对道士询问道:“既已测试结束,是不是该上山了?”

道士微微摇头说道:“王爷!小郡主既已是有仙缘之人,那便与尘世因缘断了!王爷只需将小郡主送到山门牌匾之处,便可自行离去了!有什么交待的,未交待的便尽快说吧!”说完,冲着王爷郑重躬身拜了拜,跳下庙台,将罗玉娘扶起,看了看罗玉娘额头的伤势,摆手叫人将她搀扶下去。

王爷则低头看着小郡主,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说道:“走吧!”说完,示意属下不要跟随,父女俩一起向山门牌匾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