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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狐

桥那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情路坎坷,且多重身份的醉狐冷月儿因为安家失镖,而卷入多方势力角力的巨大阴谋中,莫家老三莫言,六扇门的柳耘笙,来历不明的项可……

主角:冷月儿,莫言   更新:2022-12-28 05: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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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冷月儿,莫言的其他类型小说《醉狐》,由网络作家“桥那”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情路坎坷,且多重身份的醉狐冷月儿因为安家失镖,而卷入多方势力角力的巨大阴谋中,莫家老三莫言,六扇门的柳耘笙,来历不明的项可……

《醉狐》精彩片段

惊雷轰隆隆赶着闪电霹雳将夜空围城,星矢驻阵剑雨如蝗,强速度的俩星锋芒一追一击即将追尾,前面的风歌虽然疾如流星,最后的绝地反击表现出疲于奔命的态势!

终是棋差一招!

这是风行纪最惨烈的七天七夜,几乎所有的风行纪修行者都成了吃瓜群众,能亲眼目睹这场盛大的杀戮从开始到即将盛大闭幕,这会是一生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风歌和司爵曾是他们难望其项背的修行界传奇存在。

司爵的无息弓影终于把风歌鏖战成了强弩之末,猎杀的滚雷碾压四面合围,闪电被硕大五匹的无息弓影弹拨的嗡声大作震耳欲聋,风歌迂回之际本命兽黑凤凰抵死护主,漫天黑羽零落光陨里,瞬间放大的司爵半面在蓬发飞舞里狰狞,他冷冷看着风歌祭起神魂引做最后的挣扎。

无息弓影轰然路过了风歌,颤栗不止的光影巨弓余音炸耳,风歌应声跌落高空,一抹七彩凤翼乍现乍隐……

一个世界在万劫不复中闭合,一个世界在岁月静好中开启!

……

……

痛楚和窒息让风歌重重咳了俩声,血腥滚烫路过喉咙,咳血出口,风歌觉得不适缓解了许多。

风歌贪婪深呼吸一口!

这一口呼吸仿佛隔了不计其数的光年!

哪里不对呢!

风歌睁眼,入目是晨光清亮,四周异常静寂,风歌发觉自己正俯身白玉雕刻的湖心石舫上,眼下一汪碧水,幽幽平滑如绸如镜。

周遭异乎寻常的安静。

入眼景象完全陌生,风歌抬眸,身在环山之渊,四面石壁刀劈斧削般削直而上,淡淡雾霭模糊了万仞崖顶。

风歌使劲抬眼坐井观天般仰望,一只翅子黑点掠过,四面崖壁规则了身下深渊湖泊,不知道是不是朝阳缘故,只有正对面的北崖壁神奇的藤萝披挂了整面崖壁,绿意纷纷从崖顶雾霭中往下披挂层叠一直到湖面,倒影把藤萝绿波接踵延伸水面,潋滟翠微接壤这面高不见顶的峭壁看上去生机盎然的蔚为壮观!

这是哪里?

风歌疑惑不解,一俯首,水面如镜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脸正与自己对视,仙子般一袭白裙铺展了半个石舫。

风歌看着水中映像看的呆了,那是超然柔美的一张脸,虽然眉眼跟风歌一样,神情气质与风行纪的风歌有着迥然不同的美!

天啊!魂穿了!

这是谁?

是谁接引了曾经是风行纪思域五阶修行强者的自己!

生死猎杀之际,这不是一般修行者可以做到的!

思域空间是修行者区别普通人得重要特殊存在,思域空间存在于脑海,成二合一球状,上半圆是灵台之光,下半圆是意识流,相辅相成如太阳和大海。

思域初阶是修行开始,初始灵台弹丸之光,意识流溪流般孱弱,思域空间见慧根,大多出自先天决定,后天机缘修为决定魂力值强弱,随着修行深入持久,思域空间逐渐宽广,灵台之光越广大意识流越活跃有力。

思域空间二阶 灵力运转与魂力值相辅相成,意识大开洞见,形成汹涌攻击之势,特殊修行天赋者晋二阶就见雏形本命兽,灵台之光和意识流 的增强,能够清晰焕发本命兽与命体紧密关联,灵台之光饲养,见本命兽属性,优劣自知,符形在本命兽魂,属性决定魂力值。

思域空间三阶 进三阶可血饲本命兽。 本命兽混合魂力值外形体外可见,灵台之光为笔意识流为墨,符意驱策本命兽更具瞬间杀伤力。特殊修行者的本命兽不再非要蓄养在思域空间,可转移寄生在武器上,更迅猛便捷。

思域空间四阶 ,本命兽逐渐强大,灵台之光浩荡引意识流涌流,到此阶意识流可以隐藏灵台之光真实实力,做低阶迷惑敌人。

思域空间五阶 武力灵力至巅峰,灵台丰满,意识流源源不断,年华可驻,意念碾压无敌于天下,同阶修行者拼本命兽,兽猛于禽,物物相生相克,五阶修行者已属于稀少大修行者。

踏过五阶之上修行者,世间罕见,魂力值不能限量,命体僭越生死可不朽。

修行者至五阶到达修行瓶颈,越五阶非常之难,五阶是修行瓶颈,逾越五阶修行者已经接近神一般存在!

因为惊愕,风歌被自己噎了一下,咳咳!

风歌才意识到陌生的身体有些异样。

一口咳血落入水中,血渍稀释过程中分离出淡淡的金粉色,风歌更诧异了。

“诛心粉!”

风歌不但是思域五阶修行者,更是不可多得的高级炼药师,她一眼就辨别出了诛心粉成分,诛心粉不是剧毒药草,很少有炼药师关注,拿它制毒作怪的少之又少,这诛心粉只有跟酒才能产生一种极慢性的毒性,酒?

风歌这才后知后觉嗅到自己身上的酒气,一转眼,裙摆旁边七七八八着酒囊。

女儿红!

风歌撑起身子,单指抹额,本体思域空间的灵台之光金光淡淡,下面的意识流湛蓝平静,显示思域三阶修行实力!

本命兽七彩凤凰影像隐没在意识流里若隐若现。

风歌有点困惑不解,这么浑厚的思域空间怎么只是三阶修为?

三阶修为的本命兽怎么可能感召自己的神魂引而光速链接,从而接引自己来这个命体?

而且,能够炼化本命兽七彩凤凰的修行者怎么会轻易中诛心粉而不察?

这是哪儿?

她是谁?

接踵而来的谜团困惑让风歌如坠云里雾里。

风歌本命兽黑凤凰已经折了,风行纪所有修行手段都随命体消散,只有魂带的搜魂手了。

这个搜魂手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没想到对另一个自己下手了。

意念动,搜魂手动,搜魂手立马锥入本命体的记忆,风歌意外的是,搜魂手锥入记忆的速度很快,毫无阻碍磕绊,记忆里的大门应她而开。

记忆成隧道状延伸而下,搜魂手滑动记忆流光飞逝而过,无数张不尽相同的面孔在记忆隧道影壁上闪移,大多模糊不清而过,期间忽然清晰放大的脸都带出来名字以及出处前因后果的渊源。

安再然!

安再雄!

安可心,安子其,安子啸……

那些面孔或笑或严肃都与风歌默默注视一闪而过!

当司马东风的脸出现,风歌觉得心和左额头同时跳痛一下,风歌未几反应,接下来老猫,冷炎,向羽……

当莫氏兄妹之莫言莫语面孔出现时候,风歌心头异样,梗堵难受异常,接着莫南莫北,莫临风……

开始出现景物,广安城,安记镖局,冷王府,莫家堡,江南塞外,卧澜山,思无涯,无果湖……

最后的面孔是莫言,最后的景物是卧澜山思无涯无果湖!

莫言棱角分明的侧脸侧眸看着风歌,嘴巴深抿,眼神阴郁不可测!

风歌没来由的窒息了一下。

原来,自己魂穿在了卧澜山思无涯下无果湖石舫上冷月儿身上!

这是中靖王朝48年!

本命体既是安记镖局养女安三小姐安念夕,也是冷王府孤悬在外多年的小郡主冷月儿,最后因为与莫言的赌约,自囚无果湖六年从而酗酒的醉狐!

身世有点点复杂,风歌还是摸清了!

最初情窦初开的安念夕与司马东风两情相悦,不想命运多舛成为意外被冷王府寻回认祖归宗的冷月儿,与莫言有过娃娃亲的婚约……最后个中爱恨情仇的变故让江湖少了安念夕,冷王府失踪了冷月儿,卧澜山多了个神秘的醉狐!

冷月儿!

安念夕!

醉狐!

风歌叹了口气,原来她也是强大的思域五阶修行者,七彩凤翼跨界接引才导致不断降阶!

通过搜魂手风歌洞悉了所有过往,但是唯独没有任何线索跟诛心粉有关!

谁会处心积虑谋害一个为情所困几乎与世隔绝的女子呢?

再强大的修行者与世隔绝还会威胁到谁呢?

风歌是修行执念强盛的人,又是女汉子性格,从不知情为何物,她不能理解一个大修行强者会为情所困沦落到酗酒解忧的境地,她觉得缘分一场,她有能力开启醉狐不一样的命途。

风歌念此意气风发,她曾是风行纪天生不屈不挠的战神!坚信自己来到中靖王朝也不会逊色!

风歌习惯的抬左手于半空,打了一个潇洒的响指,这是她抒发心情的招牌动作!

风歌表示她崭新的人生就此开始了!

清脆的响指刚落,一线红光不知道从哪里飞至,灵动的圈圈绕绕在她高抬的手腕上,红光晕了一晕,灵动气息蛰伏不见。

红光速度快的风歌都未及反应!

风歌瞠目结舌的看着手腕上盘绕着大约手指粗细的红线索,大约一丈开外,不知道是何材质,感觉韧劲十足,红线索顶端的红绒球自个钻到风歌掌心,瞬息安静。

那种柔软毛绒绒感觉让风歌忍不住抓握一下下,心里说不出的柔软暖蓄。

红线索上附着一种与命体相关联的本命兽气息特别强烈,风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红线索,红线索不敌风歌盯视,灵蛇般圈圈绕绕的抽动了一下!

红线索居然是七彩凤凰分蘖炼化的红凤尾!

这般修为造诣风歌在鼎盛的思域五阶也做不到!

本命兽的分支炼化独立于外,机动杀伤力可以想见!

风歌激动的高抬着左腕看了又看。

有它即使降阶至思域三阶又有何惧!

红线索好像感知到微微异样,慢慢抽索,风歌瞑目默想,我是醉狐,我是安念夕,我是冷月儿!

在风歌不停念叨冷月儿时候,思域空间发生小小异样。

魂体融合!

必须完成与醉狐的魂体链接,让本命兽认主。

风歌在身体感知里行走融合,慢慢有了归属,而红线索从小小的犹疑慢慢认主,停止抽索,安静蛰伏于冷月儿的气息链接!

风歌松了口气!

俩个不同时空迥然命运的女子合二为一。

现在,风歌认同了新身份--冷月儿!

不同于下面的特殊地貌,三百里卧澜山远山如黛,峰峦叠嶂绵延绕水,山连山一眼看不到头。

说起来冷月儿所在的无果涯最为雄奇,下面刀削的千仞石壁如镜呈四面合拢围湖,无果湖如明珠镶嵌在无果涯下的山峰环抱间,罕有人至。

现在是最美的人间四月天!

淡淡的烟雾散去,崖上绿藤纷披逆生铺满了无果涯壁,葱茏鲜亮的绿意让这面峭壁格外生动,风吹绿波如巨大的绿萝挂毯别出心裁的装点了无果涯,往下,无果涯临水的石壁上一条鬼斧神工的石舫上俏立着重生的冷月儿。

月白的裙裾临水映照如莲,忽然,惊鸿一动,一条一丈有余的红线索游龙直上无果涯,绞搭绿萝间,月白身影突起,只几个间歇就翩然立于无果涯顶。

冷月儿临崖俏立,一头及腰长发被山风吹开如蓬,一张淡淡然宁静出尘的美人面转过来,绿树繁花独立如飞仙落了凡尘。

阳光很好,新雨后满山深深浅浅的绿都反应着阳光的光泽,逼视会让人心生暖蓄温润。

红线索圈圈绕绕在皓腕间,指捏红线索顶端的红绒球,冷月儿抬腕扶额,左额头眉梢上一抹如同朱笔勾勒的凤尾纹格外惊艳,风动刘海,瞬间掩藏于刘海之下。

虽然卧澜山岁月静好,超拔世外,崭新的冷月儿已不在是卧澜山执迷不悟的醉狐!

这一切这么熟悉又新奇,记忆隧道里面浮现出那张脸,冷月儿感知到了思域空间强大的修行者气味!

那个人在附近,在一贯的等她,一贯的改造她!

她崭新的人生要从他开始!


榕树谷口,连株连根的榕树遮日十余里,锦溪潺潺从盘根错节的榕树根下淌过,阳光费劲的穿过榕树树冠,点点光斑在溪流里跳跃,那些鹅卵石弹奏着水流悦耳。

即使满目是单一的新绿,榕树谷的美也是别具一格!

这是冷月儿无果湖之外的另一个落脚点,这是莫言为她划定的地盘。

冷月儿曾经这样的消沉任人摆布吗?

不会吧!

出了卧澜山她可以是冷月儿,可以是安念夕,但是在这儿她就是醉狐,卧澜山传奇女子醉狐!

那个奇怪的莫言给了她奇怪的新身份!

有些感觉明明不懂又好像一切都懂。

那个把她培养成醉狐的人来了,那个从她是安念夕时就纠缠不休,纠缠到她变成冷月儿,生死历历,爱恨情仇,他固执的把她变成了醉狐,他还不打算放过她的那个人来了!

有些爱模糊了,恨也模糊了,这个一直纠葛的人在她的生命里奇怪的存在,而她,好像也习惯了他奇怪的存在。

新生的冷月儿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她梳理奇怪的感觉。

“莫言?”冷月儿拎着裙裾绕过半人高的榕树老根叫了一句,出口竟然这样顺其自然不打磕绊。

没有回应!

周遭寂寂,有匹健硕漂亮的大黑马正在溪边顾影,猛一抬头,马鬃飞扬长耳竖起,定定的看着隔溪的冷月儿牵着裙裾东张西望,大黑马打了个响鼻吸引着冷月儿转眸,大黑马优雅的抬蹄试水,接着欢快的扬鬃摆尾吸溜溜叫着奔了过来。

记忆里没留意这匹大黑马存在,冷月儿愣了一下,但是大黑马表现的太热情了,冷月儿只好响应大黑马的热情,抚摸它的脖子让它安静下来。

那个臭家伙去哪儿了?

明明思域空间嗅到了他强大修行者的魂力气息。

降阶竟然让搜索力这般迟钝了?

不能掌控局面是风歌不能容忍的!

现在也是新的冷月儿不能容忍的!

一声轻笑来自上方。

冷月儿抬头,最大的榕树上,悄悄屏蔽魂力的莫言坐在藤树纠缠的树屋前,皂袍束带,束发冠玉,帅帅的扬眉低脸,一腿悠搭,一腿蜷缩正打开一个酒囊冲她情色眯眯的勾唇笑。

他在居然隐藏魂力。

记忆隧道里的莫言可不是这般亲切表情。

冷月儿定定看着莫言,没有讨厌的感觉,本命体遗留的轻微的排斥她感觉到了,但是并没有干扰她。

冷月儿用非冷月儿的眼神打量莫言!

冷月儿从不曾正眼如此认真的看过莫言!

冷月儿迥异于平常的表情让莫言心里微微异样!

只一个照面冷月儿就判断莫言是思域五阶修行者,而且,魂力饱满眼见就到了五阶巅峰。

这让冷月儿有一点点不安全感。

她习惯了自己强者实力!

“月儿!居然先发现我的马而不是先发现我!”莫言不掩醋意,但是妒意又伪装的很浅。

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发现了冷月儿眼里焕然不同的光,不同往日的光,这种光他有六七年不曾看见了。

“月儿!你又降阶,反反复复为什么?”

又在降阶?之前她经常这样的吗?

莫言固执的把醉狐定位冷月儿的身份,他认定了冷月儿与他的情缘风雷不散,认定冷月儿非他莫属,哪怕曾是安念夕的她与司马东风轰轰烈烈……

这个莫言固执的自欺欺人,并且固执的要改造她。

有一种冷是习惯的。

譬如曾经的冷月儿!

“拿来!”冷月儿不废话的眼睛转而盯着莫言手里的酒囊而不是莫言本人。

酒是最好的良药,酒是最好的毒药,这有什么分别?

从不酗酒的风歌化身醉狐竟有些渴望,这是冷月儿身体对酒的反应,这是莫言种下的习惯。

冷月儿酒瘾发作,执拗的冷眼看着莫言,她的唇微抖,她的眼神些些迷离,她的手指在急切的捻着红线索。

而她心里清楚无比,这是自己的表象!

冷月儿不讨厌这样的表象。

莫言袍带轻飘落了下来,手一抬,冷月儿惯性的靠过头,枕着莫言的大手掌扬脸瞑目朱唇迎着酒囊微微开启。

莫言从来没告诉冷月儿,这个时候的她是那么迷人,让他沉醉让他迷恋到不可自拔,她靠酒麻醉而莫言靠她麻醉。

沥沥入喉,冷月儿抢过酒囊,唇齿啃着酒囊靠在榕树根上。

新生冷月儿还是带着诸多习惯,譬如不喜欢太亲密关系,特别是男女关系

莫言宠溺的拢着冷月儿的纤腰细语:“慢点!我带了很多。”

果不其然,树屋上摆满了酒囊。

莫言七年前用一句诺言将自己囚禁于无果湖,他就变成了冷月儿的生命线,吃穿用度,最重要的酒他从来不会中断,最初的恨变成依赖,恨着依赖着,直到她已经摆脱囚禁,但是这样的生存方式却延续了下来,她也好像习惯了。

他对她的好她从来不承情。

莫言是故意的!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的消沉依赖也是故意的!

可有什么关系呢?外面的人事让她厌倦,更重要的是那个曾经的司马东风物是人非……

曾经冷月儿的消沉只影响了一点儿!

冷月儿确定诛心粉不是莫言所为!

莫言不是炼药师!

她是顶级炼药师,她能嗅到同类。

莫言在悄悄审视冷月儿刻意隐藏的异样,冷月儿不透明的时候莫言没有安全感。

“喂!” 冷月儿扭头眯眼,微醺微醉中的眼神冷历历起来,莫言干干的笑,他的手停在了醉狐的腰间,得寸进尺的想法随着冷月儿的一声喂而抑制。

但是莫言厚颜无耻的没有把手撤下来,适可而止,不触碰她的底线,但是他也在无形中坚守。

这可比七年前好多了,那时的莫言根本不能在她的身边两步之内,那条貌似玩物的红线索的厉害他可是屡屡领教。

七年磨砺,他也算如愿,那个司马远离了她,她习惯了他的改造!

习惯了他酒的麻醉!

“我有事可能一段时间不能来陪你!”莫言细声细气咬冷月儿的耳朵,他万般不放心没有他照顾的冷月儿,当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冷月儿顿了一下眯眯的眼神,她关心这段时间的酒供应。

莫言何其聪明:“不等你把这些酒喝完我就回来了!”

冷月儿听完轻轻啜了一口酒,慵懒的垂下睫毛,莫言箍紧了她的腰她也没表现出抗拒。

“上面有信吗?”冷月儿侧脸与莫言呼吸相闻,莫言在试探,他的鼻子触碰她的鼻子,莫言总是能耐着性子一点一滴的试探她。

冷月儿窒息了一下,一抬手,酒囊贴在莫言炙烈的唇上,莫言手臂一空,抱住脸上下滑的酒囊时,她已经抽离,红线索游龙般搭上树屋,带起她翩若惊鸿而上。

思域三阶又怎样?

有些遗留的排斥新生冷月儿不能左右。

刚才的抱拥是那么真实,现在的抱空也是这么真实!

冷月儿要离开任谁阻拦不得!

即使实力降阶的冷月儿。

莫言从来知道困住冷月儿的不是人间绝境思无涯而是她的承诺!

而承诺的重量因人而异,而信守承诺是冷月儿从安再然那里传承来的!

树屋里有信,莫言认得那是安家的信笺,莫言不喜欢安家,倒不是八年前莫家与安家的恩怨纠葛,而是,他不喜欢冷月儿跟安家有牵扯,因为,安家有信,她就会是安念夕,莫言不喜欢她是安念夕,因为安念夕跟司马的过去是他的心结。

莫言想她永远是冷月儿,跟他有着娃娃亲的冷月儿!

但是莫言不能带情绪,因为冷月儿不吃他那一套,搞不好,她就不理他了,别以为酒真能控制住冷月儿!

“呃!有一封!”莫言最终不能撒谎!

莫言跃上树屋,那封牛皮纸包裹的信封他没有看过。

莫言不想看内容,他只想靠她近些,感受她的体温,他会非常想念她的!

看完信笺的瞬间,冷月儿微醺微醉的神情一扫而空!

莫言心里一沉!近距离他感知到冷月儿的思域空间在动荡。

冷月儿始终认为她是安家一份子,从不以养女自居,对于安家她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八年前她为安家舍生忘死,这八年中她为安家守护,尽管路途遥远,哪怕安家只言片语!

信不用问是安家二小姐安可心写的,安家其他人是不会写这三四页纸的。

莫言看着冷月儿的眉头微微皱了,神情肃穆的收了信笺,莫言很盼着冷月儿跟他念叨安可心信里说了什么,平安信?还是……

冷月儿除了养父安再然的祭日或者伯父安再雄的生日,她是不会回去的,安家一大家子,她不讨人嫌!

莫言这一点对冷月儿了若指掌!

醉狐的真面目只有他知道!

莫言为此欣慰这世上他是她最亲近最不设防的人,当然除了身体以外!

冷月儿咬着唇角远望,锦溪出了榕树谷宽阔起来,因为地势的平坦也缓慢起来,两厢堪堪持平的青草坡,锦溪光闪闪成一带流动的碎银!

再远处,卧澜山层叠突兀!

她看到了广安城了吗?

还是看到了轰轰烈烈的过去?

忽然的,莫言感受到冷月儿不与人言的孤独!

任何时候他竟能看懂她,并心疼她!并想方设法的圈套她!

莫言环臂拢冷月儿的头,冷月儿难得乖巧的顺势靠在了莫言的肩膀上。

风过,一缕儿秀发让冷月儿眯起眼睛,莫言看见了她左额的凤尾纹,那抹凤尾纹没有如火如荼,很好,这说明冷月儿的记忆还没有触及司马东风!

这是莫言心里最欢喜的!

冷月儿在记忆里清理脉络,安家是她拿命守护的家人,这是养父贯穿下来的,养父不在了,她理所当然担起这份担子!

伯父常年卧床,安家在冷月儿这一辈中就伯父家的俩个哥哥是男丁,而他们资质平平,能够撑住安记镖局往日局面已然不易,安家顶风扛雨的人就是安念夕……也就是冷月儿!

莫言和冷月儿的相聚和别离,从来没有明显的界限,莫言来来去去,没有特意,也没有特别的感触。

冷月儿感觉这次离开会不同以往,因为莫言表现出的依依不舍很明显,这个家伙一定有重大的事要办,莫家堡家大业大,自他老爹莫临风死后都是老大莫南在打理一切,莫言这个莫家三少只是挂名的,他在这儿浪费的光阴比在家要多的多!

莫言向来不热衷莫家产业,看来这次事态非同小可!

冷月儿转着念头,却不打算问上一句,她始终讨厌莫家的人,莫临风死了也就罢了,往事随风,莫家四个子女扳着指头数数,莫南莫北莫言莫语,莫南对自己成见很深,可以理解,莫临风的死自己脱不了干系,莫北的死多多少少有瓜葛,莫言更别说,莫语!莫语!冷月儿每根汗毛孔都冷疼,这个把司马东风从自己生命里剥离的女子!

注定跟莫家剪不断理还乱!

冷月儿把信笺叠了又叠,面色无痕,莫言始终没从冷月儿脸上看出什么,哪怕些微的喜怒哀乐!

今天的冷月儿有点点深不可测!


“你要回广安城!”莫言投石问路的很狡猾,他没有用问句,而是断定的语气,但他心里盼着冷月儿矢口否认,顺口说出安可心信里的内容。

但是冷月儿不置可否,既不否认也不附和更不接下茬,完全无视他的套路,懒得看穿,懒得戳穿。

冷月儿的眼神落到渺茫虚空里不知所踪,自顾自仔细的小口啜着酒囊,冷月儿从来不浪费一滴酒,从来品相斯文。

“说话!”莫言控制着语气带了一点点小情绪。

冷月儿抿了唇角,只敷衍的给了一个侧眼的笑意。

莫言觉得被照顾了情绪,心里一阵子发颤。

莫言咬了一下唇角,手指勾着冷月儿的嘴角,冷月儿朱唇润润让他有想吮吸的冲动,但他不敢轻举妄动。

“月儿!我怕我回来找不到你!”莫言继续拐弯抹角,他抚摸冷月儿的长发,顺势抚摸她的耳垂,脖项,滑腻的肌肤有着年轻的光泽。

莫言甚至想冷月儿给他一个更妩媚眼神他就有胆量了。

冷月儿漠然又带点温婉打掉了莫言的手,莫言借机抓住冷月儿的手,紧紧的握,成心要弄疼了她。

“上天入地,你要找的人哪里遁形!”冷月儿索性任他捏任他握,眸子迷离带着淡淡无所谓的玩味看向浓荫华盖的树冠。

莫言捏了冷月儿手指让她回头。

冷月儿看定莫言时微醺微醉荡然无存,那么清澈的眸子,清醒纯粹的好像没一点心事。

莫言不想她太清醒!

“我是不是很傻?”冷月儿似笑非笑的转过脸去,笑着漠然抿了一口酒。

为一句赌约自囚六年当然傻!

莫言心里被钉了一下,他用力想看透冷月儿:“我也是不是很傻?”

为你我囚心于此是不是更傻?

冷月儿呵呵轻笑起来。

莫言也跟着呵呵轻笑。

他们真是习惯了偶尔互相戳破,偶尔又心照不宣。

“我大哥的儿子离家出走,我要把他找回来!”莫言想和冷月儿交换消息,他实在想知道安可心信里说了什么,他有预感,平安信不会有好几页纸!

喔!

冷月儿对莫家的孩子离家出走不感兴趣,莫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怪不得莫言要离开一段时间,换了别事莫言才懒得管呢!

莫言有些恨恨冷月儿对他所说的淡漠表情,要是冷月儿知道离家出走的这个孩子是妹妹莫语过继给大哥的,那么,她会作何表情?

司马东风的孩子她不会情绪这么云淡风轻吧!

念此,莫言心里酸的厉害。

但是莫言才不会逞一时之口快,司马东风是根深入两人骨髓的刺,莫言永远不碰,碰了自讨苦吃!

冷月儿轻轻撇了下嘴角。

莫言心里一颤。

冷月儿忽然转过脸,茫然迷离的眼神怔怔的看着莫言,眉头一会儿松开一会儿皱紧,熏熏然醉意朦胧喃喃:“莫言!你说我戒酒好不好?伯父看到我这个样子会生气的!”

冷月儿故意的半醉半醒。

“不好!”莫言想也不想打消冷月儿这个念头,冷月儿不喝酒就会和他疏离,他永远也不能触碰她的心,她必须是醉狐他才感觉跟他些许亲近!

莫言永远都不想冷月儿清醒。

她真的要回广安城安记镖局?

莫言心里沉甸甸的。

莫言觉得最懂冷月儿,比司马东风还懂,但是,对于冷月儿感恩安家的心他有气,养父安再然死了,冷月儿替安再然为安家做的够多了,冷月儿不欠安家的,凭什么安家有什么坎儿都要冷月儿去摆平?

自打安再然不在了,安再雄也老了,安家镖局明里是安再雄的两个儿子扛大旗,但是安家谁心里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暗里都是冷月儿挑大梁,东南西北四通八达,走镖的路都是冷月儿给趟出来的,重镖都是冷月儿暗中护送,不就是后来因为安可心心疼冷月儿的付出,才不让大哥二哥事事依赖冷月儿的吗?

莫言心里暗暗腹诽气恼安家的时候,冷月儿仔细塞紧酒囊盖子,靠着莫言的肩头看着头顶的树冠,又是淡淡的疏冷淡淡的无所谓朦胧醉意,这是冷月儿一贯的表情,眼眸不管看向那里都很深,深远的让莫言挖掘不到她的想法。

“也没关系了,呵呵!二姐会替我遮掩。” 冷月儿轻笑,似是自言自语,她不想伯父知道自己酗酒,在安家长辈的眼里她一直是个乖乖女,她不能惊着伯父!

“你什么时候动身?”莫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带对安家的抵触情绪,他要掌握冷月儿的行踪行程,这是习惯。

冷月儿把酒囊回手一掷,莫言只觉得小腹受力,往下出溜的酒囊被他一把抄住,下面火热了。

莫言抽着嘴角,觉得全身怪异起来,特别是冷月儿与之身体接触的半边肩膀。

“二姐会来接我!”冷月儿破天荒絮叨起安家来:“她隆而重之的接我回娘家!”

冷月儿的语气很温馨,并且明媚的微笑了一下,莫言有点嫉妒!

莫言觉得是酒的缘故,冷月儿难得话多,而且温顺的跟只小猫一样,依赖在莫言肩头轻醉的眯眼微笑,像个小女人样的情态让莫言心里对安家不快烟消云散。

“冷炎对你这个妹妹不闻不问了!”莫言怕冷月儿接下来再提及安家长女安可玉,安可玉死了,留下一个儿子一直寄养在安家,冷月儿最大的牵挂就是这个孩子!

莫言知道冷月儿有意要带在身边,他不希望冷月儿身边有任何人,哪怕是个孩子。

莫言要冷月儿时时刻刻别忘了她是冷家的血脉,其实,他与冷炎交好,冷炎早就知道他们的事儿,莫言不想冷炎管束冷月儿,是以冷炎追问多次他不肯说冷月儿在卧澜山,更不肯说自己与冷月儿怪异的状态。

因为冷月儿自小安家长大,修为又好,早早声名鹊起,冷炎不太担心她的安危,知道她不想被束缚,所以冷炎遵循爷爷遗言从未以冷王府规矩来要求她。

莫言就想把冷月儿与世隔绝,这样他才觉得冷月儿依赖他离不开他。

但是他又很狡猾,时时避开冷月儿心里的刺!

冷月儿眯眼小口啜酒,看透莫言的心思,冷月儿不去揭穿。

俩个人都学会了适时装傻!

世界上居然有这样奇奇怪怪相处的男女。

“二姐说,我哥让老猫经常到安家打探我,我只让二姐报平安,我哥并不知道我在这儿,受不了他唠叨,爹娘祭日的时候我回去就是了!”冷月儿忽然回头:“你们不是铁哥们吗?我哥没从你那儿打听我吗?”

冷月儿这是故意的,就想偶尔刺挠一下他。

莫言一阵心虚,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好几年不见了,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在莫家就在卧澜山!”

冷月儿心里呵呵了,转脸之际看见树屋外面摆满了酒囊,而里面却有两个大包袱,百花绣的锦缎很扎眼,旁边还有一双簇新的小靴。

“你不看看有什么?”莫言拢住冷月儿的肩膀前倾了身子,自己的前心贴着冷月儿的后背,腰拧着咬着冷月儿的耳朵温柔细语。

莫言渴望和冷月儿有突飞猛进的亲密进展,他的理论是女孩子一旦跟男人有了肌肤之亲会更加依赖。

亲昵在升级,冷月儿脊背僵了一下,没挣脱,莫名的不想逞强了。

莫言心里窃喜,继续煽情:“女孩子家的衣服,还有,我买了胭脂水粉,皂角,还有桂花油!”

冷月儿忽然低下头如无其事的说:“你真八婆!”

冷月儿忽然嗅到淡淡诛心粉的甜蜜味道!

不是包袱里面传来的,是极远处随微风飘散过来极其稀薄的诛心粉味道。

无心时淡淡,仔细嗅时又难以捕捉。

冷月儿隐藏的敏感神经跳了一下,再用心感知又感知不到了!

冷月儿不确定是自己思域降阶原因,还是来人修行深厚隐藏所致!

冷月儿看向莫言,莫言全然没有感觉到,强大的修行者和炼药师是不同概念属性强者,莫言不是炼药师他没有嗅到很正常,冷月儿提高了警惕但是没有做任何肢体反应。

炼药师要少于修行者,一般没有单独修行炼药师的,都是大修行者到了较高阶层兼修炼药师,强大的炼药师也很少见,炼药远没有修行本命兽或者攻击利器更有成就感,更实用!

再有就是炼药师比修行者更需要天赋!

“没事 早点回来!”莫言索性更加八婆,他怕自己回来冷月儿还回不来,安家不喜欢他,他也同样不喜欢出现在安家。

卧澜山没有了冷月儿他寂寞难耐。

“啰嗦!”冷月儿推开莫言图谋不轨凑过来的嘴巴,眯了会儿眼睛,她是在感知诛心粉味道,忽然一睁眼,冷月儿发现莫言死死的看着自己有着凤尾纹印记的左额。

冷月儿的心狠狠的刺痛了一下,瞬间清醒的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挣脱莫言,顺下树屋。

这是一种深潜内心的排斥本能,魂穿的冷月儿也被这出乎自己意料的本能诧异。

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

当初的冷月儿该有多受伤,该有多倔强!

左额凤尾纹印记是那道伤痛记忆的通道暗门,莫言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开启了它。

“月儿!”莫言知道坏菜了,自己失神竟然被冷月儿发现,这无疑于猛然揭开了她的伤疤。

这不是第一次了,莫言熟知冷月儿的反应,冷月儿会收拾心情断然拉开与他的距离,前期做的努力情感黏连前功尽弃,自己将要重新暖化冷月儿的心。

这个反复无常的小女人!

冷月儿,让过去过去吧!

莫言跟着冷月儿下了树屋,哪知冷月儿红线索上扬,冷月儿秋千荡在他即将抓住她时滑身溜走。

冷月儿如果不想莫言永远没有可乘之机!

即使不驱动附着在红线索上本命兽分蘖的红凤尾,那条明艳的红线索也非一般的长鞭类武器,或者说超越了武器,几乎就是冷月儿胳膊神奇延伸出来的一部分,冷月儿能够随心所欲的操控驾驭这条红线索攀附任何物体,能够诡异迂回攻击,而且准确率命中率几乎百分百。

也就是说,如果她不想,你很难近她的身。

不去触碰这段回忆,莫言和冷月儿用了这么多年彼此心照不宣达成默契的,维护很难,撕裂却很容易。

莫言真不是故意的!

莫言就是想知道冷月儿在沉默的时候是不是在想司马东风,而她左额的凤尾纹是早年苗疆毒妇蓝一珊给她下的情毒,如果冷月儿左额凤尾纹艳丽生动栩栩如生,那就说明冷月儿想念司马东风了。

“月儿!你别这样!”莫言恼恨自己大意,但是他不提重点!

那个重点他也伤不起!

其实,本能之后冷月儿觉得一切都淡了,逃避只是惯性,她需要时间来改变惯性。

“你是不是该赶路了?”冷月儿几个秋千荡就让莫言望尘莫及!

追女孩子又不能玩命!

莫言不做徒劳的追赶,更不想冷月儿反感加剧。

莫言已经学会循序渐进和适可而止。

冷月儿也懒懒的坐在树桠上,与莫言保持一丈的距离,她执额斜靠,指尖擦着下唇眯眼看向远处,神情落寞里带着微微的伤痛和疏离!

他用了一个暗示就让冷月儿千疮百孔,而用数年时间来费力愈合。

时间会让一切过去,但是时间会在过去里埋一根刺,以证明过去存在过并将永远存在!

“如果我短时间回不来,你也不用担心,我付了酒银,十天以后会有人把酒送到谷口!”莫言郁郁,眼睛里的深情浓的化不开,他对冷月儿坦诚所有的柔软,他不相信她铁石心肠!

时间最有力量!

冷月儿潜移默化的改变他看得见!

冷月儿在慢慢的接受他,习惯他。

冷月儿咬了唇角,半天没言语也不接莫言的眼神,心里酸酸的在迅速发酵,眼睛都要表现出来了。

莫言甩手,冷月儿伸手接过酒囊,仰头看着头顶树叶间的光斑摇晃迷离,酒细细入喉没了滋味!

她习惯了莫言永远都在,她不在莫言也在,忽然就觉得倘若自己回来莫言还迟迟不在,那怎么办?

酒瘾不犯,莫言也成瘾了!莫言用七年时间在她心里种了一颗种子,就是他莫言随时都在。

他们在不知不觉的时间里彼此排斥又习惯。

但是冷月儿从来不暴露这种依赖情绪。

冷月儿忽然感觉莫言不在的孤独,她以为自己一直孤单的,现在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很多都变了,莫言成了习惯!

莫言就是要自己变成冷月儿看得见的习惯。

冷月儿微醺微醉的虚眯了眼睛,眼神心神不知落处。

莫言纵身落在冷月儿身边,树枝不堪负荷坠下,冷月儿不作为任自己跌落在莫言怀里,莫言抱紧了冷月儿毫无颠簸的落地,盘膝榕树下的芳草上,冷月儿枕着他的胳膊微眯眼还在小口喝酒。

醉了就醉了吧!

依恋情绪冷月儿绝不会表现出来,她倔强到骨子里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固执这种倔强,她就是要莫言永远都不要以为自己离了他或者司马东风活的不好,她永远不想让莫言得逞,因为记仇,是他和莫语拆散了自己和司马东风。

但是好像不恨了呀!

放不下的是什么呢?

新生的冷月儿一旦察觉异样矛盾情绪就打断自己陷进去。

“中靖朝最厉害的炼药师是谁啊?”冷月儿做淡淡不经心的问,她咬着酒囊口斜眼看莫言,疏冷而媚,媚而萧索,萧索里掺着淡淡温柔似水。

莫言爱死了冷月儿这个样子!

“炼药师?”莫言坐直了身子,冷月儿从来不跟他打听事情,今天忽然打听炼药师,他以为是安再雄的病让她烦心:“中靖朝最厉害的炼药师就是百不通啊!你哥哥的大舅哥!”

莫言指的哥哥是冷炎。


“百不通?”冷月儿喃喃,对这个人没啥印象,说明没有记忆里少有交集,甚至没有提及,不知道是不是比自己厉害,念此,冷月儿嘴角挂了冷笑,这是风歌印记的冷笑。

亲哥哥的大舅哥跟自己也是拐弯抹角的亲戚,无缘无故怎会害冷月儿,冷月儿是女儿身,又不会争夺冷王府王位,况且她极少回府,对不甚熟悉的嫂子也不存在得罪不得罪。

冷月儿的眉心竖了褶子,下诛心粉的人必定有深仇大恨或者非比寻常利害关系才会费尽心机下狠手。

“你哥不在京城,不过我们莫家堡也跟他有些许来往!”冷月儿从不有求于他,莫言想冷月儿求他帮忙一次。

“中靖朝不会名声在外的就百不通一个炼药师吧!”冷月儿故意不屑的挑眉瞥了一眼莫言的下巴,嘟着嘴巴慢慢嘘着酒气。

莫言差点被气笑了。

莫言试探着手摸索着冷月儿的秀发,冷月儿漠然置之。

莫言觉得可以得寸进尺了。

“年轻一辈里面,极有天赋的炼药师大概再就是黄秋枫了,听说没?”

“女的?”冷月儿停了举酒囊得手,眼神直了一下:“没听说过。”。

这也是最近几年声名鹊起的人物。

“是啊!陶素音的闺蜜!”

“陶素音何许人?”冷月儿皱眉不悦看了一眼莫言,冷月儿觉得自己怎如此孤陋寡闻,忍不住嗔怪莫言故意卖关子,他明明知道自己不爱打听事的。

冷月儿感觉自己被江湖抛弃太久了。

莫言笑了,冷月儿除了关心安家,向来不问世事:“当朝一品太师陶太师的独生女儿陶素音,京城绝色,对了,你不认识,你哥非常认识!”

非常认识?

莫言的话里有话让冷月儿又皱了一下眉头,就知道莫言故意的。

冷月儿才不顺他话套往下问,她小口啜饮又恢复了淡漠表情。

莫言也是服气冷月儿的七窍玲珑又会装傻卖呆:“陶素音差点成了你嫂子,这事儿当年也是沸沸扬扬,我想你哥也懒得跟你八卦当年情事。”

冷月儿放下酒囊,微醺微醉一扫而空,陶素音!黄秋枫!一段情事不至于祸及胞妹吧!

冷月儿梳理着关系,逻辑着关系,感觉谋杀跟自己属实有点生拉硬套。

这么想着出神,冷月儿轻轻摇头否定自己念头,一仰头,酒囊空了,她举空酒囊的手停了,诛心粉的味道又若有若无的被她捕捉。

冷月儿瞄了一眼思无涯,这一次她捕捉到了味道来处。

“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人想下毒害死我呢?”冷月儿扭脸眯眯冷笑看着莫言。

普通人医术再高也难以毒杀修行者,除非是炼药师手段。

“谁敢?”莫言冷厉了眼神,忽然想到冷月儿可能有弦外之音,莫家自己小妹莫语也是炼药师,冷月儿不会想重提旧恨吧,这可使不得,他赶紧补充说:“莫家不会!”

莫言说完的表情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莫言弄巧成拙,冷月儿反而想起来莫语,论起被横刀夺爱的仇恨难道不应该自己恨吗?

冷月儿无声冷笑,果然安全感靠谁不如靠自己!

莫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秃噜了。

咦!

莫言忽然也感知到异样,冷月儿的红线索还没抽索就被他摁住,冷月儿甩了他的手,红线索出袖直奔思无涯方向。

莫言感知到的是修行者气息而不是诛心粉,他不是炼药师,对毒物的敏锐感知远不如冷月儿。

红线索在榕树之间快速抽索转移,冷月儿跟随飞快,但是一道冷冰冰的魂力路过她直上思无涯。

琥珀光拉出了强速度慧尾……闪电蛟!

莫言急于表现,本命兽闪电蛟先声夺人一线上了思无涯的大石坪。

那叫个撒欢儿的快啊!

出手就驱策本命兽,可见莫言在冷月儿跟前多急于表现。

从来没有修行者敢来卧澜山思无涯鬼鬼祟祟,至少他俩盘踞的这年没有几哦,莫言感觉被挑衅了。

喂!

冷月儿莫言并肩立于思无涯大石坪上的时候,闪电蛟已经穿梭往复几个来回,一个初入思域四阶的修行者本命兽无影蛇被他穿了个七零八落,冷月儿想阻止晚了,闪电蛟太快,那个发觉不妙抹头想逃的修行者心脏被闪电蛟一穿而过,血喷烟花,身体奔势惯性出五六步才木桩子一样倒地。

人倒了冷月儿也到了,眼睁睁看着那个乱糟糟的后脑勺里飘出一叶虚缈红枫,一瞬而灭!

冷月儿呆呆看着这个后脑勺,怪不得一个思域四阶修行者敢来下毒。

原来有炼药师魂符师双料修行者做了手脚!

莫言这个白痴!活口不留。

想想留了也白留,那片枫叶早就被预先定时了。

黄秋枫,黄秋枫,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啊!

冷月儿对这个名字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这等小卒那用劳驾你出手!”莫言招指收了本命兽闪电蛟:“修行者禁足思无涯,这是我定的规矩!”。

莫言觉得很飒很男人。

冷月儿根本不理会他,红线索龙蛇速度返回了榕树谷,舍了莫言一个人在思无涯大石坪上臭拽。

也不多欣赏欣赏,真是一点面子不给!

莫言有点讪讪。

那个四阶修行者必定是来探寻她冷月儿是不是中毒夭亡的,看来是有人处心积虑的惦记她啊!

既有炼药师又有魂符师费心杀她,那么是什么深仇大恨?

陶素音指使黄秋枫?不至于吧!

莫言下手这么干巴脆,看来不是莫家堡的人!

冷月儿记忆里有过过节的就是莫家了,而莫言喜欢她也是天下公知,莫家深知莫言秉性,多年来已经默认跟她井水河水俩不犯。

陶素音?

黄秋枫?

冷月儿吸了冷气心里再次默念这个名字!

看来身在思无涯都不得安宁了!

冷月儿漠然的喝酒想着,那颗魂带的肃杀被她深潜,但是斗志却浮了上来。

莫言舍不得走也得走了,他心事重重反复亲吻冷月儿的额头,冷月儿口不离酒囊疏冷淡淡的神情看向榕树谷外,视莫言为无物,刚才倒也不是接受他的亲密升级,冷月儿懒得理他懒得理自己。

“自己照顾好自己!”马跑出去莫言又跑回来就为叮嘱冷月儿这句话。

冷月儿点头摇摇酒囊让莫言少啰嗦。

莫言终于走了。

他带走了所有的热闹和生机,冷月儿一下子陷入孤寂,原本好像早就习惯的,冷月儿却呆呆看着莫言离去的方向很不习惯起来,她就这样咬着酒囊看着,以为莫言会拨马再回来只为再啰嗦一句。

但是没有,莫言真的走了!

冷月儿回过神来,又展开二姐安可心的信,二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唠叨,跟老母一般嘱咐起来面面俱到。

也难怪已经上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七年,时间不短了,不该变的该变的都变了。

信里闲话家常多,但是冷月儿隐隐觉得不对,信既然来了,二姐怎么会跟着风风火火的跟来呢?还让自己最近务必等她。

不会有什么状况吧!

直觉越来越不好!

是大伯还是安记镖局?

这个念头让冷月儿皱起了眉头,她闭上眼睛专注于记忆隧道,她是安家一份子,她必须融入安家。


东西贯穿榕树谷的锦溪清澈潺潺,黄昏在溪水里瑟瑟,朝阳的一面,榕树谷泛着波动的金光,煞是好看,只是黄昏走的急,光线就在冷月儿昂首小饮低头出神间暗了下来。

月亮很大很干净,再明亮的月光也是有别于日光的,清冷的泄了一地银。

这不是黑暗的让人忧伤的夜晚。

这不是风行纪杀戮无情的夜晚。

宿鸟归来的翅子隐于林间树桠,虫鸣蛙叫很好听,冷月儿竟然不想回无果湖了,莫言走了,她有点儿懒得动,正当她缩着肩膀揪着轻袍想往树屋里靠一靠时,榕树谷谷口传来溪水被撩拨的水声。

任何不同于大自然的声音都会被冷月儿的耳朵筛选出来。

这是人为!

不会是莫言吧!

冷月儿撑起身子,将酒囊放下。

撩拨的水声没了,这不应该是莫言搞出来的动静,冷月儿确定有不速之客来了。

冷月儿完全没有感知到思域空间力量渗透。

修行者不是白菜萝卜不会世间随处可见!

普通人这样的夜晚误入卧澜山?

因为诛心粉冷月儿绷了一根神经。

冷月儿从来不紧张,她拢起垂落下去的裙摆,横躺在树屋口耐心等着来人。

冷月儿觉得稍稍不耐烦的时候,一个很小的人影出现在视野里,提哩拖拉顺着锦溪北岸而来,百无聊赖走的兴起还顺脚撩拨一下溪水。

仔细看竟然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短到刚没膝的袍子,看着就破烂,脸看不清,头发从发髻里挣脱了大半,跟大风摧残后的鸟巢似得。

冷月儿皱起眉,神经松懈了下来。

还是个顽劣的孩子,顺手扔出一根树枝,挺远,顿时有惊鸟炸飞,扑棱棱一片飞向月亮。

“喂!”居然是个男孩叫声,他拢着嘴巴冲惊鸟飞去的方向喊了一嗓子,传的很远,周遭又有鸟儿惊起,这孩子竟然自娱自乐的笑起。

谁家的孩子这么大胆在这荒山野岭榕树谷竟然自我逍遥,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冷月儿坐不住了,她刚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出现以免突兀吓坏了孩子,冷不丁这个男孩忽然冲着月亮大叫:“醉狐!”

“醉狐!”

找自己的?

冷月儿反而不想下去了,慵懒的斜靠着树屋。

“醉狐!你在哪里?”男孩拖长了尾音呼唤。

这让冷月儿又好气又好笑,她倒要看看这个野小子要干什么?

忽然男孩不叫了,停在当地动着脑袋探着脖子嗅着什么,冷月儿自己抽了一下鼻子恍然大悟,酒味,这小子鼻子挺尖!

冷月儿也不躲也不出现,安静的等着男孩越走越近终于借着月光发现了她,更准确的说是循着酒味看见了树屋上的她。

男孩没有大惊小怪也不着急着验证,就是瞪大眼睛看着冷月儿,因为人小个子矮,他使劲仰脸看着冷月儿。

冷月儿稍稍探了一下肩膀,让这个野小子看清楚些。

冷月儿下望,树下这个顽童入眼就是个大头娃娃。

“你就是醉狐?”

“你找醉狐干嘛?”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对峙,冷月儿看着下面不知害怕的男孩来了兴趣:“醉狐会杀人的!”

“我知道!醉狐不杀好人和孩子!”男孩扬脸扬的累了,手托着后脖颈:“我是好人也是孩子!”

呵呵!

冷月儿轻轻笑了!

“你就是醉狐!”

“干嘛我就是!”

“你喝醉了!”

冷月儿立马不笑了,有些被戳穿的讪讪。

一声很轻的抽索之声过后,冷月儿出袖的红线索搭着男孩的腰猛然将他带了起来,男孩一阵手足无措腾空而起,冷月儿伸手将他提起摁在自己旁边的树屋空挡,两个人成了排排坐。

男孩居然没吓得惊叫,亢奋的看看身处的树屋,骤然离地的感觉犹如腾云驾雾,很美妙!

“胆子不小!”冷月儿眯眼拿起酒囊,忽然停住把酒囊放回原处。

冷月儿感知到这个尚不自知的孩子混沌初开的思域空间意识流有些微动荡,灵台之光渺小如星。

居然是个有着修行者潜质的孩子,这让冷月儿很意外。

天意吧!

当着小孩子喝酒她忽然收敛了些!

“我看见你胆子才大的。”

“为什么?”

“看见你我就安全了,有你在我也不怕坏人也不怕野兽!”男孩双手递过冷月儿放弃的酒囊:“其实你没喝醉!”

冷月儿无语了。

冷月儿拔下酒囊塞子小抿了一口:“你来就是看醉狐醉酒的?”

“当然不是,我是拜师来的,我最大的梦想就是给醉狐当徒弟,给你打酒给你拎酒囊。”

男孩的眼睛闪闪发亮!

冷月儿嗤鼻笑了,感情莫言前脚走后脚就有急着补缺得了,不知莫言要是知道该作何感想!

“我不会让师傅烦,不会是师傅的累赘。”

真是一张好嘴!

“我不收徒弟!”

“你要收,这样就有给你跑腿的了。”

“我不缺跑腿的!”冷月儿心头忽然闪过莫言的脸。

“你看我还能陪你解闷,更重要的是我很可怜无家可归。”男孩说,他语气里可没有一点可怜。

最后这个理由让冷月儿一楞!

“还是不行!”冷月儿斜靠着树屋框架假寐,她淡淡的语气故意说:“明早我送你出谷!”

男孩不说话,根本不把冷月儿的话放在心上,他还处在兴奋当中,明天再说明天的!

冷月儿睡得很不踏实,她几次查看男孩,这小子竟然爬到树屋里面,挤了个空蜷缩着睡着了,睡得很香,偶尔嘴巴吧嗒几下!

空谷鸟鸣格外清脆,冷月儿醒了,发现男孩就坐在自己身边,呵呵笑着看着自己。

脸很脏,但是眉清目秀,特别是眼睛,很亮,而且有些似曾相识,特别是嘴角笑的余味有些坏坏,莫言有时候就这样!

“我想好了,我得有个跟师傅沾边的名字!”男孩认真的说:“酒囊不好听,酒盅儿不错!”

“酒盅儿?”冷月儿坐直了身子,亏他想的出来!

“哎!您看您叫着多顺嘴!”酒盅儿眉飞色舞。

冷月儿哑然失笑,但她依旧故意表现出懒洋洋的不喜欢。

暂且就叫酒盅儿吧!

吃过东西,冷月儿用两种方法想把酒盅儿送走,她不讨厌这个孩子,但是她也不打算要跟一个半大孩子相处。

第一种,冷暴力驱赶。

冷月儿声色俱厉的恐吓酒盅儿,各种恐吓,但是她遇到的是胆大包天的奇葩孩子,这招无效。

第二招,直接肢体暴力恐吓。

冷月儿亮了家底,揪着酒盅儿的腰带带他忽高忽低跃树走空,速度与力度让酒盅儿惊叫连连,冷月儿以为收到预期效果了,那知放他下来才知道酒盅儿是兴奋的惊叫,显然这招更让酒盅儿着迷铁了心。

酒盅儿师父长师父短跟在冷月儿身前身后,给她讲自己经过的趣闻,拍马屁,摘野花献殷勤,最后冷月儿竟然狠不下心肠。

就这么耗了两天,冷月儿虽然没有明确表态正式收他为徒,但是酒盅儿师父师父的叫也不反对,酒盅儿就认为冷月儿默许了师徒关系,更把树屋当成家了。

冷月儿竟然懒得驱赶他。

酒盅儿常常让冷月儿想起闻安,半年没有见到他,是不是也和酒盅儿差不多高了?是不是开朗活泼了许多?在安家是不是成长快乐?

冷月儿不言不语听酒盅儿说起个没完没了,冷月儿不厌烦也不插嘴,酒盅儿的存在是个伴儿,如同莫言!

没有冷月儿督促管教酒盅儿也会扎马步,挥胳膊踢腿一大早的哼哼哈哈练一大会儿,冷月儿看着只是微笑,酒盅儿如是询问,她就会跳下树屋树枝敲打指正酒盅儿的姿势,冷月儿教的吊儿郎当,但是酒盅儿学的却是无比认真。

晨昏早晚,因为多了一个酒盅儿,冷月儿有了人的生气,而且,她克制着没有任性的酗酒。

莫言让她对酒失控,而一个孩子竟然轻易的让她有了某种责任,她大作收敛。

当夕阳又把一面山坡染成金黄的时候,酒盅儿已经把野兔烧制的肉香四溢了。

盐巴撒在滋滋冒油的野兔上,冷月儿承认,她的胃口被引诱了。

这个臭东西居然这么会生活!

这个臭东西居然轻易的把她带入新生活。

酒盅儿在扩大他的领地,那只野狼被他赶的远离了山谷,月夜的狼嚎远了。

冷月儿静静的跟着酒盅儿狩猎,蹿山越涧攀岩入洞灵猫一般,一个这般大的孩子竟然有着如此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不得不让冷月儿刮目相看。

特别是是酒盅儿能够将各种药效的草药分门别类说给冷月儿听的时候,更让冷月儿心惊。

一个同时有着修行者潜质和炼药师潜质的人真不多见!

譬如自己!

渐渐的冷月儿看明白了,这个酒盅儿喜欢并很适应这种远离群居的生活,并且他很享受表现出永不厌倦的苗头。

冷月儿明白撵不走他了,或者冷月儿在相处的过程中发现有个徒弟真不错。

冷月儿发现这个貌似可怜弱小的酒盅儿很强大,暗中保护真是没必要了。

生活让酒盅儿搞得花样翻新。

莫言走后的第十天的中午,冷月儿在榕树谷上游的锦溪潭洗澡回来,若是平时,酒盅儿就会把烧烤的鱼或者兔子肉弄好了。

但是今天,当冷月儿揉搓着湿发站在树屋下东张西望半天,不但看不见酒盅儿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身影和他响亮的口哨声,竟然也没有一点造饭的痕迹。

冷月儿抖身上了树屋,一切照旧,自己给他洗过的衣服还在,旁边还有酒盅儿放的一蓬嫣红的野花,完全不像偷偷跑路的样子。

冷月儿心里有些涟漪波动,她慢条斯理的把自己换洗干净的衣服搭在竹竿上,下意识的竖着耳朵聆听周遭的动静。

阳光很好,翅子在树梢盘旋的声音很远,有动物奔跑穿梭的声响,但不是被追击逼迫的奔跑声,听了半天没有酒盅儿人为搞出的动静。

石臼里有两尾鱼在悠哉悠哉,一个藤条笼子里野鸡鲜艳的羽毛扑棱出外面,这是酒盅儿半天的收获,他把这鱼儿和野味安放妥当干嘛去了呢?


冷月儿正打算先造饭再说的当口,榕树谷谷口方向隐约的有人声嘈杂。

冷月儿急急掠树奔谷口,人声大呼小叫听的清了,酒盅儿气急败坏的吆喝最响亮。

卧澜山边沿靠近官路三里处缓坡,两个撕扯着互不相让的少年在树林的空隙正闹腾的欢。

看情形酒盅儿在誓死抵御入侵者不让其接近榕树谷,而个头与酒盅儿差不多的少年也跟酒盅儿杠上了。

打斗已趋白热化,招式没了,光剩下你揪着我我揪着你的撕扯了。

冷月儿打眼就认出了藏蓝短袍的酒盅儿,酒盅儿正揪着人家的领口,而另一个月白功夫袍的少年正揪着酒盅儿的发髻,两个人脚下打转,冷月儿也随即认出来了。

“酒盅儿!闻安住手!”冷月儿抖手红线索,红蛇裂空的锐响立马隔空分开了两个极其狼狈的少年。

“师父!”

“小姨!”

两个同时叫嚷的少年忽然互相打量对方。

“呵呵!”一辆马车缓缓驶入树林空地,淡紫衣裳的安可心戏谑的撩裙下了马车,不看两个少年,径直走向冷月儿:“念夕!你不说不收徒弟吗?”

冷月儿小女儿的微笑上了眉梢:“二姐!你也是,纵容两个孩子在你眼皮底下胡闹!”

“师父!”

“小姨!”

酒盅儿和闻安同时明白了什么,同时奔到冷月儿左右,同时不甘落后的喊叫,仿佛谁喊的晚了,就吃亏了。

冷月儿看看左边的酒盅儿看看右边的闻安:“能学会见面不用拳头先说话嘛?”

“不是,师父,是他不说话硬闯的。”酒盅儿抢着说话。

“是他不讲理,什么这就是他的地盘?”闻安脸通红,凶巴巴的瞪着酒盅儿,闻安看样子比酒盅儿更气愤。

冷月儿探手柔柔的摸闻安后脑,闻安的思域空间初见灵台之光,意识流也是刚刚雏形:“闻安又高了,别吵,多个小朋友嘛!”。

闻安抿了嘴角不说话了。

酒盅儿也不梗脖子了。

“都一边去!”安可心不耐烦的把两个孩子拉扯开,往旁边推搡:“有本事接着打去,谁赢了谁老大!”

两个孩子还想反嘴,安可心柳眉倒立一瞪眼,两个孩子立马气焰灭了,互相看看退到一边。

冷月儿边走上坡边不放心的看向酒盅儿和闻安,两个斗鸡一样的少年一看冷月儿警告的眼神互相看了一眼闷头下去,闻安楚楚可怜的眼神偷眼看冷月儿,而酒盅儿竟然满不在乎的用脚尖踢着草坪。

赶车的趟子手拉过闻安。

冷月儿微笑喊了一声四哥。

“看啥看,喂马去,谁闹事我拿谁开刀,不信给我试试看!”安可心女汉子一样双手叉腰横眉立目做恐吓状,安可心护短,她的的凶状主要做给酒盅儿看的,在她眼里酒盅儿是个刺头,不能给好脸色。

闻安转头就奔马车去了,酒盅儿孙不服的梗着脖子,但是也就磨蹭了一会儿,一看冷月儿脸色也不善,想想人家关系貌似更铁,只好憋气的跟着闻安去了。

现在的安可心简直颠覆了她在冷月儿心目中的形象,以前的安可心可是货真价实的乖乖女,冷月儿那是装的。

是婚姻还是岁月改变了安可心?

回头看冷月儿在抿着唇角,安可心也笑了:“孩子最会看眉眼高低,也欺负好脾气的,就是不能给他们好脸色!”

“喂!你什么时候收徒弟了,嫌老的不快啊!”安可心的胳膊被冷月儿挎起来,两个人慢悠悠的上坡下坡进了榕树谷。

冷月儿感觉到了二姐安可心的心绪不宁。

“先别说这个!”关于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徒弟冷月儿只有苦笑,她不解释:“二姐!家里出了什么事?”

“那个莫言不在吧?”安可心警惕色狼的神态让冷月儿推了她一下下,然后娇憨的把头歪到在安可心的肩膀上:“二姐!你看你!他不在!”

“我就说嘛,那家伙怎么可能让你收徒弟!”

冷月儿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安可心越不切入正题,越表明家里出大事了,但是好像不是大伯的身体状况。

那么就是镖局出事了。

“二姐!你不是来看莫言的吧!”冷月儿站住定定的看着安可心,眉眼弯弯:“说吧!镖局出了什么事?”

安可心干巴巴的呵呵笑了:“念夕!唉!”

一声叹息冻僵了安可心的笑容,她真的说不出口,而安家所有说不出口的难题都是经她的口告诉冷月儿的,冷月儿是安家的守护神,冷月儿是安家最后无往不利的王牌。

冷月儿只是安家的养女,冷月儿凭什么要对安家赴汤蹈火?

每次来安可心都会纠结,但是每次她又不得不来。

“我去收拾东西,二姐!你慢慢想怎么对我说!”冷月儿让安可心坐在裸露拱起的树根上,她抽身上了树屋。

冷月儿很快的进入安念夕的角色,安念夕对安家的事义不容辞,安可心说与不说冷月儿都要跑一趟广安城,安可心带了闻安和马车,冷月儿就猜到了这次比那一次都严重。

安可心就是接自己回广安城的!

安可心抬头看向树屋,鼻酸心酸:“我们被劫了一记重镖。”

冷月儿忽然扒着树屋的藤枝下望,看二姐安可心忽然捂嘴垂头。

冷月儿二话不说飘身下了树屋,本来是想给莫言留个只言片语的,心里急一时想不起说啥,不想留了。

“念夕!”安可心被冷月儿拉着往回走,冷月儿并不看二姐安可心的脸,她心疼二姐,她不能被影响情绪,无论发生什么,她需要清醒冷静。

“严重到什么程度?”冷月儿冰凝的脸色让跟上来打算讨好的酒盅儿退了步。

“如果追不回镖,我们安家将家破人亡。”安可心抖了一下,冷月儿愣住了,家破还不够,还有人亡?

冷月儿站住了身形,眉梢挑了一下,瞪圆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闻安!马车掉头!”冷月儿大声吆喝闻安,闻安一愣立马应了声撒腿就往马车跑。

酒盅儿看看欢快飞跑的闻安,看看冷月儿垮着脸的神色,惶惶然明白什么,拧身也往马车跑。

“半个月前,我们安记镖局接了八宝如意喜冠的镖,刚出广安城就被劫了。”安可心紧紧抓住冷月儿的胳膊:“大哥二哥还有木柏平都受了伤,这件事爹还不知道,这趟镖是瞒着爹做的。”

大伯若是知道还不得气死!

冷月儿挽着二姐胳膊,使劲儿点头:“二姐,不怕,有我!”。

安可心忍着泪光重重点头,看见冷月儿她就有主心骨。

闻安调转马车,酒盅儿麻利的爬上马车,溜溜着眼神一声不吭,他怕冷月儿抛下他。

“你下来!”闻安气恼的拉扯酒盅儿,酒盅儿就是不下来,有点赖皮的小表情。

“我跟着师父,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酒盅儿赖皮的挣脱闻安的拉扯,谁也不看,自个看自个鼻子。

闻安的脸气红了看向安可心,那怕安可心一个允许的眼神他就做好了拼命把酒盅儿拉扯下车的准备,闻安第一眼就看酒盅儿不顺眼 ,小姨以前最疼自己的,貌似多出来这个家伙抢了小姨对自己专属的疼爱。

谁知安可心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跟着就是,不听话半路扔了!”

冷月儿满脑子转着八宝如意喜冠,轻巧的上了马车竟然把酒盅儿给忘了。

“什么叫八宝如意喜冠?”冷月儿憋了一口气,她实在想不出能让安记镖局家破人亡的东西有什么来头。

趟子手阿四挥动鞭杆子,闻安钻进马车坐在冷月儿旁边,冷月儿疼爱的摸摸他的后脑勺,闻安幸福的涨红了脸,而马车车辕上的酒盅儿嫉妒的撇嘴。

安可心从连座旁抽出一张画轴递给冷月儿,一张八宝如意喜冠的图形,却是女儿出嫁时所带的凤冠,但是却比一般的凤冠华贵了无数倍,那上面的珠宝都是稀世珍品,冷月儿对珠宝外行,但是看得出这件八宝如意喜冠的不同凡响。

就是昂贵也不至于家破人亡吧?

冷月儿皱眉,她知道这个八宝如意喜冠背后一定有故事。

“这是西沙王府给陶太师的女儿陶素音,也就是专门给未来的儿媳定做的喜冠,已经预付了一半的定金,此镖万不可失,因为,陶素音扬言非这件八宝如意喜冠不嫁!”安可心看着冷月儿:“违约金就100万”。

一百万足可以让安记镖局倾家荡产。

陶素音!刚刚认识这个名字,这一天这么有缘,无巧不成书吗?

冷月儿想到的是一定是大哥看见丰厚的镖银才不计后果接的这趟镖,而且,接镖之后没做正确的估算就贸然走镖,结果着了道儿。

江湖为财亡命的人太多了。

如果大伯知道,大伯绝对不接官宦高官的重镖,念此,冷月儿心里叹口气,对于大哥二哥的估算失误她早有领教,且屡教不改,收拾残局也是冷月儿的活儿。

“不要让大伯知道!”冷月儿慨叹安家后辈维系家业的不易,又是着急怕大伯生气,大伯刚强,气也气死了。

“嗯,瞒着呢!还有一件事,此八宝如意喜冠是我们广安城最有名的珍宝坊花了八个月的时间精制而成,就在失镖的当晚,珍宝坊三十多口一夜灭门!”

“灭门?”冷月儿的头嗡的一炸,她的明眸瞪得溜溜圆,一口凉气让她觉得如坠冰窟。

这就不是失镖这么简单了,性质升级了。

也就是说,这世上再无人能仿制八宝如意喜冠,也就是说,这貌似脱离了单纯的谋财!

是谁想破坏联姻也顺带欲将安家置于死地!

冷月儿觉得一股冷气森然上冒,安可心抓紧她的手,冷月儿也抓紧了安可心的手。

是针对倪陶联姻还是安家旧怨?

这是俩种不同性质!

冷月儿蹙眉想不出所以然,自打很多年前剿灭了女魔头蓝一姗,安家没有什么对头人了,除非是最近几年结怨的。

养父安再然和大姐安可玉就是死于那场浩劫,想想冷月儿就心痛 。

“有谁跟我们安家不睦?或者我们安家得罪过谁?” 冷月儿六七年不常回安家,现在很多安记镖局的具体情况她都不了解了,冷月儿先从安家排查。

“没有!爹老了又身有重疾不问镖局事物,而大哥二哥也没有叔父和爹的胆魄,虽然能力不济小有贪心,也算是规规矩矩做人做事。”

安可心没说冷月儿也明白,自打养父安再然去世,大伯安再雄归老,安记镖局一大不如前,盛名不在。

冷月儿转眼看见二姐一脸忧戚牵唇笑了一下:“二姐!不用担心,这个难不倒咱安家!”

不是安家单方面原因,那么就是联姻内幕原因了,这阴谋可就大了!

俩个中靖朝炙手可热的名门联姻插入阴谋,这趟浑水势必大浪滔天。

继陶素音的名字之后黄秋枫的名字钻了出来。

诛心粉和八宝如意喜冠也是巧合?

冷月儿的心惊没有表现出来,安可心已经很紧张了,她是二姐的定海神针,她不能慌。。

冷月儿就是安家的主心骨,安可心点点头眼睛湿湿的,冷月儿看到了安可心深刻的担心,二姐何尝不是为了安家殚精竭虑,哪一个出嫁的女子为娘家这般倾注心血,不就是不想父辈打下的基业毁于一旦。

“听说广安城巡捕房新到的捕头正在介入此案,这个人据说是京城调来的,人称花头神捕柳耘笙。”

“镖被劫大哥报了官府?”冷月儿吃了一惊,忽然转念想到有他随即松了口气:“奥!是珍宝坊的灭门案牵扯的吧!”

“对!”安可心往靠背上一倚,眼睛有些疼,她闭上眼睛:“这就有点麻烦了。”

官府的插手很讨厌,一般走镖有所闪失也会遵循江湖规矩解决,不会轻易主动让六扇门的人介入。

更重要的原因,如果不是安记寻回重镖,而是官服破案,那么安记镖局将难以在江湖立足,安记镖局这块安再雄安再然俩兄弟打下的金字招牌将毁于一旦。

安家将成为广安城的笑柄,安家这一众子女怎对得起打下盛名的安家父辈。

但是,珍宝坊死了这么多人,这件案子在广安城甚至整个中靖朝的轰动可想而知,还从外地调来了什么花头神捕?

安家一下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听说是思域近五阶修行者!行事古怪滑头的很!其他不是很了解,二哥正在打听。”

安可心是刚晋思域四阶修行者,因为柳耘笙高她一阶,所以特别提醒。

哼!

冷月儿嗤鼻笑了一声,她拍拍二姐的手,安可心心安了,她也知道什么思域五阶花头神捕在冷月儿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官府巡检衙役捕头她也见得不少,也就对付对付小毛贼。

安可心没有察觉到冷月儿降阶,要不然她的安全感会一落千丈。


闻安很老实的坐在中间,冷月儿想事情入神,她的手无意识抚摸着他的后脑勺,闻安心里美滋滋的!

“说说那个什么陶太师嫁女儿,还有那个什么王爷?”冷月儿对于公侯将相官宦世家知之甚少,尽管她的原本身世是冷王府遗失在外的小郡主,但是,对那个身世好像遥陌生,唯一的血脉牵连就是还有个大哥冷炎,自打八年前认祖归宗,见面也是屈指可数,她不习惯那个豪门的家。

“陶太师嫁女也不过是政治联姻,各取所需,听说陶素音并不满意自己未来的相公西沙王府世子倪格忠,所以狮子大开口要八宝如意喜冠做聘礼,否则不嫁!”安可心这也是最近搜罗的消息:“听说西沙王府的倪王跟你大哥一向朝堂政见不同,素日不睦。”。

安可心所指大哥不是安家安子其,而是冷王府冷炎,这个冷月儿倒是不知道,朝堂党派之争她鲜有耳闻也素不关注。

跟大哥不对付的人,冷月儿不自觉起了反感之心,血缘关系,冷月儿本能起了跟大哥同仇敌忾之心。

“对于一个西沙王府而言,八宝如意喜冠算是狮子大开口吗?”冷月儿不禁为那位陶素音悲哀,提这么个要求对王府来说不是难事吧!

冷月儿莫名其妙就对这种联姻反感,她想起了自己和莫言的的娃娃亲,这是她反感的根源。

“也非易事,这八宝别的不知,单就是那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就是独一无二的世间仅有,还有一颗血红玉也听说绝无仅有。”安可心有幸见过一次,那种震撼至今都在。

“再就是珍宝坊的灭门,这世上再无人能重塑这件八宝如意喜冠。”冷月儿替安可心注解这个让人堵心的故事:“这是谁不想让这桩婚事达成呢?二姐,你想办法多探听西沙王府和陶家所有背景信息,包括党争信息,最主要的是这俩家周围的修行者四阶以上名单。”。

安可心点头:“三儿,你可要小心!”安可心知道安家又把冷月儿推到了风头浪尖。

“这也难不倒我,这样的世珍品我一定要见识见识!”

冷月儿一旦见识了,那也就是宝贝回归之日,安家解危之时!

二百里的路途让冷月儿了解了安可心所掌握的所有线索,都是零零星星的无关主要的线索,安可心很气馁,她知道冷月儿面临的压力,找回八宝如意喜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来自六扇门,冷月儿还要和那个传说中的柳耘笙赛跑,要是让柳耘笙先一步找到八宝如意喜冠那安家的面子也栽了。

隐隐的安可心还想挽回安记镖局的颜面,要不然何以再立足江湖。

安可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抓紧冷月儿的袖摆,鼻尖一直汗津津的。

整个途中冷月儿都在微微然的笑,很少插话,只用心的听,冷月儿的镇静让安可心更有了主心骨。

进了广安城已是黄昏,冷月儿没有跟马车回安记镖局,而是一进城就和二姐安可心分道扬镳,酒盅儿万分不情愿又不敢违背的跟二姐安可心去了。

冷月儿的行事作风向来独来独往,她不习惯跟安家的大哥二哥商量什么,而她与安家的沟通工作也一直是二姐安可心在做。

一年多没回广安城稍有几分陌生,陌生里又有些让她微微心酸的熟稔,冷月儿酒肆茶楼一转,基本的热点新闻还是安家的失镖,珍宝坊的灭门案。

没什么新意,只不过茶余饭后的杜撰更离奇了些,故事更符合大众口味了些,这对追查真凶无丝毫帮助,唯一让冷月儿侧耳的消息就是今天那个传说中的神捕柳耘笙也到了广安城,听说,广安城知府大人今晚飞云楼为其接风。

貌似这个柳耘笙还是个人物啊!

但愿不是浪得虚名。

念此冷月儿淡淡微笑,这么说,自己和这个柳耘笙在一条起跑线上了,没有早晚,都在今天到的广安城,就是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有比自己更多的线索。

思域近五阶修行者还是已经踏入五阶门槛修行者!

即使降阶我会放在眼里吗?

踩着红彤彤的灯笼光圈冷月儿入住了冷冷清清的好一家客栈,冷清是因为这家客栈毗邻的珍宝坊刚刚被灭门,晦气,没人敢来投宿。

冷月儿的到来让愁眉苦脸的掌柜的脸上多少有了一点笑模样。

地上烧纸的灰烬正被伙计打扫干净,空气中的烧纸味儿很浓,看来这掌柜的信鬼神,刚敬过鬼神。

“姑娘!快里面请!里面请!”掌柜的哈腰点头伸胳膊,潜台词是所有的房间都闲着,想住那间就那间。

牵着罗裙冷月儿往楼梯上看,掌柜的真会看眼色:“姑娘!楼上有上好的房间!”

“掌柜的,我要最西边那一间!”冷月儿款款微笑,带着一点儿淡淡的任性:“不会吵吧!”。

西边就是珍宝坊,近水楼台。

“不吵不吵,安静的很!阿三,赶紧把茶点送到西一号房!”掌柜的招呼伙计。

想吵也没得吵,上上下下就冷月儿一个投宿的。

冷月儿刻意表现的淡然距离感让掌柜的打住了继续殷勤奉迎的话头。

冷月儿不认识这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她确定这个掌柜的也不认识她。

这很好!

冷月儿喜欢在绝对陌生的环境里做冷眼旁观。

掌柜的在楼道里招呼伙计准备热水和饭菜,他亲自给冷月儿房间里添了灯火。

推开后窗,冷月儿探眼便看见了这家客栈偏西北的珍宝坊,夜幕下的广安城灯火阑珊,唯独珍宝坊四进四出的院落黑漆漆自成深渊,冷月儿放眼量,近在眼皮底下的珍宝坊如一口幽井在周遭灯光围堵衬托下格外洞深诡异。

冷月儿眼睛陷在被围城的黑暗里不觉失神,久远记忆里珍宝坊前门脸生意熙攘,后庭花艳的影像历历在目,那时候珍宝坊是广安城寻常百姓艳羡的殷实之家。

一朝灭门,生机寂寂,对天道无常深有体会的冷月儿忽然的悲从中来。

切切的感同身受是因为冷月儿也经历过。

但是很快冷月儿就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

月色清凉,冷月儿置身于珍宝坊内庭的时候已是子夜。

原本是最好的夜色,绰绰竹林婆娑起舞,冷月儿无声无息的走过亭榭时仍闻到了淡淡新竹掩盖不了的血腥气味。

但是杀人的修行者气息完全没有了,能悄无声息将珍宝坊灭门而不惊动邻里的一定是修行者所为!

冷月儿对这一点毋庸置疑,冷月儿忽然联想到了思无涯上那个鬼鬼祟祟的修行者,以及诛心粉之毒。

巧合吗?

紧靠前店的东厢库房贴了封条,想必里面空空如也了吧!

冷月儿的目标是书房,她稍作迟疑牵起裙角隐入库房阴影里,刚向书房方向潜行几步,库房上一阵微乎其微的衣袂摩擦之声让她瞬时屏息矮了下去。

强大的修行者气息让冷月儿皱了眉头,这是对珍宝坊感兴趣还是针对自己?

还是行凶者回来有所图?

从美人蕉的阔叶下闪眼,冷月儿一眼捕捉到一条矫健的人影自库房上一掠而过,踏足瓦沿之后快速的倒置紧扣在书房的廊下,半截卷帘恰到好处的隐匿其踪。

思域五阶左右!

放眼整个广安城,四阶都屈指可数,安家几个四阶修为都让人侧目。

来人蛰伏了本命兽,冷月儿难以判断来人的修行属性。

那人不但速度快,落脚稳,而且最让冷月儿侧目的是瞬息蛰伏的无声无息。

若不是冷月儿眼力过人也是精于修行者,平常人都会以为一时眼花而已。

这小小的广安城竟也藏龙卧虎。

一贯处变不惊的冷月儿情绪微微异样,久违的争胜之心刚冒头就被理智打压下去。

真的不再是五阶强者风歌,三阶修为不但要隐藏而且要量力而为的。

冷月儿没有动,她比卷帘后的那人更有耐心,她既然知道了那人的存在,那么也就占了一点先机。

修行者对修行者都有敏锐触感,想必来人也感觉到了。

虫鸣啾啾,月色静止,遥远的更漏声更添荒宅的死寂。

来人轻车熟路落脚书房廊下,目的性极强,不是趁火打劫的盗匪,那么,就是同道中人了。

居然无视修行同类也是极自负的。

冷月儿微微蹙眉,广安城六扇门里的人冷月儿虽不是熟稔但也大多略知一二,冷月儿断定来人素不相识,如果是近年新来的捕头这等出色,三姐安可心一定会重点提及。

除非柳耘笙!

冷月儿放下把持美人蕉阔叶的手,嘴角的弧度让她的浅笑清淡漠然,珍宝坊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惊动上峰调度能人高手也是正常的。

冷月儿一想到那个陌生的名字,嘴角的弧度微微加大。

廊下君子终于感觉无恙顺下廊柱,虽然落身廊柱阴影里仍不失潇洒气度,不但毫无夜行人的萎缩收敛姿态,反而袍襟一抖,背影岸然举步书房门前。

一纸封条完好无损的垂落一旁,门开无声,来人闪了进去。

冷月儿不急不躁闲庭信步绕过美人蕉花丛,待走到桂花树下的石桌石凳时,书房里火折一闪,灯亮了,男人的发髻被灯光夸张放大到菱花窗户上,一个侧脸疏忽不见。

这更让冷月儿确定自己所猜没错。

只是这么喜欢高调的捕头不是性格使然就是狂妄自大。

那一种都不合冷月儿的胃口。

冷月儿拾阶而上,里面书页翻飞的沙沙声格外悦耳,这让冷月儿不禁想起自己总在父亲安再然看书的时候从旁哗哗翻书捣乱的情景。

隔着残破的菱花窗纸,一个健硕的背影正在翻书,书卷满地,烛台在那人的脚边打转。

冷月儿从窗户姗姗走到到门口,那人从书架转战到了长案上,手忙脚乱之下一无所获。

案发时隔多日,珍宝坊无数次被翻个底朝天,一无所获也是在冷月儿意料之中。

但是很显然不在那人意料之中,那人的背影开始在书架后的墙壁上摸索,从他的动作冷月儿看得出他的些微急躁。

这倒省了自己的劲了,冷月儿能想到的,那人也想到了,几乎冷月儿想到那儿那人就搜索那儿,看他搬开吊兰花架和石雕鱼缸,冷月儿不禁蹙眉摇头略有失落。

烛光摇曳,冷月儿待那人高擎烛台一转身,一张浓眉豹眼微微络腮胡的脸映入眼帘。

络腮胡模糊了此人的实际年龄,虽然貌似草莽,但那一双锋利的眼神婉转环视间露出的一丝狡狯让冷月儿闪身窗侧。

夜风过竹林,墙外有声被冷月儿的耳朵筛选出来。

凭经验是低阶的修行者。

珍宝坊的不速之客今夜格外多。

一枚耳钉破窗,烛光寂灭,冷月儿示警之后跟着里面那人迅疾扑倒在地的声响跃身横挂卷帘后。

俩人神同步!

珍宝坊东面一颗人头踌躇着冒出墙头,又一颗人头踌躇着冒出墙头,竹叶绰绰,两个人头并排一动不动。

冷月儿转睛,书房门后有人闪眼,甚至黑暗中那人向上跟她对了一个虚无的眼神。

三方在比耐心,准确的说,冷月儿和络腮胡在比耐心。

当然,冷月儿对这种心理战稳操胜券。

墙头上的两个人头在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滚进墙里,竹林淹没了这两人的踪迹。

虫鸣立止,万物寂寂。

俩个笨蛋居然感知不到强大于自己的修行者气息,这是很要命的!

云遮月,夜色幽暗。

俩个影子在石缸后面绰绰,有一个竟然将本命兽狼口拘在拳头,四阶魂力隐然狼头轮廓。

看来是紧张的!

“你紧张个啥?人毛没一个!我们来盯着也就是个摆设,谁会来这鬼宅!”旁边的哑嗓子说着转过石缸:“即使有人来也应该是怕咱,你怕个鬼啊!赶紧转转接着赌去。”

“猪脑子吗花头神捕来了广安城!”

“不是说了,知府大人给他接风吗?听说这柳耘笙可是出了名的嗜酒如命见酒比见亲爹还亲!”

冷月儿忍不住牵唇微微然出笑意,里面的这位恐怕听见这样的八卦淡定不了了!

门只是那么轻微一响,里面的没出来,修行者的强大气息就出来了,胆小鬼本命兽白狼图形光感激增,光轮兽口伸缩急转在拳头上,一轮一轮外扩增压示警。

“有人!”俩个修行者连体人一样急退,黑白本命兽狼头涡轮迅速筑盾起了防护,俩人在光盾后不见。

冷月儿本想红线索拦截,忽然发现黑白狼头融合的光盾中映出淡淡的红枫叶图案,一迟疑,光盾后面的俩人风速消失。

东墙只见一片竹影摇曳,光盾流萤散去。

廊下急掠的身影停住,回眸盯住冷月儿藏匿位置,本命兽的气息让他的衣袍有些鼓噪,他在控制发作。

他以为冷月儿跟他们一伙的,还感觉跑的是喽啰,主角在这儿,但是他又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难以决断顾前还是防后。

俩个人的迟疑错过了最佳一瞬间。

冷月儿即使想追出去也不能了。

索性冷月儿放弃他想,现身出来,没有动一丝思域空间气息,降阶实力不能外露,临危冷月儿有的是经验克制强敌。


“你错过了送上门的线索!”冷月儿语气有些淡淡惋惜,她的眼睛落向东墙竹林:“是我们一起错过了。”

冷月儿开门见山,也划清了与那两个人的界限。

“你是谁?”

柳耘笙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打量冷月儿,暗夜孤星,修行者的眼睛能够透视黑暗,一看是个窈窕淑女,他的警惕性松懈少许。

冷月儿背手而立,脸上笑意漠然。

柳耘笙呆了一呆,他竟然忘了刚才那两个人。

“我是谁重要吗?”

冷月儿微微斜身站在石子甬道的花丛旁,夜风让她的裙摆微微,身姿挺拔,恬静淡然与他对视,毫无情绪的安静如白玉雕像,那眉那眼一旦对视就让柳耘笙觉得难以自拔。

“我知道你是谁!”冷月儿不想树立敌对情绪,温婉了些许语气。

“中靖朝大名鼎鼎的花头神捕柳耘笙!”

冷月儿答非所问,她勾起左边唇角,似笑非笑,语气里却无半点笑意,这个柳耘笙惯是官场风月场熏陶出来的男人,言语行为粗砺,小有狡狯,这是冷月儿第一印象。

因为没有期望,冷月儿对他没有好恶,虽然不想树敌,想想素不相识也懒得介绍自己。

“知道我是谁?”柳耘笙皱着眉头笑了,有点嘚瑟,但是看清冷月儿漠然扭脸的神情,随即收了笑意,也稍微收了轻视之心,柳耘笙从未将女子放在眼里 ,哪怕是修行者,而今夜,冷月儿出现在珍宝坊这鬼魅之夜,在自己眼皮底下说知道是自己,而且竟然不是久闻大名而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屑。

柳耘笙被带动了情绪,不知道咋回事心里有点不得劲儿,他脑子转的飞快。

“你是安三?”柳耘笙出口发觉不妥,随即一字一句郑重追了半句:“安记安三念夕小姐!”

柳耘笙接了案子赶来广安城也是做了功课的,他不但把珍宝坊关系洞悉清楚,也把安记镖局现状捋了一遍,有人提醒他现在的安记镖局安家三女安念夕还值得一提。

安家栽了这么大跟头,却只有一个女孩子值得一提,呵!

柳耘笙伪装端正了脸色,眼神却虚眯的勾了一下。

冷月儿没有接茬儿,转了视线,她已经心理定位了柳耘笙,非敌非友,打交道虽然不可避免,也懒得搭讪,更何况柳耘笙借夜色稍稍放浪的眼神让她起了不悦,她不想聊转身想走。

柳耘笙被无视,心理不舒服了一下,怎么个不舒服还形容不出来,柳耘笙的经验里,男人隐秘的撩拨眼神,一般会有俩种情况,一是对方喜欢继而眉来眼去勾搭上了,二是碰一鼻子灰被排斥一脸厌恶,但是冷月儿这俩种都不是,就是那种他抛出去的媚眼人家不接不拒,就眼看着他的撩拨锥入茫茫夜色,不动声色的漠然不屑无视。

柳耘笙阅女人无数,被应承,被拒绝,被笑骂,但是没有被无视对待。

柳耘笙一口气堵的慌,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段位的女子。

冷月儿路过柳耘笙,衣带轻飘,柳耘笙回过神来。

柳耘笙说不出的不甘心!

“喂!”柳耘笙扭脸招呼,他朝冷月儿扭脸,冷月儿给了面子止了步,也扭脸侧身,但是冷月儿扭脸只是象征性的,她的眼神根本就不想照面接柳耘笙的眼神。

冷月儿就这样疏冷卓尔不群的给了柳耘笙完美的侧脸。

“柳神捕还有事吗?”

“如果有新线索,请务必配合。”柳耘笙觉得冷月儿得心里有个数,不上道柳耘笙就提醒一下,不笑脸逢迎也就算了,还没有那个被案子牵扯的人这样冷淡他柳耘笙。

知道我是花头神捕还这样冷淡我!

柳耘笙的自尊从来没有被如此压制。

“安家会的!”冷月儿扭脸低垂的眼神落在柳耘笙旁边的花丛上,没有任何情绪,腕间红线索如赤蛇般抽动缭绕数下静止,渗透着森然威慑。

柳耘笙凛了心神,他竟然看不透冷月儿得思域空间等级,就凭这红线索蛰伏本命兽得气息足以彰显天才修行者的天赋,天才大修行者确实都是孤傲自负的,但是冷月儿显然也不是这样。

“请安三小姐放心,务必月内破案。”柳耘笙一看提点不行,那就卖个人情,破了失镖案安记镖局是最大的受益方,虽说破案是自己份内之事,但是这个顺水人情也应该领吧!

混迹官场多年,柳耘笙倒是有些许滑头。

柳耘笙不眨眼的看着冷月儿,竟有了期盼冷月儿扭脸的幅度大一点,跟自己对一个眼神,堂堂花头神捕不被放在眼里,这实在让他感觉受挫。

柳耘笙期待的端正了身姿和脸色,很少这么假装正经过,所以他觉得自己有点道貌岸然。

柳耘笙认真的等冷月儿扭脸。

冷月儿没有加大扭脸幅度,也没有任何情绪表露,眼神幽幽在柳耘笙身旁的花丛里,柳耘笙恨不得挪一步替花丛占据冷月儿得视线,这种莫名的亟不可待他自己没有察觉。

“叫我安三就可,柳神捕辛苦了!”冷月儿有了去意,长发波动转过脸去。

“安三!”柳耘笙很实在的出口,他觉得还可以聊几句的:“我们有共同的目标破案,不是吗?”

柳耘笙总想套近乎,想和冷月儿熟悉起来,眼前的冷月儿太独特了,他不甘心引不起她的注意。

水不来看山,山去看水,柳耘笙抖了一下肩膀上前一步,这一步他用了心,思域空间被他调动,本命兽金刚双彪贯穿双臂,晶光虎口隐现出风雷之势在双臂上吞吐,虽然刚晋入五阶,思域五阶还是上得了台面的,柳耘笙不相信这还引不起冷月儿注意。

果然,即使不回头冷月儿也感知到了柳耘笙本命兽金刚双彪的彰显卖弄,确实有点出乎冷月儿意料,虎生三子才有一彪,力量彪悍更胜猛虎,柳耘笙故意买弄得是他的本命兽是世间罕见的金刚双彪。

这么拙劣的小儿科的卖弄竟然出自一个花头神捕,也是难得,冷月儿终于慢慢回身端正了身形,幽幽夜色俩人三步之遥对视。

都很严肃,柳耘笙装的,冷月儿是本色。

“久闻柳神捕大名!”冷月儿没有与之结盟攀交情的意思,她已经给他贴上了浪荡神捕的标签,不想与之深交。

“听闻西沙王府和陶太师府兴师问罪的人不日就到广安城。”柳耘笙一看彰显本命兽金刚双彪修行者实力收效甚微,他控制不住迫切想给冷月儿一点点压力,他不信,这个消息冷月儿还会淡漠如此。

冷月儿腕间红线索上的本命兽红凤尾感知到金刚双彪散发的威压,警惕的晕了红晕抽索起来,柳耘笙没见过如此灵动的本命兽分蘖,刚才的嚣张一下子被打压,再看自己双臂金刚双彪忽然敛了晶光,蛰伏下去。

我去!

长点脸好不好!

“安记失镖自会担当,自会给主顾一个交代,谢柳神捕提醒。”冷月儿冲柳耘笙礼貌性的微微笑意:“总归失镖事小,三十几条人命事大。”

冷月儿小小回敬了一下柳耘笙,柳耘笙被怼了一下,竟然面对冷月儿一点火气提不起来。

“有人胆敢动西沙王府的物品,意不在如意八宝喜冠,安家只是倒霉背锅而已,柳神捕你可得和安三一样准备好胆量才能对抗这件事情背后的暗潮汹涌,这一趟浑水,安三预祝我们彼此保重。”

额!柳耘笙喉咙发紧,心里被刺一下,但他真不想被冷月儿小视,随即笑了,并将了冷月儿一军:“难道安三怕了?还是以为我柳耘笙怕了呢?”

冷月儿没有接茬,柳耘笙的回击就没有了着落,柳耘笙就眼见得冷月儿慢慢转回身款款摇曳生姿而去。

“这中靖朝卧虎藏龙,修行高手如云,思域五阶金刚双彪而已,不至于嚣张至此吧!”

柳耘笙脸皮顿时火辣辣的,因为激动,本命兽被激发,金刚双彪晕出强悍气息流转于柳耘笙周身,晶光罩体,柳耘笙站在那里跟个夜神一样。

冷月儿按耐下红线索,嘴角勾起笑意,行走如流云不曾一点磕绊。

冷月儿修为都不用,就这样款款而去!

柳耘笙最终黯淡成了夜色里的黑影子。

柳耘笙看不透冷月儿,低阶修行者是难以分蘖本命兽于体外的这一点他却知道,这个女子有资本傲视一切!

果然安再雄之后只有安三!

就这样算了,那不行!

这非柳耘笙性格!

柳耘笙快速调整心态大步赶上冷月儿,那背影都感觉百看不厌,柳耘笙都觉得自己恬不知耻了,他故意吊儿郎当的语气:“柳耘笙愿洗耳恭听!”

呵!冷月儿居然被气笑了,就没见过这种人,这种修行者,这种神捕!

“如意八宝喜冠价值连城,又是陶太师府嫁女重聘,不说陶太师,凭西沙王府的名头谁敢销赃买卖,那个傻瓜会笨到抢这么一件烫手宝物,别有用心的话,柳神捕,京城的线索可能比广安城要多!”。

“那你不也是回了广安城!”柳耘笙怼的有点虚弱,简直就是为了搭讪没话找话。

柳耘笙并行了冷月儿,使劲嗅着淡淡香气,好像还有熟悉的味道,柳耘笙紧忙的抽鼻子。

柳耘笙正投入的深呼吸分辨熟悉的味道,就觉得夜风突起,一条红线索带着冷月儿白裙张扬飘漫在竹林上方疏忽不见。

喂喂!

我去!再聊几句行不行!

我去,还有正题没聊呢,那俩个人你知不知道谁啊!


冷月儿没有回好一家客栈,而是悄无声息的回了趟安家,柳耘笙透露的关于西沙王府派人来广安城的消息必须尽快通知安记镖局,八宝如意喜冠被劫,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崭新的灵魂,陈旧的过往在悄然融合,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接受,身心灵魂嫁接如此完整流畅,好像贯通互补了前世今生,刚柔已经并济,悲欢彼此见容。

冷月儿不想惊动任何人,安家现在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剑拔弩张,这个时候不能撩拨每个人的紧张神经。

冷月儿习惯性的有事先要与二姐安可心知会一下。

安可心已经把她回广安城的消息带回来,等于给安家打了一针安定剂。

冷月儿在广安城就跟在家一样来去自如!

夜华如水,沉睡静寂的广安城总有睡不着的几盏灯,来衬托鼓楼上的更漏声单调且悠长。

避开安记镖局前堂值夜的趟子手,冷月儿在飞檐的阴影里停驻片刻。

安家四角预警外来修行者的息镜感知到冷月儿回家的味道也没有反光,冷月儿可以避开安家所有人,却不能避开守护安家的息镜。

有息镜的默认她才能悄无声息的进入安记镖局。

冷月儿来到后宅,夜深人静,别的房间都熄灯了,唯有大伯的房间烛光融融,冷月儿立于廊下窗户边,一扇窗户开着,冷月儿闻到了掺杂着花香的草药味。

风歌的灵魂需要片刻来接纳这一切。

冷月儿就这样痴痴看着,让过往亲情慢慢感念慰籍。

安可心正背对窗户,挑起床幔,烛光下,安再雄睡得还算安然,半张的嘴巴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脸上放松的褶皱,满头银发,看着比记忆里更有老态。

都说岁月败美人,岁月何曾放过英雄,大伯安再雄不再是那个当年跟养父安再然并驾齐驱的风云人物了。

冷月儿无声叹口气,看着安可心掖好了被角,放下床幔,回头时安可心发现了窗外微微笑看她的冷月儿。

她知道冷月儿差不多要回来了,她在等她。

冷月儿脚步轻轻进屋切近端详大伯睡熟的面容,手指压唇打了个嘘声,轻摇摇头示意二姐安可心不要说话。

安可心吹灭了烛火,拉了冷月儿出门奔小花厅。

小花厅与大伯卧房隔了书房和剑阁,这样两人方便说话不会吵到大伯。

“大伯看着还好!”冷月儿看安可心掩了门关了窗,看着墙上的一把乌鞘剑出了神。

那是养父安再然生前不离身的佩剑,安再然亡故时冷月儿曾对着这把剑说过,她会和养父在世时一样护安家周全。

冷月儿说给自己的这句话一辈子不会忘了,她爱养父,也同样爱安家!

“就是精神越来越不济,忘事厉害,倒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记得清,昨天还念叨你呢!只念叨小时候的你,总以为你是在翠微山贪玩不愿意来广安城!”

冷月儿鼻子一酸,任安可心拉着坐下。

冷月儿岔开话题,把珍宝坊夜遇柳耘笙的事儿说了一遍,互通了信息,冷月儿重点交代查查陶素音黄秋枫的背景。

“念夕!按照你说的,大哥昨天傍晚就让人把大嫂二嫂孩子们都送去翠微山了,没惊动爹,怕他多心。”

冷月儿想起什么来到长案边,拿起笔:“二姐,天亮以后你跟大哥商量让二哥护送大伯也赶去翠微山吧!我改一下给大伯得药方子。”冷月儿抬笔沉吟片刻:“就说有几味药只有翠微山采得到,或者二姐你随便说个理由。”

“念夕!”安可心点头:“你是怕……”

冷月儿怕的安可心更怕。

“以防万一,这件事有点复杂,牵扯面大,官面要应对,西沙王府和陶太师府的也要应对,不能让大伯知道也要他们更安全。也免了我们后顾之忧!”

冷月儿没说安家要准备打一场硬仗,她首先要妥善安排好大伯和家眷,其实安可心懂。

“你们只管守护好安记,其余我来做。”冷月儿不敢看二姐的眼睛,她知道俩双泪眼不能相望。

“好!”安可心语音带了哽咽,嘴角微微上扬。

安可心扭脸抹泪的功夫,冷月儿转身轻轻把脸靠在了安可心后背,轻声细语:“二姐不怕,有我呢!想想我们安家什么风浪没见过。”

冷月儿话音刚落,窗户上忽然数道镜光交叉闪亮,安可心和冷月儿同时吓了一跳,同时来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交叉在安记上空的镜光突兀明亮,息镜示警,有非安家修行者闯入!

这是息镜在安家监控范围内发现修行者气息而发出的示警!

这四面息镜可是当年养父安再然费尽心血保护安记布下的,就是防范修行者对安家图谋不轨!

冷月儿做出反应的同时,前面也有了动静,冷月儿冲上前堂房脊时候,安家老大安子其,老二安子啸,安可心的相公木伯平已经穿越息镜光影成三角之势在门楼周遭排列防御。

冷月儿感觉到他们都不同程度受了伤,忽然有点庆幸他们在劫镖现场受伤却全身而退,只要人在其他都是次要的。

安记镖局高大的门楼上有个瘦小人影,安安静静的在脊瓦上坐着,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檐兽挪了地方。

二十几个趟子手镖师呼啦啦都涌到大门外面,冲着门楼上的人影拉开了堵截人墙。

瘦小的影子没有动作,只是周身慢慢晕出琥珀光,琥珀光勾勒的本命兽魂雕怦然膨胀出身形数倍,在夜色里敛翅耸肩的轮廓甚是骇人,魂雕没有睁眼,魂雕睁眼必勾魂。

安子其三兄弟被魂雕强大的本命兽魂力逼得倒退到瓦沿边儿上。

三阶四阶修为魂力别说出手,连魂雕一个眼光都承受不住。

实力碾压不得不服啊!

冷月儿出手的红线索在看见那个人影彰显本命兽之际硬生生收了回来,她越过木伯平的位置,落在了门楼上,她知道是谁来了,那个本命兽魂雕就是招唤她让她看的:“猫伯!”

这一句猫伯,立刻瓦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息镜瞬间黯淡。

冷月儿一出口,那个给一众威压的本命兽魂雕立刻收敛不见,小老头还是那个小老头!

都没想到冷月儿在安记后宅冲出来,看见安可心站在木伯平身边,安家俩兄弟明白了。

“大哥二哥,姐夫好!”冷月儿招呼了一下。

“念夕!”

看见冷月儿,老大安子其一颗心落了地,在房上不是聊天的地儿,他挥手招呼那哥俩撤,他知道冷王府老猫都是悄悄来悄悄去,从来不客套也不麻烦。

木伯平召回了外面的趟子手,安记安静下来!

冷月儿回来了,门楼上还站着一个五阶巅峰大修行者,安子其自打出事以来第一次有了安全感,他紧绷的神经一松几乎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

安子啸揉揉熬的通红的眼睛啥也没说,扯过一块虎皮毯子倒地就睡,连回房都省了。

木伯平也被安可心搀扶着捂着肋下疼痛退出花厅。

安家被打击的就要崩溃了,终于来了收拾残局的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大修行者正是冷王府的守护神老猫,思域五阶修为,从来沉默低调,这是他为了尽快引出冷月儿最高调的一次出现在安家。

“月儿!” 老猫看见冷月儿欢喜的腰都直了很多。

“猫伯!”冷月儿压抑着惊喜靠着老猫坐下来,讨乖的把脑袋歪在老猫肩头。

是老猫十余年不懈寻找,冷月儿才在茫茫人海中被他找到,认祖归宗,冷月儿对他有着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情。

“你降阶了?” 老猫诧异:“怎么回事?”

“只是出了一点点小意外,没事的,我会尽快进阶!”冷月儿无法说明一切,只能搪塞:“您怎么有空来广安城,我哥好吧!”

“百越云南王叛乱,小王爷带兵平叛去了岭南川,我也跟了去,本是有事回京城,不成想半道听闻安家出来这件事,不放心所以拐道先来看看你!”

“我哥去岭南川平叛啊!”冷月儿有点意外,很多年没有战事了,这一有战事冷月儿还有点担心哥哥,毕竟血脉相连:“战事还顺利吧”。

“小王爷要你不要担心,好好照顾自己,倒是没想到安家出了这么大事儿,有眉目吗?”

老猫嶙峋的手摸了一下冷月儿的头,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猫伯,前阵子有人试图毒杀我,发现魂符师在用红枫叶操控低阶修行者,巧合的是安记失镖,珍宝坊被灭门,我也同样发现魂符师的红枫叶,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诛心粉的事冷月儿对安可心都没有透露只言片语,但是她需要跟老猫说。

老猫往年跟随老王爷南征北战,边境京城多有留居,本身是大修行者对于修行者也知之甚多。

“百不通?”老猫首先想到的是冷王府的大舅哥百不通。

冷月儿慢慢摇头:“我王嫂的哥哥不可能,猫伯,黄秋枫听说吗?”

“黄秋枫!”老猫佝偻的身板挺了一下,魂符师大成者少,修炼操控术的也少,在京城名声在外的就是百不通,但是那个百不通古董的很,从不到冷王府走亲戚,老猫只是认识,并不过从甚密。

黄秋枫虽然是陶素音的闺蜜,但是因为跟冷炎的关系,老猫倒是经常碰面。

黄秋枫,都说是少年天才,魂符师到何种境界他也不太清楚,但是小丫头看着人畜无害啊!

没有人比老猫更清楚冷炎和陶素音当年情事,虽然知道黄秋枫是陶素音闺蜜,但是不交手难知底细。

幽幽夜色里,老猫的满脸褶子都挤做一堆:“她怎么会针对你和安记?你哥和陶素音的事儿都过去好几年了,况且陶素音都没有怎么样,她出的哪门子头。”

谁都知道黄秋枫是陶素音的老铁闺蜜,而陶素音与冷炎的陈年旧事很多人知道,黄秋枫最知情。

冷月儿更不明白了,她从来不认识她,也没有听说过,安家更不可能结怨与她,唯一的线索可能就是陶素音,她帮陶素音拒婚行此下策,刚好安家接了如意八宝喜冠的镖,顺带拉安家垫背,要不然怎么逻辑这件事呢?

“陶素音不想婚嫁倪格忠,是不是才会这样,”冷月儿有些生气:“只是这拒婚太过阴毒,毁我安记几十年基业声誉也就罢了,珍宝坊可是活生生几十条无辜姓名呢!更令人齿寒的是,这种预谋一定谋划许久。”

老猫没有言语,看向一颗黑黝黝的老树出了神。

冷月儿一看住了口,把下巴抵在老猫肩头等他思考完毕。

“陶太师为人为官口碑极好,和我们冷王府并称中靖朝护国柱石,陶素音曾和你哥有过旧情,最终不了了之,也不曾与你哥反目成仇,据我了解,陶素音顽劣不假,但是陶府家教严格,陶素音从未仗势行恶,那个黄秋枫,小女孩心性,中靖朝少见魂符师天才,也不曾听闻劣迹!”

老猫语气里有不可置信,冷月儿呆楞一下,陶素音名门大小姐的坏形象一下子被老猫一番话说模糊了,完全没有了概念。

“魂系红枫叶确是我亲眼所见。”冷月儿不甘心的说:“而且,魂符红枫叶只有我看见”。

冷月儿笃定莫言和柳耘笙都没有发现!

“旁人不知你和冷王府关系,陶素音应该知道,她怎么会指使黄秋枫做这等事牵连上你?”老猫轻摇头。

冷月儿咬着嘴唇迟疑着说:“也许,猫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冷月儿不往下说了,她不知道老猫对陶素音的相信来自哪里!

冷月儿的意思很明显。

老猫陷入短暂沉思,最终还是摇摇头:“陶素音和黄秋枫没有如此心机!”

“那陶太师呢?”

“陶太师既然应允婚事岂会阴奉阳违!断不会!”老猫很笃定的语气。

冷月儿没有说话,只是暗暗撇了一下嘴!

“如果真是她,反而好办,你放心,小王爷和猫伯定不会饶她。”

冷月儿重重点头。

“不如你跟我去趟京城!”

“我会去,但是,现在不行,柳耘笙明天不传我哥也会登门安家,西沙王府和太师府的人近几日也会来安家,我想先会会他们,还有一些琐事要妥善安排。”

冷月儿把近期心头事一样样都摆了出来,老猫拍拍她的脑袋:“你哥还以为你长不大让我告知安家多多照料,殊不知你居然成了安家顶梁柱!”

冷月儿有点点小自豪,她一直觉得这是感恩养父最好的方式。

“猫伯很着急赶回京城啊!”南疆战事正紧,老猫这时候不应该离开才对啊!

“前不久,小王爷忽然收到一封飞鸽密诏,很奇怪,没有任何圣谕,玉玺大印竟然盖在一张冥纸之上。”老猫压低了本来就低的声音:“本来飞鸽密旨就很匪夷所思,这冥纸上盖玉玺大印更是前所未有,更离奇的是俩天之后圣旨又到,皇上抱恙太子监国,着令小王爷务必将叛乱平定,而且陈兵南疆以镇国威!而这道明旨没有玉玺大印只有太子印章。”

冷月儿不知道里面名堂,但是听得出密旨明旨非同寻常之处,她锁紧眉头:“皇上老糊涂了吗?还是太子着急了呢!”

老猫摇摇头:“太子与小王爷从太学府开始就手足莫逆非比常人,而且,太子也时有监国,俩人也每每私信往来,但是这次明旨显然不是太子手书。”

冷月儿觉得好像不是自己猜想的也就不敢再揣测。

“小王爷不能擅自回京,但是事事诡异,我只好偷偷回去查个究竟。”

冷月儿本想老猫可以逗留几天,一看情势关乎皇家国事,比安记失镖重要的多,也就不敢挽留。

“好吧!反正我过几天进京,总会见面 。”

“进京不要回府里,到王府街后面的翡翠居。”

冷月儿忽然感觉到事情比自己想的严重的多,不禁神情凛然起来。

互道嘱托,老猫离开安记消失在街巷深处。

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冷月儿看见安可心拿了件披风在后宅廊下不时张望等她。


冷月儿是被脚踢门框的声音惊醒的,一睁眼,天光明亮,扭脸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冷月儿隔着床幔看见,门口站着附耳的安可心:“小猴崽子,你轻点!”。

“嗯嗯,可心姑姑,那个什么花头神捕咋看着不像好人,贼眉鼠眼,进来就东张西望的,那个嘚瑟劲儿都看着来气!”说悄悄话的是酒盅儿,他借送信跟安可心套近乎想来看师父,就一夜没见,他心里没着没落得,他溜溜儿歪头着眼睛往床上瞧。

冷月儿忽然觉得心头发燥,嘴巴也燥,有点上酒瘾了,我去,现在可不行,冷月儿压抑自己的念头。

“该说的衙门口说了八百回了,还上门来问啥,这不摆明是来捞油水的!”安可心咬牙切齿小声喳喳:“你,搁这儿守着你师父,别让人吵着,我去瞅一眼花头神捕啥玩意儿!”

“好嘞!”酒盅儿挺直了小身板应着,一斜眼正看看冷月儿撩床幔,麻溜儿的过来给套靴子,不说话,光呲牙笑。

今天酒盅儿焕然一新,冷月儿一看就是闻安的衣服,别说穿着还挺合身。

“我去会会他!”冷月儿起身摸摸酒盅儿的头,酒盅儿牙呲的更欢了。

“小猴子,就这眼力价儿讨人喜!”安可心没说别的,心里知道前面大哥焦头烂额呢!

安可心心理上就觉得冷月儿能压住阵脚。

应对衙门口的人何其难堪,无数次重复复述那个颜面尽失的被劫过程,就是无数次的重新经历耻辱,数日之间,安子其老成许多,眉心竖纹深刻的如同刀刻一般,到底是安记当家人,能力不及父辈,但是这种折辱的颜面无存也是第一次。

安可心不说冷月儿也知道。

冷月儿简单洗漱收拾,安可心把压箱底的都拿出来了。

冷月儿收敛红线索于宽大的袖摆,啰里啰嗦的宽幅月白长裙拖拖然转回廊过甬道,弱风扶柳般行走于阳光下,安静淡然,一牵裙一扶鬓都带着大家闺阁女子的雅致温婉,过堂风吹开冷月儿的如莲步履,也吹来了前院的小小喧哗。

“也就是说,安大当家的竟然没有看清劫匪的面目就失了镖?”柳耘笙的声音带着令人尴尬的漫不经心。

“是!”安子其闷声应是,冷月儿想大哥现在的脸猪肝色了。

安子其的脸面就是安记镖局的脸面,安家上上下下的颜面,包括已故养父的,这让冷月儿心里感到折辱微怒,但是她跟大哥安子其一样,跟安家所有人一样,不能表现这种微怒,哪怕一丝,那是更无能的表现,安记失镖只能打掉牙肚里咽。

过道里的趟子手没有说话看着微微然没有多余表情的冷月儿纷纷拱手弓身让路,他们不自觉的感觉来了底气。

冷月儿是安家暗藏的宝剑,身份特殊原因,极少公开露面,这是近年来仅有的一次!

这般以闺阁女子露面更是第一次!

“既然是修行者所为,本命兽出击的细节也是重要线索,案子卷宗上没有记录,可是我们师爷疏漏?”

冷月儿能够想见柳耘笙说这话时讨厌的嘴脸。

“突起寒风,未见任何本命兽和器具,实在太过突兀。”安子其低了语音,猪肝色的颜面如同放在火上翻烤。

嘶!

柳耘笙倒吸气的声音有点夸张。

冷月儿出过道,迎风广袖,裙摆层叠翩然出现在回廊上,她的后槽牙一直紧咬着。

安记有点头脸的趟子手都挤在廊下,个个面色不虞,广安城衙门口的十余捕快皂袍束带在照壁阴影里。

台阶下小小空场对峙着安子其和柳耘笙。

冷月儿一出过道安子其刚好看见,他拱手回禀柳耘笙的神色定了一下,阳光明媚不是很炙,他头上已经见汗了。

柳耘笙发现安子其眼色不对猛回头,院子里挤挤嚓嚓的几十号人齐刷刷把眼光投了过来。

焦点转移,明媚的冷月儿下台阶走到了明媚的阳光下,她温温雅雅喊了声哥,就跟柳耘笙漠然照了面。

柳耘笙一夜没怎么合眼,大早上就把自己收拾妥当,束发油亮还冠了美玉,络腮胡扫荡干净,素来不喜的五品白鹤图滚黑边的官袍也换上了,整个就是修缮一新的毛坯房。

底子虽然糙,但是也算溜光水滑比平时邋遢时有天壤之别。

冷月儿语笑嫣然牵了裙摆行了一个齐整整的闺阁之礼:“这莫不是大名鼎鼎的柳神捕吗?幸会幸会!!”

额!

柳耘笙看着温婉出尘的冷月儿呆滞一下,这是哪个昨晚气场俩米八的安三吗!

这敛衽行礼的静雅,这淡淡明媚的笑容,这一举手投足的闺阁之韵,明明就是刚从书房描了小楷出来的诗书女子,言行举止跟修行者哪有一点沾边。

柳耘笙阅人无数巧舌如簧,今天竟然没接上话。

只是大脑不收控制的重叠昨晚冷月儿的样子。

眼前阳光下的冷月儿更真实,但是对他来说更虚无。

他是跑来想套近乎的,但是好像拧了。

“真是大名鼎鼎的柳神捕,”安子其领了冷月儿眼色转头给柳耘笙介绍:“这是舍妹念夕!”

安三念夕!

安三!

柳耘笙被冷月儿笑面封印一般,下意识在心里嘟念一遍安三,竟然出口不得!

“柳神捕问完了吧!” 冷月儿福了一福,好看的手指一送:“今日安记有事,多有不便,就不耽误柳神捕破案的时间了。安家仰仗柳神捕了!请便不送!”

送瘟神逐客的话从浅笑兮兮的冷月儿嘴里说出来竟然毫无违和感,柳耘笙竟然一下子被堵的说不出话。

一个堂堂五品神捕走到哪里都是远接高迎,那曾被这样对待,柳耘笙觉得应该生气,但是,不争气的是,气就是提不起来!

遇见克星了,你丫的遭到报应了,柳耘笙心里忽然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

柳耘笙点着头沉吟着还想磨蹭磨蹭来几句,不想冷月儿接着堵:“如有新线索,安家自当积极告知!”

冷月儿又福了一福,微笑甜美。

柳耘笙一句废话官话也说不出来了,自打冷月儿出现,柳耘笙就觉得自己话老接不上趟儿,以往油嘴滑舌的本事立马没了!

你说这不是遇见克星了吗?

柳耘笙干笑着不住点头着转身走。

冷月儿收了笑容一侧脸,安子其正蹙眉思索什么,出神了,连柳耘笙走也忘了客套恭送。

“大哥?”冷月儿低了语气。

“对了,我好像记得当时眼前忽然放大一张黑雕花纹的大弓,不见手不见羽箭,一蓬散乱头发引弓铮鸣大作,我当时不知是真实是幻觉……就是一瞬间……”

“弓影,长发?”

“无息弓影,司爵?”冷月儿喃喃唇语。

她灵魂深处的伤痛忽然被触发,就觉得耳边弓弦的嗡声大作,万物无存,那张长发半掩的狰狞面目威压再现,冷月儿极速陷入被无情猎杀的那个黑夜。

原来即使穿越也不能愈合潜意识里面的创伤应激反应。

风歌战神般昂扬的战斗意志忽然贯穿进来,强悍主宰了冷月儿的命体!

冷月儿变了模样,冷酷漠然的目光落到不知落处,无风自启的长发裙裾飞扬猎猎,晶光罩体散发出徐徐杀气。

冷月儿缓慢举起左手,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瞬间释放瞬间开启的战斗形态激发了红线索,红凤尾出袖生光,极速缭绕着冷月儿,贯穿牵引的思域空间魂力迅疾与之内外感应,灵台之光暴涨,意识流激荡感应,只要冷月儿一个战斗开始的念头,思域空间感召魂力蓄势勃发,战斗晋阶也就是须臾之间。

冷月儿的突变惊呆了所有人,战斗意识激发得魂力勃发也使得周遭人都感受到威压,趟子手纷纷贴在了墙壁或者廊柱上,惊得动弹不得做声不得!

安子其和安可心也被忽然的魂力威压退后几步,安可心的呼唤完全进不到冷月儿的魂力世界,冷月儿完全听不见。

连酒盅儿忽然抱住她的腿也浑然不觉。

柳耘笙刚刚要转过照壁,忽然感觉身后气场异常,他的红袍无风自起,后背感受到力的强推。

柳耘笙猛回头,惊呆了,他看见了荧光罩体,裙裾飞舞长发漫散冷眉酷眼的冷月儿,那眉那眼那徐徐杀气,才是他熟悉的觉得理所应当的!

震惊过后的柳耘笙兴奋喊了一声:“安三!”

“师傅!”酒盅儿的小手忽然伸进冷月儿的右手里,就像忽然被摁了醒来键,冷月儿命体意识忽然复苏,风歌的潜意识瞬间掩藏不见!

冷月儿愕然转头低眼,酒盅儿有点兴奋有点惶惶有点惊愕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她的手下意识攥紧了酒盅儿塞进来的小手,一线现实的觉醒完全打破创伤应激幻境。

灵魂归窍,战斗模式自动消失,冷月儿罩体荧光连同杀气慢慢散去,裙裾长发随之慰贴自然,冷月儿环视周遭惊诧的眼神时,神情已经回复了如初的淡淡温婉。

全场鸦雀无声,最后冷月儿把视线转到柳耘笙身上时,柳耘笙堆了那种久违的令人生厌的笑容才让她明白,刚才自己失态了,一个无息弓影就开启了自己魂带的潜意识战斗模式。

这是对风行纪猎杀多恐惧啊!

才会如此被轻易的刺激应激反应。

冷月儿缓慢放下了打完响指一直举着的左手,这只左手剔透玲珑如此美好,跟启发杀戮有什么关系!

“怎么?”柳耘笙奇怪于冷月儿瞬间又回到刚才模样,他不能理解,冷月儿这是表达什么,示威,挑衅,引起自己注意,好像都不是!

好像冷月儿刚才一直盯着自己看,柳耘笙一厢情愿的想着,莫名其妙就兴奋起来。

大家还没从震惊里面缓冲出来!

大家都看着俩人,以为这俩人搞什么把戏!

“不怎么!”冷月儿没有半点尴尬,再次无比冷静温婉的敛衽行礼:“恭送柳神捕!”

恭送柳神捕?

柳耘笙摸了摸后脑勺!

柳耘笙合不拢张大了的嘴巴,眼神闪过一丝轻佻:“安三小姐的恭送方式有点独特,我喜欢!”

额!

冷月儿气结!

“恭送柳神捕!”

冷月儿再送瘟神。

“安三不用客气!”低低说话的柳耘笙按捺不住心潮涌动,眼神灼灼看着冷月儿,口气熟稔的如老相识般。

冷月儿呱哒放门帘子一样撂下脸色,她彻底不想伪装。

放浪形骸的柳耘笙,好生讨厌!

这样的冷月儿也好过刚才端着阳光明媚那种冷的冷月儿。

柳耘笙毫不介意呲牙大大方方的笑了。

安子其看了下木伯平,他实在是讨厌柳耘笙这副嘴脸,他讨厌到一句客套话逐客令不想说。

“柳神捕!请!”木伯平伸手做了请势,脸色堆满了笑纹,并且伸着请得手势送了几步。

柳耘笙也不觉尴尬,深挖了一眼别过脸去把懒得理睬表现很明显的冷月儿。

柳耘笙赖皮脸笑着扭身挥袍抖袖嘚瑟嘚瑟往外走!

那个嘚瑟劲儿别人都强忍着,酒盅儿忍不住了,冲他背影隔空踹了几下。

没有修为本命兽,他真想借头本命兽掏柳耘笙一下子出出气!

好像酒盅儿虚空踹这几脚也解了大家的恨,后面几个趟子手微笑起来,并模仿酒盅儿也来了虚拟一脚。

压抑在安家多日的心头阴霾顿时消融许多。

安可心上来猛的划拉几下酒盅儿叉腰愤愤的脑袋瓜儿,赏了酒盅儿难得的笑脸。

安子其看着冷月儿,冷月儿也看着安子其,冷月儿怕安子其问点什么抢先说:“大哥,刚才你说的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

说完冷月儿扫了眼就要转照壁的柳耘笙背影。

安子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紧忙点点头。

“我们安家的颜面只能安家找回来!”冷月儿这句安可心也听见了。

冷月儿跟安子其打算单独聊聊。

喂!让让!

门外小有喧哗,接着广安城捕快纷纷避让,安记趟子手阿四转过照壁腾腾跑来,带的柳耘笙一个大转身也复又跟了回来。

他其实就不想走。

“老大,三姑娘,西沙王府的人来了!”阿四强忍着大喘气,说完就闪到一边。

门口的喧哗迅疾到了照壁,先走出照壁的捕快水倒灌一样又从照壁俩端涌回来,柳耘笙没转照壁,最后的他这会子也被推涌倒退进院子中心。

本来安可心想呵斥,西沙王府来人就来人,进来禀告何止如此,一看不对劲儿的阵势,安可心话到嘴边收了回去。

冷月儿一把拉住安可心想一看究竟的身形。

没想到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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