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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空白的晏侬被送入皇宫,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从何处来,又该去往何处。阿侬对年轻的帝王生出了情愫,而他正娇养着一只美丽柔弱的金丝雀。她想,也守护着这只金丝雀。他却把圈养笼子的钥匙给了她。
主角:雁容,燕楚 更新:2022-12-21 06: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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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雁容,燕楚的其他类型小说《她反复魂穿中》,由网络作家“西方不宁”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记忆空白的晏侬被送入皇宫,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从何处来,又该去往何处。阿侬对年轻的帝王生出了情愫,而他正娇养着一只美丽柔弱的金丝雀。她想,也守护着这只金丝雀。他却把圈养笼子的钥匙给了她。
“你是在找这个吗?”
阿侬侧头,见一身着华贵锦服的少年,掩不住的风华霁月。
一时忘了去拿他手中的玉佩,只想道,不知是谁家的少年郎。
缓过神来,少年掌心静静躺着她的玉佩,暖玉色的光泽衬得肌肤愈发白皙。
不由看晃了眼,阿侬伸手,才堪堪顿住。
只因少年收起那块玉,神色不虞。
阿侬蹙了蹙眉,好声好气道:“小公子,那是我的玉佩”
却不想他瞥了她一眼,戏谑而嘲弄。
“可以把它给我吗?”
他依旧没开口,玩弄着掌中玉。
阿侬压住气,“你…”
“你怎么证明…这就是你的?”
那当然是她的了,从她醒来时身上就带着这块玉佩。
面前这人的眉眼间尽是睥睨天下的桀骜,阿侬忽然想起了宫女们所说的,宫中那位举世无双的少年天子。
“公子莫要消遣我了”
阿侬软了软声音,低眉顺眼。
“晏侬”
她顿了会儿,“上边刻着我的名字”
那少年摩挲了一下玉,忽而拿出一块用纸布裹着的东西,折角叠得齐整分明。
这是…宫里用来包糕点的布头。
还是只有皇室中人才能享用的那种。
阿侬在宫中待了没几天,对一些事情还不太熟知,只是大略的记了一下。
“伏苑殿”
他只说了三个字。
阿侬先是有些茫然,然后低头看了看宫女装扮的自己,接过糕点。
怪不得刚刚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她忘记称呼的尊卑之分了。
虽然在阿侬心里,人没有贵贱。
她缓了口气,“公子,奴婢的玉……”
谁曾想对方又把玉收了回去,恣意又顽劣。
阿侬想了想,暂时打断了这个念头。打算日后再索要,眼下这个情况看来是拿不到了。
“那公子,奴婢先退一步了”
她往伏苑殿的方向走去,糕点要趁热吃才好。
——
伏苑殿住着的是位并不受宠的九公主,其母是身份低微的宫廷舞女,侥幸得到前任皇帝一夜恩宠,产下女婴后不久便郁郁而终了。
殿外杂草丛生,枝叶落了满地,所幸这片是宫中偏僻之地。
一般皇室子弟不会踏足。
阿侬刚敲了一下门,大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来。
“楚楚”
怀中扑来一具馨软的身体,女孩轻柔的发丝蹭着她的脸。
阿侬眨眨眼。
少女意识到了什么,松开抱住她的手。
女孩脸颊红红的,五官精巧雅致,眼底漾着不谙世事的光亮。
这就是,那个叫商殊的九公主?
天子的姓氏,可是姓燕啊…
眼前这位住在冷宫的公主看不出一点落魄,反而像是被人娇养的金丝雀。
商殊身后的宫女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顿口。
没把心底的疑惑说出来。
她想见的人为何今日没有出现。
“里面是糕点吗?”
阿侬点着头,听着她讲前些天那被换作“楚楚”的人答应她送糕点来,直到那宫女又拉了下她,她才不太情愿地住了口。
看来九公主很想找个人倾诉。
阿侬淡淡地想。
“你叫什么名儿啊?以前没见过你”
公主的声音脆脆的,像黄莺鸣啼般悦耳。
“晏侬”
阿侬想着玉还在那少年手里,不由有些出神。
商殊拉住她的手,“那以后能常来这陪我吗?我看见你第一眼就觉得很有眼缘”
阿侬被留了下来,商殊抱着一坛酒,朝她笑道:“你可不许告诉楚楚啊”
她竟不知,九公主是这般与他人不同,相比之那些皇室中人,商殊活得肆意快活。
且这位公主的衣料,丝毫不差于那些正得盛宠的几位皇子。
几杯酒下肚,女孩大眼里泛着水花,“阿侬,你有没有心悦的人?”
阿侬不语,摇着头。
懒懒散散地执起酒杯,晃动的酒面映着她迷离又清醒的眼瞳。
心悦的人?
她连自己从何处来都不知,谈何心悦之人。
现在连唯一证明自己身份的玉佩,也被人拿了去。
思及此,她仰头一口闷了杯中的酒。
“你知道我心悦的人是谁吗?”
商殊笑了几声,眼底朦朦胧胧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是柔情的光芒。
“他啊,看着一点不厉害,文文弱弱的…可谁都打不过他。世上也找不出比他还好看的人”
阿侬忽然想到了刚刚那个小公子,样貌也是生得极好。
“他叫燕楚”
阿侬沉默了,平静地听着女孩口里足以让世人惊骇的话。
燕楚,当代刚登基的少年天子。
在阿侬来到宫中前几天才刚上位,她也没看见他登基时的场景。
不过听宫女们说起过,天子容颜可谓称神,绝世风华。
登基那天俘虏了多少娇儿女郎的心。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该猜出来,方才在她面前的便是燕楚。
而她应是被发现了本不是宫中之人。
看来玉佩是很难拿回来了。
“楚楚说他会护着我的,阿侬…他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九公主醉眼朦胧,脑袋磕在桌上。
不停地诉说着对少年的思念与爱意。
阿侬理了理公主凌乱的发丝,心想,当今朝中正乱,商殊在冷宫反而是最安全的。
所以天子才没有将她放出,应当是等肃清内乱后会安排。
在阿侬心里,这是一个少年为了心爱的姑娘而登上皇位,许其太平盛世的故事。
至少现在的她是这么认为的。
“放手”
阿侬眼底淬着冷意,“燕楚,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招惹我”
商殊被北国士兵玷辱的场面,她一刻都不愿想起。
“你知道吗?她那时怀了你的孩子”
冰冷的剑染着滚烫的鲜血也无法平息她的怒意。
“商殊的皇后之位,你也该给了。我会离开京城,至于去……”
她的手被紧紧攥住,嘴角被少年恶狠狠地咬破。
“放开!”
阿侬腰上一紧,被甩到榻上。
她的眼底映出的是他猩红的双眼和汹涌的暴虐。
——
阿侬被天子软禁在宫中,吃穿用度都是精心准备的。
自从那天过后,她连续几天没见着燕楚了。
伺候她的宫女知道这位不知名分的姑娘被年轻的帝王临幸了,但又是被强迫的,这几日大气都不敢出。
婢女端上备好的午膳,粗略的看了看,都是大补的膳食。
阿侬这两天进食都很少,这会闻见味道,难受地捂住胃,眉心皱起。
“撤下去吧”
一桌的佳肴,却是叫人闻了味就不适。
阿侬梳理好混乱的思绪,去了伏苑殿。
那里不似当初破败不堪,如今已是金砖玉砌,一砖一瓦都是精心雕刻的。
“夫人,这边您不能去”
阿侬的身份宫中人都知晓,燕楚虽还没立后,但晏侬为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由不得有半点闪失。
她没理旁人劝阻,径直走入。
商殊正卧在软椅上晒太阳,见阿侬过来,没像之前那般癫狂如痴。
阿侬有些恍惚,她很久没看见恬静温柔的九公主了。
如果不是她和燕楚的纠缠,商殊也不会跑到北国边境,从而遭遇那些事情。
“楚楚!”
商殊笑意明媚,已是将阿侬认成了心上人。
阿侬想起,最初这个女孩,抱着酒坛喝得大醉,依旧不忘念着燕楚。
“嗯,我在”她应声道。
“我想楚楚了,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她听得眼眶发酸,掌心覆上平坦的小腹,微微用力。
“楚楚…对不起”商殊忽然细声哽咽着。
“我骗了阿侬,那不是你的孩子…我根本没有孩子”
阿侬怔住。
那日商殊正从燕楚的宫殿里出来,正巧被阿侬碰见。
公主垂眸羞涩,“阿侬,大夫说我有孩子了”
她当时揉着女孩的头,弯唇轻笑,“公主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她想,该收起不该存在的情愫了。
她对天子的那点感情,也该湮灭了。
燕楚本是帝王,皇室中人的冷血无情在他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将仅存的温情全部给予那个明媚的少女,坚硬的护盾把她保护地密不透风,不受世俗沾染。
那,这是爱吗?
她想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心底发冷。
或许他把自己当成了掩护商殊的存在,毕竟他和商殊,是禁忌乱伦。
造化弄人吧。
商殊以为燕楚喜欢阿侬,但在阿侬看来不是。
燕楚是多么呵护珍重这个九公主,她是看在眼里的,从一开始就是。
“他没碰过我,他都没有…”
商殊红了眼眶,昔日那双剪水眼眸似要迸裂开来。
“他是不是嫌我脏!”
阿侬尚未回过神,商殊拾起地上摔碎的瓷碗,锋利的边沿割的手心流血,往自己身上扎去。
“楚楚,我不脏!”
阿侬进来时便将宫女都遣散开了,此时宫中没有人。
她拧着眉,伸手夺去手里已染血的碎片。
“公主!”
凌厉的掌风从身后劈来,阿侬下意识地侧身,意识到身后站着商殊,又硬生生地顿住。
被打出几丈开外。
“唔…”她抬手捂住小腹,面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那里如同刀子在搅一般。
“夫人!夫人!”闻声赶来的宫女扶起阿侬,脸上一片煞白。
阿侬受了伤,她们感觉脑袋搬家的日子也不远了。
阿侬静静地站在那。
看向商殊身边的宫女,此时正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帮女孩整理衣服,动作轻柔。
是一直陪伴在商殊左右,名唤伍月的宫女,一个忠心候主的姑娘。
“无碍”
阿侬半掩下眸,将伍月克制地把手攥紧的动作尽收眼底。
她没去怪罪这个宫女。
感到小腹坠痛,阿侬冷汗涔涔,快步走出殿内。
身子一晃,眼前瞬间昏暗下来。
后面是宫女惊慌的叫声,她失去了知觉。
*
伍月被赐死了。
这是阿侬醒来后身边的侍女告诉她的。
燕楚在她昏迷时一直陪着,就连处理朝政也在阿侬的宫殿里。
当太医诊断出阿侬有了喜脉时,侍女都能感觉帝王身上的气压柔和了些许。
“娘娘,这是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您尝尝。”
伺候阿侬的侍女个个都是人精,这会已经改口叫了娘娘。
只是皇上说过,暂时不能让阿侬知道自己有喜的事情。
桌上摆的菜色是极好的,碗是白玉质的碗,洁白如脂。外饰是凸起的勾莲纹和数排如意纹,嵌有松石海棠花,如意云。做工精巧细致,是南疆进贡的一件珍宝。
没想到燕楚把这东西拿出来给阿侬当普通的瓷碗用。
筷是金玉镶赤金筷,青白玉制成。金为赤金,成色上佳。
吃的是燕窝八仙汤,攒丝鸽蛋,碧玉牛乳炖燕窝,芙蓉玉翠点珠莲子汤……
阿侬只是蔫蔫地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伍月…什么时候行刑?”
“约莫两个时辰”
她呼吸一轻。
“燕楚呢?”
侍女对她直呼皇上名讳早就习以为常,也还是停滞了一下。
“皇上…在伏苑殿”
声音低了下去,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阿侬。
以为会看到失落不悦的神色,却发现阿侬面色如常,甚至浮起了几分笑意。
“他要是一直如此便好了”
守着他的金丝雀,而不是妄图抓住一只孤雁。
*
幽暗潮湿的地牢里,刺鼻难闻的腐烂气息充斥着。
伍月睁开模糊的眼睛,待看清身着侍卫服饰的阿侬后嗤笑出声。
“夫人,这地方湿气重,可别染了病”
她只套着件囚衣,血迹斑驳,容颜枯槁。
阿侬一言不发,掌心凝聚了几分内力,瞬间就震碎了铐住女人手脚的铁链。
伍月眼底涌上一丝不可置信,她一直认为阿侬只是个心机颇深,外表柔弱的女人,与后宫妃嫔别无所差。
阿侬没顾她什么反应,一袋包袱落到她脚边。
“换上”
伍月神色复杂地望她一眼,“夫人这是想奴婢再扣上一个越狱的罪名?奴是出不去的”
“不”
她只见女子轻笑,唇角弧度幽涩难晦。
“我会让你逃出去的”
伍月换上衣服,回头看她,阿侬轻散地倚靠着墙,姿态散漫随意。
她身上好似夹杂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伍月摇摇头,阿侬如今正得盛宠,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绪?
怕是高兴都来不及。
是什么让伍月决定出逃呢?
大概是阿侬那句,“九公主在等着你”
击溃了伍月所有的防线。
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如今失了神智的商殊。
“有人越狱了!快拦住她!”
隐在角落处的伍月看着阿侬一脚踹翻了狱卒,力道之大,直将人踹的倒头昏死,她提着剑朝宫门跑去。
“站住!”
“就地行刑!”
泛着寒意的刀剑从阿侬耳边擦过,她神色冷淡,“就这么点本事?”
狱卒被激的勃然大怒,口中咒骂着。
阿侬笑得愈发肆意,眼角挂着薄薄的讥诮。
“你笑什…”
回应他的,是插入心口的那把剑。
冰冷的剑面照着她漠然的眼眸。
这一场面直接惊动了禁卫军,他们持着武器,包围住了这个私自出狱的人。
她一身囚服,衣袂翻飞,墨发飞扬。
清绝的脸上一寸寸勾勒出狷狂的笑。
笑得那些人,和伍月心头皆是一颤。
伍月抿紧了唇,没想到阿侬连人皮面具都准备好了,这一番准备地很充分。
只是,她的情绪始终都不对,方才在牢中就该察觉出来。
若是单纯地救下自己,阿侬周身的气息也不该如此紊乱。
刀光剑影中,鲜血四溅。
当最后一个侍卫转身踉跄逃跑时,一股无形的内力直击他命脉时,伍月忍不住出手阻挡了一下。
男人倒地溢出一口血,匍匐着大口喘息。
“夫人,不必滥杀”
阿侬杀人的手法过于冷血无情,就连伍月都暗暗心惊。
她竟从没发现,自己身边隐藏了这么功力高深的人。
“你该走了”
阿侬嗓音异常沙哑。
伍月忍不住向他迈出一步,冷冽的剑锋一下刺入她脚尖的一寸地面。
几乎是贴着鞋面的角度。
凌乱的青丝遮住了阿侬的神情,她只觉寒意爬上背脊。
有种眼前这个人不是阿侬的错觉。
“夫人…接下来要去哪?”
阿侬长长微翘眼睫盖落在眼睑处,打下一层浓密的阴影。
苍白的脸上缭绕着一股淡淡的死气。
她的声音低低的,“我啊”
透着水雾的墨眸似蒙上了一层灰,她微微抬头,望着同样灰蒙蒙的天空。
眼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翻涌,“该回去了”
伍月走时,回头深深地把女子的身影刻在眼底。
她想,不久后,阿侬该是燕国的皇后了。
*
干涸的鲜血蜿蜒了一地,濡湿粘稠的鲜血染污了华美的白鹿皮靴。
年轻的帝王抱着体温冰凉的女子,静静地,了无生息。
苍白瘦削的手指覆在她冷白的侧脸上,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指尖染上了她唇角溢出的血,此时他的眼神实在是可怖骇人。
颜色苍白的唇角勾起了温情缱绻的笑意,有种怪异而缠绵的错觉。
他的声音低低的,冰冷瓷白的齿间轻轻摩挲,一字一顿。
“你想就这样离开孤吗?”
*
燕国冬月,帝王不顾臣民反对,封晏侬为后。
世人提起这段泣血情深的故事,想起封后大典那天,城外宫中的树上都系着祈福的丝带,祝愿岁岁年年。
帝王身着绛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脚踏墨色底靴,抱着早已僵冷的皇后,一步步登上高台。
“老大,这燕国可真是繁华啊,看来这趟没白来”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粼粼而来的车马人群。街道两旁是茶楼酒馆,当铺和小作坊。
被称作老大的人回过头,
肤白貌美,外披一袭红衣轻纱,眉目间流转着凌厉的美感,墨发高高束起,有股难言的气韵。
“赶了一天路也累了,找个饭馆休整一下。”
“好嘞!”
*
“听说燕国的皇帝这两年四处征战,扩大疆土,这天下怕是要成为燕国的江山了”
“那皇帝身边就没有美人吗?”
“你这都不知道?两年前燕王封了一女子为后,不过那位皇后好像……”
“好像什么?”
那人放低了声音,“皇后是已故之人,腹中还有燕王的子嗣,也不知是如何被那皇帝保养的完好无损,也没有下葬,就一直放在宫里”
“吃饭”
少女敲了敲桌子,一帮小弟面面相觑,“老大,要不咱们在燕国待几天吧,我看这里新鲜事还挺多的”
“对啊老大,说不定我们还能查到你的身世呢”
“那皇后就是两年前亡故的?”
“是啊老大,宫里对外都封锁了具体消息,知道的人大概都被处理掉了”
她抿了抿红润的唇瓣,长睫微垂,扑闪扑闪的。
“可知,皇后名讳?”
“晏侬”
“先前是个小宫女,不知怎么得了天子的喜爱”
后面的话少女没有再听进去,她笑了笑,灌下一杯酒。
晏侬啊,看来这趟燕国没有白来。
她有了不小的收获。
这位皇后,倒是有趣。
或许能从她身上知道一点自己来历的线索。
她本名唤为雁容,读起来是和皇后姓名相似的谐音。
两年前,她从西域结界处的冰湖中苏醒,没有记忆,没有生命迹象,没有呼吸和心跳。
无人知晓她从何而来。
她在冰湖里浑浑噩噩的,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只能感觉到冰冷的湖水从身体间穿过,脑中一直响着一道声音。
“雁容,记住你的使命。去燕国…除掉…”
之后的话她再也听不清,像隔了层水膜一样,模糊朦胧。
就连这个名字,还是那道声音告诉她的。
她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了。
雁容试着在冰湖附近寻找可疑的人家,发现四周荒无人烟。
根本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酒过三巡,她手下的一帮兄弟们开始划拳比赛,讲着民间话本里的故事。
雁容在窗檐边吹了会儿凉风,在鞋底塞了锋利的刀刃,袖口处藏好银针后,悄无声息地跃下楼馆,从漆黑的小巷中一路施展轻功往皇宫的方向去。
*
月色正凉。
雁容也没想到,她靠着那股怪异的感觉找到了那位皇后的遗体。
从一踏入宫中起,好像就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驱使着她走到皇后所在之处。
雁容打量着眼前的人,晏后身穿红色华服,珍珠镶边,身上的凤凰和牡丹花,都是由金丝线一点点缝制。
她面容安详地闭着眼,身下是寒玉质地的冰床,若不是心口没有起伏,雁容都要以为这位美丽的皇后只是陷入了熟睡而已。
雁容再回望了下四周,不由得怔住。
几十具相貌和皇后相似的女子身体,被一一摆放在各个角落。
看了看具体位置,倒有点像是一种古老的阵法。
雁容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
圆台正中央摆着一尊青墨色的鼎,鼎的四周是张牙舞爪的鬼怪獠牙,处处渗着阴森诡异的气氛。
不知是不是有陌生气息的入侵,鼎中竟闪起了鬼魅般的幽幽绿光。
雁容眉头狠狠一皱,随即站起身往出口走去。
直觉告诉她不能在此逗留了,那种感觉很不好。
光是站在这就感到整个灵魂都在被撕扯,好似要挣脱开这个躯体。
而去往的方向是…
皇后的身体内。
“不想看看她吗?”
雁容水雾般潋滟的眼眸里瞬间有一丝破裂,她顿了顿,没理会那道低沉绮丽的声音。
“不想”
未待她反应,身后一股逼人的劲风扫过。
眉心一跳,她下意识的往下一弯。
两年来的江湖游走,让她感到此人极其危险恐怖的气息。
“唔…”
女子纤细的脖颈被掐住,青色血管鼓起,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能被折断,凋零在这个人的手里。
雁容张扬艳丽的脸上露出一抹凉薄至极的笑。
她本来,就是个死人啊。
只是,她有异于常人的痛觉,更为明显。
今晚确实不该贸然打探,她一时被情绪左右了。
困扰了自己两年的事情有了点线索,扯出来一看却发现只是一点露在外面的线头,而真相是裹成一团的毛线球。
雁容借着微弱的月光,面前的少年轮廓精致,他垂眸睨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在月色下就像玉质的雕像。
幽深的黑眸隐在暗处,若隐若现,整张脸有种神秘冰冷的美感。
何为惊艳绝伦,她算是见识到了。
那被他爱着的皇后,又是何等女子?
“燕楚”
尾音还未消逝,少年倾下身,冰凉的指腹划过她的眼角。
深邃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猩红和病态缠绕。
“该回来了”
明明没有呼吸,此刻她却感到胸口堵塞,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隐约看到鼎内的那阵绿光越来越闪,直到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她陷入了混沌。
雁容醒来时天已大亮,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服饰。
原来的衣服已经被换下了,藏在衣服里的暗器也没了。
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
完全一副娇美人的装束。
一点都不符合她江湖老大的身份。
那皇帝把她安置在这里是为何?
雁容刚下榻,地上摆放的不是自己的鞋。
她头疼地皱起眉,放在鞋底的刀刃,看来也被发现了。
鞋是软底的,料子是嫣红细罗宫纱锦缎缎面。
她在外穿的鞋一般都是偏硬实的布料,方便赶路。
这种精致小巧的鞋,是给娇宠的小女郎穿的。
雁容在屋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出第二双鞋,便将就着穿下了。
这实在不方便她离开皇宫。
快速整理了一下着装,雁容打开殿门。
侍卫整齐地一列列排开,守在门前。
青筋不受控制地突了突,她就知道不会这么轻易离开。
“让开”
侍卫纹丝未动。
雁容迈出一步,领头的侍卫下意识地想抽出剑来,但又不知为何顿住了动作,手搭在剑鞘上。
“姑娘,请回”
她盯了那人一会儿,对方目不斜视。
雁容转过身,反手甩上门,差点砸到侍卫的鼻子。
他摸摸鼻头,站回原位。
下一瞬,门又重新被打开。
侍卫刚想去看,只看到一抹嫩白色的残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门前的侍卫全倒下了。
女子的潋滟眸底漾着轻快的笑意,脚下发力,一下便跃上了宫顶,几个折转间就不见踪影了。
*
“陛下…”
德公公心颤颤地望着女子消失的地方,擦着额间的冷汗。
帝王放下手里冒着热气的汤,垂眸未语,长睫在眼底投下了一圈鸦青的影子。
德公公瞧着他这副冷冰冰的模样,不由心下叹气。
他这身份尊贵的主子熬了半个多时辰的汤,方才端着热汤走到这时,看着那女子放倒侍卫离开的画面。
也没去阻止,就是身上的那股气压让人捉摸不透。
少年苍白薄透的唇微微浮起了一个半笑不笑的弧度,像在死水里浸过一般,透出阴森刻骨的寒意。
冰冷瓷白的指尖扣着碗底,慢条斯理地将汤汁一点点洒落到地面上。
*
雁容一出皇宫就回酒楼换了身衣服,干练简单的黑色劲装。
手下的兄弟看见她回来了,纷纷凑上来,“老大,你昨晚上去哪了?”
“要不是知道老大武艺高超,我们都要整晚上寻人了”
“老大莫非是去宫里了?”
她疲惫地揉着额头,懒懒应了声。
“找到了点线索,明日一早离开京城,去北国。”
她现在不能继续待在京城了,那皇帝保不准会派人来追杀自己。
毕竟她可是撞见了他秘密的人啊。
雁容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夜那番场景很像一种西域禁术,引魂术,这种阵法阴邪至极。
引魂术是为了把人散落在人间的魂魄引回体内,一旦有点差池,招来的是恶鬼还是其他阴灵就不好说了。
此法还需要施术者的心头血为引,对人的反噬也很大。
必须确保自己意念足够强大,才不会在施法期间被阴魂趁虚而入,从而夺了舍。
想不到燕皇对他的皇后用情至深。
可惜了那些失了魂魄的女子,或许是误闯,又或是被抓去,做了这个阵法的铺路石。
烛火摇曳,八月的夜风依旧不减热度。
雁容睁着眼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皎洁的月光从窗缝间倾泻而下,清冷又朦胧。
她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袍,拿起桌案上的一坛酒,翻上屋顶。
微仰着头,漫不经心地望着半明半昧的月亮。
封着酒坛的布头已经被掀开,香醇的酒味沾上了衣摆。
须臾间,大半坛酒下了肚。
雁容单手扣住坛底,抬起来往嘴里倒酒。
唇边渗出的酒水被不甚在意地拿袖口擦拭。
她的眼神却是清明莹亮。
“燕楚…”
她呢喃着,晃了晃头,“真是个好名字”
方才手下在耳边提起过那皇后是暴毙身亡的,全身经脉断裂,就算是内家高手,也忍受不了这种凌迟般的痛苦。
更何况,皇后腹中还怀有帝王的血脉,那种痛是常人不能承受的。
雁容倒完最后一口酒,起身拍了拍外衣沾染上的灰尘。
明日就该出发去北国了。
不过她还没逛过京城的青楼。
*
雁容进了京城最大的一家花满楼,她随意定了个雅间,老鸨笑眯眯地数着手里的铜钱,给这位客人叫了个小倌伺候。
雁容常听手下说燕国京城的小倌生得比女人还秀致,她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那燕国皇帝,那模样才叫人称绝。
雅间的隔音还不错,门一关上,外面的那些吵闹声便隐去了大半。
此时一个小倌正半伏在紫檀雕花椅前,面容清秀雅致,尽显柔弱之感。
“你叫什么名?”
“奴家名唤竹怜”
竹怜,竹怜,我见犹怜。
她止住了小倌向自己靠近的动作,对方的神色变得有些委屈。
不过雁容可没这功夫安慰美人,她喝了口茶,“你在京城多久了?”
“奴家自幼便在京城”
小倌安分地退回到原位。
雁容拧了拧秀气的眉,“那你可知,燕国的皇后是哪来的?”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奴家…”
见他这副模样,雁容算是明白了,燕国的子民怕是不能随意议论那位已故的皇后。
“这件事不会有人第三人知晓”
她从袖间掏出一把金石玉,色泽是明亮的金黄,一眼就知是上品。
小倌闪了闪眸子,“客官此话当真?”
这犹豫不定的样子不由叫雁容失笑,那帝王在这帮人眼里是有多凶神恶煞。
不过,确实叫人恐惧。
她也见识过了。
于是她又拿出一颗夜明珠,叫那小倌顿时两眼发亮。
那可是夜明珠啊,不可多得的珍宝。
“奴家不知,皇上立后那天才知晓有皇后这个人,之前并未听说过”
见雁容的艳红的唇瓣紧抿着,他又觉得不太妥当,声音低弱下来。
“不过皇后似乎是个孤儿,没有双亲……”
问了半天,线索寥寥无几。
她摆摆手,“退下吧”
“那这些…”
雁容半垂着眸,声线没什么起伏。
“拿去”
小倌笑开了,忙搂住那些东西,放入衣兜里。
他正想抬步离去,雅间的门猛然间被撞开。
冰冷的剑架在脖子上,他一时间惊惧地哆嗦起来。
屋里围满了侍卫,看那打扮是宫中的。
门外的侍卫整齐地排成两列,姿态恭敬的低垂下头。
烛光穿透浅薄灯笼纸纱侧映在那人身上,高挑又挺拔。
微翘的眼睫盖落在眼睑处,打下浓密阴影。
雅间的光线并不强,这般设计原是为了客人能更沉溺于美人的温柔乡中。
微黄幽光打在他苍白绝艳的脸上,明暗交织。
那人从墨黑薄袖中探出一苍白,骨节轮廓漂亮修长的手。
手背上青黛色的筋脉清晰可见。
在门推开的那一刹那,雁容就推开窗准备跳下去。
在看到窗外那些被月光照的泛闪的弓箭时,她停住了。
这会跳窗,怕不是要被扎成一个刺猬。
真是大意了。
这回是栽在那皇帝手里了,只是她那帮小弟,明日要是发现她横尸街头或是被挂在城墙上,得有多大阴影。
感受到身后那股无法忽视的气息,眉心跳了跳,还没回头就被一道凌厉的掌风打在后颈。
这么狠?
一上来就打架。
偏偏自己还没有反抗的余地。
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最后的意识里,是燕楚沉冷的眼神,骇人的可怖。
“不过一缕残魂,孤念你有几分相似便想多留几日,既然不安分,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苍白漂亮的指尖一点一点地划过雁容的眉眼,无端生出几分深情来。
雁容只觉整个灵魂都被无形的铁链困住,像溺在深水里,挣脱不开。
她吃力地睁开眼,满目的鬼绿笼罩在上方。
冰床上仿若安然沉睡的女子撞入眼帘。
是那位燕国皇后。
皇后小腹微隆,不难猜出是那未出世的孩子。
她的位置在阵眼处。
身边摆着一盏赤色的灯盏,盛满了幽幽绿火。
雁容怔了一瞬,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是聚魂灯。
再加上她所处的阵法,一下便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燕国皇帝想把她的魂魄引到皇后身上。
这人已经完全疯魔了。
雁容的视线有些恍惚,灰暗的光线下,隐约看见一抹身影掩藏在暗处。
这般阴森诡谲的气氛下,他的皮肤显得异常苍白薄透,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察觉到雁容发现自己后,他那精致的淡色薄唇缓缓勾起,一寸寸地,叫人心生胆颤。
要不是此刻时机不对,雁容真想轻佻地吹一声口哨,直呼美人。
可惜,她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不知那帮小弟发现她失踪了之后,会不会找处风水宝地给安个墓碑?
她本就是不知来历的人,好像和世间完全脱轨,两年来浑浑噩噩地活着。
这般消失了,也没人在意吧。
雁容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闪过光怪陆离的景象,好像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子身着囚服,剑上的血滴落在地上,望着天空。
她双手结印,动作流畅又凌厉,那般复杂的结印手法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随后一股无形的气息包裹在她身上,一团莹润光亮的神识从体内抽离。
它在那具没了声息的身体四周来回绕了几圈,便直直地飞向高空。
穿过高高的云层,底下的燕国慢慢缩小至看不见。
那抹神识起初一直往一个方向飞,却在跨越西域边境时,被打散成几团。
散落的神识四处流散,其中一抹就掉落在冰湖上方,沉入湖底。
渐渐失了光芒。
雁容在最后一刻,明白了自己的来历。
她大概就是那散落的一抹神识吧。
在这世间游荡了不过短短两年,没有完整的人生和记忆。
她虚虚地抬手,发觉自己已是一缕游魂。
漂浮在阵法上空。
这回…是真死了?
她感到一股吸力将自己往那具身躯里拽去,正飘忽不定时。
一团艳红的光球,把雁容的魂魄撞得显些松散开来。
直直地冲向皇后,在上方打了几个转,就窜入了体内。
奈何凡人之眼是看不见这番场景的。
那团艳红进入皇后身体后,雁容受到的拉力顿时消减了大半。
视线朦胧中,她看到美丽的皇后缓缓张开那双璀璨潋滟的水眸,抬起秀美纤长的脖颈,贴着少年帝王冷白俊美的下颌细细轻吻。
雁容的心脏仿佛被不可名状的东西揪紧了。
恍然间,皇后侧眸朝着她的方向轻瞥了一眼,满是浓稠暗沉之色,似朝弄又似怜悯。
待雁容残余的几分魂魄被吸入皇后身体内,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阻挡了她被完全吞噬。
仅剩一丝魂识零零散散的飘游出去,不知降落在何处。
“九公主,九公主…”
商殊迷迷瞪瞪地望着一处,模样有些呆愣。
“近日公主怎么不念叨皇上了,莫不是连皇上都不记得了?”
侍女轻声嘀咕,不由放缓了手中替公主梳发的动作,叹息不已。
铜镜里映出公主略显柔美,未施一丝粉黛的娇俏小脸,头上簪一支碧色玲珑簪,缀下细细的流苏。
“忘了也好,公主这命…”
女孩轻轻眨着眼,嫩红的唇瓣微微翕动,又阖了上去。
皇上…吗?
“公主该用膳了”
侍女采儿拉着她坐好,眉眼温和,“最近公主都很乖顺啊”
自从伍月被判刑后,她就被分到了伏苑殿伺候商殊。
商殊时常发病,不经意间就能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她便只好彻日彻夜地照看。
可前些日子起,商殊却温顺下来,配合地用膳就寝,苍白瘦削的小脸也养得红润饱满了些许。
“公主要出去走走吗?”
平日里她是万万不敢带商殊出殿的,但今日是朝中一位大臣解决了燕国军都战乱一事,帝王设宴庆祝,达官显贵都聚集在清河殿中,没什么人会到地理偏僻的伏苑殿。
商殊点点头,采儿将她稍许凌乱的发丝拨弄到耳后,笑得更加温柔。
九公主若是一直这般便好了,就算心智跟幼童别无两样,也比整日疯癫的好。
*
“公主,好看吗?”
采儿摘下一簇美人娇,别了一枝戴到商殊发间。
衬得人更比花娇。
女孩抿着唇,抬手摸了摸,嘴角翘起了一丝细微的笑。
采儿见她喜欢,又弯下腰寻了几株花,抬起头时,那明艳娇弱的少女却不见了踪影。
*
高大的假山石下,公主正被压在坚硬的石缝间,锋利的棱角硌得皮肉泛疼。
面前是张清秀的脸庞,此时掺杂了扭曲的恶意。
男子的手扯着她的衣服,粗重的呼吸混着令人作呕的浓烈酒气扑面而来。
少女只是张着眼,木讷地任由他动作。
娇嫩的肌肤被磨出了红痕。
他凑上女孩细白的脖颈,下一瞬却再也动弹不了。
男人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原本迷蒙的眼神变得诡谲骇人,他像被怪物盯住了一般,浑身颤抖起来。
幽冷阴魅的嗓音低低的,“再动一下,嗯?”
那只柔若无骨般的手看似漫不经心地掐着他的脖子,轻而易举地把人抬离了地面。
他挣扎地双腿乱蹬,脸涨得紫红。
不过片刻,动作幅度便渐渐微弱。
她松开手,男子软倒在地,尚有一丝鼻息。
眼底涌起的恐怖气息像潮水般缓缓消褪,覆盖上一层灰蒙蒙的雾霭,迷茫又呆滞。
轻薄的眼皮失了力似的轻轻垂下,阖上。
遮住了蒙尘的水润眼眸。
公主躺倒在花丛里,朦胧脆弱的美丽只有月色知晓。
*
商殊是在震荡的马车上苏醒的。
身下是柔软的轻绸,腿上盖着一条柔软的毛毯。
眼里泛起些许迷离。
头上一重,脑袋被人揉了揉。
“公主醒了,还记得奴婢吗?”
见她不解的目光,女子苦笑,“公主,奴婢是伍月啊…”
晏侬死后,燕楚虽给了商殊荣华富贵,可那颗心却不在她身上。
如今晏后苏醒,与帝王缠绵悱恻。
这对商殊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伍月不想自己守护的公主在宫中不明不白地度过余生。
本来她只想在暗处守着公主,不曾想就离开了一会,公主便受了欺辱。
虽不知那位公子是怎么昏迷在边上的,但她的公主是真真实实地受到了伤害。
伍月再也抑制不住了。
带着商殊离开了皇宫。
商殊凝视着女子眼角的泪,指尖动了动,缓缓伸出手轻轻擦拭。
“别哭”
微哑的声音沙沙的,像风刮过一样。
许是很久没开口说过话了。
伍月欣喜地看着她,“公主别担心,伍月只是高兴,高兴公主还能关心奴婢…”
见少女神色倦怠,她安抚着,“公主再歇会儿吧,我们现在去燕国的城门,奴婢会带公主离开这地方的”
商殊疲惫地垂下眼。
她好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商殊的失踪,在宫里闹出了不小的轰动。
晏后对此十分忧心,帝王派了两批暗卫搜寻,全城进行封锁。
伍月没料到商殊在燕楚心中的地位并不是全无,复杂地低下头给公主乔装打扮好。
“等会出城时不要乱动”
她仔细叮嘱,女孩小幅度地动了动头,像一团小仓鼠惹人怜爱。
“公主,我带你离开燕国,你会怨我吗?”
小公主似是没听懂她的话,双眼懵懂。
伍月见状,心里紧了紧,她知道公主的心在燕楚那,但她必须带走商殊。
*
“我家小姐染了病,不方便露面,怕传染给大人”
“染了什么病?”
“怕是天花”
伍月说着便去掀开少女的兜帽。
守城的士兵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放行!”
“多谢大人”
伍月牵着小姑娘的手走了几步,就看见几排侍卫都向着身后的方向跪下。
她的手轻轻颤抖起来。
商殊被头顶上的帽子遮得严实,额间都渗出了汗。
刚抬起手想摆弄一下,帽子便被人拿下。
清丽的小脸对上男人漂亮得不像话的容颜。
伍月就这么看着帝王摘下公主宽大的兜帽,他的手极稳,目光冷凝,动作漫不经心,给人带来极深的错觉。
好像,他很怜惜这个姑娘的感觉。
商殊懵懂清澈的目光映着晨辉,她眨着眼。
面前的人,有着冷白的肤色,略显寒冽的线条,狭长而漂亮的眼睛,精致无双的淡色薄唇。
这人,长得怪好看的。
心里闪出模糊的想法。
周围的百姓忽然发出一阵唏嘘声,商殊侧眸望去。
荣华万千的皇后从凤辇上被人搀扶着走下,她的美不同于浓艳的美丽,是种韵味的美感,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尊贵的气质。
晏后朝着她走来,大红摇曳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起伏,好似涌动着漫天血色。
红唇艳艳,“阿楚,把人带回去吧”
帝王长睫半垂,勾勒出几分轻佻散漫。
他淡淡颔首,算是应允。
晏后视线掠过被士兵压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伍月,眸光晦暗。
“放了”
侍卫面面相觑,在帝王瞥了一眼后就慌忙松手。
“皇后…”
伍月触及到燕楚深邃漆黑的眼眸,立即垂下了头。
他的目光似要将自己穿透,令人心神惊惧。
她忘不了那天宫中的腥风血雨,燕楚抱着阿侬冰凉的尸体,望向她藏身的角落,那近乎化成实形的风刃已在手中待发。
但他没有杀自己,只是断了她的右手经脉。
伍月清楚,这都是为了阿侬才放过自己的。
但,她的公主真的要在皇宫里过一辈子吗?
她刚动了动手指,女孩却握住她的掌心,轻柔地勾弄了几下。
伍月紧绷的神经颓然一松,就算她有再大的本事,也做不到带着公主安然无事地突破重围。
怕是还没走几步,她就死在乱箭之下了。
“公主…”
“九儿,回宫吧”
晏后向公主伸出手,精心保养的莹白指尖细嫩白皙,如同等被精心雕刻的工艺品。
涂着艳红蔻丹的圆润指甲却叫伍月猛地一愣神,记忆中她的公主是最爱捣腾这种鲜艳的东西。
阿侬素来朴实无华,总是一袭白衣,也不曾妆点。
如今晏后竟是变得愈发精致华美了。
商殊瞧了片刻,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晏后掌心。
白嫩,小巧,不着一色。
她又看向帝王,他莹白漂亮的指尖还挑着自己的兜帽。
似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燕楚低垂下眼睫,把玩着华服袖口的黑纱,修长瘦削的指骨轮廓漂亮。
惹得人心神一滞。
最终商殊还是回到了宫里,伍月凝视着渐远的随行马车,隐泣深埋入喉。
她的公主,就连人生最后的时光也只能荒芜度过。
像一朵凋零枯萎的花,腐烂在潮湿的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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