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黑下来，像一个巨大的罩子笼着我。
我摸向头顶，一片虚无。
我总以为能摸到罩子的边缘，然后彻底掀翻。
他又在望我。
很短的一眼。
他打开院子的锁，锁芯已经上锈很久，他用了很大的力气。
手背青筋都凸起。
院子的柴堆旁站着那个女人，手上攥着一根烧火钳。
火钳朝着他的方向，朝着门缝的方向。
我又在偷窥。
不记得这是第几夜。
他的沉默从始至终，直到刚刚，我才听到这数不清的夜里的第一声呻吟。
短暂，急促。
转瞬即逝。
和那把从他眼上划过又砸到身后墙上的刀锋银光一样。
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裤腰藏的刀。
我没注意到。
他也没注意到。
我们就这样，任由血将门缝染成红色。
今晚，注定会是许多第一次的一晚。
我有预感。
所以我仍站在门缝外，我仍在等待。
我抬起头。
等到他踩上那个曾经插满绿色酒瓶碎片又被一场大火淬成黑色粉末的墙头。
他应该知道我在等。
他故意没有朝这里望一眼。
单薄的鞋底落地的时候，激起一小团尘土。
他微小地趔趄了下，然后重新挺直脊背，顺着墙根沉默地往前走。
他走得很慢，每当我觉得他是不是要停下来的时候，他却仍在走。
我们一前一后走了很久很久。
他没有告诉我他到底要走向哪里。
我却仿佛知道。
我甚至知道这么一直走下去的结局：那个湖。
都死了吧。
上次来夏天疯长的水草，在这个冬天，都死了吧。
密密麻麻的，烂成一片。
从很远的地方，就闻到了。
那种将所有夏花的背面都沤成腐泥一滩的味道。
曾在每个发呆的夜里，诱惑着我。
直到我再次来到这里，见证它的吸引力已如此强烈。
他在这里停下脚步。
蹲下去，坐到极靠近湖水的位置，墨黑色的湖水亲吻着他的脚尖。
周遭唯一的生命力，是他眼睛里流淌出来的红色。
我走到他身边挨着坐下的时候，正好有一滴落在我的手心。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伸手去接。
我甚至还想去擦掉他脸上的。
我最终忍住了，怕自己的手太凉，会冰到他。
太安静了。
像一切都死去多时。
我和他并排坐了许久，湖水也亲吻着我的脚尖。
我想着是要说些话了，可是说些什么呢。
“这个冬天，很冷，是不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