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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缘之城

越简单越幸福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通过章回体形式,每章一独立情节,展现男女主角曲折离奇的神秘追爱过程,探讨什么是真爱,什么是真美,引人深思!

主角:潇然,莎莎   更新:2022-12-15 15: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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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潇然,莎莎的其他类型小说《奇缘之城》,由网络作家“越简单越幸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通过章回体形式,每章一独立情节,展现男女主角曲折离奇的神秘追爱过程,探讨什么是真爱,什么是真美,引人深思!

《奇缘之城》精彩片段

风和日丽三月天。

潇然坐在北京颐和园的湖畔。

这是一个不显眼的低洼处。

四周绿色葱茏,三月,正是

颐和园最好的时节。

那种绿,朦朦胧胧入眼来,面前的湖水也泛着朦胧的绿色光斑,在朝阳的亲近下,调皮地闪一下,再闪一下。

已经快十点了,潇然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可巧,手表也是金色的。

他一抬腕,竟然和湖水的金色光斑起了反应,遥相呼应的金色晃得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潇然是个十分俊美的少年,说是少年,其实已经是一所全国名校的大三学生。

他是学化学的,可他偏偏沉迷文学。而他那微微卷曲的栗色头发,笔直的鼻梁(女同学们背后叫他希腊鼻),浓密的睫毛如同森林,覆盖着深深的眼睛湖。

此刻,幽深的眼睛湖,水波荡漾,因为耳边遽然传来一阵奇妙的鸟鸣。

说来话长,潇然从小便对鸟儿有着异于常人的偏爱。而好听的鸟鸣,是他心中的琴,心中的笛,心中的箫……

小时候,他常常坐在窗前,久久地等待鸟儿飞过,那翅膀轻轻掠过的一瞬间,也令他激动不已。

晚上,妈妈熄灯了,可明亮的月光温柔地安抚着他,载着他小小的心灵在鸟儿的王国里飞翔.....

等到会画画的时候,他画的第一张画,便是一只美丽的黄莺。黄莺是那么轻盈可爱,而它的叫声更是小潇然的音乐启蒙,以后,不管听音乐会还是笛儿

他偷偷觉得,黄莺的歌唱百媚千娇,百转千回,胜过世间的一切。

话扯远了吧,可还有更远的。

潇然对鸟儿的痴爱,据他妈妈说……潇然的妈妈是一个喜欢古典文学的中学语文老师,爸爸是地质队的工程师。

按说,这两个知识分子应该不会相信那些老婆婆嘴里的那些不着边际,虚无缥缈的东西,可奇怪的事情就发生在他们家里了。

潇然妈妈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就不断梦见一群鸟儿在房子上空盘旋,随后甩下一串儿长长的鸽哨一般的鸣声,若有若无,若聚还散,她没有告诉别人,哪怕是自己的爱人。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离临产期还有一周呢,早上,她忽然感到两只手痒痒地,好像一只柔软的小手在轻轻地挠啊挠,这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她微微睁开眼睛--天哪,一只翡翠般的黄鸟儿

正使劲儿跟她点头,一下,两下...她吃惊地睁大眼睛,医院白花花的墙壁蓦然闯入眼帘。

原来这竟是一个梦,一个美丽得近乎忧伤的梦。

小潇然降生了。

小潇然的降生像不像神话故事里的情节?

小潇然的降生,让妈妈一开始就觉得他不会是个寻常的孩子。

事实确实如此。

小潇然的外表不同于妈妈的清秀典雅 ,更不似爸爸的高大俊朗。

他的五官有一种近乎雕刻的立体美。

他的眼睛,妈妈叫“眼睛湖”,

湖水是平静的,也是幽深的,他生性好静,眼睛就总汪着微蓝色的水,凝神不动的时候,妈妈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忘向钢琴上的那个不知疲倦地坐在那里的阿波罗石膏像。

妈妈崇拜李太白,喜欢中国的古曲文学,也天天给肚子里的潇然吟诵诗词歌赋,当然,最多的是李白的诗歌。记得她少女时情窦初开,把很多男孩子都拒之于千里之外,她心里有个李太白,那个举世无双,仗剑走天涯的诗仙,诗侠。她曾悄悄地描绘心中的偶像,可仙和侠和诗融在一体的人,究竟是怎样的超凡脱俗?

她想象了一百种,一千种李白的样子,那个古风的美男子。可哪里想到自己的爱子竟生成了一副洋人模样!

可潇然终究是美的,他的美也是不同凡俗的,尤其是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目,常常令妈妈也不知道他心里装着什么。与其说是湖,不如说是海...…


这片蓝色的海,此刻正对着颐和园的那片湖水发呆,他常常会无端地陷入沉思,一个人从下午坐到天黑,直到暮色悄悄地笼上他的全身,他浑然不觉,还兀自在暮色中沉吟。

今天是周六,马上就期末考试了,他本来是来背题的,因为只有这里的幽静才能让他完全放松下来。学校里,总有几个自命不凡的女生私下里关注他,有的甚至远远地瞟着他。在一群时尚健美,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中,他无疑是个特殊的存在。

他腋下常常夾着一卷诗集,头也不回地, 快步穿过人群。

“瞧那旁若无人的样儿!”

“你懂什么,这就是典型的诗人气质。”

“可他的诗呢,再漂亮的眼睛也是看不出诗集的.”

议论归议论,甚至还夹杂着些许艳羡过头的嫉妒,可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他。毕竟大学校园就是充满浪漫和梦想的芳草地。大家都心照不宣,全系最美的气质女神莎莎暗恋着他。莎莎的美,不在五官,在于从小的家庭艺术熏陶和她后天的学习,她爸爸是个有名的画家,妈妈却是一家纺织厂的女工。在别人看来不对等的婚姻,人家两人却是琴瑟和谐,几十年如一日。他爸爸当年去香山写生,正画得入神,忽然画布上多了一个好看的脑袋,随后一条毛茸茸的辫梢几乎撩着他的眼睛,他站起身来,刚转回头,那姑娘甩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跑了。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他只记得那个妙人儿穿着一条草绿色的裙子,当她越来越远,裙子的颜色渐渐同山上无边的绿意融在了一起时,他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感动。

第二个周日,他不顾晨雾濡湿画布,一大早就等在原地。一个周日,两个周日,一连九个周日,他终于抓住了那条毛茸茸的调皮的长辫梢…

等到出水芙蓉般的姑娘被他娶进门,树叶已经绿了三年。他的同学多是同好联姻,可大家理解一个画家追求美的执着。

当老画家发现自己的女儿整日郁郁寡欢,总是把自己锁在小屋里。让妈妈做了她最喜欢吃的

佛手白菜,可女儿常常不由自主,沉浸其中的淡淡香味一点儿一点儿地散尽了,桌上的筷子仍然一动没动。

爸爸认识那个叫潇然的男孩,开家长会时,潇然的与众不同立刻就吸引了他的目光。毕竟画家总是对美的东西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

他理解自己的女儿,正如歌德所说“英俊少年哪个不善钟情,妙龄少女哪个不善怀春?这是人性中的至真至纯”。于是,一个凉风习习的晚上,他把自己的爱情经历一点儿一点儿地统统讲给了女儿。那一夜,月光从东窗移到西窗, 又从西窗移到了东窗……

女儿懂得了爸爸的话外之音,爱一个人简单,可真爱难寻。

第二天,正是周六,同学们都在准备期末大考。

莎莎知道,潇然一定是去了颐和园。

她装上课本,毫不犹豫地跨上自行车。

一路上,她也曾犹豫,去干嘛,向心上人表白?

不,后天就要考试了,这个时候怎么好说这些风花雪月?

那么去干嘛?姑娘想了想,不干嘛,我的心告诉我,我想见潇然。

是的,就这么简单,一个满怀着爱的姑娘去见她爱的那个人。

她爱的人却没想到有人想见他,并且正在来的路上。

车铃铛铛,道路弯弯,莎莎的心里如同唱个不停的车铃,又是欢快又是不安。莎莎在路上飞驰,裙儿悠悠,心儿飘飘,满空里都是潇然,满眼里都是然潇…

潇然果然还坐在颐和园的湖边。

他一动不动,俨然一座雕塑。

他在侧耳聆听,聆听刚才传来的那阵奇妙的鸟鸣。

忽远忽近,忽大忽小,俄而细若游丝,俄而脆如金玲,若隐若现,若舞若旋。甚一霎儿雨,一霎儿风……

甘霖骤降,瑞雪飞仙,天女散花,落花惊梦……

琵琶流水箜篌怨,长箫一声,白云聚散,甚一霎儿阴,一霎儿晴……

云冉冉如绘,雨隐隐若诉,曲曲蜿蜒含深意,声声婀娜欲语迟。

“是黄莺!是我的黄莺!”

潇然忽然心痛如割,泪如雨下,不知为什么蓦然喊出一句“是我的黄莺儿!”

潇然懂得黄莺儿的百转千回 ,倾倒过黄莺儿的百媚千娇,可这一次,黄莺儿一反常态,好像有什么故事要说。那声声啼鸣,美则美矣,妙则妙极,然而,他真真切切地悟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黄莺儿似有满腹的委屈,更有满腹的不甘和企盼,如果这愁似山,这怨如海,这情切切,这意殷殷,这盼,这盼急急…可怜这些小小的鸟儿怎生承受得起!

不行,我不能走!潇然忽然觉得自己生来就与黄莺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定是的,不然,为什么,黄莺儿的每一声啼鸣都牵动着自己的情思,每一个轻啭,都拨动着自己的心弦?黄莺儿也似有万般的心事要迫切向自己倾诉。潇然毅然决定要一探究竟,非要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耳边也好像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说,跟着,跟着,跟着黄莺儿们啊。

可黄莺儿,我的黄莺儿,你们现在在哪里呀?


此时,莎莎的自行车已经拐进了颐和园,不一会儿,她就远远就看见了潇然,因为他总是那样鹤立鸡群,与人群格格不入。

潇然此刻却沉浸在物我两忘的世界里。

他直起身,使劲儿支起耳朵,追逐着黄莺儿的叫声,一会儿好像在左,一会儿又好像在右,在南?不,在北。在北?也不像。他越急,越找不准方向,一时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天生就有缺陷。

黄莺儿的叫声渐渐弱了下去,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潇然站了起来,今天说什么也要找到这群可怜的黄莺儿!

忽然,他感觉有一条袅袅细丝不远不近地召唤着他,牵引着他。

他轻轻放下书本,甚至没有来得及看看放在了什么地方,潜意识里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恰好兜住了它。

顾不得了,潇然一时两眼直勾勾地,循着耳朵听到的方向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颐和园多大呀,他不管不顾地傻愣愣地往前走,不,是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后,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扭。

穿花拂柳,过桥下坡,登山上殿,方凉亭,圆凉亭,短亭长亭,排云殿,佛香阁,昆明湖,苏州街……一路

兜兜转转,急三火四。在闻名遐迩的长廊,鸟鸣久久盘桓不去,莫非黄莺儿也喜欢画,还是喜欢画里的故事?一万多幅画,鸟声啾啾,不绝于耳。

潇然又一次旁若无人,耳里,眼里,心里,分分秒都是“他的黄莺儿”。

天空渐渐暗淡下来,暮色不知何时悄悄地笼了下来,犹如薄薄的轻纱把周边的翠色

拥抱,而潇然不知道也更想不到的是,身后,气喘吁吁地跟着莎莎,莎莎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因为出汗随意脱掉的棕色外套,姑娘抱着外套,恍恍惚惚地好像拥抱着自己飘渺而又炽热的爱情。

同样恍恍惚惚的潇然,根本不知道莎莎在后面,他不敢有一秒钟的迟疑,为了找到黄莺儿,眼前是山,攀。眼前是水,趟!

哎呀,正沉浸在爱情幻梦中

的莎莎忽然发现潇然不见了。

天哪,姑娘大惊失色,原来

潇然的一条腿已经迈进了湖水里。

“危险,快上来!”

潇然哪里能听得见?他自己都觉得跟中了魔法似地。正要迈另外一条腿…

天哪,这次是潇然惊呼了,

一群黄色的鸟儿,仿佛裹着

灿烂的金光,姗姗地从天上飞来。

掠过面前静静的湖水,向他身后飞去。

他已经迈进湖水里的那条腿,条件反射般地拉了回来,其速度之快可谓是倏忽之间。

“阿弥陀佛”,莎莎长吁了一口气。

姑娘还不知道是什么引得清高孤傲的潇然那样义无反顾,那样魂不守舍。她在心里窃笑潇然的魔魔怔怔。而她呢,一个大姑娘未经人家允许,黑天黑地地跟着人家,又算什么呀,一抹红云悄悄浮上她的脸庞。她知道,潇然的身影就是牧羊人的魔笛,远远地把她召唤。

显然,她没有看到金光和黄莺儿。而潇然乍见的那一刻,直觉得眼前一亮,心中一喜,道道金光直射眼底,仙乐飘飘声声莺啼…

只一瞬间,他仿佛悟出了天上人间的奥妙,看见了最美的鸟儿,听见了最美的音乐。

他屏息静气,眼睛一眨不眨,真怕一眨眼的功夫,这一切会烟消云散。

“乐莫乐兮新相知”,顷刻间,潇然已经把黄莺儿当作了心灵的相知。

他捕捉着黄莺儿的每一丝声音,欣赏着黄莺儿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一边看,一边用心的画笔把它们一一描绘。

可彩云易散琉璃脆,越是美好的东西越容易昙花一现。

他蓦然想起了耳边曾经叮咛他的话:“跟着,跟着黄莺儿!”

潇然凛然一惊,从奇妙的景象和幻觉中醒了过来。

“追!”心里想到的是“跟”,嘴里却不由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潇然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一把。觉得自己的鲁莽亵渎了那些黄莺儿,不,它们不是普通的鸟儿,分明是仙禽神鸟。

生怕自己再唐突了神鸟,潇然在目光可及处远远地,静静地追随着。

而他的身后,目光所及处,是莎莎在远远地静静地追随。

月亮早就升起来了,偌大的颐和园一片岑寂,绿树红花,古色古香的宫殿,彩画长廊,碧波荡漾的昆明湖,高耸的万寿山,智慧海…全都沉入了梦乡……

是的,都睡了,都睡了,可咱们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瞧,

前面是金光闪闪的黄莺儿,中间是追鸟儿的潇然,后面是追潇然的莎莎。万籁俱寂,晚风悠然,他们就这样在古老的园林中转起了圈,一圈,两圈……


夜色朦胧,夜风如同一把大大的绢扇,轻轻地给熟睡的

园林分外清凉,一缕缕,一丝丝,它小心极了,风悠悠树悠悠,仿佛悠着一个远古的梦。水波的涟漪像极了水墨画里的舞蹈,婉约而风雅...

明月也收起了耀眼的光,眯细着眼睛,优雅地在亭台水榭间款款飘移。

潇然尽量把脚步放轻,再轻,一是不忍触碰这诗一般的静谧,更怕脚步声惊飞了那群金光笼罩的黄莺儿。

莎莎却觉得夜风像一个白色羽毛织成的摇篮,轻轻地摇着她的憧憬和美丽的梦。她深深地爱着潇然,可从未和他互通款曲,更没有想到,自己能和心爱的人儿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方式共享一个美妙的夜晚。姑娘的眼睛不知不觉地浮上了一层泪花。她殷殷地祈祷,愿夜色永远朦胧,愿这样的梦永远,永远。

是的,这难道不是一个美妙的仲春夜之梦吗?

可潇然和莎莎哪里知道,此刻,他们的身后,远远地又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期然地加入了追逐的队伍,完全是偶然。

浅浅的月光下,可以看到他是一个青年人。与潇然的孤高和忧郁不同,他有着俊朗的五官,瘦而健壮的身材,眼波流动,神采飞扬。他的肩上背着一个草绿色的画夹。

今天下午,他陪两个外地的朋友来颐和园临摹长廊彩画,他们在园里逗留了很久,在长廊的彩画下,他无意中瞥见了一个穿着褐色外套的颀长身影,他不停地在画廊里流连徜徉,那雕塑般的立体五官令他印象深刻,尤其是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眸,紧紧盯着上方,他在那对明眸里读到了无限的向往,又仿佛在寻觅,寻觅一个遥远的幻梦。这引起了他的好奇。

这个青年叫琦,浙江宁波人。是莎莎爸爸的一个得意门生,和潇然一样,还是一所美院的大三学生。

画画的人都有一颗爱探究的心,对于一切美的东西从来无法抗拒。

琦支起画板,悄悄地把沉浸在梦幻中的潇然描画。

“阿波罗!""太阳神!"

两位同伴不约而同地赞叹道。

琦做了一个别说话的手势,用嘴向潇然那里示意。

呀,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男子!

一忽儿,美男子不见了。三人有些惆怅。古语说,爱美之心人人有之,三个男孩子见了美貌的同龄人也是十分艳羡。

琦更是有一种隐隐的失落感。

蓦然间,他“呀”地一声,仿佛入定一般。

你道怎的。原来是莎莎追潇然,跟到这里了。

只因这一瞥,咱们的故事不由得节外生枝,这是后话。

原来,莎莎的杨柳细腰和古典精致的五官瞬间让琦如五雷轰顶。

她,她,她怎么跟自己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正待细看,那姑娘不经意地回头撇了他一眼,推着车子绝尘而去。空留下琦一个人失魂落魄,呆若木鸡。

琦一遍一遍回味着姑娘的回头一瞥。虽然她从身材到相貌都与他母亲一般无二,可不同于母亲的弱不禁风,淡淡含愁,姑娘却是面若桃花,顾盼神飞。

琦看得痴了,站得痴了。

“师兄,脖子都扭不过来了!"

"师兄,美人走了"

怅然,美人远矣。琦慨然长叹。

人已远,飞尘遗香...

其实,两个同伴不知道,令琦嗟呀的不仅仅是莎莎的美貌,更令他难解的是,为什么这个素昧平生的姑娘竟然与自己的母亲.….…

难道女娲神造人时捏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莫非母亲有个孪生姐妹?不!琦使劲儿捶了一下头,她和母亲分明是两代人!

这也不是,那也不对,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天碰见了两个神仙一样的人,两个同伴嗔怪琦光顾了发花痴,忘了把那姑娘画下来。

琦心说,哪里用画,她的五官回家看母亲就是。然而,他脑中蓦然浮现出王安石写王嫱的一句诗:

“意态由来画不成.....

是的,固定的东西好画,可神韵难描,就像那变幻不定的白云,非个中高

绝难描绘。

不行!琦忽然喊出潇然看见黄莺儿时说的两个字。

“我必须找到她必须弄个明白!"

还真让他找到了。不,准确地说是让他碰到的。

"师兄,近黄昏,画角生寒.."一个同伴像个酸秀才。

"啊,师兄...”“为此迤逦行来已是西廊下了"。

后面这位诙谐的同伴竟然拖长了声音,唱起昆曲牡丹亭来。

没办法,知道他们肚子里的相公扣门叫饿了。

琦便也学着昆曲道白:

"好说,好说。"琦天生一副好嗓子,是学校昆曲社的头牌小生。这两位同伴也是昆曲迷,他们相约,下个周日来这里过过昆曲瘾。

琦本来就好客两个好友远方而来,自然不能怠慢。

他们去的哪里,吃的什么,琦怎么能如他所愿,真的碰见了潇然和莎莎的?


两位外地来的好友,上次忘了介绍,一位是琦的浙江老乡,嵊州人,现在上海做外科医生,正在准备考博,咱们姑且叫他嵊,一位也是学美术的,黑龙江小伙,现在也在上海读书,咱们姑且叫他龙,好吧。

三个人是怎么成为好友的,不得而知,现在是信息时代,网上的一次深谈都可能种下友谊的种子。我只知道他们都痴迷昆曲,而且琦最大,嵊次之,龙最小。

说到吃,三个人可不含糊。嵊首先说:

“咱们吃淮扬菜怎么样?太好吃了,去年我去扬州,不单瘦西湖经常入梦,扬州菜更令我一吃难忘。"

“那你何不找个扬州媳妇,天天看着美,吃着美,美和美,美上天。"

龙指着他笑,自己先笑得捂着肚子。

琦认真地问:“贤弟,你说的是狮子头还是黄珏老鹅?味道的确不俗。

"得得,哪儿都有红烧狮子头,还老鹅,鹅老了还能好吃,想吃肉,上次咱们在荟聚金掌勺吃的锅包肉够味吧?当时你还说,吃了东北锅包肉,三个月不想肉。"

嵊还真被他逗乐了:

“老鹅不是鹅老。"“那是谁老?"

嵊被龙逗得只有摇头的份儿。

琦说:

“老鹅的确好吃,不是浓油酱赤,没有一点儿腥气,我妈妈从不吃鸭和鹅,被我逼着吃了几口,竟也说好。"

“龙弟,洗耳恭听了。"

嵊对着龙,又打了戏腔,然后说:

"这老鹅是人们约定俗成的称呼,我认为,一个老字正说明它的不一般。这其一,是说,在鸡鸭鹅中,鹅是老大。这是一个老。其二,它是用配料独特的老汤制作,有的老汤甚至有十年二十年的历史,这是第二个老。其三,老百姓叫它老,还蕴含着对它的推崇和抬举。这是第三老。根本不是老鹅做老鹅。"

龙还是止不住笑:

“排比句,绕口令轮番上阵啦。还有多少排,排,排,一直排到万寿山,万寿山再上智慧海。"

"你别不服气,这老鹅的年头可老了,对,这是第四老。”

“那你倒说说,到底有多老。"

"这个吗?"

嵊学着戏曲老生捋胡子的样子,卖起了关子。

琦想了想:

"我听说乾隆下江南以前老鹅的做法就成型了。是乾隆皇帝让老鹅扬名天下的,他下江南路过扬州,官员们诚惶诚恐,商议来商议去,选了黄珏老鹅奉上。"

“哈哈,老鹅又升级了,不能叫扬州老鹅,应该叫皇帝老鹅,不行,皇帝不能说老,只能叫."

“皇帝鹅。”

三人拊掌大笑。年轻人的笑没心没肺,波飞浪卷。

嵊一拍大腿:“有了!"

当他们来到清华南门,走了不一会儿,在琴行旁边看到了那块充满学术艺术情调的大门牌匾(这是嵊这个医学博士对这里的独特理解)别人都是美味佳肴在闪耀,这儿却是清华和北大的背景图像。

“你确定这是喂脑袋的地方?"

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个劲儿地忽闪。

"你就来吧。"走进大厅,仿佛走进了一部敞开的书,其整洁程度显然不能用窗明几净来形容。大幅的镜子使空同史加明光,间更加明亮,宽敞墙上王建、程丝两个年轻人的卡通画,一下子拉近了主客距离,嵊不小心咕哝出声,一位正在就餐的年轻人回头向他伸出手掌,"啪!啪!啪...."

几个年轻人异口同声地:

"让青春熠熠生辉!"

一个排队的小姑娘清清脆脆

地接了一句:

“逢考必过,逢考必过!"

这种气氛很快感染了龙和琦。原来这就是闻名遐迩,在京城甚至世界都独树一帜的医生开的饭店。16名清华北大的医学学霸毕业生自筹资金,联手开店,卖烤串,烤翅,烤面,蜂蜜面包片...

奇葩人做奇葩事儿,

大爱者创大爱业。

嵊说:“我马上考博了,正好感受一下这里的精神 ,朋友们。祝.....”

“祝你逢考必过。”“祝你大鹏展翅,直上云霄。"

琦说:

"医生开的店,一定是全行业最讲究卫生的店了。"

“这就是医生们的初衷之一,不过,九点之后,这里就是一个医生们交流的沙龙,我要等他们来。"

龙对这里的一切产生了浓厚

的兴趣,也要留下来。

琦也有此意,不过,他的心里怎么也放不下刚才在颐和园碰到的两个人,尤其是那个长得像自己母亲的姑娘。他的心,如小鹿乱撞,如峡谷回音,久久难以平静。

是呀,一个这么大的问号回旋在脑中,叫年轻人怎能安生?

他急着回家,要好好问问自己的母亲。一想,不妥呀不妥。母亲神经衰弱多年 ,常常一整夜都长吁短叹,辗转反侧。所以人们都说她是个病美人。"太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一瞬间,一个更大的谜团撞上心间。为什么他从来就没见过父亲?

小时候,看别的小朋友跟爸爸的亲昵劲儿,他不止一次问妈妈:

"妈妈,我的爸爸呢?人家都有爸爸呀。"

每次,妈妈都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摇啊摇,摇到他没法追问下去。

其实,妈妈是告诉过他的。

他上小学时,妈妈回答老师时说过:

“琦的爸爸在国外工作,难得回来一次。以后有关琦的事情都由我来做。"

妈妈的声音那么柔和,柔和得像三月的细雨,琦的心里又感动又安慰,毕竟,自己是有爸爸的。

渐渐地,琦发现,提到爸爸的时候,妈妈柔和的语气后面是看不见的忧伤。

琦多想爸爸,这一想就是二十年。他再也没问妈妈要爸爸。在他的潜意识里,爸爸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飘渺....

二十年了,爸爸两个字成了母子之间不能触碰的痛。

爸爸啊爸爸,你为什么不回来看看妈妈,看看我!


琦从饭店出来,急匆匆地往家赶,他在想怎样向自己多愁善感的母亲开口,小时候不懂事,免不了在心里暗暗嗔怪她,总觉得她不跟自己讲实话,现在才明白,是自己不懂母亲的心。

想着想着,他竟鬼使神差般地又走进了颐和园。等他像做梦一样停下脚步,定睛一看,不由吃了一惊,面前竟已是800米长廊,自己正站在邀月楼,不知何时,月光已经洒满全身,如同他的杳杳情思,拂去了又来...…

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800米其实是个约数,准确的长度为728米。

琦轻轻叹了一口气,瞥着柱子上的一幅幅意境悠远的西湖景色,遥想当年的画师爬山涉水,日夜沉浸在西湖的山山水水中,用浸染着西湖朝晖夕阴的彩笔创造了苏式彩画的一个高峰,可以说每一幅彩画都渗透了他们的心血和智慧。

而今,西湖山水还依旧,可那些执画笔的人呢?

西湖山水年年修葺,可那些画山水的人呢,他们在哪里,在哪里呀,他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夜风缓缓收拢翅膀,禁不住在这个感慨满腹的青年人身边徘徊。它听懂了青年的呼喊,想告诉他,不要难过和嗟叹,那些不知名的画者名字就在那一幅幅彩画的深处,虽然无痕,可山河长在,画亦长在,后来者敬仰的心也长在。

这二百多幅西湖美景,花鸟鱼虫,每一幅他都仔细临摹过,临摹的画上有的还留下了他的蝇头小楷,抒发的是他的随思随感。

相比较他对西湖的痴情,龙则酷爱那些故事彩画,其中的三英战吕布等他临摹过不下十次。

记得一个月色莹莹的夜晚,龙和琦曾站在长廊下盟誓。

龙说:

“我走遍三江大地,把散落在民间的故事和传说绘成彩画,不到百幅不上爱情船。"

琦被深深感动了,龙说干就干,已经绘制秃尾巴老李等七幅,觉得古意不够,为此,去年寒假,两个人还去了一趟湖南浏阳,访问了成功创作西湖山牌楼彩画的林氏父女。女儿林荫只有二十几岁,有热爱和家学做底,她的画很有清代官式彩画的范儿。龙说获益匪浅。

琦则有意于把家乡,古称宁波府的名山秀水搬到画中。他特别钟意于四明山,因为那是她母亲出生的地方。

想到母亲,琦的心里蓦地一阵刺痛。母亲的心对于琦永远是一个不可探究的环,他知道他知道,如果不去触碰,那么家里就永远和风细雨,犹如那些淡淡的水墨,轻描淡写,水波不兴,可如果你反复琢磨,淡淡的墨中,可能就蕴藏着始料未及的雾雨雷电。

他曾把画四明山的事儿跟母亲提起过。

没想到,母亲娟秀的脸庞竟泛起了一阵红潮,潮水褪去,母亲默默地拿出了两张彩画,而且是年代久远的彩画。

琦心中大惊,但不敢表露出了,生怕那句话说错了,母亲又把画拿回去。

“这是你爸爸画的两幅画,是时候了,你留着吧。"

母亲还是那样的云淡风轻,说完,就低着头回房间了。琦听到了母亲面颊上泪珠儿簌簌而下的声音。

可怜的母亲,你终于在我面前提到了父亲,我想了二十年的父亲。

慈悲的母亲,你终于把我父亲的痕迹清清楚楚摆在儿子面前。

琦捧着那两幅隐隐散发着陈年气味的画,就像抱着父亲那温热的亲亲的身体。

“爸爸,恕孩儿不孝,二十年未在您面前受教,尽孝!"

琦捧着画,就像捧着母亲那颗二十年未曾舒展的心。

他虽然想急切地好好看看自己父亲的画作。可母亲的泪眼让他瞬间感到锥心的痛和悔。

二十年,一棵树苗能长多高,二十年,母亲细瓷一般的脸庞已然任由皱纹入侵,浅浅的,细细的,那里刻着她多少的辛酸和无奈,藏着她多少的惆怅和祈盼?

自己是她唯一的孩子,可自己天天享受着母亲的爱与给予,自己又给了母亲什么?

整天感到自己忙,忙着学习,忙着考试,忙着想自己的心事.....

只以为来日方长,可日子就在自己漫不经心中一点儿一点儿地滑去,再休说,光阴似箭,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母亲还有多少个二十年,多少个母子相依的日子等着自己挥霍!

琦紧紧咬着嘴唇,直到它渗出了血。他恨自己不能慰籍母亲孤苦的心。

那两幅画似乎听到了席卷在琦心里的风暴。在他的手里簌簌作响。


琦正在发愣,妈妈忽然轻轻走到他身边:

“喏,这里还有两幅苏绣....."

“您……"

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琦还是不敢乱说话,那两幅画的份量还重重地在他心头,妈妈竟又拿出了两幅苏绣,而且也是年代久远的绣品。难道妈妈今天是要跟儿子交底吗?那想念了二十年的爸爸他究竟在哪里?他和妈妈究竟有着怎样缠绵悱恻的故事?

"这是我年轻时绣的,或许对你的绘画有用,起码是个参考吧。"

妈妈没有看琦,她那双老汪着水的秀目好深好深,又好像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很久很久的年代.....

琦的心无力地松了下来,妈妈,原来您只是为了我的绘画,为了我的苏式彩画!

妈妈呀妈妈……

“啾啾...啾啾……啾啾啾....

一阵鸟鸣骤然打断了琦的绵绵思绪,一片耀眼的金光由远而近,罩着一群黄色的鸟儿,准确地是追逐着这些鸟儿,忽远忽近,若拒若迎,琦下意识地想拽过画板,可他不知不觉地张大了嘴巴,紧紧盯着那团活动的黄色,如果我能即刻画下来,将是多么美妙的艺术画作 ,鸟儿的黄浅浅的,柔柔的,带着丝丝的深黄,又分明揉着二月新柳的娇弱和襁褓婴儿脸蛋的让人禁不住要俯下身亲吻的一缕鲜嫩:

“啊,初生的婴儿黄!"

琦忘形地刚要喊出来,蓦地看见了傍晚看到的那个大男孩。

他神色凝重,目不斜视,步履轻轻,仿佛踏着白云,步履匆匆,仿佛踩着哪吒的风火轮。

首先扑入琦眼帘的是他的黄色短袖衬衣。

琦知道,尽管T恤的图案五花八门,颜色争奇斗艳,可有的人,还真就是年轻人,偏偏不穿T恤.。不管多热,老是穿着衬衣。眼前的这位无疑就是此等怪人。

琦不由微微笑了,更加激起了探寻他的好奇心。

最难描述的还是他的衬衣,那种黄色仿佛是一首清新的小诗,与鸟儿们的黄色遥相呼应。

琦有些看得呆了。

都说,干啥招呼啥。一个画画的人,自然对颜色格外敏感,尤其是像他那样初出茅庐,十年磨一剑,正待大显身手的年轻人,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是画。

琦歪着头,认真地比较和琢磨着。

刹那间,他一愣,想起了傍晚看到的情景。对呀,有他必有她!

她当然就是那个让琦一眼万年的姑娘,他的爱一触即发,一发而不可收拾,他怎敢告诉与他盟誓,不画完一百幅绝不上爱情船的龙!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不远处正袅袅娜娜飘过来的姑娘,犹如翩翩飞仙。

为什么不说是蝴蝶呢?

琦觉得那个比喻太烂,主要是太艳,和人家姑娘的风度不相符。

姑娘上身穿着类似米黄色的短袖,可又不是米黄色。

又是黄的,又是一种新的黄色,比鸟儿深,比大男孩亮!

琦的诧异还没等升起,很快

便看到姑娘下身系着一条草绿色的裙子。看样子是薄绸的,月光和夜风都环绕着她,不,是在追逐着她身上淡雅飘逸的黄和绿。

当时大学里的女生流行白裙子,白纱飘飘,蕾丝性感,布裙朴素。

在大学里,白色是永远的流行色,可能从妈妈辈就开始了。新潮的女生或露肩,或露背,或长或短,或点缀透明的水晶和琥珀,可眼前的她却穿出不同流俗的别样韵味。

在美术生的眼里,黄和绿的组合是最艺术的一种之一。

这种艺术感不是琦心中的空穴来风。

在一片红色中,黄和绿明静如玉石。

在一片白色中,黄和绿也自有高格。

静而净,静而雅,雅而美。

此刻,月光的莹洁与她的黄色短袖相映成辉。

夜风悠悠地吹着她的裙角,使她瞬间有了一种飞翔般的婀娜。

当然,琦最后的目光还是凝聚在鸟儿,潇然,莎莎的黄色上。

多么奇妙的黄色组合,每一种都是那么美,那么奇,那么神秘!

这一切又都是在梦一般的月光下.……

琦忘了要探究的秘密,他的心“砰,砰,砰…..

琦等不及了,他端起画夹,

用自己的膝盖做架。

月亮亮起来了,琦犹豫地停下了画笔。月光下作画,颜色会不会蒙上一层淡淡的梦幻?

刚才他不期然陷入颜色的旋律,将要弹起五彩的歌儿,自己可曾想到这所有的颜色都是不同的黄?

画画的人都知道,不同层次的颜色是最难把握的,而此刻的黄是那样模糊,充满了神秘和梦幻。每一种黄都难以定义,它们是黄与黄诗意的融合,除非梵高再世,可梵高画的是向日葵,此景此色只应梦中有!

“啾啾...…啾啾......啾啾啾.....

天哪,这人间天上从没听过的鸟鸣又响起来了,它们像傍晚时一样,盘桓在长廊的彩画中,久久难以离去。

琦心中一动个念头犹如电光火石,看到长廊的彩画,他就想起乾隆时那些默默无闻的画师,自己刚刚还在缅怀,惆怅又伤感。额滴神啊,告诉我,启示我,莫非它们就是那些彩画画师的化身?


琦情动于中,一时冲动,竟朝着那团奇妙的金色跪了下去。

满怀虔诚和崇敬,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时愈发英气逼人。

琦顶礼膜拜,把那群眷恋彩画的鸟儿想象成了当年的画师。

月光也被他撩拨得激动起来,试图追上那团耀眼的金色。夜风轻轻穿过他浓密的乌发,拂着他年轻的面庞。

夜,静极了。等琦澎湃的心潮渐渐平复,他抬起头来,禁不住无限神往.....

可仅仅一瞬,他就失神地呆住了。

那团不可思议的金色竟然杳然无迹。再一看,两个一男一女的同龄人也不见踪影。

一霎时,他如醍醐灌顶,原来那个俊秀的大男孩是在追逐那些鸟儿,而女孩呢,女孩是在追逐男孩,那他俩是什么关系?他们追逐鸟儿的原因何在?

几乎是同时,一连串的问号

一个接一个地蹦了出来。

说到底,他还想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学生还是社会人。

特别是那个女孩,他急切地想知道她的一切。

他想马上见到自己好不容易遇到的心仪女孩,想和她并肩坐在树荫下,手拉着手,脑袋顶着脑袋,就这样任微风轻拂,月光爬满树梢,和她软语温存,细诉衷肠。

一想到女孩,琦的心充满惆怅,他一向自恃毅力过人,颇有些鄙夷那些轻薄之徒,可爱情就那样猝不及防地从天而降.…

也许有人会说,不至于吧,不过才一个回眸呀。

读过席慕容的诗吗?

一辈子天天在一起,却可能一辈子都是生人。

有时候,一次擦肩而过,却可能牵挂一生。

琦痴迷昆曲。这里补充一下,前面曾说过他的母亲给了他两幅苏绣,是的,他母亲是一个苏绣绣娘,一个“静如娇花照水,动如弱柳拂风”的美丽绣娘,可她又不是一般的绣娘,有很高的文化修养和艺术天份。令琦也感到奇怪的是,她从不上班,绣东西的时候也不喜欢别人在旁边。每隔三个月,有时甚至半年,总会有人上门取走绣品。每次,琦只听见门铃响,却从没看到过取绣品的人。

母亲也从不跟他说话,那个人放下钱就马上离开了。

现在想来,这情景就像一幕幕哑剧,神秘而幽冷。

琦长大后,渐渐知道,母亲绣的是昆剧里的人物和故事。

琦对昆曲的兴趣就是在这种有些好奇,有些神秘,有些向往中一点点地积攒起来的。

当然,绣品最多的是红楼梦,琦心说,妈妈又何尝不是剧中人?

他曾偷偷用手机拍下了不少妈妈的绣品,妈妈并没有责怪他,抚着他的头,缓缓地说:

“手机里的是没有生命的照片,可刺绣,如同你的绘画一样,每一针,每一笔,都是我们的心在动,情在动,绣的,画的不是作品,而是我们的情感和生命啊。"

琦被深深触动了,这就是为什么他看到触动心灵的东西,第一个反应就是用笔画下来,而不是像大多数人那样,用手机拍下来。

说了这么多,琦对一个回眸就爱上一个女孩,一点儿也不感到有什么奇怪和轻率。

林黛玉和贾宝玉乍见,宝哥哥就说,这个妹妹好似哪里见过一般。正是这种似曾相识,爱情的种子便开始萌芽 ,演出了一场惊世骇俗的红楼梦。

杜丽娘与柳梦梅梦中相遇。

惊梦,寻梦,病梦,亡梦……

梦中之情可谓须臾,然落花惊梦,丽娘犹在梦中..…

因梦生情,因情而亡,又因情回生。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爱情就是这么神奇。

爱情从来不拘一格。

一见钟情是爱。日久生情是爱。

想到这里,琦更加坚定了自己追求心灵之爱的决心。

虽只一眼,琦便认定,那个黄衣绿裙的女孩就是自己的命中佳偶。

从初中毕业到高中,不少女生向他抛出了爱的橄榄枝,可他统统视而不见。不是不见,是因为不是一样的人。

凯瑟琳曾对希刺克利夫说过,我的心告诉我,我们是用同一种材料做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毋庸置疑,琦的爱情观受传统戏曲的影响很深。他的爱纯洁而热烈,他想那个美丽的女孩,他要见她,就现在,就现在。此时此刻,因爱而无比冲动的琦,已经把与龙的盟誓忘得一干二净,说什么不画百幅不上爱情船,说什么先立业后成家,我说,恋爱只能增进画的速度和激情?爱情来了,什么也挡不住。

他收起画板,一跃而起。


而潇然和莎莎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俩究竟走了多长时间,潇然浑然不觉,莎莎也顾不上,想不到。潇然以为只有他自己和那群黄莺儿。哪里想到,身后还有一个大尾巴紧追不舍,而莎莎是只知道跟着潇然,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的样子好奇怪,像寻觅什么,可这么长时间,他在找什么呢?

莎莎心中越是迷惑,就越要跟着他,追逐着他。

跟着跟着,连她自己也迷惑了,可她不能追上他,不能告诉他,不能问他,姑娘怕,她怕一张嘴,她的潇然就蓦地消失不见。

潇然眼里只有黄莺儿,她眼里只有潇然,被爱充满的心是容不下别的,看不见别的的。与其说潇然像个梦游者,她自己分明一直都在梦中。

梦一般的夜,梦一般的月,梦一般的园,梦一般的两个年轻人。

琦在后面看得呆了。

他不能快,也不能慢,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其实,这种担心纯属多余,因为他们只知道往前走,有耳不闻,有目不睹,完全游离了周遭的一切,游离了身前身后,犹如两个半梦半醒的天外飞仙。

不知不觉,琦的脚步也跟着飘了起来.....

飘呀飘......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悠悠的夜风中,琦恍然觉得,这山这水这亭这桥这楼台宫殿,连同这铜牛,树林,这花丛...整个的颐和园都在月光中飘呀飘...

记得小时候,老师曾经讲过,乾隆十五年,把原来京郊的四处园林合二为一,建造了一座新的园林,取名清漪园。

老师说,清漪园最早是乾隆不惜动用巨资,为母亲修建的。

所以,每回来到颐和园,他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只是时光荏苒,原来的一切已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

后来,重建的颐和园成了西太后的享乐之所。

此刻,月光把这一切深情地覆盖。

琦抬起眼睛,不由慨叹:

"今人不见古时月,

今月曾经照古人。"

月色阑珊,曙光隐隐在远方流动。园中那六十多座亭子,依稀显露出了形态各异的轮廓。

有的亭亭玉立,有的鹤立鸡群,有的圆柔,有的瘦劲,有的飞檐流彩,有的婀娜多姿,钟亭,桥亭,碑亭,草亭,铜亭……在这梦一般的月光里,琦忽然觉得它们有了新的意义。画亭,诗亭,梦亭,广寒亭……所谓颜体柳骨,各臻其妙。

远望十七孔桥,被月光的纱衣怜惜地笼着,那年复一年的默默心事化作一幅飘渺的水墨,月光懂得吗?。琦眯起眼睛,想起以前和龙探究过,龙说,十七孔,孔孔有故事,琦说,孔孔不一般。

夜色用最后的绚烂织出了黎明前的薄雾,琦觉得这桥,这月,这天,这地与自己有了一种杳然的默契与共鸣。

琦就这样一面走,一面看,一面想,一面飘,飘的不仅仅是脚步和身体,更是自己神游八荒,不知今夕何夕的思绪。

他又想起杜丽娘的一句话:

"梦中之情,未必非真….…”

是呀,自己对回眸一望的女孩情有独钟,她虽然如风来之,又如风而去,杳然如梦,可他的爱是真的,他的情是真的,他要追求爱的梦想也是真的。

他爱她,从遇到她的那一刻起,他想她,分分秒秒未停歇。

他的心,如果有十七孔,孔孔都是对她的爱。

他的爱,如果有十七孔,孔孔都是想对她说的话。

他只想马上见到她,他怎能满足这样远远地跟着她,远远地望着她?

十七孔桥啊,你的孔孔故事已然凝聚成孔孔智慧,请不吝赐教,请赐给我一个机会,哪怕只有片刻,

我要坐在她的侧旁......

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是那样强烈,他在心底呐喊:

"请让我坐在她的侧旁,默默地把我心爱的脸庞看个仔细,读个仔细.……"

月色如画,满园的山山水水,殿阁轩榭映在月中,又倒映在昆明湖里。上下天光,光光相印。

琦心里的画也映在了月光里,又倒映在心里:

“月啊月,什么时候我的心与我心爱的人的心,心心相印!"

泪眼问月月不语,唯有默默地看着这个深深陷入爱情中无力自拔的年轻人。

前面,黄莺儿还在半空里飞翔,一会儿好像要停下来,哦,万寿山,可绕来绕去,一会儿又飞走了。

一会儿好像又要降落了,苏州街,可飞来飞去,又飞走了。

那是草亭!潇然不期然地轻轻喊了起来。满以为这是最安稳的栖息地。

“啾啾,啾啾,啾啾啾...."

黄莺儿抛下一串令人心颤的叫声,又翩翩飞走了。


潇然怅怅地望着“他的黄莺儿”,心里是既矛盾又踌躇。看那些鸟儿好像不想停下来。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不由接踵而来:

“莫非,莫非颐和园没有它们想要的栖息之所?"

“莫非它们不想让我跟着,它们的倾诉对象不是我?"

“莫非它们在等别的什么人?"

"既然我不是它们要找的人,那么,那个人会是谁?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还要不要再跟下去,等下去?"

潇然看了看天,这才发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拂晓。天边一闪一闪的启明星好像在跟他打招呼。

他真盼着鸟儿能停下来,他感到了鸟儿们的疲惫,他的心因为心疼而颤抖不已。

骤然停下来,他感觉到有些凉,下意识地想把外套往上披一披,可是他的手扑了个空。

外套不见了。那件黄褐色条绒的外套本来是他的上海老外婆亲手给他缝的,虽然样子不合时宜,可颜色却是他喜欢的。

外婆的审美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瞧瞧这个领子,小立领,扣子最绝,两排的,而且是不规则的两排。如果你以为扣子是有机玻璃的,那就错了,而是一颗一颗,用同样的布包裹的。潇然的确在外婆家的阁楼里看见过一大包各式各样的扣子。

那时候,潇然还在上小学,已经六年级了,他表面上安静,内里也挺那个,外婆就不止一次说他“蔫淘”

蔫淘就是偷着淘。而潇然的蔫淘,还真有些独树一帜。

这不,人家都围着桌子吃饭呢,他不看卤鸡腿,却盯住桌腿不放。外婆家有一个大大的圆桌子,好像是紫檀木的,下面的腿十分精美,是那种欧式的带外延的独腿,上面布满了雕刻的花纹。

除了这个桌子,还有一个琉璃大衣柜,可是外婆的最爱。

那个大衣柜的可爱是因为贵重,而且琉璃面也是各种雕花,好看是真好看。潇然舅舅家的表姐雯宝,对那些雕花爱得入了迷,她比潇然大六岁,和潇然比起来,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正经样子,可一到那个柜子前,就把脸和半个身子都贴在镜面上,用手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起来没个完。

“这是桃花,这是杏花,唉,潇然,你能看出来哪个是桃花,哪个是杏花吗"。

潇然当然不知道。于是,表姐的植物课便隆重开始了。

"我知道”

潇然忽然“不怀好意”地抢话:

“外婆看,桃花最鲜艳,表姐那么喜欢桃花,她就是是桃花粉面,将来嫁个状元郎。"

“啐!"

宝表姐假装生气,两只眼睛却笑得春波荡漾。接着问潇然:

“那,杏花是什么颜色?"

“什么颜色?好看的颜色呗。只一点,杏花的颜色是透明的白,我喜欢的。"

宝表姐沉默了一会儿,大家都望向琉璃柜。

“不用看,柜上杏花的颜色不是真实的”。

外婆点点头,潇然经常一个人在花树下徜徉,这孩子的心原来这么细腻,简直像个小姑娘。

宝表姐不服气了:

“你就是浮灵(表面聪明),桃花和杏花的本质区别你根本没注意过。"

潇然不吭声了,宝表姐说:

"你调皮了不是,要说颜色,绽放的杏花的确是白色的,边缘有一圈浅浅的红晕。而桃花,不是有一句诗嘛.."

“黄师塔前江水东,

春光懒困倚微风,

桃花一簇开无主,

可爱深红爱浅红"

潇然不以为然地又抢着把诗背了。外婆心下暗暗纳闷,在外人面前,潇然可以半天无一言,可宝表姐却能让他金口常开。

外婆这时插了一句:

“老话怎么说来着,三月桃花四月杏,还有,桃花的花蕊是紫红色的,杏花呢,是黄色的。"

宝表姐接着说:

"要快速看出哪个是桃花,哪个是杏花,我有一个小窍门。

她有些得意地看着潇然:

“桃花花瓣都是五个,杏花呢,五、六瓣不等。桃花是单个生的,杏花是一簇一簇的。"

"那,那首诗还说桃花一簇开无主,应该说一树一树开无主吧。"

大家都被他给逗笑了,笑声中,潇然悄悄爬到桌子底下,他太喜欢桌腿的味道了,淡淡的,有一丝丝桃花的芬芳,而这芬芳却是清长的,没有桃花香的那种甜,更不似杏花那种微微呛人的香。他觉这香气轻轻的,袅袅地飘着,小心地沁着他的鼻孔和肺腑。

更令他着迷的是桌腿上雕着的一只又一只的黄色小鸟儿,第一次看到时,那扑面而来的黄色便一下子令他沦陷。

深的,浅的,不深不浅的,他悄悄拿了外婆的手电照,

发现那些悦目悦心的黄色竟然像氤氲在光的音乐中,向他发出了低低的召唤。而随之,那些黄色的起鼓的鸟儿(小孩子口语,起鼓是立体的意思)一个个好像有了生命,天哪,潇然在桌子下暗暗惊叫,鸟儿活起来了,看吧,有的在梳理羽毛,有的母子紧紧相依,两双小眼睛,那样快乐地瞅着自己,潇然要醉了,原来鸟妈妈也那么慈祥。最拉风的的是两只穿着好看的深黄色羽衣的鸟儿,正张开可爱的小翅膀,振翅欲飞.....

后来,他在植物书上找到了这种鸟儿,它的名字便是黄莺儿,也叫黄鹂儿。

多么好听的,必须得唱着叫的名字啊!

潇然钟情黄色,痴迷黄莺儿,大概是从这时开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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