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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爱我的那些年

夏云初许黎川 著

美文同人连载

十六岁那年,夏云初遇见了许黎川。从此十年纠缠,他对她不屑一顾。二十六岁那年,她带着全部身家嫁给他。却被利用,走到家破人亡众叛亲离的绝境。当爱已成往事,他才深陷其中,执迷不悟,残忍掠夺。“许黎川。”她把枪口对准他的胸膛,“在你不爱我的那些年,我曾深爱过你。如今,我只恨不得你死。”

主角:夏云初许黎川   更新:2023-08-08 00: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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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夏云初许黎川的美文同人小说《你不爱我的那些年》,由网络作家“夏云初许黎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十六岁那年,夏云初遇见了许黎川。从此十年纠缠,他对她不屑一顾。二十六岁那年,她带着全部身家嫁给他。却被利用,走到家破人亡众叛亲离的绝境。当爱已成往事,他才深陷其中,执迷不悟,残忍掠夺。“许黎川。”她把枪口对准他的胸膛,“在你不爱我的那些年,我曾深爱过你。如今,我只恨不得你死。”

《你不爱我的那些年》精彩片段

夏云初眼眸黯了黯,失落倒不至于,但终归有点不是滋味。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瞥见床内侧软塌上扔着一份文件。
夏云初伸长胳膊取来看,越看眉心皱痕越深。
这是银行对许氏集团的责令还贷文书。
突然,一只大手冷不防地捏住她的脚踝,将她毫不温情地拖了过去。
夏云初一个猛回头,便看见许黎川高高大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一只手还捏着她的脚踝。
他掌心带着沐浴过后的热气,这一点温热的肌肤相亲让夏云初的脸腾地烧红了。
许黎川抬眉看了眼软塌上的文件:“你这是打算做什么?盗取商业机密?”
“谁稀罕。”夏云初哼了声,挣开他的束缚。经过上次那件事,她不敢再赖在他床上不走,“我来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吃宵夜?”
“你做的东西,我没胃口。”
她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爱。
许黎川从来都明白。
有时候伤害折磨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看着自己所求所需的东西永远得不到。
夏云初被拒绝习惯了,“哦”了一声往外走。
却听见许黎川问了句:“你为我学的那些东西,不打算试试?”
她身体微颤,转过身,强迫自己与他四目相对,勾起笑容:“怎么?你突然对我有兴趣了?”
他附身,凑到她耳边:“我只是好奇,你能放浪到什么地步?”
夏云初强忍住心里的羞耻,轻柔笑着,顺势侧头,柔柔的话音蛇一样往他耳朵里钻:“那就试试看。”
她能感觉到许黎川呼吸一沉。
下一刻,她被他掐着腰扔到了床上。
许黎川拉开床头抽屉,拿出相机,镜头对准了床上媚眼如丝的女人。
“我自己看,未免太浪费了。夏家的大小姐在床上到底是什么模样,我想很多媒体都会好奇。”
夏云初盯着冰冷的镜头,忽然咯咯直笑,说不清是快活还是别的什么。
她干脆利落地脱下身上单薄的布料,赤身裸体地曝露在他的镜头下。
“你要是愿意,我无所谓。”
她脸上挂着娇媚无比的笑容,身体却在微微战栗。
明明从未沾惹情欲,怕得要死。
可为了让他开心,为了迎合他,她似乎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许黎川在镜头后面看着,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扔下相机:“滚出去。”
夏云初咬了咬下唇,什么都没说。
她穿上衣服走出门外,忽又折返。
“许黎川,你还欠我一句“我爱你”。”
她眼眸亮晶晶的。
某一瞬间,许黎川似乎被这样的眼神带回了十年前。
那时候夏云初十六岁,他十八岁。
两人初见的第一眼,其实他对她的印象并不算糟糕,甚至觉得她很独特。因为这个女孩有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令他想起了那个还未来得及长大,就化为灰烬的女孩。
那时许黎川已经知晓夏云初的身份。
菲亚珠宝集团唯一的千金小姐,童年在m国度过。
千金小姐和穷苦女孩,他自然不会将这二人混为一谈。
但许黎川的目光还是不由得在夏云初身上多停留了一会。而夏云初接下来的举动,彻底翻转了他对她的好感。
替她开门的司机转身时不小心踩到了她的新鞋,夏云初脸登时垮了。不管不顾地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了一顿,而且当场打电话回家要求家人将他开除。
年逾五十的司机愣住,立即跪在地上替她擦鞋,却被夏云初不耐烦地一脚踢开。
颐指气使嚣张跋扈这八个字,在这个十六岁少女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许黎川静默地看着她从身旁经过。
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夏云初心底不由自主地颤了颤,顿时心知肚明:许黎川对她的小把戏看得一清二楚。
夏云初是故意让司机踩到她,然后借题发挥,大发小姐脾气。
这样一个女孩,不配拥有一双和她相似的眼睛。
如果说许黎川第一眼对夏云初的好感来源于她的眼睛,那么他后来对夏云初无可复加的厌恶也来源于此。
这些年,夏云初不知好歹的纠缠令他不胜其烦。他不是没考虑过让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不过夏云初二十岁生日的第二天清晨,许黎川改变了主意。
夏云初生日宴当天,高调向他表白。当时的许黎川已经对她这些倒追的把戏看腻了。
为了表达对夏云初的轻蔑。他当场带走了一个女伴,带去酒吧笙歌劲舞。暧昧缠绵一夜后,他悄然离席,独自抽身回家。
他没料到会在家门口见到夏云初。
她仍然穿着前一天生日宴会上的礼服,蹲在他家门口,抱着肩缩成娇小的一团,看来是守在他家门口睡了一夜。
许黎川本不必理她,但或许是一夜放纵,令他精神也跟着柔软了。
他附身推了推她:“醒醒。”
夏云初要醒不醒地睁开眼睛,看清眼前人,一愣,瞬间醒了瞌睡,两眼瞪大了,又惊又喜,然而下一秒,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浮上一层雾气。她两手死死揪着他的裤腿,明明满心委屈,却执拗不肯落泪,强忍着。
“许黎川,你是个大骗子!”
他耳边恍惚听见那个女孩稚气未褪的声音。
“小哥哥,你一定要来找我,别骗我哦!”
眼前的夏云初和记忆中女孩重叠。
许黎川单膝弯下去,半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头一次用温和耐心地语气问她:“我骗你什么了?”
夏云初受宠若惊地愣了愣,不受束缚的眼泪就没骨气地从眼眶里滚落。
许黎川伸出手,温柔地用指腹抹去她的泪水:“别哭。”
夏云初哭得更大声了。
“你个大骗子!你说了你没有喜欢的女生,为什么带个女人在外面过夜?”
“……”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许黎川发现自己对夏云初的底线开始往后退。
他一如既往地厌恶她,会因她逾越的行为动怒,但却始终没有让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就像现在。
许黎川薄唇微动,淡淡一句:“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微笑回应,满眼柔情,仿佛眼前人真是爱她入骨的爱人,“晚安。”
她要让他知道,她可以破碎,可以狼狈,但绝不放手!
15.我自去就山
回到房间,夏云初脸上的温柔神色已经荡然无存,转为另一种深思。
银行那边逼许氏逼得很急,如果不想办法拖延时间,用不了一个月,许氏就得完蛋。
夏云初担心许氏要是不能及时还贷款,会被银行拆分拍卖。
于是决定自己私下替许黎川谋划。
第二天清早,她一到公司就吩咐秘书安娜:“帮我打电话去银行和盛行长约个时间见面,越快越好。”
“好的。”
然而安娜却吃了个闭门羹。
“夏总监,盛行长的秘书说行长最近事务繁多,抽不出时间见您。还说等行长空下来,他会主动找您和夏董一块吃个饭。”
一听便知是推词。
夏云初若有所思地默了片刻:“安娜,你去查查盛行长最近的行程和活动安排,整理出来发给我。”
“是。”
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
安娜的工作能力意向不错,第二天盛叶新近期的行程安排,就送到了夏云初的办公桌上。
夏云初一边翻着,一边留意着电脑屏幕上的内容。
“新三板最新上市的新世界软件公司被陆杉资本看衰,两天内,身价大跳水——”
黑体加粗的标题,触目惊心。
新世界软件刚上市即破产,成为业界的笑话。
夏云初轻轻皱起眉。
新世界的创始人,好像就是许氏集团老股东赵成的儿子赵炜……会不会太巧了点?
她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最后也不去深想了。
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夏云初低头仔细看盛叶新的日程,对比自己的时间表,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明天晚上八点,在维尼卡斯高端会所举办的私人酒会同时邀请了她和盛叶新。
不过夏云初还在邀请名单上看到了许黎川的名字。
她私下打电话给罗严,向他确认许黎川的行程。
罗严翻了翻许黎川的日程安排。
“先生明天上午一个高层会议,一个跨国视频会议,下午有两场商务谈判。晚上去见一个合作伙伴。”
听上去很忙,肯定没时间参加酒会了。
“我知道了。”
“您问这个……”
罗严想问她原因,却被夏云初打断了。
“这事不必告诉许黎川。”
罗严耳边只剩下忙音,他正不解之际,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许黎川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开口便问:“澳洲那边怎么样了?”
罗严便将夏云初那通无关痛痒的电话,抛到了脑后。
他神情严肃地向许黎川汇报消息:“我十五分钟前接到消息,黄齐生中毒死了,谁下的手还在查。”
许黎川并不意外,他示意罗严继续说下去。
“他死前只供出一个赵成。”
许黎川沉默着,没有开口,心里已然明了。
肯定不止赵成。
而且赵成是许氏集团的大股东之一,他可能有心想夺走许氏,但不可能帮着外人让许氏走入绝境。
所以赵成不过是被牵连进来的棋子,这背后的下棋布局的人,许黎川已经心里有数了。
“黄齐生的家人您看要怎么处置?”
黄齐生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十九岁,在读大学,小女儿十一岁。
罗严自己也是有妻女的人,加上他见识过许黎川的手段,他狠起来……罗严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不忍细想后果。
许黎川不开腔,罗严忍不住开口求情:“先生,他的妻女对这些并不知情,您看是否可以……”
“给他们一笔钱。”
罗严一愣:“先生……”
“怎么?”许黎川一眼扫过去,“我偶尔温情一下,让你觉得我精神错乱了?”
“没有没有。”
罗严赶紧摇头否认。
他陪着许黎川一路走来,比谁都清楚他经受了什么,也更清楚他的为人。他有手段,有心计,复杂的时候深不可测,但简单起来,也只有两条原则:
利益之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基本会让对方后悔投胎为人。
许黎川随口问:“陆辰修什么时候到?”
罗严谨慎地答:“按照时差来算,陆总监回国的时间应该在明天傍晚。”
许黎川点了下头,没再开口,重新投入工作。
罗严一如既往地在旁安静守着他。
罗严从许黎川十九岁那年开始便跟着他。
十九岁,正好是少年意气的时候。
但许黎川不,他在别人稚嫩的时候,就已经成熟强大得令人害怕。
伴君如伴虎。
作为许黎川的私人助理,罗严自然也轻松不到哪儿去。
今天他同样陪许黎川在办公室待到了深夜。
直到许黎川说:“罗严,你先下班吧。”
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罗严刚想应声,行动电话忽然响了。
这通电话来自疗养院。
罗严接听,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急切地说了什么,他简单应了两声,放下电话,神色凝重地看向许黎川。
“先生,疗养院那边出事了。”
许黎川抬头看了他一眼。
罗严低声说:“许董事长花钱买通打扫的清洁工,让他帮他拔掉氧气管……幸好被看护及时发现了。”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林肯直接冲进疗养院,最后停在偏僻角落里,那栋复式小楼前。
许黎川从车上下来,大步流星地往楼上走。
罗严要跟上去,却听见许黎川低声一句:“所有人不准靠近!”
他当下硬生生驻步,转了个身,守在大门口。
许黎川走进病房,身上犹带寒意。
病房里极静,一片昏暗。只有床头灯亮着,照出病床上那个枯瘦的,被几根管子操纵生命的老人。
许黎川身上那股逼人的戾气被眼前的场景安抚,慢慢平息下来。
他迈开步子,慢慢地走到病床边。
老人用凹陷的两只眼睛死死瞪着他,浑浊的眼球仿佛随时会跳出眼眶。
“滚……”他哑着嗓子艰难吐字。
许黎川笑了一下:“听说你想自杀,真可惜,未遂。”
许君严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
人,只要还活着,伤口总会以各种形式愈合。
许黎川伸手拉开抽屉,轻车熟路地取出刀,锋利的刀尖慢慢地刺进他已经结痂的伤口。看着殷红的血从刀尖下流出,许君严绝望痛苦地抽搐着。
许黎川在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怨毒目光里,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快感。
他拔出刀,指尖沾上刀尖血,轻轻抹在唇角,勾唇一笑。嗜血的风姿,俊美得惊心动魄。
“我要你生不如死的活着。许君严,我经受的痛苦,我要你慢慢偿还!”
许君严忽然笑起来,肺像两个风箱一样,在瘦骨嶙峋的躯体里呼赤作响。
“许黎川……”他像地狱里奄奄一息的恶鬼,露出阴森森地笑容,诅咒着他,“你把你自己当无辜的受害者?……你别忘了,是你为了活命,把她送进火海里……你也是杀人凶手……啊!”
他话音未落,许黎川手里的尖刀已经狠狠地捅进他的皮肉里,顿时鲜血四溅。
许黎川的白衬衫染上血痕,像极了在初雪里绽开的梅花。
“哈哈哈哈……”许君严在极端的痛苦里癫狂笑起来,不断地挑衅,刺激他,“杀了我,杀了我……就没人知道你的罪过了。”
狠厉,痛苦,纠结,悔恨……在许黎川眼底交织。
他两眼猩红,几乎到了爆发边缘。
许黎川狠狠地拔出刀。
“啊!”
在许君严痛苦地惨叫声中,他慢慢冷静下来。
16.刺目的红
“玎珰——”
刀落地,一声脆响。
许黎川从西服胸前的口袋里取出手巾,细致地擦拭着掌心。
“你没资格。”他眼中的情绪散尽,留下彻骨的寒意和凉薄,“我欠她的,我自然会还。而你欠我的……欠我们许家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我要你在人间地狱里受尽折磨!”
许君严气上心头,“哇”地一声,吐出口血。
他张大嘴,仰面躺着,像一条濒死的鱼,口水和鲜血在脸上横流。
许黎川将手巾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出这栋小楼。
罗严一见他出现,立刻迎上去。
“先生。”
许黎川吩咐:“找医生来好好照顾他,别让他死了。”
罗严恭敬地低下头:“是。”
他抬头看着许黎川修长的背影。
夜晚风凉,掀起他的衣角,看上去竟也透着锋利。
罗严在心底轻叹一声,迈步跟上。
翌日黄昏。
一架波音747私人飞机停在陆杉大厦顶层的停机场。
飞机上下来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身高定休闲西服,袖口随意挽起,姿态闲适,但举手投足间都极为优雅,自带贵气。
此人便是陆杉资本目前的掌权人,陆辰修。
刚下飞机,他便接到了许黎川的电话。
“到了吗?”
“刚到。”陆辰修用似笑非笑的口吻说道,“许黎川,我每分钟按美金算价格的。你请我回来的支票得先准备好。”
“噢?”通话那头的许黎川随意地道,“许氏目前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只好麻烦你再飞回m国了。当然,油钱我可以照付。”
陆辰修没和他继续闲扯,他走进专人电梯。
“听说晚上在维尼斯卡有个酒会。”
许黎川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活动有兴趣了?”
“兴趣谈不上,言之有一位故人会出席,我替她问个好。”
许黎川了然。
能让陆辰修一反常态的,也只有他家那位莫小姐了。
陆辰修既然打算去参加酒会,许黎川自然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一起去了。
不过中途被公事耽搁了一下,两人出现在酒会时,场子已经热闹起来。觥筹交错,场面是一派谈笑风生的和谐。
殊不知说笑间,资本暗涌,净是权利碰撞和利益互置,
在这种场合里,香槟美人都不过是点缀,权势才唯一的主角。
陆辰修让助理周景打发了那些来攀关系的,独自抽身去见娇妻的故人。
他替他老婆处理私事,许黎川自然没兴趣旁观,他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路过供来宾休息的包间。
或许刚刚有人进出过,包间门没闭拢,里面传出女人的说话声。
“盛行长,我希望您能卖夏家个面子……”
许黎川脚步微微一顿,眸光轻转,透过敞开的门缝,窥见了一个女人的裙角。
刺目的红裙。
张扬,艳烈。
夏云初是极其适合浓艳的红色的,如同一朵开到极致,绚烂娇媚的玫瑰,却又带着刺,艳里都透着几分拒绝的意味。
单纯从一个男人看异性的角度来说,她是无可挑剔的尤物。
而此刻,这朵高傲红玫瑰放低身段,对一个她向来看不上的人屈膝讨好,曲意迎合。
许黎川眸光深了一度。
身后有两个男人从洗手间出来,一路暧昧猥琐地低笑交谈。
“你看见没有,夏云初刚刚自己端着酒去找盛叶新了。你别看盛叶新装的老实,骨子里就是个老色狼!夏云初这回是送羊入虎口。”
“嘿嘿,要不是许氏眼下有麻烦,盛叶新几辈子才够格碰这么个千金大小姐?再说了,这么个佳人送到面前,换哪个男人不想偿两口?”
“要说许黎川可真窝囊,老婆都出来赔笑了……”
权势鼎盛的人,得意时自然万人敬仰,一旦有点落幕的意思,人人都争先恐后地去踩两脚,吐点唾沫,巴不得他们跌下神坛,最好能直接摔个粉碎。
两人不怀好意地拿别人家事当八卦作料,丝毫没发觉,他们口里的“窝囊废”就在面前。
当他们旁若无人的猥琐低笑过后,莫名感觉四周的气压低得有点诡异,抬眼一瞧,差点吓软了。
“许……许总。”
许黎川脸上不见狠色,甚至连半点表情都没有,但一股无形的强大压迫感直压得面前两个男人抬不起头来。
他冷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两个男人交换了下眼神,不约而同地转身……回了男洗手间。
包间里的人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红裙娇媚的美人,正举杯向沙发上的中年男人敬酒。
“盛行长,许氏的事,希望您多费心,还款也不急在这一时。”
盛叶新面露难色:“夏小姐,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银行有银行的规矩。”
“规矩死的,人是活的。”夏云初脸上挂着微笑,娓娓说道,“我们夏家和你们银行也没少打交道。我爸常在我面前说,盛行长您是最讲人情的了,所以我今天才来找您。”
盛叶新被扣了这么顶高帽子,一时间倒也不好反驳。
“许总有夏小姐这么个贤内助,真是他的福气。”
夏云初重新斟满酒,和他碰杯,循循善诱:“以后许氏能东山再起,和银行合作的机会自然少不了,到时候一定记着盛行长的情。”
夏云初说完,给盛叶新塞了一张卡,随即就端起就酒杯明面喝酒,眼角余光不放过盛叶新的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盛叶新他动心思了。
果然,几秒钟后收盛叶新起了卡。
卡里面有三十万,只是夏云初给他的见面礼,大的还在后面。
她的糖衣炮弹攻势很猛。
既许了盛叶新前程,又给了钱,心想许氏的事肯定能迎刃而解。
当年盛叶新能从副行长转正,也是借了许氏的东风,许氏能帮他第一次,未必不能帮他第二次。
“来,盛行长,小杯喝酒也没意思!我敬您,希望您看到我诚意。”夏云初见盛叶新收了卡,只以为这件事差不多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她索性放下手里的高脚杯,换成和盛叶新一样的大酒杯来敬他。
“夏小姐太客气了。”盛叶新似乎真被她打动,陪笑着又口头许诺,“银行方面会尽最大努力帮助许氏,希望许氏早日脱离困境!”
“那我们就合作愉快了!”
她爽快地仰头将一杯白酒灌下肚。
门外,一双深邃黑眸静默旁观,眼底深处,情绪暗涌。
她向这个老男人献媚,陪他喝酒、送钱,就为了换许氏集团几天喘息的时间?
怎么还会有这种蠢女人?
她以为凭着千金大小姐的身份来求人,只要打扮漂亮,给点钱陪人喝几杯酒就行了?
这个蠢女人看起来精明,实际上根本搞不清男人是什么货色。
17.许黎川救我
许黎川静默地注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在酒精的作用下,包间里的气氛逐渐升温,夏云初雪白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红晕,比先前的模样更加诱人,她压根没察觉盛叶新偷偷打量她的眼神。
紧身的红裙,勾勒出妖娆的曲线,看上去哪儿都遮住了,实际上,比赤条条的更诱人。
“夏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盛叶新一面说着,一面又给夏云初再斟满一杯。夏云初有求于人,自然不好不喝。就将他递来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喝下肚。
杯子空了又满不知几次,夏云初脸色又增添了一层陀红,头脑却很清醒:“盛行长,这酒我都干了,你答应我的可不能不作数。”
“那是当然,你能来找我帮忙也是看得起我盛某。”
夏云初便潋滟地笑起来:“盛行长您太谦虚了,银行那边我插不上手,但对您来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我盛某一定尽全力帮忙。”
盛叶新说着,酒气上头,一只手摸上夏云初细腻柔滑的大腿,揉捏碾摩,仿佛碰到了天堂,浑身舒畅得不得了。
“那就多谢盛行长了。”夏云初按住他意欲往上摸的手,不留余地地强势推开,脸上仍然挂着客气的笑,眼神却冷了不少,“盛行长,我把您当敬重的长辈,您要是喝多了想玩,我知道有间会所很不错,不如我做东,请您去玩玩?”
盛叶新面上讪讪,缩回手尴尬地笑:“好……好。”
他回头极隐晦地和旁边的秘书交换了眼神,后者立即会意。他一面留意着夏云初,一面小心探进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取出一粒白色药丸,藏在掌心,趁夏云初不备,他迅速将药丸和着酒水倒进了她的杯子里。
白色药丸遇水即溶,很快便分解在酒杯里无影无踪。
盛叶新将酒杯递过去,满眼愧色:“我向夏小姐道歉,刚刚真是喝糊涂了……这杯你要是不喝,可就是不原谅我了!”
他话说到了这份上,夏云初不接杯就是不给面子了。
她心里虽然嫌恶,但表面戏做足了。
“哪儿的话,小事。盛行长不必放在心上。”夏云初接过酒杯,一口干尽,“那许氏集团的事,就拜托盛行长了。”
她始终不忘自己来的目的。
盛叶新笑眯眯地:“这个自然,夏小姐您放心吧。”
夏云初想回个笑容,却扯不开嘴角。
她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
这杯酒下肚后,她原本就有点昏沉的大脑变得越发沉重,胃里仿佛烧起了一团火,蹭蹭地往上蹿,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燥热起来。
眼前盛叶新的脸也变得模糊扭曲起来。
夏云初甩了甩头,扶着椅背起身。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却猝不及防地被盛叶新一把拉住。
“哎,我陪你去吧。”
“不用。”她想挣开他的手,却使不上劲儿。
盛叶新见时机差不多了,朝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识趣,立即起身往外,关门成全行长的好事。
秘书走到门外,顺手带上了门,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没料到一转头,却看见一抹修长的人影立在面前。
他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叫了声:“许……许总……”
包间内,酒精上脑的盛叶新色胆大开,完全忘了色字头上一把刀的警世良言。
他一只手抓住夏云初,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朝她裸露在外的香肩摸去。
夏云初彻底明白过来——这个老混蛋给她下药了!
“畜生!”她咬牙切齿地骂。
盛叶新也已经撕下伪装。
“来吧美人,你今天要是陪我睡一晚,什么都好说!”
盛叶新一脸得意,在他的眼里面,夏云初就是他案板上的肉,任由他宰割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夏云初被下了药后,依然保有意识。
她醉醺醺地抄起桌上的空酒瓶,瞄准面前男人地中海似的脑门用力砸了下去。
盛叶新惊险躲开,顺势夺走酒瓶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我早听人说过你是朵带刺的玫瑰,烈得很!今天老子非得把你这身刺都拔干净了!”他一双手迫不及待地去扯夏云初身上的礼服,“今天我也尝尝千金小姐是个什么滋味!”
其实从夏云初进门的时候,他就打算这么干了。
“滚……”夏云初疯狂挣扎着,但身上压着一座大山,体内又有无数蚂蚁在爬,她难受得不行,“滚开你这个畜生……你敢碰我,我一定……一定杀了你!”
盛叶新如今色胆熏天,哪管以后。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来吧美人,我让你好好舒服舒服!”
夏云初感受到了绝望,浑身无力,没有办法挣脱盛叶新,泪水早已溢出眼眶,满脑子就只想着一个人,本能地尖叫起来:“许黎川!许黎川救我……”
几乎是同时。
“砰——”地一声。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一抹修长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盛叶新当下吓得一哆嗦,差点跪下。
“许……许总。”
许黎川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甚至也没看一眼盛叶新。
那双深暗得仿佛融进了一片夜色的眼睛,锁住沙发上那抹妖冶刺目的红。
一字肩的紧身鱼尾长裙已经被扯破了几块,炙热的红与圣洁的白交相辉映,画面旖旎糜烂。
在酒精和药效的双重作用下,夏云初已经两眼混沌。
她看不清门口的人,她只能感受到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卸下去了。
夏云初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手摸到地上的酒瓶,一下猛地朝盛叶新头顶砸去。
“啪——”
这一下用尽了力气,她站不稳,摇摇晃晃地往后倒去,却跌进一个微凉的怀抱。
她闻到了熟悉的薄荷香。
“许黎川……”她睁不开眼睛,眼角的泪水还在蔓延,心里却奇迹般地安宁下来。
她知道,是他来了……
他终于还是来了,来救她了。
18.帮我收个尾
夏云初身体本就热的不行,如今全身心放松下来,紧靠着许黎川,宛如沙漠中苦行的穷途客发现了一片绿洲,立刻迫不及待地缠了上去。
“我好热……”
她焦躁往他怀抱深处钻,许黎川单手覆上她的背,感觉到怀中人敏感地一个激灵。
陆辰修听见动静,走了过来,看着狼藉一片的现场,顿时就弄明白了状况。
许黎川横抱起开始神志不清的夏云初,冷淡地扔下一句:“帮我收个尾。”
便大步流星地离开现场。
黑色跑车在夜色下一路飞驰。
副驾驶座上的夏云初在药效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意识已经彻底涣散。许黎川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阻止她去解安全带。
“夏云初,你老实点!”他压沉了嗓音警告。
熟悉的声音勾起了夏云初一点残存的理性。
她费力地撑开沉重地眼皮,看向旁边驾驶座上的男人。
这男人长得可真好看……
她傻兮兮地笑,摇头晃脑地凑过去,伸手去戳他的脸:“你长得……好像……好像我老公噢……”
许黎川拨下她的手,有点后悔救她了:“别闹。”
“你把窗户放下来……我好热……”
许黎川拽着她后背领口,将试图透过车窗爬出去的女人按回原位。
“再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夏云初当下就怂了,焉了吧唧的缩回座椅上。
由此可见,夏云初同学是个合格的夫管严,哪怕醉成这幅德行,依然被许黎川治得服服帖帖。
她被迫老实下来,酒气上头,想睡。
但药性在体内乱窜,脾肺肾肝心仿佛都被架在火上烤,而且还是小火慢炖,烧得她备受煎熬,却不敢叫出声,难耐地强忍着,嗓子眼里不受遏制地溢出一丝呻.吟……
“啊……”
夏云初醉的迷迷糊糊,又浑身难受,自然不清楚自己那一声叫的多么触动男人神经。
许黎川眸色深了两分,喉结轻轻滚动。
“许黎川……”她还在不自觉地叫着他的名字,手拽着衣服,难受至极,“我好不舒服……”
他不语,脚下用力,油门踩到底。
五分钟后,车稳稳停在许家门口。
许黎川把人从副驾驶座上抱下来时,她身体已经热的不成样子,一碰到他的身体,就不自觉地贴紧,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救赎。
许黎川抱着她直接上楼,一脚踹开主卧的门,把人扔在床上,上手去脱她身上那件繁复的礼服。
“不……”夏云初已经意识全无,仅靠本能挣扎着,两手胡乱地拍,“别碰我……别碰我……”
许黎川冷不防挨了她一巴掌。
“……”他忍耐地吸了口气,“别动!”
“别碰我……别……”她听不清他的话,闭着眼睛浑身颤抖,像是陷在某种绝望里。她眼角渗出泪,向潜意识深处的男人求救,“许黎川……许黎川……救我。”
许黎川微微一顿,轻叹,有些无可奈何。
他弯下腰,在她耳边说,“是我。”
他轻轻地一句,便令她丢盔弃甲,卸下防备。
玫瑰的刺,就此软化。
夏云初乖顺下来,任由他摆布,期间只梦呓地叫了一声。
“许黎川……”她声音带了哭腔,“我好难受……”
“我知道。”
从未经人事,被人下了猛药,怎会不难受?
许黎川剥掉她身上碍事的礼服时,手无意擦过她后腰一块皮肤,那一块不似别的地方平滑光整,有些粗糙的纹路。
像是火烧留下的痕迹……
许黎川动作微顿。
夏云初皱着眉一声“难受”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眼下显然不是分神深究这个的时候。
他把人丢进浴缸,打开莲蓬头,将冷水开到最大,从夏云初头顶浇了下去。
夏云初在大理石浴缸里缩成一团,体外冷体内热,她仿佛像同时在水火中煎熬,难受得缩成了一团,却咬紧唇拼命忍耐。
意识逐渐归位。
她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
“许黎川……”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过了好几秒,她才听见一声极淡的单音节。
“嗯。”
得到确定,夏云初内心的不安和焦躁被彻底抚平,她闭着眼睛傻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冰冷的水一遍遍冲刷着她的燥热,她体表的温度降下去,但体内却越来越热了。
“冷……好热……”
她混乱地叫着。
看来药效比他想象中还要强。
许黎川擦干净手,给罗严打了个电话:“叫宋医生过来。”
罗严不由得紧张起来:“先生您没事吧?”
“夏云初被人下药了。”
半个小时后,许黎川的私人医生宋亦远带着医药箱匆忙赶到许家。许黎川已经将夏云初从冷水里捞出来,擦干,套上了睡衣,放在床上。
整个过程是暧昧的,但许黎川完成得不带一丝情欲。
从头到尾,他都平静得可怕。
直到宋亦远检查完毕,给夏云初打了两针后,静坐在旁的许黎川才开嗓:“怎么样?”
“太太被下的是……”宋亦远舔了下嘴唇,谨慎措辞,“是激素药物,里面含有大量三唑酮,不过药剂分量不大,还不到需要洗胃的地步。我已经给太太打了解毒针,等人醒了,再吃几粒药好好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许黎川点了下头:“辛苦。”
罗严送宋亦远下楼,等他返身回来,看见许黎川站在床边。
他身后,月华如水,透过落地窗静静地落了他满身。凉薄月色下,这个男人愈发显得气质清冷疏淡,不可触碰。
他悄无声息地带上房门,转身离开了。
许黎川很少这么近距离,怀有耐心地去看一个女人。
尤其这个人还是夏云初。
她体内的药效已经稳定褪去,但脸上仍然留着潮红。像高.潮时候的女人,从血肉里透出来胭脂色,如同一场悄无声息的烟火,令人迷醉。
许黎川用冰凉的指腹轻触她脸上温热的烟火,讥诮冷笑:“你以为做这些我会感动?”
不过,这倒真是一枚听话又忠诚的棋子。
利用她,或许能一箭双雕。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陆辰修打来的电话。
“人没事吧?”陆辰修过的是m国时间,声音听上去还很有精神。
“嗯。”许黎川淡淡应着,转身下楼。
陆辰修听出了他话音里的倦意,意味深长地道:“辛苦你了。”
“……”许黎川不是什么吃素的小白兔,自然领会了陆辰修话里的深意和调侃。他也懒得解释,反问,“那边情况呢?”
“闲杂人等都打发了,罪魁祸首我留给你亲自手刃。是不是很感动?”他可是从大老远特地赶过来帮他处理特殊情况的,没有功劳也是苦劳。
许黎川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不用,那老东西没占到什么便宜还挨了一下,说起来还是他吃亏了。”
“嗯?”陆辰修有点失望,“我以为按照你的脾气,至少要卸掉盛叶新一条胳膊,再让他不能人道才算解气。”
许黎川沉默了片刻,反问:“如果今天被下药的是莫言之,你会怎么做?”
陆辰修皱了皱眉,语气不太好:“没有这种如果。”
许黎川不理他,兀自说下去。
“如果是莫言之,你说不定会掀了整个酒会。”他一字一字地说,“但夏云初不是莫言之,你懂吗?”
陆辰修顿时就了然了他的意思。
他拿莫言之和夏云初类比。
莫言之是他陆辰修今生强求的缘分,是命里认定的唯一。
但夏云初对许黎川而言却没有这层意义。
简而言之,他不爱她。
即便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依然不爱她。
所以他始终冷静地站在自己的角度,衡量利弊,分析回报。
陆辰修哑然,倒对夏云初那丫头生出几分同情。
“这些年她为了你明里暗里都做了不少事,你连一点感动都没有?”
许黎川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清水。
他对温度有一套近乎苛刻的标准,办公室和家里都是四季恒温的——22°。而他喝的水永远3°。
冰凉,不至于冰冷。
一如他这个人,从来疏离淡漠,令人捉摸不透。
“所有生命都是一个毁灭的过程。”许黎川看着窗外的夜色,眼里却空无一物,他缓缓说,“我曾经毁灭过,至少某一部分。所以我没兴趣在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上浪费精力。”
比如感动,比如后悔,甚至是……所谓的喜欢和爱。
“感情这种东西,是不受控制的。”陆辰修以一个过来人的口气,对许黎川说,“尤其是爱情。这也是它的美妙之处。”
许黎川不以为意:“我没兴趣。”
陆辰修淡淡一笑,问他:“你有没有觉得,其实你对夏云初的耐心比你想象中要好?我还挺好奇这背后的原因。”
十年纠缠,听上去倒是挺恐怖的。
但如果许黎川真心不让夏云初靠近他的生活,他有无数种方式让夏云初连他的影子都碰不到。
19.利用
许黎川避重就轻地岔开了话题:“等到她没有利用价值的那天,我自然会让她永远消失。”
陆辰修淡淡道:“我一直觉得能量平衡理论在爱情里尤为适用。你让别人尝过的痛苦,总有一天,会自己亲身体会透彻。无论你信不信,许黎川,感情里是讲究因果报应的。除非你永不去爱。”
永不去爱。
多像一句带着祝福的诅咒。
许黎川只轻淡地回了两个字:“但愿。”
深夜,夏云初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她接连做了许多噩梦。
那些梦靥仿佛组成了十八层地狱,而她一层一层地往下掉。
最后,见到了一个黑发长裙的女人。
她站在天台边缘,微笑着,双眸含泪,朝一个小女孩伸出手:“来,到妈妈这儿来。”
她看见小女孩张开双臂,投向母亲的怀抱,却扑了个空,从二十层高楼坠下。
那个女孩,突然变成了她自己的模样……
夏云初一身冷汗从噩梦中惊醒。
窗外天光明媚,晨色温暖。
她眼珠在室内转了一圈,从天花板看到四周陈设,大脑慢吞吞地开机,终于反应过来——她睡在许黎川床上。
昨夜的记忆也逐渐苏醒……
就在这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
她本以为是许黎川,可进来的却是家里负责打扫的佣人。
“太太,您醒了。”
“许黎川呢?”
“先生在楼下吃早餐。”
夏云初掀开被子,也不穿鞋,赤着脚冲下楼。
许黎川果然坐在餐桌前用餐。他单穿一件灰蓝色的衬衣,看上去清俊儒雅。听见夏云初下楼的动静,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谢谢你带我回来。”她难得在他面前显露局促。
许黎川端起手边的咖啡浅酌了一口:“夏云初,你自以为是的毛病该改改了。”
夏云初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深意。
他是说她不自量力,送上门给盛叶新占便宜。
“我只是想帮你。”她有点委屈,撇撇嘴说,“谁让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理解去帮忙了。”
“呵。”许黎川唇角溢出冷笑,“一酒瓶子把盛叶新砸进医院。你还真是帮我了我大忙。”
士可杀不可辱。
夏云初忍不住辩解道:“我有求于人,才去送钱陪盛叶新喝酒,哪能想到他胆子大到敢给我下药嘛。”
许黎川无波无澜地看着她,像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你以为求人办事,只单纯地陪对方喝几杯就能搞定?夏云初,你真是单纯得可笑。除了身体你还有什么本钱?连献身的准备都没有,你打算拿什么帮我?”
夏云初咬紧了下唇,一阵屈辱感涌上心头。
她忽然笑了起来,素白的一张脸因这一笑,潋滟娇媚,艳如玫瑰。
“许黎川,你太小瞧我对你的感情和我的能力了。只要能帮到你,我没什么不可以。只是一个盛叶新不值价……”她走到他身旁慢慢弯下身,“而且,我的第一次只想交给你。”
她一番话露骨香艳,又坦率无比。
许黎川伸手将人拉进怀里,一手圈住她的腰,禁锢的强势姿态。他微眯起眼睛:“只要能帮我,你什么都可以?”
“对,我什么都可以。”
她顺势去吻他的唇,却被许黎川侧头避开了,柔软的吻落在他脸上。
他极轻地抬了抬嘴角:“夏云初,你下作得有点讨我喜欢了。”
她在他怀里张扬大笑。
“许黎川,你总有一天会爱我。”
许黎川心里不屑,嘴上却漫不经心地给她留了一线希望:“或许。”
这简单两个字却让夏云初无法自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她等得太久太久……
“再说一遍。”夏云初搂住他的脖子,近乎贪婪地索取着他的气息,急切地说,“许黎川,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有爱我的可能。”
“如果你表现得足够好,我或许有一天会爱上你。”
许黎川太知道该如何操控这个女人了。
只要他一个微笑,哪怕递上的是杯毒酒,她都会一口饮尽。
当然,甜头要适可而止。
在感情里,女人都是贪得无厌的生物,夏云初尤甚。
许黎川推开她,抽了张纸巾优雅地擦拭嘴角,拿上外套便出门了。
夏云初赤着脚跑到窗边,看见那辆黑色林肯驶远。
她脸上慢慢绽开笑容,心满意足,抬头看天,朝阳璀璨。
似乎预示着她的爱情即将柳暗花明。
车内的许黎川接到了陆辰修的电话。
“夏云初那一酒瓶子可真没白砸,盛叶新公权私用,已经打算清点你们的资产,做抵押了。”
许黎川看向窗外,庞大的城市转醒,蝼蚁般的人离开夜宿的房子,涌向四面八方,成为这座城市流动的血脉。
他漫不经心地道:“盛叶新恐怕没那个机会了。”
“什么意思?”
“我已经让人把他对夏云初做的事,传到云泊耳朵里了。你觉得他还会留他?”
陆辰修在那头悠闲地喝了口咖啡:“你觉得云泊对夏云初的感情能有多深?”
“如果利用得当,我能单凭一个夏云初就毁掉云家……”许黎川停顿了片刻,慢条斯理地补充,“还有夏家,也是囊中之物。然后,那个女人就可以永远消失了。”
陆辰修常怀疑许黎川这厮血是凉的,薄情淡漠到让人有时候想抛开他的心看看,里面是不是除了算计和利益,什么都不剩。
不过这也是陆辰修喜欢他的地方。
“如果夏云初在云泊那里不够分量呢?”
“那我就让她加重分量。”
许黎川已经设想好了所有后果以及应对措施。
从头到尾,他都是个精明冷酷的商人,只有夏云初被感情吞掉了理智,一头载进他的牢笼里。
陆辰修讥诮道:“许黎川,你玩这么大,日后夏云初知道真相,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轻描淡写地答:“她恨我也好,爱我也罢,都无关紧要。”
“那我就祝你,永不踏进爱情的修罗场。”
陆辰修有预感,一旦许黎川陷入爱里,就跌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别人渡情劫,他渡的是心劫。
许黎川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陆辰修听见他低沉平缓的声音缓缓传来:“我不会去爱谁。”
当年那场大火,已经把什么都烧干净了。
夏云初打电话去公司告了一上午的假,睡了个回笼觉,下午精神抖擞地去上班,路过休息室,看见几个秘书凑在一块边喝咖啡边聊八卦。
她无意间听了一耳朵。
“哎,银行那个盛行长今天上午出车祸了你们知道吗?听说撞得不轻,两条手臂都给压断了!”
夏云初不由得驻步听下去。
“真可怜,不过天灾人祸谁能拦得住啊。”
夏云初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插话进去:“盛叶新被车撞了?”
几个秘书一看来人是夏总监,被吓得皆是一哆嗦,赶忙放下咖啡:“夏总监。”
“我问你们话呢。”
“是……就刚刚的事,网上有消息说盛行长刚从医院出来,就被一辆车给撞了。然后又被送进医院抢救了。”
夏云初听完,一声不吭地回了办公室。她坐在椅子上才发觉自己心跳得厉害。
盛叶新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车撞?
哪儿有那么巧合的事?定是有人故意安排。
她下意识地想到了许黎川,又惊又喜。
惊的是讶异他居然会为她生气,做到这一步。
喜的是,看来在他心里,她慢慢有点分量了。
夏云初捧着脸暗自高兴了一会儿,开始思考正事。
盛叶新可以倒下,但银行行长的位置不会缺着,最有可能补上的是两个副行长和他的助理秘书……
她正在思考这三个人之中谁的上位可能性最大时,突来的手机铃响打乱了她的思绪。
是云泊打来的电话。
“喂,怎么这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夏云初有点不解,打趣道,“你是刚醒还是正准备睡觉?”
电话那头的人口吻却一反常态地严肃:“你在哪儿?”
夏云初更莫名其妙了:“公司啊,怎么了?”
“没什么。”他语气不知缘由地放松下来,“只是好久不见了,有点想你。”
“正常,本小姐人见人爱,魅力无穷。”
云泊好脾气地笑笑,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对,人见人爱的小姐可否赏脸跟在下吃顿晚饭?”
夏云初想了想,认真地说:“明天行不行?我今天晚上有约。”
“约了谁?”云泊问,“许黎川?”
“对啊。”
她笑眯眯地,虽然这个约还没定下来,但她今晚确实只想和他一起度过。他们之间的关系需要趁热打铁。
另一头的云泊暗自捏紧了手机,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他纵容地笑了一下:“随你,明天就明天吧。”
“OK。”夏云初听见敲门声,抬眼看见秘书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提醒她开会。
夏云初简单收拾起桌上的文件,顺便结束了这通电话,“不跟你说了,我要开会了。”
在她切断通话的瞬间,有两个人同时听到了忙音。
20.他是第三种绝色
一个自然是云泊,而另一个,却是此刻正坐在许氏大厦总裁办公室里的许黎川。
他监听了夏云初的电话。
就在昨天晚上她昏睡不醒的时候,他在她手机上装了窃听设备,只有她手机里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立即得到消息。
许黎川摘下耳机,问罗严:“下午什么安排?”
罗严对许黎川的时间表早已烂熟于心,想都不想便熟练答道:“半个小时后您有个会议,开完会六点,正好可以去参加市长那边的饭局……”
“饭局推了。”
夏云初肯定会赶在他下班之前屁颠颠来找他。
眼下是喂她三颗枣的时候,只有这样,后面那一巴掌才能伤到要害。
许黎川食指轻轻摩挲着面前的咖啡杯口,眸光陷在神色的咖啡里,浓稠深暗。
这出大戏,正式开幕了。
此时,身在云堂的云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机,脸上阴晴不定。
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盛叶新如果没死透,就让他这辈子住在医院吧。”
“是。”助手之一阿元立即应声。
云泊交代:“另外派几个人暗地里保护夏云初,她要是再出点差错,你们就都滚去医院和盛叶新作伴吧。”
“是。”
云泊将手机随手扔在一旁,紧皱的眉心却始终不曾放松。
当夏云初被盛叶新轻薄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时,他就知道,这十有八九是圈套。但设套的人吃定他,他没法不往里面跳。
云泊闭了闭眼睛,想起夏云初明媚的笑颜,心底不可自制地泛起一阵柔软的疼。
一想到他视为珍宝的女孩,被那么一个肥头大耳的蠢货触碰,云泊就觉得恶心。
许黎川,你何德何能?!
傍晚六点,许黎川结束会议,不出意外地接到了夏云初的电话。
“你在忙吗?”
“忙完了。”
“那我们晚上一块吃个饭。”强势的陈述句,她似乎不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时间地点我发给你。不见不散。”
说完,她她屏息等着他的回答。
“不用。”
一如既往的拒绝。
夏云初轻轻皱眉,刚想说点什么,忽又听见许黎川请淡如水的嗓音继续传来。
“我已经定好了餐厅,待会去接你。”
夏云初只疑心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你说什么?”
“就这样。”
许黎川没有说第二遍的兴趣,直接挂了电话。
忙音传到夏云初的耳朵里,一声接着一声,终于唤醒了她。
夏云初回过神来,缓缓笑开。
这是许黎川第一次主动约她!
她看了眼时间,立即起身去里间休息室补了个妆,再出来时容光焕发。
秘书安娜捧着一摞设计稿正好推门进来。
“总监,这是几个小组交上来的设计稿。”
自从夏云初担任菲亚集团的设计总监后,每年圣诞节菲亚集团都会举行一个珠宝展,这也是业内最盛大的展览活动。
而每次的展览都会有个主题,基本由它确定来年珠宝市场的热款。
今年圣诞节珠宝展的主题还没确定,夏云初让几个小组自由发挥,分别设计一个系列交上来由她过目,在确定这一季的最终主打理念。
夏云初将设计稿过眼一遍,最后敲定:“我们冬季珠宝系列的主题就叫“初爱”,珍珠为主打。”
她从设计稿里选出几张满意:“让这几个设计师另外组一队,我给他们两个星期的时间准备设计稿。其他人全部配合。”
“是。”安娜忍不住问,“今年您会亲自设计吗?”
夏云初不知想到什么,温柔地笑了笑:“会。”
安娜被她的笑容晃得有一瞬失神,她跟在夏云初身边两年,几乎从未见夏云初这样笑过。
她也跟着笑了一下,欠身出去了。
夏云初又从包里摸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再三确认过美貌过后,便背上包匆匆往外。
许黎川已经到了公司门口。
他坐在车内,侧目看着悬挂在菲亚大厦外那幅巨型海报——海报上是一袭婚纱的夏云初。
旁边LED壁屏上还有他们婚纱照。
许黎川看着眼角微微抽搐。
“她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驾驶座上的罗严答:“就在婚礼结束的第二天。”
许黎川皱眉要说点什么,却看见夏云初的身影从大厦内走出来。
罗严下车替她拉开后座车门。
夏云初一屁股坐在许黎川身旁,又往他身边蹭了蹭。见许黎川没有抗拒的反应,她得寸进尺地抱住他的胳膊,头往他肩上枕。
许黎川斜了她一眼,颇有警告意味地开口:“夏云初……”
“嗯哼?”她抱紧了不撒手。
许黎川有点无奈:“把你们公司外面的海报撤了。”
“噢,好。”她丝毫不反抗。
车开了一会儿,夏云初忽然说:“许黎川,我们找时间去拍个婚纱照吧。”
他们结婚结得仓促,许黎川在整件事上唯一的贡献就是点了个头。此外所有都是夏云初一手包办。
但拍婚纱照这事她一个人干不了。
许黎川无可无不可:“再说吧。”
他今天对她格外温和。
夏云初心里忽然有些不踏实了。
“许黎川……我觉得好不真实啊。”好像走在云端里,不知什么时候,云雾散尽,她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夏云初轻轻地闭上眼睛,“可是这种感觉很好,完蛋了,我好像更爱你了。”
许黎川垂眸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转向窗外,随意地说:“那就爱着吧。”
许黎川订的是一家美式西餐厅。
餐厅位于金色大厦顶楼,算得上云城一个小制高点。
许黎川选了靠窗的位置,能看到从黄昏到夜幕,云城变幻的美景。
然而夏云初只看了眼窗外,脸色就白了。
“我们换个地方坐吧,我有点恐高。”
“你恐高?”
许黎川倒不知道她有这个毛病。
夏云初勉强笑了一下,随口解释:“小时候调皮,差点从楼顶摔下去,就这么留了阴影。”
许黎川没说什么,让服务员换了位置。
菜式和配酒许黎川都事先安排好了。
前菜是金枪鱼和油封秘制火腿,主菜是五分熟的带骨西冷。
许黎川说:“你在m国长大,比起中餐应该会更喜欢西餐。”
夏云初捏着刀叉的手肉眼难以捕捉地微微一顿,眼里滑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她低头笑了笑说:“我对吃的不挑,中餐西餐都行。”
这话令许黎川抬了下眼皮。
他个性理性冷静,精通心理学,擅于分析人性。
他敏感地捕捉到了夏云初语气里的反常。
不过许黎川没有点破。
他用一种考究的目光看住对面的女人。
她不经意侧过头望向落地窗外的远天,侧脸线条精致诱人,眼里带种近乎彷徨的孤独感。
夏云初察觉到许黎川的目光,极淡地笑了一下说:“我总觉得夕阳美得特别凄凉,好像所有生命力都爆发在一瞬间,然后就跌进了无边的黑夜里。好可惜啊……”
许黎川切下一块牛排送进嘴里,神色淡然如雾:“生命本来就是一场毁灭。无论我们怎样度过,最终都只会走向死亡。”
“既然注定会毁灭,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不尽兴呢?”她回头看着许黎川,孩子气地冲他笑说,“我总不希望自己生命里留下什么遗憾,尤其在你身上绝对不行。”
十六岁那年圣诞节的夜晚,初雪飘落,月色流转。
月色与雪色之间,一个白衣少年向她走来。
刹那,万物失色。
唯有他,是第三种绝色。
那时候,她便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说:“夏云初,要是不能和他在一起,你会抱憾终身。”
她拼了命地走向他,才赢来今天的得偿所愿。
许黎川淡淡地说:“没有谁的人生能够不留遗憾。或许有一天,你会后悔嫁给我。”
他嗓音低沉醇厚,像最埋藏多年的红酒,带着醉人的蛊惑。
夏云初笑着摇头,语气笃定:“我不会。”
他不置可否地勾了下嘴角:“但愿。”
21.偶遇池颜丽
这顿晚饭吃了一个小时,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夏云初在絮絮叨叨地说话,从公司聊到家里的装潢设计,再聊到自己的日常小事……似乎她憋了大半辈子的话,只为了能在今天这顿晚饭上,一次性地讲给他听。
夏云初喝了口酒润桑:“你会不会嫌我话多?”
“嗯。”他点头。
夏云初正要再说点什么,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从门口走进来。
她神色顿时变了。
许黎川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夏云初的母亲池颜丽和一个年轻男人走进餐厅,两人在服务生的引路下落座。
期间,池颜丽不经意地四处扫了眼,正好和许黎川的眼神碰上,自然也看见了坐在许黎川对面的夏云初。
她和对面的年轻男人说了一句什么,两人一块儿朝他们这边走来。
许黎川修养颇佳地起身,颔首致意。
“夏夫人。”
他看向池颜丽身后的年轻男人,只觉得有点眼熟,未曾开口,男人已经先递来一只手。
“许总您好。”男人看一眼旁边的夏云初,脸上笑意更深,“现在应该改口叫姐夫了。”
此人正是夏云初的表弟,池颜丽的外甥——池圣元。
池家门丁不兴,又以女儿为多,池圣元是唯一的男丁,从小便是众星捧月长大。加上背景殷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富二代,读高中的时候闹出点事,被家人送去了澳洲,没想到居然回来了。
夏云初对这个表弟没什么感情,但表面功夫依然做得很到位:“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语气不减亲昵。
“人刚下飞机,没想到来吃个饭的功夫就碰上你们了。”池颜丽甚是亲热地拉住夏云初的手,又满眼笑意地看看许黎川,“哎哟,看你们小两口关系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梨川你也是,叫什么夏夫人,应该改口叫妈了。改天回家坐坐啊。”
许黎川礼貌应道:“一定。”
池颜丽转向夏云初:“我打算给圣元在公司安排个职位,让他锻炼锻炼。”
夏云初微笑道:“当然好,我也好久没见圣元了。”
“你这个做姐姐的多帮帮他,他刚进公司,职位也不好给太高,就让他从你的助手做起吧。”
夏云初脸上笑容微滞:“我这儿不缺助理……”
“你不是要忙那个冬季展吗?正好带着圣元一块儿,让他学习学习。”
“带他学习当然没问题。”夏云初保持笑容,“不过他当我助理太可惜了……”
“我刚回国也第一次进公司,职位太高惹人闲话。”池圣元一脸诚恳,“姐你就费心带带我。”
“我是怕你觉得委屈。”
“这有什么委屈。而且姨妈说公司的股份会分我百分之十三……”
“什么?”夏云初笑意彻底散了,她从池颜丽掌心抽回手,“这事,妈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爸知道吗?”
池颜丽见她先不给好脸,也懒得演戏,连嘲带讽地说道:“你是嫁出去的女儿,心思都放在了夫家身上,手里的股份也做了陪嫁。哪儿有空操心这些。再说了,你不为夏家考虑,我难道还不能为夏家做打算?”
她这一番话说得刺耳,夏云初终于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冷冷一笑:“你为夏家做打算所以找了个姓池的回来?恐怕我爸也不会答应吧?”
池圣元在旁边皱起了眉:“表姐你这话就没意思了,都是一家人,什么池家夏家的?”
“你闭嘴!”夏云初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她在管理层待久了,训下属训出一身雷厉风行的气势,轻松便把池圣元这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给震住了。
许黎川闲闲看戏,神色玩味。
池圣元是个草包,可池颜丽岂是吃素的。她不阴不阳地讥讽道:“哟,当了几年总监在妈面前都开始摆谱了?”
“我哪儿敢,这个家谱最大的不是您吗?”夏云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刚出嫁,您就立马替我爸找了新的接班人。表亲终归是表的,隔着一层呢。要不然这样,我爸身体一向好,不如你们二位抓紧时间再造个人,您要是怕吃生育的苦头,我替您找代孕……”
她话没说完,池颜丽已经被激得气上心头,一巴掌朝她脸上招呼了过去。
“混账东西!”
然而这一巴掌却没能如愿落下,一直安静旁观的许黎川出手,捏住了池颜丽的手腕。
“夏夫人。”他依然客气疏离,“说话归说话,公众场合下动手是不是有失体统?另外,我希望您搞清楚一点,如今夏云初不仅是您的女儿,也是我的妻子。没人可以当着我的面对她动手。”
夏云初感动不已。
比起挨一巴掌,许黎川这番话对她有杀伤力多了。
池颜丽脸色由青转黑,狠狠挣开了许黎川的束缚。许黎川原本也没用什么力气,自然由她挣脱。
“时候不早了。我和云初还有别的安排,就不打扰二位用餐了,告辞了。”
说完,许黎川微微颔首致意,握住夏云初的手转身往外。
一直到走进电梯,他才松开手。
“你们家倒是比我想象得还要热闹。”
夏云初敛眸看着脚尖,银色的高跟鞋,光彩熠熠。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这刚嫁,那边就选好接班人了,还真是完美的一家人。”
许黎川说:“舍不得家产你大可以回头去争,轮心机手段,你未必输。而且池家人接手,你父亲未必会乐意。”
“他再不乐意最终也会妥协。”
许黎川知道她话里的深意。
菲亚集团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池家功不可没。当年夏天赐不过是个穷小子,能建立菲亚集团,全靠池家鼎力支持。于情于理,夏天赐都不会拒绝池颜丽安排一个池圣元进公司,至于接下来池圣元能不能争口气,顶替夏云初就看他的本事了。
此外,许黎川敏感地察觉到池颜丽和夏云初母女俩的关系很微妙。
按理说池颜丽只有夏云初这么一个独女,对她应该关怀备至。可自从夏云初出嫁以后,池颜丽似乎没有再过问她的情况。
看来夏云初和家人的关系,并不像他表面见到的那样简单。
22.失控
夏云初似乎猜到了许黎川心中所想。
“其实我跟我妈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她重男轻女,不喜欢我。”
“你不必跟我解释。”
而且这个解释,也实在烂透了。
回家的路上,夏云初一反常态地沉默着。
窗外,城市街头人来人往,流水一般滑过她眼底,不留一丝痕迹。
许黎川开嗓:“在想什么?”
夏云初突然回过身,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
许黎川轻皱起眉想推开她,却听见夏云初低低地恳求:“就让我抱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夏云初很少有这么姿态卑微地求他的时候,她连倒贴都是强势的样子,带着几分不服输的骄傲。
许黎川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去了。
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透了他胸前的衬衣,过了很久,他听见怀里的女人轻轻地说:“谢谢你……谢谢你答应和我结婚。”
谢谢你让我知道,就算被夏家抛弃,我也有家可回。
搂着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些,仿佛想融进他身体里。
夏云初安心地闭上眼睛。
她没有告诉他,二十六年来,第一次有人站在她这边。
许黎川一动不动地任她靠着,眼眸深处却泛起一丝涟漪。
直觉告诉他,夏云初身上,还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到家后,许黎川直接进了书房,他给陆辰修打了个电话。
“怎么样了?”
那头传来陆辰修不疾不徐的声音:“许氏的资产评估报告已经在我手上了。”
“我会安排让宁修作为资产顾问接受记者采访,集团的内账都整理清楚了,我会在必要的时候发布。”许黎川一面有条不紊地告诉他接下来的安排,一面打开家里的监控,屏幕上客房里的夏云初正在卸妆。
陆辰修低声问:“你是真打算让许氏集团玩完?”
书房里没有开灯,电脑荧幕的幽光打在许黎川下半张脸,明暗交织。
他没什么情绪地开口:“许氏十八年前就不存在了。”
陆辰修默了片刻,轻声说:“抱歉。”
他无意触碰许黎川的伤疤。
“挂了。”
许黎川结束通话,转而拨通了罗严的号码,铃响一声,那边即刻接起。
“先生。”
“帮我查查池颜丽。”
“嗯?”罗严有点没反应过来。
“夏云初的母亲。”许黎川补充道,“连同夏云初的过去,一块帮我查。我要她从小到大的全部资料。”
“是。”
许黎川放下手机,监控视频里的画面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看见夏云初轻手轻脚地溜进了他房间,然后,进入了衣帽间。等她再出来,身上只单穿着一件他的衬衣,露出下面两条修长的腿。
随后,她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
许黎川微眯了眯眼睛,这女人真是花样百出。
他没打算让她等太久,起身离开了书房。
回到房间,吸壁灯被关上了,只有暧昧昏黄的床头灯亮着,床上的女人身姿妖娆,勾魂摄魄。
她蛇似的从床头爬到床尾,伸长手臂抓住他的衣襟,将他缓缓拉近,自己也借力慢慢起身。
她近乎贪婪地轻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对她而言,这个男人似乎是最好的一剂春药。光靠近,就足够令她脸红心跳地兴奋起来。她抬起水光潋滟的眼睛
“许黎川,我想要你。”
许黎川个子高挑,低头就能毫不费力地通过夏云初的衬衣领口,看见里面的旖旎春色。
她浑身都泛着娇嫩的粉红,像朵鲜艳欲滴的玫瑰,满眼期待和羞赧地等着他触碰。
许黎川无可否认地起了点生理反应,漆黑如夜的深眸里散发出一丝丝危险的气息。
她的身体包含期待亦充满对未知的恐惧和不安。
许黎川眼里滑过一丝冰冷的笑意,毫无预兆地将人按倒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那么想要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喑哑地,带着一丝情欲的味道。
而身下的女人,身体明明在发颤,却固执地直视他的眼睛,两条嫩藕一般的手臂此刻柔弱无骨,缠住他的脖子,借力抬起上半身凑到他眼前,轻颤着,去吻他的唇。
她学过技巧,可缺乏实际经验,第一次操作,显得机械又笨拙。
许黎川经历过太多技巧高超的女人,她们懂得如何取悦他,如何让他舒适。而她青涩得令他失笑。
他轻咬了一下她的舌尖,夺回了主动权。
夏云初哪里是他的对手,很快在他身下软成了一摊水。他将人放倒在床上,抵着她的唇,似轻实重地命令着:“不准闭上眼睛。”
她好乖顺的。
听他的话,两眼睁着,像月色下两湖泉水,泛出不知所措的柔光。
她意乱情迷,仿佛整个世界除了许黎川什么都不存在了。
许黎川一贯清冷的眼底蒙上了一层情欲的迷离,他俯身,细碎的吻自夏云初纤细的脖颈一路往下。
情欲气息慢慢发酵,一触即发……
23.我正好有事跟你谈
“嗡……嗡……”
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声让许黎川在瞬间恢复清醒。
而身下的女人,眼如春水,浑身皮肤泛出水嫩的粉色,像只诱人的水蜜桃。
她在情爱上是一张白纸,但他没兴趣添上带血的第一笔,因为他没有爱。
许黎川理智归位,讶异于自己的失控。
他从夏云初身上下来,摸到手机。
“喂……”
他嗓音还带着一丝情欲未褪的喑哑。
电话那头的陆宁修坏笑。
“本来想找你出来玩放松一下,看样子你很忙。不好意思,打扰了……”
许黎川倒有点感激他这通电话。
“在哪?我正好有事跟你谈。”
“大晚上谈什么公事,我在酒吧,你继续……”
许黎川全然不管他说什么。
“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到。”
夏云初下意识地爬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去哪?”
“宁修找我谈点事。”
她眼里流露出不情愿。
“非得现在?”
语气像在撒娇。
“嗯。”
许黎川轻轻挣开她的手,拿上外套,转身往外。
“早点回来。”
夏云初的声音自后追上来。
许黎川脚步不停,坐进车里,他才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他现在这样,怎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此时,手机里收到陆宁修发来的定位,许黎川瞥了一眼,黑色林
会议室里暗色的窗帘紧闭,遮光蔽日。
许黎川开了一晚会,不曾察觉时间,走出会议室时,被外面的阳光刺了一下。
他轻眯了下眼睛,问身后人:“现在几点了?”
陆辰修低头看了眼腕表。
“八点。”他还补充道,“再过三个小时,夏云初就该下飞机了。”
许黎川白了他一眼。
陆辰修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你倒是够狠的,直接把人往国外一扔了事,自己在这边血洗夏家。许黎川,你还真不怕遭报应?”
“呵……”他勾了勾嘴角,仿佛在笑,眼底却是漠然一片,“我走到今天,就是为了向他们应验“报应不爽”这四个字。”
陆辰修收起戏谑,认真问他:“夏云初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你关不了她一辈子。”
许黎川转头看着他:“为什么不能?”
他神色平静,却决绝残忍得可怕。
陆辰修几乎被震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出声问:“你爱她?”
“不爱。”许黎川几乎没有犹豫,一字一字地告诉他,“但我也不打算放手。”
他不爱夏云初,至少目前为止。
但他不会让她离开。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她对他而言死而复生的人,是他肮脏灰暗的人生唯一的美梦,他不可能放手。
陆辰修轻轻摇头:“你真的是个疯子。”
许黎川不理,重新迈开长腿往前:“该我拿回的东西,该他们还的债,这回就一次性都算清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股市一阵腥风血雨。
五家不知名的公司光速破产,牵扯出背后最大的股东夏天赐。此外,夏天赐上个月收购的许氏集团,其实是个大麻烦,它有一笔被包装成货单项目的巨额债务,合同签署也是漏洞百出。债权方是一家从未听说过的公司——风华集团,单凭合同打官司,菲亚集团一定输得一塌糊涂。
夏天赐几次上门想求对方宽限几天,都被拒绝了。
此外,陆杉资本再度出手,不仅针对菲亚集团,连同菲亚集团上下游的连锁企业一并做了资产审核,结果都不乐观。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夏天赐控股的那几家公司的多名股东,联合起来揭发夏天赐偷税漏税洗钱等行为。
就连池颜丽也一块被拉下了水。
前段时间还风光无限的企业家,转眼就身败名裂,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夏天赐被逼到了绝路,短短几天间苍老得不成样子。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想到了云泊,慌慌张张地给他打电话求救。
“云少……云少你救救我!求你救我这一次!你……你看在云初的份上,看在云初的份上救救我!我是她爸,她……等她回来,我就逼她离婚,让她嫁给你……”
“云少!云少我求求了!你上次都帮过我,这回不能见死不救!”
夏天赐就差没隔着电话给他磕头了。
云泊在电话那头嗤笑一声,散漫地道:“夏总当我是什么?慈善机构?我的三十亿已经打水漂了,我没向你要债,你还来问我借钱渡过难关?”
“云少,你不救我,我真的死定了!”
“你不会死,破产申请,资产清算,顶多变成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而已。”云泊话锋一转,说,“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您……您说!”
“你去找你的好女婿,求他救救你吧。”
“许黎川?”夏天赐一愣,“他……他能做什么?”
真是个蠢货。
云泊鄙夷地皱了下眉,耐着性子告诉他:“许黎川没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一个许氏他根本不在意,他是风华集团的掌舵人,真正能决定你生死的人。”
说完,云泊切断了通话。
他抬头看一眼面前的阿元,冷冷吩咐:“盯好夏天赐,我要知道他什么时候去找许黎川。”
“是。”
阿元离开后,云泊从抽屉里取出另一台手机,手机里只存着他为夏云初准备的那台手机的号码。
他拨过去,几十秒的铃响过后,只有冰冷的女声礼貌客气地提醒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她真的还在国外?
云泊是不信的,他了解夏云初,最终发现自己被许黎川骗了,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回来。
可她独身一个人能做什么?
到这一步了,她依然不愿意向他求助。
云泊狠狠地闭了下眼睛,一通电话通知手下的人:“让所有人留意一下,一旦发现夏云初的踪影立刻控制起来。”
他曾给过她机会,放手让她去追求爱。
可后果不如人意。
情爱里或许真的没什么道理好言,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犯同一个错误。
风华集团的出现太突然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关于它的报道席卷了整座云城。
它占据了以前的许氏大厦,将许氏的时代彻底颠覆。
外面满城风雨,而风华集团的真正掌权人,此刻正闲云野鹤一般在院子里清理冬天的枯枝。
罗严匆匆走来:“先生,夏天赐又找到公司来了。这回……他指名要见您。”
看来是有人给他通消息了。
许黎川不甚在意:“是时候给他个了结了。”
“您打算见他?”
“不急。”许黎川从胸前衣兜里抽出纸巾擦手,“池家的人处理一下,天灾人祸不用我教你,至于是死是残,看他们的命数。”
“是。”
许黎川顿了片刻,淡声问:“欧洲那边呢?”
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罗严心领神会。
“有人看着太太,她独自下飞机后,就坐上接机的车去了酒店。这几日都待在酒店房间没有出门。”
许黎川不敢去揣测那个女人此刻的心情,她对他那毫无保留的伟大的爱,依然如故吗?
会的。
他知道她爱他,比这世界任何人都更爱他。
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原谅,淡忘。
“看好她。”许黎川吩咐,“帮我订下周六去欧洲的机票。”
罗严心里暗暗吃惊,先生这是真的打算飞去欧洲度蜜月?
虽然心里困惑不解,但罗严表面不动声色地应下:“是。”
先生的吩咐他只需照办,别的不该他多问。
许黎川难得还想起令一个人来。
“疗养院里那个,最近状况怎么样?”
罗严正打算和他说这事。
“看护说他最近状态好得有点奇怪,也很配合治疗。今天早上他还让看护打电话来,说想见您一面。不知道又想玩什么把戏?”
一具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许黎川冷淡地抬了抬嘴角,长腿一迈,往外走去。
“去看看。”
行车路上,许黎川淡漠地看着窗外。
冬日午后的阳光暖得没有一丝威慑力,但却诱人。车窗半落,他放任几缕暖光射进车内,他缓慢地伸出手,截住一掌心明媚。
许黎川无端端地想起那个女人。
她耀眼夺目,底色却是凉的。
飞机上,他递给她水让她吃药的时候,她两眼感动,情真意切……她信他。
许黎川闭了闭眼睛,不再去想,重新合上窗户。
几乎就在同时,一辆计程车从他身旁经过。
后座车窗关得严丝合缝,不留空隙。
如果费心去看,能看见女人轮廓剪影。
清丽,清冷。
她目光平静,穿过缓缓上升的车窗,看向车内的男人。
她只捕捉到他的眉眼,黑色俊朗的长眉,黑色深邃的瞳孔,都是属于黑夜的,残忍深远永远冰冷的黑夜……
女人脸上没有脂粉的痕迹,她眼下有睡眠不足的青黑,眼睛却亮得可怕。苍白的嘴唇缓慢翕动,她无声地拉开序幕:“许黎川,我回来了。”
黑色林肯轿车停在疗养院门外。
罗严等在车里,许黎川独自下车去见那个已经被折磨得形容枯槁的男人。
罗严放下车窗,正准备替自己点根烟,衣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罗严摸出手机一看来电,顿时色变。
“太太?”
他一向擅长隐藏情绪,此时也不免惊骇得瞠目结舌。
夏云初一身黑衣,戴着顶鸭舌帽,匿身在几十米外,静静地看着那辆黑色轿车,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声音却很温和。
“罗助理,意外吗?”
罗严已经从震惊中抽身,冷静地问:“太太,您在哪里?”
夏云初似乎底笑了两声:“在家附近安排了那么多保镖防卫,我怎么回去休息?”
那一群保镖,武装到了头发丝。
莫说许黎川那栋房子本来就位置偏僻难找,即便仇人找上门,也未必能活着靠近。
罗严紧张地说:“太太,您不要轻易靠近,我马上过去。”
那群保镖里不少是新安排的人,由于罗严部署人手的时候没想过夏云初会在这时候回来,没向他们特别交代。万一有不长眼的伤到了夏云初,不知道许黎川会是什么反应。
夏云初淡淡道:“你最好快点,我没什么耐心。”
说完,她切断了通话,看着几十米开外那辆黑色轿车发动起来,风一般急不可耐地朝前驶去。
夏云初勾了勾嘴角,掌心一松,手机落地。
她抬脚踩过去,一步步走向疗养院。
这里极静,安谧得仿佛一座死人谷,每一栋楼似乎都长得一样,而她要找的,是最不同的那一栋。
最终,她在一条小路的尽头,找到了那栋复式小楼。
夏云初抬起头看见二楼窗帘紧闭。
她迈开步子,悄无声息地走进去……
52.诛心
许君严依然是皮包骨,坍缩在病床上,身体正在逐渐变成萎靡的一团。
许黎川吩咐人定期给他注射定量的毒药,让他内脏慢慢衰竭。
但同时也会给他提供治疗,让他痛苦却不至于死去。
“许黎川……”许君严瞳孔已经慢慢失去了原来的颜色,变成青白,看上去像个可怖的活死人。他笑着,像随时会断气一样,“恭喜你啊…终于报仇了……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于到头了。”
“到头了?”许黎川仿佛听了个笑话,他缓步走到病床边,“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我要把你送到公众面前,你不是享受万人敬仰的荣耀吗?那么他们的唾弃你也应该尝尝。”
许君严阴森可怖地笑着,他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尊严人性早就被摧残干净了。
他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夏天赐还活着……你倒是比我想象中得,更有耐心。”许君严盯住面前的男人,他的嗓子被胃酸俯视得千疮百孔,低笑时像面破鼓在震动,“你该不会……手软了吧?莫非……你爱上了你仇人的女儿,下不去手?”
许黎川沉默地看着他。
那张人皮骷髅一样的面皮底下藏着什么?那已经开始慢慢衰竭地心脏里又藏着多少肮脏的算计?
他忽地笑了一下,似嘲讽似鄙夷。
“心慈手软你已经给了我前车之鉴了。如果不是你当初一时心软,留我一条命放在身边,我也不会有今天,你放心,我不会重蹈覆辙。”许黎川告诉他,“你就这样继续生不如死地活着,等夏天赐的死讯吧。”
许君严那双浑浊地眼里似乎迸出光,又被小心翼翼地压了下去:“他女儿……你的好太太,你又打算怎么处理?”
许黎川盯着他,突然瞬间明白了什么。
许君严知道!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夏云初的身份……即便拖着这么一具残骸,这个畜生依然想引导他,让他亲手杀了夏云初?
许黎川拿起床头托盘里准备好的注射剂,将里面的东西不紧不慢地推进输液瓶里,看着它经由透明的管子钻进许君严这具残破的躯壳里。
这些药剂会让许君严的血液烧灼沸腾,会腐蚀他的内脏,让他生不如死。
他看着许君严的脸逐渐扭曲起来,心情愉悦,便微笑着在口头上遂他的意:“至于夏云初,等利用完了,我自然会让她粉身碎骨。你好好活着,别错过这一切。”
别错过,绝望的每个瞬间。
病房门外,黑衣女子站在阳光下,浑身轻轻发抖。
好像赤身裸体被扔进冰天雪地里,周身没有一处不冷。
她想笑,咧开嘴,却先尝到了一点苦味。
她真是蠢到极致。
当听见他说“我打算和你试试”的时候,她便心花怒放,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她以为,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他的目光,上天终于愿意给她一点眷顾。
到头来,不过一场骗局罢了。
夏云初慢慢地转过身,脚下千钧重,身体却又很轻。
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她看见了走廊尽头敞开的窗户,恍惚地想从二楼跳下去,能伤到什么地步?
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女人飘摇的身影。
她把自己扔下天台的那一刻,在想什么呢?
夏云初没来得及琢磨清楚,突然听见一道陌生的叫声:“你是什么人?”
她回神,楼梯口出现一个护士打扮,满脸惊慌的女人。
病房里的许黎川自然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他心里没由来地一慌,转身疾步往外,拉开门眼角余光只捕捉到一抹飞速冲下楼的黑影。
许黎川追过去,只看见被撞得滚下楼梯的看护疼得缩成一团在喊痛。
他脸色微沉,冲下楼,四周一片阒然。
那个黑衣人仿佛凭空消失了。
就在此时,许黎川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罗严打来的电话,他声音里有一丝难得的慌张。
“先生,太太回来了!”
许黎川心底发寒,是他低估了她。
“她来过疗养院。”许黎川冷声吩咐,“调人过来,把疗养院附近都封锁起来,一寸寸找!”
“是。”
百余名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涌进疗养院,每块地皮都翻遍了依然没发现夏云初的踪迹。
许黎川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罗严则收到北欧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他心吊在半空,惴惴不安地上前,硬着头皮告诉许黎川:“先生,欧洲那边让人直接进酒店查房……太太不在,顶替太太留在那边的,是个空姐。”
他在飞机上骗了她,她同样利用飞机上的空姐来金蝉脱壳。
呵……真是好极了!
一名黑衣保镖捏着个手机匆匆走来,却不敢贸然靠近许黎川,只把东西交给罗严。
“罗助理,这是在前面草丛里发现的。”
许黎川只瞥了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夏云初的手机。
她曾经问过他有没有监听她的手机,那时候她便知道答案了。只是他否认了,她就接着自欺欺人。
许黎川闭了下眼睛,缓缓说:“罗严,去找找车上有没有定位器。”
罗严一愣,立即转身去办。
果不其然,他在座位底下摸出了一个微型的定位追踪器。
显然夏云初就是根据这个东西,一路追到了疗养院。
罗严惊骇不已:“太太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那天让你去买奶茶的时候。”
许黎川口吻很淡,喜怒不辨,但仔细看,他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紧成拳,骨节泛出苍白。
她给他机会,也给自己留了退路。
很好,夏云初,很好!
许黎川猛地转身,灰色的风衣被冷风扬起,线条凌厉。
“去见见夏天赐。”
夏天赐突然接到一通来自风华集团的电话,说总裁同意和他见面。
见面的地点就在夏家。
夏天赐心里虽然困惑,但还是遣散了家里的人,恭恭敬敬地等债主大驾光临。
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不过见到许黎川出现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两口凉气。
许黎川进门后,顾自坐在沙发上,看着夏天赐卑躬屈膝地端来茶水,一脸讨好。
“许总,喝茶。”
许黎川抬了下嘴角:“岳父大人看见我,好像并不意外?”
夏天赐不敢供出云泊,只尴尬地赔笑。
“黎川,你是云初的丈夫,我们是一家人……这个,你没必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吧?”
“一家人?”许黎川冷笑,反问道,“你向云泊求助的时候,是不是也用夏云初当诱饵,来引他上钩?”
他忽然替夏云初感到不值。
她求他放夏天赐一条生路,而这个男人,从头到尾也没拿出半点父亲的样子。
夏天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搓着手,依然赔笑脸:“黎川,我那是一时糊涂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云初她肯定也不希望我走投无路……你就看在云初的面子上,帮帮我。许总,我求你了!”
53.以命相搏
许黎川喝一口清茶,略苦。眼神在客厅里游走了半圈,重新落到夏天赐脸上,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十八年前,夏总你抛弃妻女,另攀高枝,接着池家的声势上位,建立起菲亚集团。”许黎川微笑了笑,举杯敬他,“真是薄情寡义的典范。”
夏天赐一张脸彻底垮了,他羞愤难当,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吭声。
许黎川把瓷杯搁在茶几上,支起长腿,两手交握随意地搭在膝头。
“说来也凑巧,也是十八年前12月17号下午四点。夏总你开着车经过西林燕郊,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有个浑身是血的小孩拦住你的车,求你救命,不过夏总你调头就跑了。”
夏天赐眼角跳了跳,心虚得膝盖一软,瘫坐在地。他艰难地抬起眼皮去看许黎川,嘴唇哆嗦着:“你……你都记得?”
“你以为我凭什么活到现在?”许黎川仍然淡淡微笑着,眼里却浮现杀意,“十八年了,欠的债,也该还了。”
夏天赐脸色青白,恐惧袭上心头,他爬到许黎川脚边,抓住他裤腿不住哀求。
“许总,许总你放我一马!你……你看在云初的份上……”
许黎川皱了眉,一脚将人踹出去半米。
“你有什么资格拿她当筹码来和我谈?”
夏天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自己一身狼狈,又想重新扑上去再替自己求点生机,这回,他被罗严拦住了。
“许总,许总我求求你……”
“好,我给你个机会。”许黎川从沙发上起身,缓步近到他跟前,轻描淡写地说,“血债血偿,你们夏家欠我的,你说我是拿你的命,还是夏云初的命来祭奠?”
夏天赐浑身猛地一颤,许黎川脸上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夏天赐面如死灰,挣扎了好一会儿,像是有所决定,他颤颤地吐出口气说:“拿我的吧……我对不住你,我是畜生……可云初,云初她是无辜的。她那么爱你……你就当发发慈悲,给她留一条生路吧。”
许黎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缓缓开口说:“我给你一天时间从云城消失,如果再让我听到你的消息,我就让你人间蒸发。”
罗严闻言不由得诧异回头。
先生这是……打算放他一马?
夏天赐为保住一条小命,喜极而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谢谢许总……谢谢许总!”
许黎川扯松领口,迈步往外。罗严快走两步,追上去,忍不住出声:“先生……”
许黎川轻一抬手,罗严即刻闭嘴。
坐进车里,许黎川闭目休息。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夏云初那张脸。
如果她刚刚在场,会怎么做?
她会怎么求他放她父亲一马?
如果她知道他最终因她一瞬心软,留夏天赐一条命,那张令人捉摸不透的脸上又会露出怎样地表情?
是不是可以抵消掉,她在病房门口偷听到的那些诛心的话?
许黎川突然很想见到她,想看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想读她的心。
那个女人那么会做戏,真心和假意之间,会露出什么端倪?
他意识到了这个女人的有趣。
感性时飞蛾扑火,天真烂漫得一塌糊涂,而理性时,清醒无比步步为营。
她的爱和恨,他突然都想好好品尝。
许黎川离去后,夏天赐仍然瘫坐在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爬起来,楼上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看见走下楼来的云泊。
是的,早在许黎川来之前,云泊就先一步来拜访了。他藏身楼上,旁观了这出好戏。
夏天赐没力气再应付他。
“云少你自便吧,我要去订张机票。”
云泊单手按住他的肩,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人留了下来:“你真打算离开云城,放掉自己的拼搏了大半辈子的家业?”
“命不在了,就什么都没了。”夏天赐狐疑地看着他,眼底还有一点死灰复燃地希冀,“云少您……您愿意帮我?”
云泊勾唇一笑:“自然,你知道的,我爱云初。爱屋及乌,我当然不会忍心看着你多年心血付之一炬。”
他说完,看了眼身后的阿元:“给夏总倒杯茶。”
阿元立即恭顺照办,端了杯茶来,云泊接过亲自递到夏天赐手边。
“你以为许黎川真的会放过你吗?”他声音温和,却有十足地诱导性,“他那个人心狠手辣,锱铢必较。何况你和他之间是深仇大恨。而且你真的放心一走了之,把云初留在他身边吗?”
夏天赐被他这番话说得愈发心神不定,他喝了两口茶湿润了发干的嘴唇,无助地问:“那……那我应该怎么办?”
“只要云初自己愿意离开许黎川,接下来的,都可以交给我。”
夏天赐面露难色:“可是你也知道云初她爱许黎川……”
“我知道。”云泊微笑看着他,轻声说,“所以,我需要你帮忙。”
“我……我能做什么?”
“借你的命给我。”
夏天赐浑身一僵,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内脏一阵绞痛,他手中瓷杯落地,人从沙发上滚了下来。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住眼前的男人,脸上青筋暴起:“你……你给我下毒?!”
云泊转身从茶几上抽了张面巾纸,不紧不慢地擦掉手背上溅上茶水,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天赐,像看一件无关痛痒的死物。
他一脚踩住他的喉咙,缓慢地碾着,微笑告诉他:“不,不是我。强迫让你服毒自杀的是许黎川。”
夏天赐绝望地抽搐着,浑身痉挛,他死死盯着云泊,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几十秒过后,他身体的震动幅度慢慢弱了下去,最后完全不动了。
云泊冷淡地吩咐阿元:“处理一下现场。”
“是。”
云泊低头看腕表,还有一个半小时,钟点工就会上门。
不出半天,夏天赐自杀的消息就会传遍整座云城。
云泊淡淡地勾了勾嘴角,目光落在对面墙上的那张全家福照上。
照片上的夏云初只有二十岁,一袭黄裙,明艳美丽,不可方物。像极了她喜爱的黄玫瑰。
云泊伸手隔着玻璃框去触碰她指尖,神色温柔得不成样子:“云初,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走向我。”
夜幕深沉。
风华集团,总裁办公室内静的可怕。
许黎川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电视屏幕,妆容精致的女主持正神情严肃地播报紧急新闻:“今天傍晚,菲亚集团董事长夏天赐被钟点工发现,在家中书房服毒自尽,死前,他留下一封遗书……”
“呵……”许黎川眸光深寒,嘴角却溢出一丝冷笑。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吓得噤如寒蝉。
就连罗严也不敢贸然上前。
“还没有夏云初的消息?”许黎川眼风朝他们扫过来,一群人险些被空气中暴增的压迫感逼得跪下。
其中一名黑衣男子迎着头皮答话:“先生,太太她……她反侦察能力很强,没留下任何消费记录,所有社交网络都停用了。”
不等许黎川出声,罗严赶紧接话:“先生,我加派人手,就算将整座云城翻过来,也要找到……”
“不用了。”许黎川目光缓缓移回电视屏幕上,“她会来找我的。”
如果夏天赐没死,夏云初短期内未必会现身见他。
但眼下,夏天赐不明不白地服毒自杀,依照夏云初的性格,她不会躲在暗处,她一定来找他。
至于她会怀着怎样的心情,在什么时候出现,他猜不透。
许黎川突然感受到一阵轻微的心悸,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深眸里古井无波。
“罗严,对菲亚集团收购拆分加快速度。另外去联系陆辰修给银行那边施加压力,让他们尽快对夏天赐的资产进行清算拍卖。”
“是。”
“出去吧。”
罗严恭敬地请示:“那我待会安排司机过来接您?”
“不用,我今天想自己开车回去。”
“是。”
一阵轻细的脚步声过后,办公室里陷入阒然。
许黎川仍然坐在沙发上,他把玩着自己的手机,手机漆黑的屏幕平静地倒映出他的脸。
良久,他起身拿上外套往外。
他独自走进了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这里静得只有他脚步的回声。
突然间,裤兜里的手机发出嗡鸣。
许黎川看了眼屏幕,没有显示来电号码。但他心里有数,于是接听了。
“你在哪?”
他的私人号码知晓的人没几个,而在眼下这个时候,选择用这种隐秘的方式给他打电话的,只有夏云初。
“呵……”夏云初讥讽地笑了一下,声线紧得微微发颤,“许总是想我,还是想我死?”
她的声音一字字传进他耳朵里。
里面情绪太多,他一时分辨不清。
他说:“夏云初,来见我,我们聊聊。”
“聊什么?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不如你直接告诉我,省得再花心思来骗我。”
许黎川微微皱眉:“夏云初……”
他刚叫出口她的名字,直觉地感受到一股凛冽的杀意从侧后方袭来。他本能地躲避,泛着寒光的锋利刀口擦破了他的衣服。
许黎川回头再度见到了夏云初,她黑衣黑发,衬得那张巴掌小脸愈发苍白尖削,只有那双眼睛,猩红充血,与其说恨,不如说绝望。
这个女人居然真的拿着把刀来找他搏命!
54.你这个混蛋
许黎川捏住她的手腕:“夏云初,你别发疯!”
她盯着他,眼里隐隐可见水光,却不见退让。
“许黎川,你杀了我啊。”
许黎川在瞬间就弄明白了她的意图。
不,她不是来杀他,她是来求死的。
他周围,无论何时都安置着保镖,哪怕在这种地下停车场,也有人在暗中保护。一旦发现许黎川真的有生命危险,暗处的人就会动手。
许黎川眼神骤沉,他扣住她的肩膀,将人重重地按在车门上,用身体挡住了她。
“夏云初,跟我聊聊。”
她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聊什么?让你再把我当个傻子一样玩弄?你答应过我……答应过陪我一起走,陪我度蜜月,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会留他一条活路!”她情绪终于失控,泪水汹涌,她崩溃得歇斯底里地朝他吼,“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混蛋!”
无论是骗子,还是混蛋,都是他应得的称呼。
许黎川任由她放肆,伸手去夺她手里的刀,嘴里冷静地说:“夏云初,你说的没错,我是个混蛋。我们来日方长,你可以慢慢算计怎么对付我。”
夏云初没有挣扎,她松开手,任凭他将刀抢走,远远扔出去。
“来日方长?”
她缓慢地抬眼看着他,那种陌生的眼神令许黎川很不舒服,他不悦地皱了下眉,低声命令:“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那我应该怎么看你?”夏云初嘴角溢出冷笑,她抓着他的衣领,凑到他眼前,和他贴得极近,呼吸可闻,但她脸上半点暧昧神色都没有,留下的只有悲凉,“我是不是应该把自己脱光了送到你床上,满眼爱意地求你上我?”
她用最绝望的声音,说着那些露骨的话。
“够了!”许黎川对她的耐心终于被消磨干净,他一手掐住她脖子,“夏云初,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她丝毫不抵抗,甚至仰起头,将纤细的脖颈完全暴露在他的虎口下。
“许黎川。”她闭上眼睛,轻声说,“我们夏家……再也不欠你什么。”
一句话,将他们之间拉开泾渭两端。
许黎川眼底戾气骤生,他发了狠,虎口收紧切断了她的呼吸,凑近她耳边一字一字冰冷地告诉她:“夏云初,你休想!”
然后他松开手,神色淡下去,只剩下一张漠然的面具。
“夏天赐的死跟我没关系。”
夏云初几乎站不稳,两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看进他眼底:“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狼来了的故事,古人倒是有前车之鉴。
“信不信是你的事。”许黎川去擦她脸上的泪痕,他指腹柔软温凉,一点点拭去她脸上的痕迹,而后他收回手,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品尝她的味道。苦涩的,像极了他一贯喝的黑咖啡。他低声说,“夏云初,你不是说如果哪一天,你不爱我了,会杀了我吗?我们不妨一块等那天来临,如何?”
他知道她仍然深爱着他。
在这场对决里,他始终占据上风。
抵在他胸前的手慢慢卸力,他知道今天这一场对弈该结束了,她太疲惫了。
许黎川没有半分犹豫,在她撤开手的同时,拉开车门。
他说:“回家吧,我等你很久了。”
夏云初一言不发地坐进车里,一路上她都盯着窗外,灯火绵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许黎川……”她缓缓开口,嗓子干涸,声音沙哑,“说不定,你真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上。”
他不甚在意:“你努力。”
许宅四周寂然无比,唯有一栋房子孤零零地立在那儿,没有半盏灯火,冷冷清清。
许黎川在这栋房子里独自生活多年,从未觉得寂寞。
直到她消失的这几天,他每天回来,看见一室冷清,会突然有些不适应。
如今她又回来了。
许黎川站在玄关,看着夏云初独自往楼上走。
她下意识地想去开主卧的门,手碰到门柄,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缩回来,转身走向客房。
许黎川轻皱了下眉,等她走进客房,他迈步朝书房走去。
打开监控,他看见夏云初在穿衣镜面前脱掉了自己那身黑色衣服,露出净白如玉的身体,修长匀称,只是偏瘦了些。
光看着,许黎川便觉得自己身体有了反应。
他贪恋她的滋味,分开这几日,对她身体的眷恋便越深。
许黎川目送她走进浴室,轻轻地闭上眼睛压抑地吐出口气。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打了通电话给罗严,交代了一些公事,顺便推掉了明天的高层会议。
罗严已经从暗中保护许黎川的保镖那里得到消息,有个女人在停车场袭击了许黎川,但随后,许黎川却带着她上车回家了。
罗严当时就猜到了女人的身份。
眼下,许黎川又腾出来一天的空闲,想必也和夏云初有关。
罗严没有多嘴去问,只报告另一件事:“先生,云家那边有动静,他们的地下钱庄里最近进了一笔巨额黑钱,要洗干净流往东南亚那边。届时云泊应该会亲自出面。”
云泊这两个词刺激了许黎川的神经:“打听清楚准确的时间地点,到时候送他一份大礼。”
“是。”
罗严正等着许黎川挂断,忽又听见他转了话锋,淡淡说道:“明天安排个营养师来家里。”
罗严不明白:“营养师?”
“嗯。”许黎川没有多解释,结束了这通电话。
夏云初太瘦了,应该养养。
许黎川放下手机没过多久,就接到了陆辰修的电话。
“说。”
这口气算不上好。
陆辰修倒是难得好脾气,似笑非笑地打趣道:“我刚打算给你送个好消息,许先生又怎么了这是?”
许黎川默了片刻,轻声说:“夏云初回来了。”
陆辰修收起戏谑。
“她认为你不仅骗了他,还弄死了她老爸?”
“……”
得到了默认,陆辰修毫不留起地讽刺道:“她倒也没冤枉你。”
许黎川一向是个懒得解释的人,只淡淡说:“我没动夏天赐,至少没要他的命。”
陆辰修倒有些意外,他从新闻上看到夏天赐服毒自杀的消息,当时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许黎川。
“人不是你杀的,那会是谁?”陆辰修开始去想和夏家有仇怨的,但多半都是生意场上的事,如今夏天赐跌落谷底,半点构不成威胁,谁也没必要花心思再去要他命,除非……他敏感地联想到一个人,不由得皱了皱眉,“云泊?”
许黎川按了按眉心,说:“他前面消失了一段时间,这两天又在云城出现了。”
“你怎么跟夏云初解释?”
“她不信我,怎么说都没用。”
显然,狼来了的次数太多了。陆辰修没心没肺地扯了扯嘴角,问他:“你要是正打算和夏云初过一辈子,这事必须尽快解决。如果没有这个打算,把她送出去,送得越远越好,等你空下来查明真相,再告诉她。”
而这两条路,许黎川都不想走。
他没考虑过一辈子,却也不打算现在放手,让夏云初离开。
监控器里,夏云初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她穿着浅蓝色的丝绸睡衣,吊带长裙,外面还有一件同颜色的外套。他轻眯了下眼睛,倒觉得这女人最适合穿他的白衬衣只露出两条修长的腿。
他看着她蹲在地上,去翻换下来的旧衣服口袋,从里面搜出了一副微型接收器,塞进耳朵里,按下一个按钮。
几乎是同时,许黎川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杂音。
他太熟悉这种杂音的来源了。
他没心思和陆辰修多废话,只问他:“你打电话来,打算说什么?”
“夏家的资产,除了我该拿的那部分,都已经入你的账了。合作愉快。”
许黎川嘲弄地翘起嘴角,将陆辰修的话简单地复述了一遍:“夏家的资产都已经划到我名下了,至于陆辰修,他该拿的部分也已经拿到了。我们合作得很愉快,你听清了吗?”
陆辰修愣了愣,反应过来许黎川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许黎川?”他忍不住叫了声,通话却被切断了。
许黎川盯着屏幕里的女人,她身体一僵,本能地四处寻找着什么,她在找摄像头。
夏云初没有发现摄像头的踪迹,她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后知后觉地想起门没有反锁,她下意识地想扑上去锁门,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许黎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神色淡漠如雾,一双眼睛盯着她,似乎在笑,却令人不寒而栗。
“藏在桌子底下?”许黎川将监听器当着她的面随手扔进垃圾桶,不无讥讽地道,“谁教你这些?”
他监控了夏云初的信用卡和所有私人信息,她没有购买过这些东西。
其实答案也呼之欲出。
“云泊是吗?”
许黎川往前逼近,夏云初不由自主地后退,最后被他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她心一横,咬牙道:“是又如何?”
55.一场折磨
“如何?”他忽地笑了,伸手去碰她的脸,她苍白柔软的嘴唇,好温柔地模样,轻声问,“告诉我,你想听什么?”
她一开始想听一个结果,听一个心安,听他说,他会和她一起走。
现在,她想听什么呢?
夏云初背贴着冷冰冰的墙壁,忽然有点无力,她闭了闭眼睛,挥开许黎川的手:“我什么都不想听,我累了,我想休息。如果你生气,要怎么对付我,都留到明天行吗?”
她从未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他。
许黎川心里忽然升起无名的怒意。
“不行。”
夏云初冷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半点生气,像两潭死水:“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她这样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许黎川。
他捏紧她的肩膀,俯身吻了下去。
夏云初身体猛地一抖,而后用力抵在他胸前想推开他,却是徒劳。两人之间悬殊太大,她轻松被钳制。夏云初挣扎着避开他的唇舌纠缠:“许黎川!”
他喜欢她这样生动的愤怒。
喜欢她连名带姓咬牙切齿地叫他的名字。
品尝她的爱恨,让他觉得自己仍然鲜活。
他低头咬了下她的耳垂:“告诉我,你想要我。”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混蛋!”
他嘲弄低笑,不以为意。
夏云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脸颊绯红,羞愤地闭上眼睛。
许黎川轻吻着她,强硬地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和她纠缠不清。
可她的身体和心灵深处终究都眷恋着身上这个人,她慢慢有了反应,身体趋利避害,开始不由自主地迎合。
许黎川睁开眼睛,眼前的女人依然双目紧闭,眼角拖着一道泪痕。
他沿着水痕一寸寸吻上她的眼皮,感受着她的颤抖。
“夏云初……”他一向不习惯解释,此时不知为何,却愿意和她说第二遍,“我答应过尽力不伤你父亲的命。无论你信与否,这点,我没有骗你。”
她闭目不语,半晌,睁开眼睛问他:“你完了吗?完的话,麻烦你让一下,我想去洗澡。”
许黎川一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放低了身段,再度向她解释,却得到了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回应,他的好性子到头了。一把将人从床上捞起来,抱进了浴室。
“正好,我和你一块洗。”
她酸软得厉害,几乎站不稳,任由他清洗。
夏云任由他将自己清洗干净,裹紧浴袍里抱上床。
以前她想方设法睡到他身旁,而现在,她却背对着他,蜷缩起身子睡在角落,一张大床,她无声地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到最远。
许黎川轻轻皱眉,本想将人捞回来,手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却听见她轻声说:“我累了许黎川,让我睡一会儿吧。我不想再折腾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收回。
56.追悼会
夏云初的确是累了,她累极了。
她恐高,但从机场直接飞回国连着十几个小时,却连眼睛都没闭一下。
下飞机后,又心惊胆战地过了好几天,恶梦般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向她砸来,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她终于得以休息,这一觉,她睡得很沉。
连自己在梦中放声大哭都未曾醒来。
被惊醒的是许黎川。
她呼吸转急的瞬间,他便在黑暗里整开了眼睛,扭头去看,紧贴着床边缘缩成一团的女人两肩颤抖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皱了下眉,长臂一伸,终是将人搂紧怀里。
她在他臂弯里挣扎了一下,很快就安分了下来。
一双小手死死抓着他胸前的布料,仿佛怕一松手,他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黎川极轻地叹了口气,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抓着,往他怀抱深处钻。
怀里这个小猫似的女人,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在和他抵死挣扎,闹得像一头小野狼,凶悍又倔强。
夏云初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许黎川怀里。
他仍在熟睡,呼吸清浅地拂过她额头,她小心地从他怀里抽身,刚坐起来,又被抓住了手臂。
“去哪?”
她也不挣扎:“我饿了。”
“等一会儿。”许黎川掀开被子下床,顺手去摸手机,交代她,“你先去洗漱。”
他走到阳台简单打了个电话。
等夏云初整理完下楼,一名正在往餐桌上布置早餐,东西都摆好了。
他冲坐在桌前翻报纸的许黎川恭敬地欠了欠身,随即离开了。
夏云初走过去坐下,一声不吭地吃东西。
她饿极了。
许黎川看着她吃,自己只偶尔动动刀叉。等她吃完,他才开口:“你父亲的追悼会十点举行,我已经安排罗严准备花圈送过去了。我今天有空,可以陪你去看看。”
夏云初抬头看他一眼,拒绝得很干脆:“不用了。”
许黎川难得在她这里吃瘪,表情起了点微妙的变化。
“夏云初,你最好适可而止。我不是每天都有这么好的耐心陪你玩。”
话一出口,他便顿觉有点失言了。但拉不下面子改口,只去看夏云初的脸色。
她化了淡妆,昨天的脆弱神色被脂粉遮去了大半,此刻面无表情,精致得倒像个假人。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说:“原来在许总眼里,人命不过是玩玩而已?那您还是另外找人取乐吧,我玩不起。”
她口吻不冷不热,听着刺耳。
许黎川考虑到她眼下情绪容易失控,不与她计较这些。
他看时间差不多了,一通电话叫来司机送他们去追悼会现场。
殡仪馆外面来宾众多,远远看去,是一片乌泱泱的黑色不断涌入,大部分都是夏天赐生意场上所谓的朋友。
他们未必多伤心,但媒体记者面前该表露的悲伤,该掉的眼泪一点都不会少。
夏云初面无表情地走在他们中间,倒显得麻木不仁。
有眼尖地记者认出了她,蜂拥着围上来,抛出一个个尖酸刻薄的问题。
“夏小姐,许多公众都认为您父亲的死不是自杀,您怎么看?”
“夏小姐,您这几天都没有路面听说是和许先生去度蜜月了,在许氏这么危机的关头,您出去度蜜月合适吗?”
“夏小姐夏小姐,听说您已经被赶出家门了,这事是真的吗?”
“……”
许黎川跟在她身后,等她回头,只需要一个求救的眼神,他便会上前替她解围。
可那个女人连步子都没停一下,纤细的身影在水泄不通的围攻里像一把单薄的刀刃,为自己劈开一条缝隙。
“这是我的家事,这些问题我一个都不会回答。如果有哪家网站、报社敢胡编乱写,我们法庭上见。”
她面对镜头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
那些记者们一愣,见夏云初脸色并不好看,都不敢给自己惹麻烦,转头看见几步开外的许黎川,想围上前,刚迈出一步,就被几名忽然窜出来的黑衣保镖格挡开了。
夏云初走进灵堂时,明显感觉到四周围望过来的眼神。
这是看好戏的眼神。
她本应该披麻戴孝地站在灵柩前低头垂泪,由来追悼的宾客安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客人似的前去悼念亲生父亲。
池颜丽头上簪着一朵哀伤的白花,两眼哭得红肿,陪在她身旁的是池圣元。
看见夏云初出现,她神色顿时凶狠起来,咒骂着扑上前:“你个小贱货还敢来!”
池圣元只象征性地拦了一下,心里倒也乐得看池颜丽收拾夏云初。
夏云初脸上不见惧色,躲也不躲,人近到跟前,她平静地低声说:“闹成这样,你是想给死人看热闹还是给活人看?”
池颜丽微微一怔,往她脸上啐了一口,骂道:“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畜生!”
骂完一抬头,发现了夏云初身后的许黎川。
她浑身发抖,两手攥紧拳,指甲插进肉里,拼命忍耐着什么。
池圣元怕她失控扑向许黎川,这回真切地上前按住了池颜丽的肩膀,将她往回带,只忌惮地看了许黎川一眼。
这种畏惧和恐慌的眼神让夏云初心脏猛地跳了两下,她没有回头去看身侧人,只是迈步走到遗像前三鞠躬,而后沉默地向遗体告别。整个过程,许黎川都陪在她身旁,但他从始至终都站着,腰身挺直,半点弧度也没弯。
他不是来祭拜的,只不过陪她走个过场。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许黎川转头往热闹处看了眼,眸光微顿,来人一身黑色西服,神情肃穆,在保镖和记者里外三层地簇拥下朝灵堂走来。
能闹出这么大阵仗的,自然是云泊。
保镖和记者都留在了门口,他独身走进来,和许黎川目光一碰,倒是客气地微微颔首,继而和死者家属走流程似的慰问了两句,便直奔夏云初而来。
“云初。”见她脸色苍白如纸,云泊眼神里流露出心疼,“节哀顺变。”
夏云初想冲他扯开一抹笑,嘴角却僵硬地厉害,只轻声说:“谢谢。”
云泊叹了口气,伸手拉她入怀,安抚性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说:“无论什么时候你需要,我都在。”
夏云初闭了闭眼睛,在云泊即将松手后退的时候,伸手抓住他。
这一细小的举动,许黎川自然是看在眼里。他神色很淡,辨不出情绪,只是薄唇微抿,嘴角收成锋利一线。
云泊身体微僵,她在这一刻给他的信任和依赖让他受宠若惊,一动也不敢动,只怕惊扰了她。
“云初,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
“谢谢。”夏云初松开手,抬头,眼圈泛红,却冲他露出一抹微笑,“我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处理。如果有需要麻烦你的地方,我不会跟你客气。”
云泊两眼疼惜,张嘴欲要再说点什么,一道毫无温度可言的嗓音插了进来。
“云少,不知有没有空和我聊聊?”
云泊抬眼看向说话的许黎川,四目交汇,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绷紧了,最终云泊松了松神色,点头:“好。”
许黎川临走前一把揽过夏云初的腰,将人按倒胸前,他俯下身和她咬耳朵:“别乱跑。”
说完,松开手,气息尚留,人却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外。
云泊迈步跟上去。
外面天灰蒙蒙,乌云叆叇,将雨未雨,空气都有几分压抑。
四周已经被清场,只是远处还有几名记者不死心地偷拍。
云泊很随意地瞥了一眼,立即有手下人上前处理。
“云少这段日子很忙吧?居然还能抽时间出席夏天赐的追悼会,你对夏家可真是仁至义尽。”
这话里信息丰富,云泊只避重就轻地道:“云初的事,就是我的事。”
许黎川却闻言笑了。
“是吗?你对夏云初这么上心,为何不放夏天赐一马?”
他没有证据,没有把握,只不过是在诈他。
云泊心里清明,神色不变。
“许总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他微笑道,“池家的人都清楚得很,夏天赐自杀之前,最后一个见的人是你。单凭这点,你觉得你在夏云初心里的嫌疑能洗清几分?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你对她的利用和欺骗……”
云泊迈步走到他跟前,低声说:“许黎川,人信任是会被透支的。等她对你失望透顶了,她怎么走近你,就会怎么离开你。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拿回来。”
许黎川淡淡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翘起嘴角:“为了一个夏云初,你倒真是费心费力。”
“既然在你眼里,夏云初不过可有可无,为何不干脆放手?”
“我的东西,没有让出去的道理。”许黎川手插进裤兜里,神色挑衅,“有本事,你尽管来拿。不过云少最好掂清自己的分量,免得把命搭进来。”说完,他抬眼锁住灵堂门口出现的那抹纤细人影,迈步走过去。
夏云初神色看不出端倪,只问他们:“在聊什么?”
“生意场上的事。”许黎川言简意赅地回答,顺手揽着她的腰往前走。
云泊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他眉心微凝,目光盯着夏云初。
“云初,如果你不想跟他回去……”
57.血淋淋的真相
夏云初只觉得腰际的手微微收紧,勒得她生疼。但她不躲不动,只看着云泊说:“那是我的家,我怎么能不回去?”
“……”
她语气淡然,却没有回旋的余地。
云泊抿了抿唇,终还是在她的坚持里让了步:“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许黎川嘲弄地轻笑一声,讥讽地话到了嘴边,却听见身旁人淡淡一句:“许黎川,我累了,我们回家吧。”
他收起呼之欲出的刻薄,温声应她:“好。”
上了车,夏云初贴窗坐着,在狭小的空间里将两人的距离拉到最大。
许黎川看一眼她沉默倔强的侧脸,淡声问:“池颜丽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他既问起,夏云初也不想费心跟他玩“你猜我猜”的把戏。
“夏天赐自杀之前,曾借口让家里的人离开,单独接见一个贵客。那个人,是不是你?”
“是。”他没有犹豫。
“你想杀他?”
“我曾经的确打算要他的命。”许黎川说,“但我如果真要除掉他,根本不用费时间亲自上门。”
夏云初缓慢地转过头看着他,眼里充满着困惑:“许黎川,我真的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不知道该怎么信你?”
“……”
许黎川嘴唇微动,却说不出半个字。
他骗了她那么多次,如今终于自食其果。
“抱歉。”他头一次觉得有些无力,却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
时间多么公平,欠下的债,总有偿还的时候。
许黎川轻闭了下眼睛,吩咐司机靠边停车,然后他让司机离开,自己坐进驾驶座,一路贴地飞行,冲向郊外。
夏云初轻轻皱眉:“你要带我去哪里?”
许黎川不语,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了疗养院大门外。
“那天,我在病房里的话你都听见了。”许黎川回过身看着她,“不好奇里面躺着的人是谁吗?”
能被许黎川这么精心安排藏在这里的人,本就不多。加上云泊曾经对她的提醒,夏云初几乎能断定,病房里那个声音可怖的老人就是许君严。
对自己的父亲都能下这种毒手,这个男人真的是魔鬼。
夏云初的眼神让许黎川不太痛快。
“别在心里揣测我。”他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声音淡淡地说,“有问题你可以直接问,能回答的我自然会告诉你。”
夏云初咬了咬下唇,依旧一言不发。
许黎川揽着她的腰,似松实紧地禁锢,带她走进那栋复式小楼,走上二楼病房。
房间里很暗,窗帘紧闭不透一丝光。
夏云初走进去,过了好几秒才适应这里面的光线。她由许黎川引着走到病床边,看清床上的人时,不由得浑身一抖,被许黎川扶住。
病床上是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几乎已经不成人形。
他还活着,两颊凹陷,一层干皮贴着颧骨,随着呼吸微微鼓动。
双眼深陷,像浑浊的污潭,他泛着青白的眼珠转了转,看见夏云初时,双目睁大:“你……”
他声音粗糙沙哑,听得瘆人。
夏云初不忍心去看他,身旁的许黎川却对此习以为常。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霸占许氏集团十八年,当了我十八年父亲的男人叫许君成。是我的叔父。”
夏云初惊骇地转头看他。
环在她腰侧的手已经松开,许黎川拿起旁边托盘上事先准备好的注射器,这一回,他没有把药水打进输液瓶里,而是直接将针头扎进了男人脖子上的静脉里。
“那天我和他的对话,你应该听得不明不白吧?”许黎川慢慢地将药剂推进他体内,一面轻描淡写地跟夏云初说话,“十八年前,我一家三口经历了一场车祸。当时的新闻报纸是这么写的,我侥幸在汽车爆炸前脱身,可我的父母却没那么幸运了。母亲被当场炸死,而我父亲被大面积烧伤,不得不进行植皮整形手术。幸运的是,不过两年时间,他就恢复了。”
许黎川将空空如也的注射器扔回盘子里,回头从夏云初极淡地笑了一下。
“事实的真相是,我父母都当场死亡,但我的父亲尸体,被我叔父挫骨扬灰。而后,他经过整形手术,以我父亲的名义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成为了许家的掌权人。我当时只有十岁,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假装失忆。”
他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而夏云初却听得浑身发冷。
“啊……”
病床上的男人忽然发出一阵痛苦微弱的嘶喊。
药物在他体内急速反应,他猛吸了几口气,骨瘦如柴的身体彻底干瘪枯竭下去。
许君成痛苦至极,却再没有力气叫喊两声,只能无助地张着嘴,像濒死的鱼一眼两眼翻白,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涎水,浑身剧烈痉挛。
夏云初僵硬地立在原地,直到一只微凉的手触碰她的脸颊,许黎川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
“我那时候年纪小,借着身形优势,从车窗爬出来。我浑身都是血,浑身都疼,一路爬,一路喊救命。呵,”他似乎笑了笑,“我运气很好,很快就碰见了一辆车经过。可它停了一瞬,突然猛地一脚油门,从我眼前开走了……”
他贴在她耳侧,轻声告诉她:“那个人,就是你父亲。”
那一场早有预谋的车祸,那一辆见死不救的车,成了许黎川永恒的噩梦。
这么多年来,他被锁在梦魇里,一刻都没有忘记。
可他的世界里,偏偏还曾出现过一点星光。
“后来,我侥幸躲过了许君成手下的追杀。我以为我会冻死在荒郊野外。可我没有,我遇见了一个女孩。”许黎川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像在回忆一个美梦,他深凝着夏云初的脸,眼里是真切的怜爱和小心翼翼,“她救了我,而我为了活命,却把她骗进了火海……”
原来所有的恩恩怨怨在十八年前就已经开了头。
“够了!”
夏云初只觉得牙齿在打颤,她猛地推开许黎川,颤颤巍巍地往后退去,直到后背撞上墙壁,她退无可退,才缓慢地抬起头,看着几步开外这个男人。
这张脸,她痴迷了十年,怎么也不看厌倦。
如今,却觉得好陌生。
许黎川想上前,却看尽她眼睛里慢慢蓄起水光。他硬生生停在原地。
“夏云初,你要真相,我可以全部说给你听。我不动夏天赐,不是因为我突发善心,而是因为我欠你的。”他静静地看着她,温和了语气问,“这个理由,你愿意相信吗?”
他绕了这么大一圈,撕开伤口,将血淋淋的往事重新回忆一遍,只为了再得到一次她的信任。
而夏云初仍然沉默地望着他,他迟了一瞬,试探性地迈步向她走去。他能听见她压抑颤抖的呼吸,一下比一下绵长。
终于,她伸手抵在他肩上,没什么力道,却阻止了他进一步靠近。
夏云初垂下眼帘,没有看他,过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没办法毫无保留地相信你,我只能给你时间,给我自己时间,去找真相。”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她直到现在,仍然愿意再一次给他机会。
爱是多么地不讲道理。
许黎川握住她抵在自己肩头的手,将人拥入怀,微微松了口气。
“谢谢。”
夏云初却流了眼泪。
他察觉到她轻微的啜泣,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湿润:“哭什么?”
“我气我自己,特别没骨气,在你面前老是这样输的一塌糊涂,动不动就掉眼泪。”她咬牙切齿地说,“以后一定要让你也哭出来。”
他顿时笑了,有点无奈。
“这恐怕有点难度。”
他仿佛有颗钢筋铁打的心,外面裹着寒冰,所有剧烈的情绪都离他很远,更别提癫狂的喜怒哀乐。
回程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显然缓和了不少。
夏云初忍不住问他:“你打算一直把许君成关在这里?”
“嗯。”他一面开车,一面不经心地回她,“我没那么仁慈让他痛快死掉,我会定期给他注射毒药,量不致死,但会让他生不如死。”
夏云初皱了下眉,倒也没说什么。反倒是许黎川看她一眼:“觉得我很残忍?”
她摇头:“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比你现在做的要残忍得多。如果我是你,恐怕也只会想把他千刀万剐了……”
夏云初停顿了片刻,自言自语地轻声说:“如果我是你,恐怕熬不过来。”
一个十岁的小孩,假装失忆,叫自己杀父仇人做父亲,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地演戏……这种如履薄冰的高压生活,别说十八年,十八天她也许都撑不下去。
她是真的心疼。
许黎川只轻描淡写地说:“足够恨的时候,没有什么是撑不过去的。”
说完,他不知联想到什么,眼神里掠过一丝异样。
他低声问她:“你恨我吗?”
夏云初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他:“恨过。不过比起恨,我想我更爱你。”
当年幼的她冲进火海,却发现找不到他人的时候;在她做手术疼到哭不出来的时候;在他每次照镜子,看见身上那丑陋的疤痕的时候……她都恨他。
只是这些恨意慢慢被时间磨平,她对他的爱却与日俱增。
她仿着他的话说:“足够爱的时候,没有什么恨是不能被冲淡的。”
他闻言笑笑,不置可否:“但愿。”
58.至亲至疏
回程的路上,不可避免地再度经过殡仪馆,外面大门上挂着挽联和醒目的白绸缎。
门口可见稀稀拉拉的黑色人影进出,早不似上午那般热闹。
“想再进去看看吗?”许黎川问。
夏云初摇头:“人都死了,再看也看不出朵花来。”
许黎川考究地看了她两眼:“你比我想象得要凉薄多了。”
“你不喜欢?”
“我很喜欢。”
她闭眼轻笑,眉宇间却仍然笼着一层单薄的伤色。
“我对夏天赐的感情很复杂。他是我父亲,养了我十八年,血浓于水,我该爱他。可他这个人太龌龊卑鄙,抛妻弃子……可无论怎么说,如今他死了,不管谁杀了他,我都不会原谅,我该替他查出真相。这辈子父女情,我也只能尽到这里。”
她终究本性善良,只是爱恨分明,凛冽得不留余地。
途经商场,夏云初忽然开口叫停。
“靠路边停一下,我想去买台新手机。”
许黎川看见商场口人来人往,有点眼烦,便说:“我让人送一批来,你在家挑。”
“不用。”她拒绝得干脆,“我的私人物品,我自己买比较放心。”
一语双关。之前他监听她手机的事,她还没有放下。
许黎川理亏在前,也不多说什么,靠边停车,陪她进商场买了部新手机,她亲自换上新卡,第一通电话打给了许黎川。
“我的新号码你要存好。”
“嗯。”
他淡淡应声,垂眸看着她替他的手机号码备注,简单一个“家”字。
许黎川不太自在地移开眼,将手机放回兜里:“走吧。”
到家后,夏云初觉得累了,想回房休息,走到二楼楼梯口,她忽地驻步回头,对楼下的许黎川说:“让人送点新鲜食材到家里来吧。”
营养师带来的早餐味道实在寡淡,不合她口味。倒不如她亲手做的。
“好。”
目送夏云初回房以后,许黎川脸上神色淡去,他转身走到院子里打电话,交代罗严送些食材过来,又吩咐他:“查一下夏天赐私人电话的通话记录,看看他出事之前和什么人联系过。查到之后,交给警方去办后面的事。”
“是。”罗严说道,“先生,云家地下钱庄那单大生意的客户已经查出身份了,是古滇那边的一个旧贵族,叫乌依将军。这笔钱是他们家族贩毒和贪污得来的,他们和云家老堂主一直关系密切,对云家很放心。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把交易地点安排在了古滇,乌依家族在那边有自己的武装军队,和他们起正面冲突恐怕不太明智。”
许黎川略一沉思:“有没有中间人能搭线?”
“陆小少爷和乌依家的小公子乌依贺是朋友。”
陆宁修生平爱好吃喝玩乐泡妞,不务正业,不过他倒也因此广交朋友,这回倒是派上点用场了。
许黎川联系陆宁修,让他当中间人,找时间约乌依贺出来一块见个面。
许黎川补充道:“到时候叫上你哥一块来。”
他和陆辰修是多年老朋友,对他很了解,除了自己老婆,陆辰修最大的乐趣大概就是找刺激和挣钱了。他想他不会拒绝掺一脚。
陆宁修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许黎川和他哥陆辰修在他心里都是腹黑变态的代表,他为了不惹祸上身,事先说明:“我和那个乌依贺就是酒肉朋友,帮你们搭个线,后续发展可别把我拉下水。”
许黎川嗤笑:“你想下水,恐怕还不够格。”
他放下手机,回头的瞬间,二楼主卧,窗帘一角悄无声息的落下……
夏云初一觉睡到了傍晚,她起床走到楼梯口向下探头,没有发现许黎川的身影,去敲书房的门,依然无人回应。
她纳闷,一路找到了地下室的健身房。
许黎川正在里面锻炼,他有健身的习惯,无论办公室还是家里,都配置了小型健身房。
夏云初没有打扰,她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回厨房准备晚餐。
冰箱里已经被新鲜的食材塞满了,夏云初随意挑了几样。
许黎川擦着汗从健身房里出来,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他动作慢下来,抱怀倚墙站在一旁,看着夏云初系着围裙忙碌。她盛菜时忙里偷闲回头看他一眼,催他:“快去洗澡。”
口吻自然,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许黎川恍神一瞬,取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迈步回房洗澡,等他收拾清爽下楼,饭菜已经上桌。
她的厨艺一如既往,他对吃的不挑剔,山珍海味吃腻了,隔一段时间再吃她做的家常饭菜倒觉得有几分怀念。
他抬眼看着夏云初,忽然问:“谁教你做菜的?”
“我妈妈。”夏云初停顿片刻,补充说,“生我的那个,后来是自学成才。”
“我们分开之后,到你十六岁之前,你在哪里?”他喉结微动,轻声问,“过得好吗?”
她笑了一下,慢慢摇头,望向他:“我过得很不好。我……我做了很多次手术修复身上的疤,我做了很多努力,自己救了自己很多次……最害怕的时候,我每天夜里都在枕头底下放一把刀才能睡着。”
她像是活在地狱里,直到,他出现,她看见了光,拼了命地来到人间。
夏云初收起眼底疯涌的情绪,冲许黎川笑笑:“别同情我,别怜悯我。哪怕是愧疚,我也不需要。许黎川你知道的,除了爱,我不要你其它任何感情,如果你不能爱上我,就什么也别给我。”
许黎川静静地望着她,眼眸漆黑幽深,探不见底。
他向她坦白:“我没爱过一个人,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什么滋味。”
“你不会骗她,不会忍心她难过,让她掉眼泪。”说到这里,夏云初自嘲地笑笑,“显然,你并不爱我。不过我也未必就会死心塌地爱你一辈子,等我哪天想放手了,我自然会离开。”
“如果我不肯放手呢?”
“没人能强迫我做什么事,除非我愿意。”她说,“许黎川,你也不例外。”
她爱他,甘愿当个傻子,倘若有一天,她不爱了,自然也会潇洒抽身。
许黎川意味不明地抬了抬嘴角,心底却有个声音轻轻地说:“不,你走不了了。”
他不爱,但也不会放手。
留她在身边,他尝到了活着的滋味,甚至离久违的幸福似乎也近了一点。
夏云初不明白他的心思,她喝完汤,纠结了一会儿再度开口:“我想跟你借一笔钱。”
许黎川看她一眼:“钱可以给你,但我要知道用途。”
“查我父亲的死因。”
“这个不用你亲自出面,我会帮你。”
她叹出口气:“我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你。”
“……”许黎川沉默地看了她几秒,松口,“把卡号,和需要的金额发给我。我让人转过去。”
“谢谢。”她紧接着说,“不要再安排人跟着我。”
“这个不行。”他拒绝得斩钉截铁,口吻不容商议。
夏云初知道许黎川的脾性,硬碰硬没有好处,柔软了姿态和他商量:“我不想觉得被监视。”
“我会让他们远远跟着,不会影响你。”
夏云初禁不住讥讽道:“然后再适时绑架我是吗?”
此话一出,她明显感觉到许黎川脸色变了变。
她心里终究还是扎进了根刺,即便拔出来,始终还留着窟窿,滴着血。
两人之间刚刚缓和的气氛转眼又慢慢结冰。
夏云初轻吸一口气,不想再多说什么,起身收拾桌子。她听见身后传来椅子拖动的响声,回头,许黎川已经上楼进了书房。
夏云初擦干手,走到阳台上打了一通越洋电话。
“小姐。”
熟悉的声音跨越十五个小时后的时差传进她耳朵里,夏云初鼻子有点发酸。
“明叔,我需要你帮我,你回来吧。”
她真正能信任的,好像也只有明叔了。
许黎川在书房待到深夜也没有出来的意思,夏云初泡了杯热牛奶主动去敲门讲和。许黎川坐在沙发上翻书,他穿着白色衬衣,墨黑的头发柔软地垂落额前,鼻梁上夹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斯文禁欲气息浓厚。
她缓步走过去,将热牛奶放在他面前。
许黎川瞧了一眼,之前她也是用这种手段提取他的指纹。
夏云初见他眼神在牛奶杯上停留的时间过长,心动念转,瞬间猜到了什么。她神色不自在,想起他们两两相瞒,互相算计的那段日子。
“许黎川。”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却很柔软,姿态放低了,蹲在他面前,仰头看他,“过去的事翻篇吧,好不好?”
她眼眸晶亮,仿佛落满了细碎的星子。
他似有若无地轻叹,放下书,拉她起来坐在自己大腿上,手圈住她的腰:“告诉我,监听器那些东西谁给你的?”
夏云初自然
在此刻的许嫣然眼里,夏云初俨然是个刀头舔血的魔鬼。
她起初竟还以为对方不过是个还算聪明的落魄富家女,天真地打算给她点厉害看看。
许嫣然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哪里碰过这种人。
“嫂子,你放我一马,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夏云初眼神里透出轻蔑,用手机冰凉地屏幕拍了拍她的脸:“你敢说什么?”
许嫣然一颗心凉透,夏云初的手机里有她设计毒害夏云初的录音,还有她被乌依贺侵犯的全过程,虽然没有到最后一步,但看的人可不会管那么多。
“听好了。”夏云初慢条斯理地警告她,“手机里的东西我会好好存着,放你一马单纯是我现在不太想碰血腥的东西,脏了自己的手。”
说完,她顺势拿起许嫣然掉在一旁的手机,连同手里的刀一块扔进了旁边的玻璃鱼缸内。
做完这些,夏云初看都没再看一眼床上啜泣不止的女人,抽身离开。
回到自己休息的小楼,见一楼大厅里亮着盏微弱的壁灯,阿茶正弓着身子在擦地,见夏云初回来,脸色不太好看,赶紧上前。
“太太。”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夏云初看着面前略显局促的妇人,开门见山地道:“我欠你一个人情,说吧,你想要什么?”
阿茶无意中偷听到乌依贺安排手下人准备迷药,要迷晕她的事,立即就跑来找她通气。随后还不顾危险,暗中帮着夏云初把下了药的果汁换了。
她们认识才不过一天,阿茶这么帮她,说是出于善良或者是对她感情显然很扯淡。
唯一的理由,阿茶有求于她。
阿茶绞着手指,一咬牙,先跪在了夏云初面前:“太太,我小儿子还小。我活了半辈子,自己的命已经这样了,可是我不想所有孩子,都只能重复我的命运……求求太太,给他一条生路,带他离开。”
呵,她要求的,是一条人命。
夏云初没有立即答应:“我会考虑的,这毕竟不是小事,带个小孩偷渡回去不容易。”
其实凭着许黎川的三个字,带个小孩偷渡回国不难,照顾就更容易了,给一笔钱,安排到寄宿学校去,或者请个保姆,都不是什么麻烦事。
只不过这个阿茶还有用处,先吊着她,比一口答应更有效果。
果然,阿茶诚惶诚恐地磕头。
“求太太……”
“好了。”夏云初扶她起来,“我明天给你答复,你先替我找点东西来。”
“太太您要什么?”
“乌依贺他们准备让我喝的那种迷药。”
夏云初回到房间,发了条短信给云泊,让他送件合适许嫣然的衣服去乌依贺房里。
别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既然许嫣然是云泊带来的人,自然该由云泊来负责。此外,夏云初还隐隐觉得,许嫣然对云泊的感情不一般,被心上人知道自己那么不堪的一面,对许嫣然的打击一定是巨大的,这小丫头也能就此安分了。
夏云初猜中了许嫣然对云泊的感情,却低估了女人的妒恨和报复心。
许嫣然的手机被毁,她一身破布出不了门,缩在床上无助之际,有人敲门进来,许嫣然下意识地裹紧了薄被。进来的是个男人,他不声不响地放下一套合身的衣服,转身就走。
许嫣然认得这人,是云泊身边的人,接机的时候,他就在场。
她一时间如坠冰窖,乌依贺肯定不会傻到主动去告诉云泊,是夏云初……一定是她!
许嫣然恨得牙痒痒,只想把那个女人剥皮抽筋!
“夏云初,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许嫣然换好衣服,将自己那张泪痕斑驳的脸收拾干净,若无其事地回到宴会厅。
无论在哪里,师哥云泊永远是焦点。
许嫣然看着被众星拱月簇拥着的云泊,头一次觉得心虚难堪。
云泊闲散随意地听周围人说话,眸光淡瞥,注意到角落里的许嫣然,略微一顿。他轻声和周围人简单说了两句,抽身朝许嫣然走去。
他停在她面前,脸上神色温和一如既往,对许嫣然说:“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人送你回去。”
他半个字都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宁愿看他生气,愤怒……至少证明,他对她还是在意的。
“我不回去!”许嫣然声音听着像赌气。
云泊皱了皱眉,正要说点什么,抬眼见门口,许黎川和乌依将军一块进来了。
他眸光动了动,突然有些拿不准许黎川这趟来的真正目的。
许嫣然已经扑向了许黎川,还不忘和将军先打个招呼。
“将军。”她转头轻轻地拉住许黎川的袖口,“哥哥,我想跟你说件事。”
许黎川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虽说不上多亲近,但毕竟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她有事想求他,他自然不会不听。
于是,他冲乌依将军微微欠身,由许嫣然拉着走到了外面门廊上。
听许嫣然说明意图,许黎川瞥了她一眼。
“你想回云城住?”
他眼眸幽深,无形中便给人压力。
许嫣然扬起一贯天真无邪的笑脸,甚至得寸进尺地抱住了许黎川的手臂撒娇:“哥哥,我们好多年没见了,我很想你,想在你身边多待一阵子。还有嫂子……我跟嫂子特别投缘,和她很聊得来,我们姑嫂两个还能做个伴。”
最后这句话触动了许黎川。
有许嫣然在家陪着夏云初……不,是看着她,他或许能更放心一些。
于是,他松了口。
“好。”
“谢谢哥。”许嫣然高兴不已。
只要能回去,在夏云初身边,她就不信找不到机会对付她!
打发走许嫣然,许黎川给罗严打了个电话。
他本打算等宴会结束,就让人把许嫣然送回y国。不过现在情况有变。
“晚上的飞机取消,多派几个人跟在小姐身边,保护好她。”
“是。”
刚挂断了,又有一通电话钻了进来。
许黎川看着来电显示那个“家”字,疏淡的眉目柔软了两分。
这是夏云初偷偷该的备注。
他发现了,懒得改回来,任由她去了。
“喂。”许黎川接听了电话,开口时,嘴角浮起一抹自己都没留意的弧度。
80.心生怜爱
“你在哪里?”女人慵懒的嗓音入耳,听着像犯困的猫。
他答:“还在宴会厅。”
夏云初此时刚刚洗完澡,裹了一条薄毯,坐在阳台上静默地看着那金光璀璨的宴会厅。
如果一切顺利,明天这个时候,她就应该回到了云城。
“什么时候回来?”
夏云初打了个哈欠,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困倦。而她清明冷静的目光,却落在手边那个白色的小纸包上。
她得赌这一次。
“你这是想我,还是催我?”许黎川低沉醇厚的嗓音带了两分玩味。
他心情似乎不错,竟然破天荒地逗她。
夏云初慢悠悠地反问:“你这是在猜我的心思?许黎川,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她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得意和调侃。
完美无缺。
许黎川这个人,太善于从细节抓破绽。
伪装不到百分百,瞒不过他。
许黎川果然不疑有他,只笑了一下,淡淡说:“事情谈的差不多了,我马上回去。”
他在谈什么事情?
又是跟谁?
夏云初虽然好奇的,但这不是她该操心的。
白色的小纸包被她捏进掌心,纸包有棱有角,刺得她生疼。
她听见自己缓缓说:“好,我等你。”
许黎川只“嗯”了一声,结束了通话。他一手插进裤兜里,转身步入宴会厅。
许黎川行事向来低调,古滇又是异国,今晚来宾里知道他身份的不多,不过来的都是人精,但见乌依将军对他的态度,都知道此人不逊于云少,无一不堆出笑脸,上杆子巴结着。
许黎川却早就摸清了这些人的底细,除了两个必须要打交道的,其他人,他维持着冷淡的礼貌,三两句话打发了。
乌依将军看出了许黎川的心不在焉。
“许总人在这里,心思恐怕飘远了。”
许黎川不否认也不接这句调侃,微微一笑,顺话道:“将军这里热闹,我就不多陪了。”
乌依将军朗声大笑:“原来是急着回去陪许太太。”
这句听似无心的善意戏侃,令旁边的云泊听得刺耳,他嘴角笑意渐冷,看着许黎川朝乌依将军稍一欠身,转身往外。
“云少。”乌依将军年过半百,眼角已经布满沟壑细纹,但那双眼睛在岁月里沉淀得愈发精明锐利,他提醒云泊,“女人有的是,没得到新鲜,得到了都一样。而且依你云少的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犯不着。”
这一番话实含敲打意味。
云泊对许黎川那位太太的心思,他看得很清楚。
夏云初的确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有胆有谋,敢只身闯进书房找他谈。乌依将军对她也有两分欣赏,但为了她去开罪许黎川,不是什么理智的事。
乌依将军对云泊的提醒,不过是念在他和云泊父亲那些旧交情。
云泊收回目光,看向乌依将军,脸上笑意谦和,但眼底深处却半点情绪也无。
“谢谢乌依将军的提醒。不过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执念,唯一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他要夏云初!
乌依将军意味不明地笑,花白的羊角须跟着颤动起来:“云少,当心做赔本买卖。”
云泊轻笑,轻晃着杯中精酿的美酒,一口下喉醇香甘冽。他呼吸里也带着几分酒气。
“看来乌依将军和许总那边已经聊妥了?”
许黎川和乌依将军一块消失了好一会儿。
这两人无交情可叙旧,谈的肯定是公事。回来时气氛和谐,看来是谈妥了。
乌依将军听了这话倒也不恼怒,只道:“在商言商,这个道理云少不用我来教吧?”
云泊勾唇浅笑:“自然。不过我个人不喜欢和许总一块做生意,乌依将军,我们这单生意结束以后,好聚好散,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乌依将军那双老狐狸般狡猾的眼睛轻轻眯起,转瞬间,心思百转千回。
自从云泊接手云堂以后,立了许多新规矩,对乌依将军而言多添了无端的阻碍,他不过是看在老堂主的面子上才继续合作下去。
眼下又出现了个许黎川,此人精明狠辣,手段过人,他很是欣赏。
如今云泊愿意亲自拆买卖,好过让他乌依将军做恶人,说欺负老友的小辈,他自然乐得答应。
“好,买卖不做了,但我们乌依家族和云家的交情摆在这儿!有什么需要伯父我帮忙的地方,你随时开口!”
这场面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
云泊眸光平淡,微笑配合:“好。”
乌依将军满意点头,又有人来敬酒祝贺,他忙于应酬,云泊低调地抽身离开,走出了将军府。
大门口停着一排排来接的车,虽然型号款式各异,但无一不是装着防弹铁板,加上配枪的士兵护送。
有钱有权的人,一个比一个怕死。
他讥讽地抬了下嘴角,走向对面街角一辆加长的黑色轿车。
阿元就守在车门外,见云少走来,替他拉开车门。
云泊坐进车里,并不吩咐开车,静默地看着将军府戒备森严的大门口。
他那双桃花眼总带两分笑,外人看去只觉得藏着三月的温煦,殊不知,撕破这层假象,里面是风雪饕鬄的腊月,残忍冷酷。
来参加宴会的这批人,都活不过明天,就尽情享受最后这一晚吧!
“阿元。”云泊缓慢地开嗓吩咐,“叫府里的眼线盯紧夏云初,她要是有什么意外,我要他们拿命来填补!”
这次,他要一举把她留在身边!
许黎川回到小楼时,夏云初已经躺在了床上。
宽大柔软的天鹅绒大床,她依然是缩成小小一团,极没有安全感地睡在一角,翻个身就能掉下去。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其实夏云初没有睡着,耳朵机敏得很。
她只是闭着眼睛在休息,在等,等许黎川回来。
在他进门之前,她就捕捉到了他的脚步声。她用耳朵去“看”他的举动,他缓步走到了床边。
夏云初佯装熟睡,呼吸均匀,胸口随之一起一伏,
许黎川屈膝半蹲在床前。
床头灯暖黄色的光晕下,熟睡中的夏云初像只乖顺柔软的小猫,没有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只是脸色苍白,下巴尖削,我见犹怜。
她这阵子瘦了好多。
81.喝点什么?
其实仔细去想,她经受的这些,或直接或间接,无一不是他给的。
明知她刚刚怀孕,又恐高得厉害。
他甚至执意带她来到这个战火纷飞的异国。
许黎川心里头一次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愧疚,他伸手轻碰了碰她的脸,最后,薄凉的指尖落在女人柔软的唇瓣上,轻轻摩挲着。他尝过无数次她的味道,像最美味的糕点,加了罂粟,令人欲罢不能。
许黎川低头凑近,感受着她温暖的呼吸,然后,吻上了她柔软的唇。
羽毛似的,轻柔碾摩,却没有更深一步。
他没打算弄醒她,眷恋之后,抽身离去。
没过一会儿,浴室里传出了水声。
夏云初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
暖黄的床头灯成了一层霜,笼罩着她澈明幽亮的眼底,几分茫然混沌。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嘴唇,上面仿佛还有他残留的温度。
这个吻轻柔得如蜻蜓点水,却比之前任何一次激烈的亲吻都更令她心魂颤抖。
她愈发看不透许黎川了。
如果不爱,为什么总会不经意流露出这样温柔的瞬间,让她一步步越陷越深?
许黎川冲完澡出来,房间里的灯光明亮。
夏云初已经醒了。
房间内配有精巧的小吧台,她正在热牛奶,听见响动回过身。
“喝点什么?”
夏云初手端着一杯热牛奶,带吊睡衣。明亮的光线下,她裸露在外的皮肤细腻白嫩得便像牛奶一样,嫩滑柔软。
而她面前,光洁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台面上,摆着各种上好的茶叶和咖啡豆。
许黎川没答话,走过去,欺身压近,两手撑在她腰侧,将她抵在冰凉的大理石台上,他高出她许多,垂眸锁住她,看见她嘴唇上方还留着一圈奶白。他低头,吮吸轻舔,幽深的眸光静默地看着她,一手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将牛奶杯送到了自己嘴边。
大半杯牛奶,他尽数喝完。
浓郁醇厚的奶香味在他舌尖散开。
再过一阵子,她身上也会散发出这种气味,软糯绵绵的奶香味。
许黎川这样想着,眸光深了两分,身体居然很快随之起了生理反应。他松开手,不经意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怎么醒了?”
“突然就醒了。”夏云初毫无察觉地再度贴了上去,“我还以为你要到半夜才能回来。”
其实现在已经快到半夜了。
许黎川坐在茶几边的单人沙发上,手臂一伸,将夏云初拉入了怀里。
她顺势勾住他的脖颈,懒懒地窝在他怀里,困倦地打哈欠。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再过几天吧。”许黎川没打算让她察觉到自己的歉意,只想暗中加快进度,早点摆平这里的一切,早点带她回家。他顿了片刻,低声对她道,“嫣然会跟我们一块回去。”
这小丫头居然还敢和她待在一处?
夏云初极淡地挑了挑眉,表面倒是不露声色:“是吗?你们兄妹两多年没见,多相处一阵子也好。”
她没把许嫣然那个小姑娘放在眼里,也并不在意。
许黎川平淡地说:“你待在家里无聊,她能顺便给你做个伴。”
夏云初敏感地读出了他话里的深意。
他要把她锁在家里?
“许黎川……”她平静地依偎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要是不愿意,谁也别想逼我。”
许黎川沐浴过后,犹带余温的指尖捏起她的下巴,迫得她和他直视。
“别反抗我。你想知道的事,我都会调查清楚,把答案送到你面前。而你只需要乖一点。”
他嗓音很轻,却带着上位者的强势和压迫感,不留回旋的余地。
他知道她爱他,爱到盲目的地步,所以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他有的是时间摆平她那些困惑……
夏云初深凝着他,几秒之后,似乎疲乏了。
“许黎川,我凭什么信你?”
“你爱我,所以你别无选择,只能信我。”
他玩惯了猜心的手段,也看透了她一颗真心,吃定她,所以那样笃定。
夏云初盯着他,忽地笑了,突然附身一口重重地咬在他脖侧,他不躲,任由她咬着,感受着疼痛。她终于松了齿关,头埋在他肩窝里,手抓紧他胸前的衣襟,揪成一团。
“许黎川,你跟我发誓……发誓我父亲的死,明叔的事……都和你无关!你发誓!”
誓言这种东西,在许黎川看来再可笑不过了。
这种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东西,她居然信。
而他亦笑不出来,他心里泛起一阵柔软的疼痛,居然配合。
“我发誓。”他轻叹出口气,说,“夏云初,我发誓这些都与我无关。”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他头眩晕,四肢的力气慢慢被抽走,许黎川神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夏云初已经退出他的怀抱,在两步之外看着他挣扎,她眼里有太多太多情绪,他辨不清楚,甚至视线开始模糊,许黎川想站起来,但还未起身,又重新跌回了沙发上。
那杯牛奶……
他出离愤怒:“夏云初!你敢,给我下药?!”
那杯牛奶,她压根没有沾唇,只是在他从浴室出来的前一刻,为了瞒过他,用指尖沾了一点涂上嘴唇。
她存了心诱惑他,让他卸下防备。
而他……就这样上钩了。
夏云初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慌乱,恐惧,窃喜,痛苦……这些情绪一股脑炸裂。她只能无动于衷地看着许黎川意识混沌地瘫倒在沙发上,在强烈的药效下,他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
暴怒过后,许黎川的镇定和冷静悉数回归,他凭借意志撑住最后一丝理智,在夏云初靠近地瞬间,拼尽全力抓住她的手臂。
“你想做什么?”
夏云初压根无需挣扎,他先脱力,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臂从自己掌心滑出。
“我要去查真相。”
许黎川撑不开眼皮,嗓音低沉沙哑,透出令人战栗的寒意:“你敢……你敢离开!”
82.乌依贺劫车
情绪激动的情况下,药效发作得更猛更快。
许黎川终于失去了意识,倒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一样,眉心一道刻痕,仿佛嵌入了肉里。
夏云初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指尖滑过他深刻的眉目,低头,轻吻他的眼皮。
“许黎川,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你。”她喃喃轻语,“可我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夏云初取出事先藏在床底下的绳子和黑色胶布,将许黎川绑住,用胶布封住嘴。
做完这一切,她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
夏云初找出乌依将军给她的枪藏在衣服内兜里,带上包出门。
阿茶紧张地等在楼下,见到夏云初也不多说话,只领着她走一条偏僻的小路,路上碰见几个佣人,阿茶敷衍了过去,没有引起她们的疑心。将军府的偏门有好几个,其中一个专门给下人出入,看守的正好是阿茶的两个儿子。
两人都配了枪。
阿茶让自己的大儿子图克亲自送夏云初去坐飞机。
虽然阿茶帮助她的动机不纯,但这个女人的确淳朴善良。
夏云初低声说了句“谢谢”并不推辞,钻进车里。
阿茶立即原路返回,她低着头一路快走,没留心前方,一头撞上了一堵人墙。阿茶抬头看清眼前的人,瞬间脸上苍白,瘫倒在地,嘴唇嗫嚅地叫了一声:“乌依…乌依公子……”
一路行车都很平稳,车子似乎开出了市中心,外面一片寂静。
夏云初悬着的心也逐渐放松下来。
图克是个沉默腼腆的大男孩,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他一直没敢正眼看夏云初。偶尔偷偷地从后视镜里飞快地偷看她一眼,被夏云初抓住,脸就红了起来。
他在将军府做事,见过很多贵族姑娘,但这位太太身上有种和其她女人不一样的气质,吸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频频去看。
夏云初没什么闲心和他交谈,她脑子里很乱。
药效只能撑五个小时,而一条破绳索和胶布自然困不住许黎川,她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许黎川清醒之后呢?
她没见过暴怒的许黎川,他总是淡淡的,喜怒哀乐都笼着一层雾,令她看不透。
可这一次,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愤怒。
她要怎么应对他?
夏云初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汽车一个急刹。她险些一头撞上前方副驾驶座坐的靠椅,幸亏被胸前的安全带拉了回来。
“砰砰——”
外面有人朝车开枪,紧接着连踹了车门几脚。
“夏云初,给老子滚下来!不然我就用炸弹把你们一块炸死在里面!”
是乌依贺的声音。
夏云初心一凉,迅速镇定下来。她一把拉住犹疑着要开门下车的图克:“你别白白为我送死!”
乌依贺的目标是她。
夏云初推门下车。
可几乎是同时,图克也跟着下来了。
夏云初皱了眉,却听见他很轻地说:“母亲说了,要保护好太太。”
夏云初愕然,心生几分动容。
可外面的形式不容乐观,至少五辆车从四面八方将这辆防弹车包围,车上人已经下来了,个个都拿着不同规格的枪,子弹充足,足够将他们打成血浆。
乌依贺就站在夏云初面前,他盯着这个毫无惧色的女人,用黑洞洞的枪口顶住她的脑门。
“你不是挺横的吗,想玩死老子?嗯?”他朝着夏云初啐了一口,脸上还留着她的掌掴印。
“公子……”图克不忍夏云初受辱,刚要上前,乌依贺枪口一转,朝着他脑门没有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夏云初闭上眼睛,感受到温热的血液溅到了她脸、脖子上。她一颗心在发抖,愤怒惊惧一并炸裂,胃里亦是翻江倒海。但她几乎咬碎了牙在强忍着,这个畜生视人命如草芥。
“乌依贺!”一个无辜的人因为自己惨死眼前,夏云初只恨不得把乌依贺打成血窟窿。
“不止是他,还有他全家,帮过你的都得死!”
夏云初冷冷盯着他:“帮助我最大的是你父亲,不如你也去大义灭亲。”
“他妈的!”乌依贺冲着女人绝艳的小脸扬起巴掌,最终却没扇下去。他突然笑了起来,手去摸她的脸,“我们这儿可乱的很,你在去坐飞机的路上失踪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笔账,许黎川算不到我头上。”
乌依贺能跟上来,肯定是先派人盯住了她……所有知情人,阿茶和她的儿子一个都活不了了。
夏云初逼自己冷静下来,她不动声色地摸到了内兜里硬物——她有枪在身上,要活着,要找机会!
“我们之间的恩怨,你拖下人进来,不觉得跌份吗?”夏云初一字一字平静地说,“你抓我去杀了刮了,也只能泄愤,不如那我做筹码,你可以和许黎川谈条件,从他那里要些东西。这样不是更划算。”
她把自己这条命利用到了极致。
乌依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狡猾,似乎在算她的分量。
不止是许黎川,还有云泊都要她……这个女人,的确是个宝贝。
夏云初看出了他的动摇,进一步咬住不放:“但如果你还要动其他人,我宁愿跟你鱼死网破!”
乌依贺权衡了一番,大笑起来。
“很好,聪明又不怕死的女人很对我胃口。”他凑到夏云初跟前,闭上眼睛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女性气息,沉醉不已,“你比酒吧那天晚上,更能让我起反应。”
夏云初几欲作呕,乌依贺的手已经朝她脸上摸了过来,带着薄茧的手虎口张开,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不敢轻举妄动,一张亟不可待的嘴凑过去贪婪地舔着她的脸,她的脖子。
夏云初浑身僵硬,撑着不动。
“笛笛——”
突然两声刺耳的车笛横插进来。
乌依贺回头,看见一抹白色人影疾步走来。
他一愣,赶紧将手抽回来,转身觍着脸迎上去。
“云少……”
来人正是云泊。
83.杀人偿命
夏云初暗暗松了口气,却还不敢贸然上前。
云泊神色冰冷,盯住乌依贺,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他:“你在做什么?”
“我……我就是玩玩而已,云少你别当真。”乌依贺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悄声说,“没有您给的消息,我怎么能顺利截住她呢?我们把她绑走,用她做人质,一定能让许黎……”
他话没说完,突然觉得小腹剧痛,低头去看,他小腹已经捅进了一把尖刀,刀插得极深,血积在刀刃上,红色一线连绵不断地往下流。
乌依贺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在剧痛中瘫倒在地,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云泊擦干净手上的血,朝夏云初走去。
而他身后,乌依贺那群手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这附近有云泊安排的狙击手。
“云初,没事吧?”
他已经走到了她跟前,担忧地问她情况。
夏云初脸色苍白如纸,她一言不发地走到乌依贺面前,从内兜里取出一把精巧的手枪。她面无表情,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地上还有生机的男人。
“不……”
乌依贺虚弱求饶。
‘砰砰砰砰砰砰砰——’
干脆利落的七枪。
乌依贺彻底被打成了血筛子。
她替图克报了仇。
什么将军公子,什么贱奴……在她眼里,一命偿一命。
在这个战乱的国度里,杀人和被杀,一切都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云泊什么也没说,在旁边静静看着,等她开完枪。他上前,替她擦拭脸上和脖子上还没干的血痕,低声说:“云初,没事了。”
她手是冰凉的,云泊想取她手里的枪。
可她抓得那么紧,仿佛那是她的命。
夏云初扭头看着云泊温润如玉的脸,嘴唇动了动,说:“我没子弹了。”
“你不需要它。”云泊按住她的肩,附身和她平视,“云初,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
夏云初无动于衷:“能给我一个弹夹吗?”
云泊沉默地看着她:“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机场。”
夏云初两腿发麻,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只是麻木地朝来的那辆车挪去。
云泊伸手拦她:“云初,跟我待在一起!”
“放开我。”
她心是冷的,身体是冷的,连挣扎都是冷的,不留余地。
云泊再次拉住她,妥协让步。
“这里不安全,我送你去!”
夏云初的眼神令他心寒。
什么时候开始,她连看他,都带着两眼戒备?
“你不信我?”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夏云初清醒地质问他,“你是跟着乌依贺,还是跟着我?”
云泊显然是有备而来,她根本不会信什么凑巧路过的鬼话。
而且从刚刚乌依贺面对云泊突然出现的态度来看,并不十分讶异。
显然,他知道云泊在这里。
应该留乌依贺一条命多问两句的,只是她怒火攻心,太冲动了,不过云泊也未必会给她机会。
“……”
云泊哑然无言。
夏云初也没想再逼问,这里四面八方都是云泊的人,惹恼怒了他,她讨不到什么好。
她挣开云泊的束缚,放软了语气:“这背后的原因我不想深究,你也放我走吧。”
抓住她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倏然收紧了,力道大得似乎想捏碎她的骨头,就此揉进血肉里。
夏云初吃痛皱眉,回头,却看见云泊那双桃花眼里敷上了一层阴霾。
“云初,我已经放开你太久了……”
罗严推开房门时,不见夏云初,只看见被绑在沙发上,嘴上贴着胶带的许黎川。
他被吓了一跳,赶紧冲上来替许黎川解开绳索。
他二十分钟之前给先生打电话,无人回应,这很奇怪。
只要许黎川没有回应电话,手机就会自动发送定位。
定位显示,许黎川就在将军府的小楼里。
他担心有异,亲自来看看,却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幕。
罗严赶紧叫来苏静,经过检查是迷药中毒。
药效强,但药时不长,也容易解毒。
苏静家世代都是医生,解这种迷药并不难。她让佣人低调地准备了几种药剂,混合用注射器打进许黎川的静脉里。没过多久,人就慢慢恢复了意识。
那双深沉如夜的眼眸,终于缓缓睁开,周身凌厉的气势在睁眼的瞬间便暴涨。
“罗严。”他嗓子带着几分药性过后的沙哑,一字一字如同碎冰,“将所有通往机场的路,都搜一遍。把夏云初给我抓回来!”
夏云初被云泊强势地塞进车里,带回了云家在古滇的老窝之一。
一栋僻静的,与世隔绝的小楼。
楼外设有严密的安检措施,确保无误。
夏云初刚刚被他拖上车的时候,还疯狂地不要命地挣扎,可一旦发现局势无法改变,她就安静了下来。
她从来都是识时务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做怎样的事,才是对自己最好。
唯一的盲区不过一个许黎川。
她的软肋不在这里,她独自一人,就是一个无坚不摧的世界。
下车时,夏云初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栋看似普通的小楼是个坚不可摧的堡垒。进去之后,想逃出来很难。
但眼下她也走不掉了。
她不自讨苦吃,任由云泊指引着,走进大门。楼上有四个房间,最里面那个上了锁,不知用途,另外三个都是卧房。
随意挑一间,锁好房门即可。
“想吃点什么?”云泊已经脱下西服外套,走进厨房。
冰箱里食材一应俱全,他拿出一些新鲜的牛肉。夏云初光看着,胃里翻江倒海,忍了一路,终于到了极限,她来不及去卫生间,抓起旁边的垃圾桶吐了起来。
云泊眉心微皱,看了一眼出现在大门口,准备汇报消息的阿元,后者立即会意,一通电话召医生过来。
夏云初连酸水都吐干净了,才止住了胃里的恶心。
云泊递上温水给她漱口,她迟疑了一瞬。
“放心吧。”云泊声音很轻,透着一股道不明白的自嘲,“水是干净的。”
84.她必须保护自己和孩子
夏云初没说话,也没看他,接过水杯漱口,重新坐回沙发上。
云泊问:“不舒服?”
“没有。”她不打算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补充道,“可能是晕车。”
云泊显然并不信她。
“我叫了医生过来,给你仔细检查一下。”
夏云初眸光微变,意识到瞒不下去,不如坦白。
“不用了。”她轻抚自己还未显形的小腹,抬头看着云泊,平静地告诉他,“我怀孕了。”
这个孩子,自然是许黎川的。
云泊僵住,滔天的妒恨几乎将他吞噬,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让自己表现得冷静。
“如果你不想要,我可以安排手术……”
“闭嘴!”夏云初浑身的尖刺竖起来,“云泊,你敢碰它,我一定杀了你!”
她能杀人,她能下手,她知道血腥的滋味和杀戮的意义。
有时候,为了守护一些东西,你不得不动手。
夏云初看着云泊凝霜般沉冷的脸色,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尖刻,眼下不是她能硬碰硬的时候。
“云泊……”
她放软了语气,话没出口,面前的男人唇角溢出冷笑。
“你打算为杀父仇人生孩子?”
夏云初神经绷紧了:“你知道什么?”
只有提到许黎川的时候,夏云初才会流露出一点异样。
云泊所有的情绪凝固在眼底:“我让人暗中查了。你父亲出世之前,最后见的是许黎川,我托人找到了当时验尸的法医,说你父亲脖子上有很细微的掐痕。他尸体上有疑点,但警方却没有追查,应该是有人施压了。”
而有能力做到这份上的人……
云泊不给她喘息的时间:“到这份上,你还打算信他是吗?”
夏云初默了片刻,挣扎着说:“我想回去一趟,再查清一些事……”
“你还要查什么?”云泊耐心耗尽,他捏住她的肩膀。她瘦了好多,肩骨耸立突兀,陷进他掌心,“你把事情交给我处理!”
他眼神炽热,里面不加掩饰的感情汹涌而出。
夏云初清醒地意识到,想逃出去,目前自己手上唯一的筹码就是云泊对她的感情。而且,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万一惹恼了云泊,他真的做出什么事……吃亏的是她自己。
考虑至此,夏云初温和了神色,像是疲惫了,轻声说:“你让我考虑一下,我现在很累,想休息。”
云泊见她愿意松口让步,心中大喜过望,当即点头,甚至激动之下去亲吻她的额头。夏云初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云泊神色一僵。
夏云初垂目说了声“抱歉”,绕过他上楼。
他甚至听见她反锁门的声音。
云泊闭眼,轻吸了口气。
阿元带着医生来了。云泊摆摆手:“今天不需要了,让医生明天再过来,另外换个手脚麻利的厨娘来做饭照顾夏小姐。”
看来云少打算把夏小姐在这儿金屋藏娇一段时间了。
“是。”阿元恭敬应声。
云泊走到阳台外,夜色深沉,所有的罪恶阴谋都显露端倪。他眼眸冰冷,里面净是茹毛饮血的杀意。
“宴会该散场了。”
的确快结束了。
生日宴到了尾声,来的贵族携家带口,三三两两地退场。
车子离开将军府以后,往四面八方开去,各回各家,不过无一不是酒足筵饱,心情颇佳。
爆炸来的毫无征兆。
“砰——”
“砰——”
“砰——”
……
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炸开惊雷,防弹车防子弹,防不了火药浓度极高的精密炸弹,围绕在将军府附近,升起了不少带着硝烟的黑色小蘑菇云,数十条人命消散在黑烟中,化为灰烬。
来参加将军宴会的古滇国权贵们,一大部分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上了西天。
整个将军府更是因此乱成一团。
爆炸发生的时候,许黎川坐在车里,闭目听着那继而连三的轰鸣,刀刻般的面容波澜不起。换作任何一个时刻,这爆炸声他耳里都会像在听某种高贵古老的音乐。
不过眼下,许黎川没什么欣赏的心情。
罗严回消息,发现了乌依贺的尸体。
他直接驱车亲自前往现场。
在距离将军府三十公里外的空地,乌依贺的尸体躺在那里,身上七个血窟窿已经放干了他的血,尸体几乎是泡在身下的血水里。
黑色的防弹车从暗处驶来,冷冽的车灯光照亮了满地的尸体。
许黎川下车后,只瞥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死人,乌依贺,连同他那些手下都已经死透了。
还有一个男人,倒在一辆平价车旁,头被打烂了。
这人显然不是乌依贺的手下。
他看了眼车牌,是将军府的车,是送夏云初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夏云初不是个简单的女人,没想到她竟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在陌生的古滇将军府找到可以利用的人。
“先生……”罗严只觉得头皮发麻,喉咙干涸,艰难地开口说,“附近都搜遍了,没发现太太。”
现场没有交战的痕迹,能不废一兵一卒就干掉乌依贺和他那批手下,只有一个人——云泊。夏云初到了他手里,至少能确保暂时是安全的。
罗严还在担忧:“太太有孕在身……”
这句话点醒了许黎川。
如果云泊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不留它呢?!
夏云初性子刚烈得很,有时候又倔,要是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许黎川一颗心跌落谷底,又被狠狠抓上了半空。
他从没有这样慌乱不安过。
罗严在此时接了个电话,他简单说了两句之后,迅速告知许黎川。
“先生,策划爆炸那批人已经抓住了,其中三个自杀,另外几个都被控制了。还有云家安插在将军府的那伙人,也都被我们的人盯紧了,您看是抓起来,还是?”
许黎川转身拉开车门,薄唇微动,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杀!”
85.变故计中计
夏云初被云泊带到了他的一处私宅。
下车时,她所有随身物品都被云泊收走,如今她有的,就只有自己了。
夏云初不止反锁了房门,还用椅子抵住了门柄。
她睡得轻,只要有人进来发出声响,她就会立即醒过来。
她是真的疲惫了,躺在床上睡一会儿,梦见死去的图克。她不怕亲自亲手打死的乌依贺,因为她于心无愧,可她对图克是真有内疚。
他顶着一张血淋淋的脸出现在她梦里,像活着的时候一样腼腆沉默,什么都不说,就拿一双被血水泡红的眼睛看着她……
夏云初被惊醒了。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还没从噩梦的心悸中回过味来,寂静的黑暗中,门柄动了一下。
她登时就摸到了事先藏在枕头下面的剪刀。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夜夜睡不安生,只怕池颜丽偷摸进来,在黑暗中掐她打她,好几次差点勒死她。
那个时候夏云初就知道,一个人的时候该怎么小心保全自己。
云泊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夏云初的房门,推门时,他听见椅腿摩擦地板的响动。夏云初这样防着他。
他心里苦涩,索性直接推开门。
其实他原意是想看看她睡得好不好。
床上的人是醒着的,床头古式落地灯柔白一圈,打在她削尖的小脸上,眼神里都透着警惕,却冲他微笑一下。
“天都要亮了,你还没休息?”
“事情很多。”云泊说着,坐在了床边,“睡得好吗?”
她答:“好。”
云泊摸了摸她的脸:“云初,你说谎话时总能一脸真诚。有时候连我都分不清你是认真的,还是为达目的,所以和我演戏。”
他将她看得这样清楚,却仍然无法自拔。
夏云初平静地直视着他,眼神里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却让云泊读到了带刺的抗拒。
“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说,“所以云泊,你最好放我走。你敢这样逼我,总有一天,我会趁你放下防备的时候,捅你一刀,就像我打死乌依贺那样。”
她杀过人,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你不会的。”云泊微笑,伸手替她将鬓边碎发别到耳后,“至少在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前,你都不会对我下手。你不敢赌。”
她有多爱许黎川,就会有多爱这个孩子。
这一清醒地认知让云泊痛苦之外,也意识到,这是自己唯一能威胁到夏云初的地方。
他抓住了她的软肋。
“云初。”他蹲在她面前,把姿态放得好低好低。
“留在我身边,尝试接纳我,给我机会。好不好?”
她没有说话,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直到云泊眼里的炙热,终于被她的冷漠慢慢浇灭,夏云初才出声:“你给过我说不的机会吗?”
云泊盯着她,忽然笑了。他搭在她肩头的手慢慢下滑,好温柔地抚摸着她尚未隆起的肚子。
“云初,爱屋及乌,你的孩子,我也会爱他。”
夏云初不寒而栗,猛地推开他。
“你真是疯了!你打算把我关一辈子?”
云泊深凝着眼前的女人,这个叫他又爱又恨又无可奈何的女人。
他倒是真想关她一辈子。
可夏云初的性子他太了解了,没人能锁住她,除非,他想得到一具尸体。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
“云初,我只有一个要求。”云泊低低地说,“试着在我身边待一段时间,对我公平一点。”
她连个机会都不肯给他,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最适合她的那一个?
夏云初看了他良久,似乎在思考。
云泊抓住时机,进一步说:“你不是想回云城查你父亲和明叔的事吗?我一忙完这边的事,过两天就陪你回去,到时候你想怎么查我都依你,绝不干涉!”
有了云堂的庇佑,她或许还能躲过许黎川。
他已经退到了这一步。
夏云初犹疑不定,过了很久,终于神色放软了一些。
“你说的是真的?”
见她有松口的意思,云泊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我发誓。”
夏云初心底冷笑,他的誓言几分真假,她根本就不在意。
只是她很清楚,如果自己说不信,只怕还得被云泊继续在这里关着。她点头信了,回到云城,至少是个熟悉地,到时候才有脱身的可能。
夏云初思量着,表面做出咬牙下定决心的模样,仿佛每个字都出自肺腑。
“那过两天,你就得带我回云城。”
“好!”云泊激动不已,低头用力地吻着她冰凉的手背。
阿元就在此时匆匆上楼,似乎有急事来报,不过看到房间内的夏云初,还是有所保留地叫了一声:“云少。”
夏云初从阿元的神色当中看出了异样,隐隐察觉到有什么大事发生。
云泊交代了一句让她好好休息,起身跟阿元离开了房间。
一出房门,云泊眼底的柔情荡然无存。
“说。”
“负责引爆炸药的那批人失踪了,现场只留下了三具尸体。”
云泊眉心出现一道深重的刻痕,他沉声问:“安插在将军府的那些人呢?”
“信号弹发出去了,里面的人却没有回应,将军府也没有动静。我们外面的人不敢贸然行动。”
联系不上……恐怕那群人都被处理了。
乌依将军没有这个警觉,如果他对他早有提防,不至于忍耐到今天。
只有许黎川。
云泊眸光深沉,低声吩咐:“再调些人过去,将军府今天一定要拿下!”
乌依贺已经死了,他没有退路。
整个乌依家族,都留不得!
乌依贺的尸体被许黎川运回了将军府,送到了乌依将军面前。
将军夫人哭得昏死了过去。
乌依将军眼眶猩红,却终究没有掉一滴眼泪,沉着地吩咐人处理尸体和后事。但痛失独子,乌依将军如何不难过。
许黎川作局外人旁观,等乌依贺的尸体被抬走,乌依将军忽然转身朝着许黎川怒拔了枪,悲愤交加。
“我儿子身上有七处枪口!每发子弹我都认得,那是我的枪……是你那个好老婆打着你的名义,和我做交易,问我讨的!”
86.酷刑逼供
一旁的罗严见状立即拔枪对准了乌依将军。
“将军,你冷静一点!”
两方手下登时紧跟着枪口相对,气氛绷成一根随时会断的弦,杀戮一触即发。
许黎川纹丝不动,眼神沉稳淡定,气场强大得竟令向来杀伐果决的乌依将军油生了几分顾虑。
“乌依贺身上真正要命的伤,是他小腹那一刀。刀口很深,捅破了胰脏,死不过是时间问题。至于后面几枪,的确是我太太补的,但她不会平白无故杀人。”许黎川握住面前的枪,深眸渐冷,“倒是将军你,给我太太枪,替她准备直升机……我念在你死了儿子的份上,没有兴师问罪,你跟我动手?”
他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既往的淡漠,但字字摄人。
上一个敢拿枪对着他的人,灰都没剩下。
乌依将军到这一刻才终于意识到许黎川是何许人。
他一直低估了,居然以为他比云泊好利用……
“我们的账,待会再算。”
许黎川手腕翻转,用了巧劲,居然没费什么力气就从乌依将军手上夺走了枪。取弹匣,卸套筒,摘复进簧……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一支手枪就在他手里被拆卸干净,零件落了一地。
乌依将军理智回归,看清了目前的形势。
云泊已经虎视眈眈,而许黎川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是我唐突了。”乌依将军能屈能伸,“许先生有什么安排,我一定尽力配合。”
许黎川还能留在这里,肯定有打算。
要是能借他的手除掉云泊也算好事,最好这两个人两败俱伤,他作壁上观渔翁得利。到时候再把他们都铲除干净!
许黎川如何不知道这个老狐狸的心思。但他并不点破,他还用得上这只老狐狸。
许黎川转身往外。
“将军手底下的兵我要借用七成,剩下的,你拿来安家护院。”
天光大亮。
但空气是灰色的,悬浮着硝烟。
许黎川从乌依将军那里要了兵,不过这些人对乌依家族忠心耿耿,听命于他只是暂时的。乌依将军还安插了自己的心腹下属阿卜杜做头,表面是配合许黎川,实际上是防着许黎川。
许黎川没空管这些,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安排下去,让这群兵换上便服,躲进主路一公里外沿途的废宅里,等吩咐再行动。
有异议者,直接送了颗子弹。
许黎川不介意暴力服众。
这群兵当即安分了,他们意识到那个英俊不凡,看似淡漠儒雅的男人,骨子里是魔鬼。他们不想还没上战场就吃枪子,太不划算了。
部署好这些事以后,许黎川立即去了延边医院。
这家医院,是二十年前,他生父匿名出资建立,一直没断过资金援助。里面建筑考究,医疗设备都随时更新。
但除了许家人,谁也不清楚建造者的身份。
这家医院是许氏的资产,院方的人靠着许家养活,自然对许黎川马首是瞻。
策划爆破那伙人当中活下来的,都被抓到了医院的地下室里。
说是地下室,这更像个地下囚牢,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刑具,老式新式的挂了满墙,看着就令人心惊胆战。
许黎川亲自审他们,问他们云泊在古滇的藏身处。
云泊不可能离开古滇,他已经在机场部署了天罗地网,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空中也严密监视,一旦私人飞机升空想离开古滇空域,立即会被察觉。
眼下想找到夏云初,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知道云泊的位置。
一开始没人吭声。
许黎川冷冷笑着,不急不闹地模样,只随手一点,抓出一个人来,当即用两根婴儿手腕粗实,半条胳膊长的大铁钉刺穿头骨,活生生把人钉在了墙上。
那个被打穿的人还活着,血淋淋地活着,挂在墙上抽搐。
同伴这样的下场终于叫其他人吓破了胆。
他们宁愿死也不愿遭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许黎川轻眯了起眼眸,目光从他们死灰般的脸上扫过,一副耐心颇佳的样子。
“有人愿意开口了吗?”
实际上,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都翻了天。他甚至怕自己下一刻,一个恼怒,把这里所有人都扒了皮。
终于有人哆哆嗦嗦地说话了。
有了第一个,第二三个冒出来就顺理成章。
所有人都招了。
云泊在古滇的家业不少,报出来的共有九处。
许黎川安排人分批去找,一个接一个地摸过去!
此外,他心存着侥幸:夏云初或许会主动找他,那个女人……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给他下药,骗他毫无防备地喝下……但终究,她爱他。
走投无路,她会找他。
他知道的。
他的云初那么聪明,会审视夺度,会保全自己。
许黎川在心里安慰自己,然而闭目时,却只感受到一阵浓浓的心悸。
他头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他害怕,害怕失去。
害怕再看不见那张脸,看不见她眼里的光和只为他存在的眷恋。
哪怕留在身边,让她恨,都好过消失不见。
许黎川离开医院时,提前护送到医院的许嫣然突然急急冲了出来。
“哥!”
许嫣然慌慌张张地朝他跑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拦不住她的保镖。
“哥……”许嫣然扑倒他面前,抓着他的袖口,满眼惶恐不安。
许黎川不习惯和人肢体接触,只拂开她的手问:“怎么了?”
对于这个多年不见的妹妹,他倒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他理应去意她。
“哥,你帮帮我。”许嫣然急急地说,“我有一个朋友叫乔之凝,她之前在古滇附近旅行,我邀请她过来跟我一块玩。但是……我没想到这里会这么乱。她现在被困在机场了,哥……你帮我救救她。”
许黎川揉了揉眉心:“你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他已经安排了飞机,先一步送许嫣然回云城。至于那个乔之凝,不知道一时半刻能不能找到,许嫣然给他留了一张照片和号码。
号码自然是打不通的。
不过照片清晰,许黎川只瞥了一眼,便复印了让手下人人手一张拿着去机场找。
87.偶然救下乔之凝
乔之凝人如其名,是个肤如凝脂的美人,在人群里很打眼,只要她不乱跑,找起来倒也不难。
但派去找的人却回消息:没发现照片上的女人。
或许是死了,或许是乱跑被哪派的武装兵抓走了……原因那么多,哪一个都与他无关。
许黎川本无闲心搭理这些不相干人的死活,但考虑到许嫣然,还算发了回善心,淡淡吩咐:“再找找,没看见人就算了。”
他看人命向来轻贱,旁的人算什么?
黑色轿车在路上疾驰,扬起尘沙漫天。
许黎川看了眼窗外。
大街上已经是一片死寂,不时可以听见枪火的声音。今天凌晨的爆炸让这座混乱的城市开启了新一轮的激战,许黎川望着街头那些灰头土脸的人们,忽然想起了夏云初。
她第一次见到这场景时,居然埋在他怀里落泪,甚至还傻傻地问他能否让战争停止。
许黎川眼里浮上一层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他的小猫其实骨子里带着善良,只是她自己很多时候都没意识到。
有那么一刻,许黎川甚至想,如果夏云初真的不想要这些混乱的战场,他能救则救,能帮便帮,只要能让她开心,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烽火戏诸侯,为美人一笑,便抛却江山的昏君,他以前嗤之以鼻,如今好像突然能理解个中滋味。
只是他的美人,不是娇滴滴柔嫩的藤蔓,需要攀附缠绕着乔木才能生长,夏云初她就是一棵乔木,她要的是平等,是纯净到别无杂质的爱。
所以她要一个答案,能令她真正心安的答案。
只是,她暂时还不懂得许黎川的分寸,一脚踩破了他的底线。
她居然给他下药?!
怀着孩子,就敢在这乱世里胡来!
这只小猫胆子太大,抓回来以后,得好好调教。不然日后还不知道能给他生出多大的祸乱。
许黎川分神想着夏云初,刀刻的眉目不动,底下却是情绪暗涌。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不安,陷在从未有过的担忧里。
“救命啊!”
女人的尖声惨叫,把死寂的空气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许黎川抬眼望去,看见路边的小巷子里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
她身后紧跟着两个拿枪的男人,都穿着官方警察的衣服,似乎喝醉了,脸皮不要了,快活淫笑着追着女孩跑,不时朝着她脚边开枪,看她吓得惊叫摔倒在地,他们笑得更放肆了。
许黎川一向不爱管闲事的人,但这女孩出现的时机很占便宜。
他正想着夏云初,要是夏云初此刻在这里,也许会要求他救她。
于是,许黎川难得决定做一次好人。
他这小半生杀戮太多,也算是为孩子积德。
女孩摔倒在地,膝盖磕在地上的碎瓦片上,细嫩的皮肉一下便被扎出了血,她疼得一时间没法站起来继续逃命。
眼见那两个恶鬼似的男人扑上来,她凄惨尖叫着,一边挣扎一边呼救。
“救命啊!你们两个畜生,放开我!”
她的挣扎在两个粗壮的兵面前显得软绵无力,一个在扯她的裤子,一个撕她的衣服,贪婪痴迷地抚摸着她曝露在空气中的皮肤。
“好嫩啊……”
战乱的地方不再有法律,不再有道德。
光天化日的大街上,他们就敢扔掉人皮做畜生。
“救命!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女孩近乎绝望地尖叫着,抓起手边的石块想自卫,却被狠狠抽了一耳光,她被打得眼冒金星,几乎要无望地认命。
“放开她。”
男人清冽的嗓音响起,像一只手把她从绝望炼狱里拉了回来。
女孩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声求救:“求求您,救救我!”
许黎川并不靠近,只冷淡地看着趴在女孩身上那两个畜生。
他们显然也看清了眼前的形势,来的男人气度不凡,一身上位者的高压气场,明显很不好惹。他身后一排黑衣保镖各个训练有素,动起手来,他们铁定要搭上命的。
两人不吃眼前亏,当即连滚带爬地逃了。
许黎川倒也没打算为了个素昧平生的女人,去动手杀人,便由他们走了。
女孩忍着脚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终于看清了救她的人。
男人身量很高,黑衣黑发,她来不及细看他的面容,便被男人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双眼睛里分明没有什么感情,却莫名诱人,一眼望去,黑洞一般,深不见底,却是能噬心的。
真是个极夺目的男人!
她呼吸不由得滞了一瞬。
“谢谢你救我……”
许黎川看她一眼,淡淡扔下一句:“早点回家,下次没那么好运气了。”
“哎!”女孩见他转身便走,赶忙拖着受伤的腿去追,指尖捏住了他的衣角。
许黎川步子微顿,回眸,神色冷峻,女孩被吓得抽回了手,软软地说:“你好人做到底,我是来找朋友的,但是包被偷了,能不能借手机给我打个电话。”
许黎川瞥了眼罗严,后者立即会意,递上自己的手机。
女孩道了声谢,回头只看见男人英挺不凡的背影,她不甘心地喊:“哎,你好歹告诉我你叫什么!”
见男人不理,她高声说:“我叫乔之凝,之所以然的之,一枝红艳露凝香的凝!你要记住我!”
许黎川脚下微微一顿,回过身朝她走来:“你叫什么?”
乔之凝被他那双眼睛看着,只觉得心跳都要漏掉一拍,强撑着镇定回答:“乔之凝。”
“认识许嫣然吗?”
乔之凝欣喜地道:“我就是来找她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许黎川吩咐罗严:“找人送她去医院。”
“是。”
“哎,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呢?”
罗严替许黎川回答:“先生是嫣然小姐的哥哥。”
“许嫣然的哥哥?”
乔之凝愣了一瞬,定定地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轻声问:“我能知道先生的名字吗?”
罗严迟疑片刻,告诉她:“先生叫许黎川。”
许黎川……
乔之凝在心底细细念着这个名字,半许,不点而朱的唇角翘起,轻却郑重地说了句:“我记住了。”
88.策划逃脱
这边许黎川根据逼供得到的消息,亲自带人挨个去找云泊在古滇的匿身处。
而那头,夏云初依然被软禁在小楼里。
她在云泊和阿元一块离开后,把房门重新锁好,椅子撑住门柄,回床躺下。手伸进枕头里死死抓着剪刀,在担惊受怕中抵不过袭来的困意,慢慢睡着了。
醒来时天光敞亮。
房子里没有钟表,没有时间。夏云初走到阳台看着太阳猜时候。
应该是晌午了。
院门外的守卫兵正在交接,他们二十四小时无休轮班,一批接着一批,数十名真枪实弹的兵始终把小楼守得水泄不通。此外,这附近居然还有配有瞭望台,盯着周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没有云泊的允许,外人进不来,而她,也休想逃出去。
夏云初离开卧室下楼,楼下有厨娘在做饭,见她下来,手里动作一顿,恭恭敬敬朝她弯腰叫了声“太太好”。
是把她当成云泊的女人了。
夏云初皱眉:“别叫我太太,叫我夏小姐。”
厨娘只觉得这太太不好亲近,顺从地改口叫了声“夏小姐“”,又去准备饭菜。
都是养身子的菜肴,看来是云泊吩咐过的。她怕汤菜里有别的东西。
厨娘守在旁边,见她迟迟不动筷子,忍不住问:“小姐,饭菜不合口味?”
厨娘是云泊的人,照顾她,自然也会将她的消息点滴不落地向云泊汇报。她如果不吃不喝摆明了疑心他,惹恼了云泊,对她没有好处。而且云泊应该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流的手段对她。
他知道她的性子,到时候一定会和他闹个鱼死网破。
夏云初思考至此,略微放宽了心,若无其事地吃饭菜。吃完了,不忘夸厨娘手艺好。
厨娘是做惯了佣人的,见这小姐和气,立即还一张热脸,不敢得罪。
“小姐喜欢吃就好,晚上小姐想吃点什么?我再准备。”
夏云初随口说想喝暖胃的汤。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厨娘收拾桌子,若有所思,突然出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厨娘忙里偷闲地回头答:“两个小时前到了,不过那时候小姐在睡觉。”
她进出无需检查。
眼下许黎川肯定在四处找她,他多半已经知道了她半途被劫的事,只是偌大一个古滇,他想找到她,无疑是大海捞针。
要是能利用这个厨娘送消息出去就好了……
可稍有不慎,被云泊察觉只怕把事情弄得更糟。
夏云初正纠结着,没留心厨娘已经把准备好的水果点心端到了她跟前。
夏云初让她坐下一块吃,厨娘却拘谨,坐下了也不敢伸手。
示好该到此为止,再进一步,就过犹不及,反而引人家戒备。
事实上的确如此,这个看似有些温吞的厨娘,谨慎得很,夏云初旁敲侧击想知道她的情况,都被她憨憨笑着含混过去。
其实这是云泊提前交代过的,他知道夏云初是个极聪明的女人,擅于利用人性,抓人软肋。
所以厨娘来之前,云泊特地嘱咐她,多余的话,一个字都别说。
夏云初似乎是放弃了,不再问她,吃了会儿水果,她不经意地提了句:“知道云少去哪了吗?”
厨娘见她话题和自己没关系,松了口气,没防备就说:“今天凌晨闹出那么大动静,云少应该也去将军府帮忙了。”
夏云初心里微紧,脸上却不露端倪。
“出什么事了?”
“小姐你还不知道?”
厨娘转念一想,她被锁在这里,也没个说话的人,哪怕外面天翻地覆了,她自然也不清楚。厨娘便告诉她,凌晨将军府的宴会结束,一大批贵族在坐车回家的路上,车子突然发生爆炸。
“哎哟,死了好多人喔!”厨娘仿佛亲眼看见了那惨状似的,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夏云初进一步问:“有消息出来是谁干的吗?”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是那些反动派,可能是国王的人,还可能是别的什么人……”战乱的地方,谈论政治自由随畅,无人搭理。厨娘感叹说,“也不知道什么是个头。”
夏云初心思早已经不在谈话上。
一夕之间,多名贵族被炸成了灰,这事非同小可。而且爆炸发生的时间很微妙,地方也很微妙。
就在宴席散场,贵族回家的路上。
应该是远程操控的炸弹,不然不可能掐准时间,做到这么精准无误。
有人盯着那批贵族,伺机下手。
反动份子要是有能耐做到这一步,古滇早就改弦更张了。
有能耐有心力甚至有动机动手的,只有两个人:许黎川和云泊。
是云泊还是许黎川?夏云初一时猜不准。
如果动手的是许黎川,那么云泊和早有旧交的乌依家族自然是一边的,他们肯定会齐心除掉许黎川,不知道许黎川能不能全身而退……
她心里担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去分析形势。
如果动手的是云泊,那么情况就反过来了。云泊要同时对付乌依将军和许黎川,那么她这边他就乏力关注了。
她可以找到逃跑的机会。
问题是,怎么逃走?
夏云初看着这栋固若金汤的小楼。
越坚固的地方,如果没有退路,就越容易作茧自缚……如果这是云泊的栖身地,他不会蠢到不给自己留退路。
这里应该有暗道!
夏云初借口自己想吃某种不应季的蔬菜,把厨娘支走。自己在房子里好一通摸索,边边角角都没放过,却没发现什么门路。
最后,只剩下二楼走廊尽头,那一扇锁死的门。
要指纹加密码才能开锁。
如此谨慎,夏云初更加确信,这扇门后面藏着她的生机。
她耐心地等待云泊回来。
晚饭过后,厨娘离去,夏云初坐在阳台上吹风。
这里没有电子设备,甚至连一本打发时间的书都没有,她只能慢慢消磨着每分每秒,让自己耐心等待。
云泊终于回来了。
89.旁敲侧击得知密道
他一身风尘仆仆,进门后,一眼便看见了阳台上的夏云初。
她背影窈窕纤细,有骨子里透出来的淡然宁静。
仿佛,她这样矗立已久,像所有等待男人回家的女人。她站在这里,也只为等待他回来。
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期待的场景。
云泊心神微漾,眼神里残留的杀戮之气,在他的臆想中就此被净化了。
他脱掉自己犹带隐隐血腥味的风衣,迈步靠近,那样小心翼翼,似乎那女人是只容易受惊吓的小兔子。
夏云初听见身后轻细的脚步声,她背脊不由自主地僵硬。云泊越靠越近,她几乎起了生理上的抵触,最终,他停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
云泊伸出手想拥她入怀,指尖触碰到她柔软的衣角,终还是收回了。
不急,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操之过急只会令她反感。
“想什么呢?”云泊向前一步,和她并肩。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这倒是句实话。
她真的在等他。
这话明明毫无温度可言,但云泊却听得心里欣喜。
他这一天奔波在枪林弹雨中,见了太多血腥,杀了太多人。虽然没有亲自沾血,但终归染了戾气。
而夏云初轻飘飘的一句话,抚平了他所有的暴戾。
云泊一时情不自禁,拥她入怀,紧紧搂住。
“云初……”
夏云初敏感地闻到了他身上残留的血腥气味,皱眉忍住,不挣扎也不拒绝,靠在他怀里,静静地说:“没人说话,我自己在家待着很闷。有书看吗?”
云泊本来以为夏云初会推开他,可她没有。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还叫这里作“家”……云泊小心翼翼地狂喜着,自然顺着她的意思。
“书房里有,我带你去挑几本。”
所谓书房,正是二楼走廊尽头上锁的那一间。
云泊核对了指纹,没用密码直接打开了门。
夏云初不动声色地想,只需要提取到云泊指纹,就能进来了。
书房不如她想象中大,不过嵌入墙壁的古色书架足顶到了天花板,需要能推动的木梯子来取书。
夏云初懒得往梯子上爬,就着自己能够到的几排书漫不经心地扫过去,挑了顺眼想取,在第五排,需要她踮起脚尖去够。
裹身的长裙,随着她的动作将曼妙身形勾勒毕现。
云泊喉结微动,迈步上前,自她身后将人圈在狭小的空间里,伸手,不费力地把她要的书取下来。
“谢谢。”
夏云初说,她四周都充斥云泊的气息,亲昵得让她不自在。
但她不能逃不能避,糖衣炮弹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起初要柔软甜到让人放下戒备。
“云初……”
她垂下眼皮时,羽扇一样的睫毛遮住眼眸,不泄露丝毫情绪,看上去温顺得令他心动。云泊低头想亲吻她的脸,夏云初撇开脸,这一吻就落在了她的发间。
她已经忍耐到极限了,推开面前的男人:“我透不过气了。”
一吻落空,云泊也从心驰神往的暧昧迷幻中清醒过来,苦笑着退开一步,说:“抱歉。”
夏云初接受了他的“抱歉”,坐在柔软的酒红色沙发上看书。云泊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让她离开,也没有靠近,他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翻文件。
期间云泊接了几通电话,没有刻意避着夏云初,不过都是言简意赅的几句便交代清楚了。
夏云初眼睛盯着书,耳朵却机敏,留心把他说的每个字都掰开嚼碎了,看其中的深意。
她几乎能断定,今天凌晨的爆炸和云泊有关。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这至少说明,许黎川的处境并不困难。
但从云泊讲电话时,严肃的语气和神色来看,他目前恐怕举步维艰。
“听说……”夏云初在他结束通话的时候,状似随意地问,“今天凌晨的时候,出了大事。古滇的不少贵族在将军生日宴结束后,回家的路上被炸死了。”
云泊随意地将手机扔在桌上:“你听谁说的?”
“厨娘,随口聊了几句。”
她能接触到的人,不过也就一个厨娘。
云泊眼神落在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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