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门小说阅读网 > 其他类型 > 乖宝别哭!阴翳少年抱怀里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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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强惨少年×治愈小月亮,救赎+高甜苏撩+男女主都很会)黎呦死了,死在了江砚最爱她的那一天。他不知道,她暗恋他很久很久。时光倒退五年前,少年单手撑墙,俯身低笑。“黎呦,你离老子远一点行不行,老子不喜欢你这种乖乖女。”她软糯地点点头,后退一小步。十八岁的黎呦生得好看,美女众多的女校也挑不出第二个。十九岁的江砚孤僻阴翳,父母弟弟全都讨厌他,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黎呦性格开朗,明艳,有最爱她的父母,像天边的小月亮,只可远远的喜欢。江砚年幼时被人贩子拐走,关过囚笼,吞过玻璃,和狗抢过饭。那双漆黑的眼,见过人间炼狱。她高居他讨厌榜榜首,他的兄弟误会去捉弄她,无人知,深夜里某个少年只为博她一笑,编手链编到很晚。他哑着声,“要不要跟我?”“要!”女...
主角:江砚,黎呦 更新:2022-12-10 16: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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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砚,黎呦的其他类型小说《乖宝别哭!阴翳少年抱怀里宠》,由网络作家“漫云不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美强惨少年×治愈小月亮,救赎+高甜苏撩+男女主都很会)黎呦死了,死在了江砚最爱她的那一天。他不知道,她暗恋他很久很久。时光倒退五年前,少年单手撑墙,俯身低笑。“黎呦,你离老子远一点行不行,老子不喜欢你这种乖乖女。”她软糯地点点头,后退一小步。十八岁的黎呦生得好看,美女众多的女校也挑不出第二个。十九岁的江砚孤僻阴翳,父母弟弟全都讨厌他,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黎呦性格开朗,明艳,有最爱她的父母,像天边的小月亮,只可远远的喜欢。江砚年幼时被人贩子拐走,关过囚笼,吞过玻璃,和狗抢过饭。那双漆黑的眼,见过人间炼狱。她高居他讨厌榜榜首,他的兄弟误会去捉弄她,无人知,深夜里某个少年只为博她一笑,编手链编到很晚。他哑着声,“要不要跟我?”“要!”女...
黎呦死了。
死在了他最爱她的那一天。
——楔子
19年三月。
明明早已立春,天空昏暗得让人透不了气,雪花簌簌而下。
男人撑着一把黑伞,黑色衬衣衬得肩膀越发宽阔,笔直地立在她的墓前。
女孩的灵魂藏在树后,扒着树干,只露出半张小脸,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黎呦,你真的好怂哦。
生前不敢靠近,死后居然还是不敢。
她鼓起勇气,小步挪到他面前,想要好好看看他。
但见他把黑伞收了,靠在一边,骤然单膝跪地。
黎呦眉心一跳,硬生生后退半步,以至于看不到他的表情。
地上跪出浅浅的灰色痕迹。
眼眸眨了眨,小手轻掩住唇。
他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男人长指抬起,默默替她拭去墓碑边缘的霜雪。
每当有新的,便再度拭去,指尖冻得由浅红到深红。
他一直沉默着,做着单一的动作,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浓密的睫上都结了一层霜雪。
黑发更是被碎片般的雪花一点点染白,仿若一瞬白了头。
“砚哥,人带来了。”
男人立时站了起来,一身黑色肃冷,像是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黎呦看着眼前两人,唇瓣轻颤了下。
是这两个人把她推下了悬崖。
女人吓得瑟瑟发抖,她对身旁的赵骞说,“赵少爷我最爱你,你可要救救我啊。”
江砚垂着眸,并不看他们,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指上的指环,“你们两只能留一个。”
赵骞认定江砚不敢做什么,江砚本来口碑不怎么好,费劲力气,才把手里的生意转到明面上,成为平京赫赫有名的慈善家。
他应该只是吓唬自己,不会让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毁于一旦。
这么一想,赵骞底气足了,他耸肩抖腿,笑得没个正形,“谁叫黎呦那么漂亮,那么招人。本少爷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我告诉你,江砚,你赶紧把我给放了,否则……”
话还没说完,就被重器给敲晕了。
他身旁的女人也是个狠人,前一秒还说着爱他的情话,这一秒都不带犹豫的,拿重器砸赵骞的脑袋,一通胡乱砸,眼睛都不眨一下,脑浆都砸出来了。
江砚的手下都看得目瞪口呆,只有江砚,仍旧低着头,薄唇勾着一抹诡谲的笑。
女人解决完,早已满脸是血,“可以了吗?”
她是真正见过江砚狠厉的人。
那是生吃人/肉,眼皮都能不眨一下的坏种。
倏而,他眼皮微抬,笑得散漫,“推下去。”
女人被反押着肩膀,声嘶力竭,“江砚,你说话不算话!”
男人笑容恶劣,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冷淡,陡然敛去笑意,“我只对她说话算话。”
血色染红了大地。
他静静地伫立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神佛,无喜无悲。
等到那两人皆彻底咽气,薄唇方才动了动,“开棺。”
他身旁的跟班吓得一哆嗦,直接给他跪下了,“砚哥,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啊。”
“别让我说第二次。”
眼眶逐渐充血,仿佛随时都能淌下血来。
他重重喘息。
光明就在前方,他差一点就能摘干净,正大光明地站在她面前,然而一瞬又被逼入绝境。
目睹这一幕,黎呦心被狠狠揪起,又很疑惑。
她和江砚交集不多,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校园时期,他手搭在长椅上,慵懒地笑,目光都不落在她身上半分,“不喜欢。”
她一度以为他是讨厌她的。
跟班是他的好兄弟,倔强地扭过头去。
江砚便双膝跪下去,用手挖,指尖一点一点渗出了血,皮肉分离,白骨森冷。
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了,像个固执颓废的孩子。
“别这样,砚哥。我挖!”跟班一抹眼泪。
霜雪,尘土全被挖开,棺木打开。
江砚微眯着的眼眸一寸寸撑大了。
已经死去几天的尸体,早已残破不堪,连黎呦本人都无法直视。
但他的眼里却闪现出惊艳的光。
在他的心里,她始终是记忆里那个笑容清纯甘冽、不染尘埃的女孩。
他和她一起肩并肩躺在了棺木里,仰望着天空,“呦呦,这里一定很冷很暗,你很害怕吧?”
他侧过身去,捧住她的脸,轻吻着她的唇,“你干净得就像张白纸,可我是个混蛋,不敢,也不该沾染你。”
“但我现在后悔了,早知今天,哪怕我那么不堪,也该把你锁在我身边,保护着。”
他嗓音已经完全嘶哑,似含着血。
黎呦安静地看着,泪水不知不觉濡湿了眼眶。
突然回忆起了很多细节。
脚扭伤后,放在凳子上的药。
她很想吃的糕点,很多人排队,只是随意提了一句,第二天便出现在桌肚里。
…………
原来这些年他一直装作和她不熟,讨厌她,却一直守护着她。
可是……
可是他并不知道,她也是暗恋着他的啊!
黎呦捂着小脸,泣不成声。
江砚和她额头抵着额头,低眉看着毫无生气的她,“乖呦呦,以后有我陪着你了,别怕。”
他和她并排躺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
雪越积越厚,越下越大,彻底地盖住了两人。
他缓缓闭上眼,与她十指紧扣。
哪怕是死,我们也在一起。
“呦呦。”他低喃着,最后再看她一眼,“不要走太快,等等我。”
迷迷糊糊好似看到少女在他的前方,发尾扫动着心尖,转过头来,明艳的笑。
他弯了弯唇,心满意足,“黎呦,我来了。”
——
一阵笑声,由远及近。
黎呦猛然间从书桌上惊醒,后背都是冷汗,面前是黑板,黑板上还留着上堂课的板书,值日生正在奋力擦黑板,右上角是排得密密麻麻的课程,左上角高考倒计时,278天几个醒目大字。
黎呦盯着这一切,恍若隔世,一滴眼泪不经意落下。
“黎呦,你怎么了?”
今天是她转到云高的第一天,大家都很关照她。
黎呦就像二次元动漫人物出现在了三次元,鹅蛋脸胶原蛋白满满,五官精致,很难不喜欢。
黎呦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生怕这是场梦,脸颊都掐红了,眼睛雾蒙蒙的。
14年的初秋,空气都格外凉爽,叶子还没黄。
她回头,抿着唇瓣看着最角落里的位置,空的。
他没来。
但是……他还在。
女孩微攥着书包肩带,心神不宁地走出校园,时不时回头望望。
落日,余晖,足球场恣情玩耍的少年们。
熙熙攘攘的说笑声,从耳边掠过,一切都那么真实。
确认自己重生,黎呦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江砚。
哪怕他现在还不认识自己,远远看一眼也好。
她跑得很快,胸脯微微起伏,带着喘气,堆叠的奶白色长袜都往下落了些。
“同学,走这么急做什么啊?”
一只长臂突然拦住了她,身后还跟着好些人。
黎呦黑葡萄似的眼眸紧盯着对面这人,警惕地后退半步。
她还记得现在年级里分为两股势力,一个是江砚,另一个便是万尧。
她对这个万尧不了解,只知道也不好惹。
“你叫黎呦是吧?别这么怕啊,哥哥可是好人。”
“黎呦同学,我是听说你今天才转来,肯定对于回家的路不怎么熟悉。”
“这样吧,我送你回家。”
万尧不怀好意地凑上前。
黎呦看着这男生,还有他身后跟着至少五六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将她团团围住,小脸几乎见不到光亮了。
她脸色泛白,头摇得像拨浪鼓,态度很坚决,“谢谢,我自己可以回家。”
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万尧下意识回头看一眼,身后还跟着好多兄弟呢,被拒绝多没面子,他摸了摸鼻子,“黎呦同学,我真的是好心。”
微躬着身体,一脚直接踏在了她身旁的阶梯上。
可黎呦仍然抿紧唇瓣,一点回寰余地都没有。
万尧脸都胀红了,这小丫头,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呢?
被逼到脸红脖子粗,他声音放大了些,“你要不是喜欢我,我课间走过8班的时候,你干嘛要透过窗户偷看我?”
黎呦长相清纯,却带着一抹勾人,这种违和,让人忍不住产生妄念,想要侵占。
他步步紧逼,黎呦把书包挡在胸前,已经被逼到靠着墙站了。
女孩脸色如雪,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从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溜出去,确实不大可能。
她呼吸急促,手指在墙上抠出浅浅的痕迹。
逼仄的巷子深处,黑暗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声。
熟悉的声音仿若一瞬窜入了灵魂,引发共鸣。
女孩立马抬头,双眸盈盈而明亮,直直望向发声处。
不过一会儿,少年双手插兜,身子微低,从那些废弃家具中间灵活地跨过,跳下来。
他微眯着眼,逆光而来,带着些许阴翳的面孔一点点从黑暗曝露在光下。
散漫的几步跨过,他面无表情地站定,黢黑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扫过众人,大家身体都颤了一下。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看一眼就是喜欢的,老子看你一眼,那也是喜欢你?”
少年轻哼的语调,轻缓低沉,却有一种无以名状的魄力,
万尧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灰,人也矮了一截,挤出一抹笑,“砚哥。”
他们都是些家里养尊处优的二世祖。
但江砚不一样,可是在刀尖上活过,血里浸过,十岁才从外面接回来。
纵使他们人多,但万尧还是战战兢兢地低着头,身后那几个少年无一例外,前所未有的老实安静。
黎呦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现在的他稚嫩几分,立体深邃的五官多了一抹桀骜,左侧眼睑下还有未干的血痕,痞帅的容颜再添一抹不羁。
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视线掠过她。
就这么一眼短暂微妙的对视,她胸口酸胀,像是泡了水的海绵。
汹涌澎湃的情绪一触即发。
小嘴一扁,顿时,眼泪顿时往下淌,晶莹水亮,像断了线的珍珠。
万尧慌了,还以为是自己把她吓哭的,连连摆手,“我……我就是逗了她几句,我也没做什么啊。”
江砚眉心一皱,立刻抬手,摸了摸脸。
他垂眼,指尖还有血红。
女孩看上去好乖,哭起来眼眸蓄着水,软萌的脸颊带着泪珠,楚楚娇艳。
连眼睛都不揉一下,也不擦眼泪,就那么盯着他。
是他把她吓懵了?
他正寻思着,陡然,被一个猛冲过来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发丝飞扬,夕阳的光折射过来,像飘渺的缎带,他的怀里是一阵清爽的香气。
身子都被撞得往后了一下,少年满心满眼的错愕。
黎呦把小脸整个埋在他怀里,稚嫩单薄的肩膀还在微微发颤。
看见他一心陪着她赴死,那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想好好抱抱他。
可是灵魂穿过他一次又一次,终究没能成功。
再看到他,她就只想如愿,感受他的体温,感受他还活着。
“这……”万尧立马收了愧疚的表情,秒变吃瓜脸。
他身后站着的兄弟们也一致伸长了脖子。
江砚僵硬地扬起手,推开不是,不推开也不是,只能任由她抱着,在怀里轻轻啜泣。
世界仿佛静止下来……
怀里的女孩又轻又软,棉花糖似的,将他拦腰抱住的力气却很大,纤细的胳膊收得很紧。
隔着布料,他的腰腹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力量和些微的颤抖。
黎呦慢半拍抬起头来,望进江砚深邃探究的眼里,她心乱如麻。
他……应该会觉得一个第一次遇见的女孩冲上来很奇怪吧?
眼眸一闪,黎呦指向万尧那边,轻咬着下唇,小奶音软软糯糯,“他非要送我回家,我被吓到了,才……”
罪魁祸首万尧疯狂摇头。
小姑娘这反射弧是不是慢了点?
江砚手还僵直地抬着,眉宇藏着几分躁郁,“自己滚,还是我让你们滚?”
“好嘞,我滚。”
忽明忽暗的巷口,刚亮起的路灯光影将少年的身影拉扯得好长。
但见他弯下腰来,和她平视,半晌,他懒洋洋地眯眼,哼笑,“……他长得像坏人,难道我就不像?”
“你不像。”女孩不带半点犹豫,顿了顿,她小声解释,“江砚……我在学校公告栏见过你的照片,我是高三(8)班新来的转学生。”
江砚挑眉。
学校公告栏?他打断别人肋骨,被记大过那张?
此时夕阳散去,月色已经缓缓爬上枝头,偷偷打量着他们,少年弯了弯唇,沐浴在月色下的眉眼竟温柔了几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皮肤白皙,唇色娇艳,是化妆也化不出的好气色,她稚生稚气,“黎呦,呦呦鹿鸣的呦。”
江砚瞳仁一缩,静静地看了她几秒,他扯唇,“黎呦,我是坏学生,离我远点。”
“电视剧里坏人都不会主动说自己是坏人。”
江砚被她给逗笑了,他今天是不是跟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同学说得太多了?
黎呦和江砚分道扬镳之后,就开开心心地回了家。
背着书包,一边哼歌,一边蹦蹦跳跳。
女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她回来了,而且见到了江砚……接下来嘛……
黎呦低着头,露出一抹害羞又娇憨的笑。
“哎哟……”
一不小心撞了下树。
黎呦轻揉下额头,又双手合十。
人果然不能有坏念头,否则立马就会遭报应。
江砚一直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护送着她,看到这一幕,人往前了半步,也随之心惊肉跳。
但想想自己不便出来,看到她没有大碍,也就退了回去。
直到看到她进了一栋老式楼房。
她的家在八楼,没有电梯,爬到呼哧呼哧,鬓发都濡湿贴着,擦了擦汗水继续爬。
楼房太旧,灰尘扑扑,沿路都有蜘蛛网还有不时跳出的虫子小惊喜,她时而被吓到跳脚,但不一会儿又会恢复笑容。
真是个乐观的小姑娘。
江砚站在七楼阴暗的楼梯间,看着阖上的房门。
他靠着墙,闭上眼,胸膛微微起伏,敞开的黑色衬衣露出精致的锁骨。
耳畔响起的是记忆中他听过最好听最温暖的声音。
“哥哥,你不要怕。”她轻轻拍着他的手。
那一年的她才九岁,还是个小萝卜。
胆子还和现在一样,小得要命。
才到他胸口,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敢站在他面前,“哥哥,我叫黎呦,呦呦鹿鸣的呦。呦呦会保护你的。”
没想到还能再相见。
回忆起往昔,他弯唇笑了笑。
楼道灯没有亮,黑暗里,他的脸却一片温暖,那双淡漠的眼居然有光。
**
“你舍得回来了?”
江砚推门进来的时候,对上一道威严的视线。
空旷宽阔的客厅,华丽冰冷的吊灯,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他的父亲江励正站在门口,垮着脸,一丝笑容也没有。
一扬起手,一皮带抽过来,江砚也不躲,英俊的脸上立时一道血印,他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江砚,今天我必须好好治治你!”江励拿手指指着江砚,指甲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了,“你十岁以前,我没有管你,现在我好好给你立家规!”
江砚身体站得很直,漆黑的发梢下,一双冷沉的眼,无声注视着江励。
四岁的时候,他被人贩子拐走。
一开始他的父母还在找他,但不到一年,他们就放弃了。
最后还是他自己想尽办法从那群人手里逃出来,才得以回到这个家。
他满心以为,离开那地狱般的地方,他的日子就会好起来。
但是……
惊雷叱咤穿过天空,雨水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江砚偏过脸去,“要打就打,屁话一堆。”
江励发狠地抽,胳膊上青筋都迸出。
江砚身体微微抽搐,血迹都从衣服渗出来,浸润一大片,也愣是不跪着认错。
少年咬肌鼓起,站得如一把尺,放在身侧的拳发出咯咯声响。
一道身影急速冲了过来,握住皮带,“老公,你这是做什么啊?”
“都是你惯的,因为自责,就不让我好好管教他。”
“那是我们亏欠他,才让他没有雁行听话懂事。我们只要努力,他会改的。相信我。”
“会改,怎么改?”
家里砸东西声,怒骂声,一派鸡飞狗跳。
江砚仿佛一个旁观者,冷漠地走远。
他听说他回来以前,父母是远近闻名的恩爱夫妻,江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而他,成了这首完美乐曲唯一不和谐的音符。
刚坐在桌前,伤口火辣辣的,他也不处理伤口,任由血水浸开,干涸。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敲门声响起,“哥哥,该喝牛奶了。”
都没等他应声,一个人推门而入。
是江雁行,他的亲弟弟。
江砚凝望着,并不接,他手支着头,弯唇,“让我猜猜看,今天这里面又加了什么?”
江雁行长指推了推眼镜,另一只手牛奶杯垂直落下。
啪的一声。
白色液体蔓延开来,玻璃炸落得四分五裂。
江雁行垂着肩膀,匿着眉眼里淬着的毒,“江砚,你为什么不去死,车祸,溺水,跳楼,明明那么多种死法……”
指节轻敲着桌面,江砚歪着的脸挂着笑,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痞帅,细碎的流海下,一双眼格外黑沉,“江雁行,不演了吗?”
江雁行蹲下身子,徒手去捡,把残渣放进托盘,任由自己的手被玻璃割出浅浅的痕迹,血珠渗出一颗又一颗。
他埋着头,小声说,“真可惜啊……当年要不是那女孩报警,你永远回不来,我们家就还是好好的。”
江砚动也不动,扯了扯唇,“江雁行,你只是个替代品。”
“闭嘴!”江雁行红着眼,压低声音吼着。
江砚失踪的那一年,他们带江雁行去改了名字。
“雁”取自“砚”的音,是为了缅怀被人拐走的江砚。
江雁行刚走出去,母亲秦媛就走上前来,她听到里边的动静了,心疼地抬起他的手,“有没有伤到?”
一看到伤口,她立时落下泪,“雁行,你哥哥就那脾气,你再别管他了,以后这种事,妈妈来做,你不必强行讨他喜欢!”
门外的声音听得分明,母子情深仿佛就是唱给他听的。
但江砚却似隔绝了一切,坐在窗前。
雨已经停了,只有零星的雨点滴落在窗边的树叶上,啪嗒啪嗒,在静谧的夜里,声声入耳。
微风撩起窗帘,伴着水汽,凉飕飕的。
江砚打开抽屉,拿出一枚小小的指环,他深深凝视,指尖小心摩挲。
这是那个女孩在十岁那年的夏天送给他的,仰望着他,洋溢着灿烂的圆圆笑脸,“哥哥,这是可以带来幸福的指环。相信我,等你回家,你会幸福起来的。”
像一句咒语,飞进他的心里。
只可惜祝福却未能如愿。
她该失望了吧?
他嘲弄地勾起嘴角。
**
“什么8班新转学生是江砚的女朋友?”
“看到论坛里的照片了吗,两人抱了诶?”
“江砚喜欢她,凭什么啊?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
打探,嫉妒,观望的视线犹如针打进骨头里,黎呦不擅长这么高调,但她还是挺直了胸膛,堂堂正正。
她要让江砚看到,而且感受到,她并不介意和他产生交集。
看到江砚今天居然来了,江砚的头号粉丝刘乔祺立时从桌上抬起头来,彻底从沉睡状态苏醒了。
“砚哥。”他兴冲冲地跟在江砚身后,跟个猴子似的,但江砚刚进来,一身凛然,“刘乔祺跟我走。”
刘乔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好的,砚哥。”
他屁颠屁颠地跟上,心想着又是谁惹砚哥不舒服了,还以为砚哥是要带他去干架,边走边撸起袖子,结果……
看着面前的女孩,刘乔祺有点失望了,但很快收敛了情绪。
嗯……砚哥是干大事的人,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面前这女孩是7班的林怡,一个很不起眼的女孩,她有几分激动地仰头看着面前的少年,脸涨成猪肝色,“江……江砚同学……你找……找我有……”
江砚双手抱臂,凉凉扫过她,“帖子,照片,是你发的吧?”
女孩立时僵住,“不,不是……”
帖子是匿名发的,他不该发现的。
江砚压根不管她说什么,直接打断了她,“我和那个新转学生没有关系,听明白了?”
江砚视线坦坦荡荡,巡视过众人,“不仅没有关系,而且……我讨厌这种乖乖女。”
他一字一顿,微抬着下颚,不容置喙的决绝。
林怡眼里闪着光,眼巴巴地看着他,“真的?”
一拳呼啸过来,林怡吓得惊叫一声,甚至忘了闭眼。
拳头只是落在她脸侧的墙面上,但是她腿都软了,直接坐在了地上。
那一瞬的惊恐,让她瞳孔放大,浑身绵软,灵魂仿佛已经离开,却还是条件反射般隔几秒一抽搐。
“下次再发这种贴,打断你的腿。”
江砚从无怜香惜玉之心,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走了。
任由林怡缓过神来,蜷缩成一团,嚎啕大哭,哭得气都喘不上。
目睹全程,大家叽叽喳喳议论着。
黎呦眼眶红了红,即便知道这是假话,心还是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得生疼。
程嘉凝挽住她的胳膊,心疼地直叹气,“黎呦,你不要搭理他了,江砚这种人,油盐不进的,我听说邻校校花来找他告白,他都说人家丑,校花被气哭了!”
黎呦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看上去好小一团,她倔强地抿了抿唇,还不忘说,“嘉凝,不能说江砚这种人,他就是他,他是江砚。”
程嘉凝无奈摇头。
乖闺蜜是个恋爱脑怎么办?
“我们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该沉浸情情爱爱。”程嘉凝语重心长地捏了捏她的小脸。
手感怎么这么好,软软糯糯的,上头。
对于这点,黎呦倒是无力反驳。
但是她双手揣紧了手里的水瓶。
前世,她就是因为江砚说的这些话选择了放弃。
知道了江砚的心意,她是绝不可能再在同一个地方绊倒两次了。
**
放学时间,出了校门,江砚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转过头来。
“你为什么跟踪我?”他皱着眉头,“我说过了,我讨厌……”
话还没说完,女孩突然像只小百灵急速冲过来。
踮起脚来,轻轻捂住他的嘴。
她手心里有暖暖的香香的气味,是橙子味的护手霜。
“你闭嘴。”她绷着白软的小脸,努嘴,很努力做出凶巴巴的样子。
江砚瞳仁缩着,看着她,细碎的流海下,星眸一闪一闪的。
她呼吸略急,似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有点紧张。
过了一会儿,她微侧着脸,探着脑袋,“这样不乖,你会不会就讨厌不起来了?”
江砚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眼睫止不住轻煽了下。
就……超级可爱。
他突然发现自己装不起来了。
黎呦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抿唇,嘴角小幅度翘起,偷笑中。
前世她和江砚交集不多,远远的暗恋。
还好这次她赌对了,江砚居然吃耍赖这套。
江砚拨下她的小手,指尖的触碰,她心又乱了半拍,别过脸去,小小喘气。
呼,好热。
江砚低着头,双手抄兜,踢着石子,声音辨不出情绪,“跟着我做什么?”
“嗯……我看见你们这个组织挺有意思的,如果我加入,以后报出你的名字,是不是万尧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
她一派天真,温良无害,柔顺的眉眼又有一抹藏不住的狡黠。
他不自觉拧眉,“经常有人欺负你?”
黎呦抬起手指,轻点着唇,“也不是很多,保护我的人也挺多的,但是……大概我这张脸,看起来就很好欺负吧?”
江砚目光所至,她刚拿手捂过他的唇,这会儿手却落在自己的唇瓣上,明媚的玫瑰色,浅浅粉粉,柔嫩有光。
喉结无意识动了一下。
“江砚江砚……”
“嗯?”
“你有没有在听?”两只手背在身后,她微微侧过来,颊边两缕微卷的短发,调皮的阳光化作精灵,在她衬衣的肩头跳舞,校服白得近乎透明,隐隐勾出肩膀纤瘦的弧度。
“你说什么?”他轻咳一声。
黎呦没注意到他脸有点红,强绷着小脸,是说正事专用的表情包,“我想做你的跟班。”
江砚立时站直身体,笑了一声,“你能做什么?拳不能打,脚不能踢。”
他懒懒往后靠,眼帘向下。
这嫌弃,是真的。
“我……我可以给你们放风,告诉你们有人来了。”
猝然,他走过来,腰往前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实在忍不住了。
指尖轻轻地拂过她柔顺的头发,顺着方向,轻轻的。
他的心跳在加速,逐渐狂热。
黎呦雕塑似的站着,少年眼角微扬,眼底是藏不住的笑,“傻不傻?”
说完,他便掠过自己走远。
她拼命招了招手,喊道,“江砚你没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没有。”
“同意了!”
“没有。”
…………
人走出去好远了,两人还在争执。
少年虽头也不回,但句句有回应。
——“没有。”
黎呦手放在身前攥成小拳头,小脸红扑扑的。
他真的拒绝得好有耐心哦。
中午食堂——
江砚正大口咀嚼着饭菜,突然对面女孩端着餐盘坐下了,他立时顿住。
他身边坐着的是刘乔祺。
看见黎呦,刘乔祺也一愣,随即放下筷子,肩膀耸起来,草木皆兵的状态。
天呐,这不是砚哥讨厌的那姑娘吗?
黎呦没有打扰江砚,只是安静地在他对面吃饭。
只是自打她坐对面,江砚吃饭的速度就明显下降了。
刘乔祺瞧瞧砚哥,一派心疼。
瞧,砚哥都对她讨厌得食不下咽了。
刘乔祺板起脸,“黎呦同学。”
“在。”
黎呦还记得刘乔祺,当时她下葬,就是刘乔祺陪在江砚身边,也是他劝江砚人死不能复生。
他是江砚值得信赖的朋友。
刘乔祺一愣,明明想把她吓跑,可小姑娘脾气太好了,他火都不知道怎么发了。
这时,又一个身影坐下了。
“嘉凝!”
“黎呦,你去哪儿,我就去哪。”程嘉凝和她一起坐下了,舍命陪君子。
而且加上一个她,这样别人也没有闲话说了。
她昨天上网问了,如何拯救恋爱脑闺蜜,大家给的建议是,如果闺蜜无法听信,那就无条件支持她,让闺蜜撞一次南墙,她就会知道了。
江砚低头吃饭,却一直注意着动静。
所以她为了和他一起吃饭,是宁可撇去她的朋友,怕把朋友拖累了吗?
江砚忽而站了起来,单手提了下刘乔祺的衣领,“走了。”
刘乔祺被勒得白眼直翻,险些勒死,“咳咳咳……唉,砚哥,我还没吃完呢……”
直接被拖走了。
程嘉凝侧过视线,黎呦乖巧地继续吃饭,小口咀嚼,但肩膀就像是蝴蝶的翅膀,耷拉下去,嘴角也没有了笑容。
程嘉凝看着小仙女的颓废,不吐不快,“他不喜欢你,是他的损失,你干嘛非要喜欢他呢?”
“给你。”一只手机突然飞过来,黎呦反应不算快,但还是赶紧放下筷子,双手接住手机。
她懵懵懂懂地看着程嘉凝。
程嘉凝挑眉,“得益于我哥兄弟多,所以姐姐这儿各式各样的帅哥应有尽有,小奶狗,小狼狗,年上男,腹肌男任你挑,再不济,我哥也行啊。”
说到她哥,她那是毫不掩饰地嫌弃。
不到最后,祭不出这货。
黎呦顿时乐了,“谢谢你,嘉凝。虽然认识你没几天,但却像是认识了好久一样。”
她伸出手,轻轻抱住程嘉凝,黝黑的睫毛微颤着。
这是实话,上辈子,她和嘉凝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程嘉凝揉了揉眼睛,“所以,你这是同意了?”
“没有。”
“……”
恋爱脑闺蜜没救了。
**
一片血红,铺天盖地。
身体狠狠抽搐,倒在血泊里,身上的藤条仍然不止。
“别打了……别打了……”
周围是哭号声,求救声,只有他牙齿咬紧拳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骨节被他咬破,嘴里全是难闻的血味。
“不吃是吧?来尝尝这个。”
那人狞笑着逼近,拼命把玻璃渣往他嘴里塞。
他满嘴的血,再吐出来,吐出来的玻璃渣还混合着血水,一双眼眸仍然漆黑不屈。
“哎哟,命真硬,老子非要打到你服!”
“这已经是倒卖的第五次了,再不听话,要么卖你器官,要么割了你的舌头,打残你去要饭也挺好。”
就连那些拐来的孩子也怕他,每每看到他,都让出一条道来。
他太倔强了,看上去那么冷硬。
咚——
眼前黑白的画面不见,江砚陡然脸色苍白地坐直,惊出一身冷汗。
他站了起来,走到阳台,胳膊搭在栏杆上,犹如穷途末路的野兽,在低喘。
摸出烟盒,指尖还有些微哆嗦,艰难地点燃一支烟。
很久没有这种惊惧失控的感觉了。
回来九年了,那些记忆本该渐渐模糊,但是并没有,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闭上眼,平静了些,突然就想起和她初遇的画面。
那是他最后一次逃跑,三天没吃东西,垃圾堆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把小女孩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当时眼里蓄着泪,差点就哭了。
他饿得就剩半口气,脸都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仍然透着桀骜,只看着她的手,也不说话。
“你很饿吗?”她怕他,可还是觉得他可怜,壮着胆子,侧着身子,小步小步地往前走,把手里剩的半个馒头递给他了。
出于本能的他一把夺过,她站在一边没走,托着云团般的脸颊,眼眸亮晶晶的,“哥哥,慢点吃,我还有,不够我再去买。”
她应该不记得他了,毕竟他那时候饿得很瘦,就像一具骨架。
不记得也好。
想到这,他没来由地烦躁,又点燃了一支。
烟雾氤氲了他的眼,他把打火机拿在手心里灵活旋转,把玩,眼底的火苗明明灭灭。
**
第二天。
江砚要去篮球社团拿东西,径直往前走,走了两步,双手插兜,突然原动作撤了回来。
杂物室里,此刻一个身影正环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
小小一团,默默无声的,要不是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江砚挑眉。
今天他看见她,就躲着她,甚至绕道走。
猜也能猜得出来她的委屈,像她这样明艳的女孩子,本该是被众星捧月着,怎么会有人这么生硬直接地拒绝她?
难受就早点放弃吧。
他别过脸去,不忍再看,但余光不由自主朝向她。
黎呦忽然就觉得很失落,一个人掉眼泪,任由泪滴落在膝盖上。
现在的江砚还没喜欢上自己。
或许他真的不喜欢她这么黏人。
她该怎么做才好呢?
阳光散落进去,她无声地哭,鼻子都红了。
黎呦泪点很低,一旦委屈劲上来了,止也止不住。
少年不受控制地转过头,直视着她,慢慢读懂了她的唇语。
那些碎碎念,一字不落地撞入他的心房。
“我该怎么温暖他?”
“江砚,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本眯着的眼绽开,他怔愣,心房里却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欣喜和无奈像烟花般盛放……
她为什么要在乎他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对她的态度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失了神,慢半拍才发现她快走到门边。
江砚赶紧往旁边一闪。
黎呦走了出来,并没有发现他。
她拿出手机,彻底将眼泪擦干净,又用湿巾将脸上的泪痕一点点都擦干了。
对着镜子,唇边挽起一丝笑意。
看见她朝教室走,江砚突然一个闪身,飞快的速度绕过杂物室,他下楼梯速度很快,手撑着扶拦,灵活地翻阅,一层又一层。
抄的是远路,但回到教室的时候,立刻抄兜,做出一副闲散的样子。
胸膛略略起伏,看见黎呦还没回,勾了勾唇。
刘乔祺看见江砚,一怔,“砚哥,你不是去篮球社拿东西?”
“不拿了。”
“哦。”刘乔祺莫名,但也不敢多问。
又过了两分钟,黎呦才拿着清洁用品回来。
一看到角落里站着的他,眼睛一弯,冲他招招手,小脸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江砚抱臂,动也不动。
刘乔祺觉得气氛有点不对,“砚……砚哥?”
江砚绷着脸,不说话。
原来刚才她对镜子,是在练习微笑,不希望他看出一点她哭过的痕迹。
这丫头怎么会这么傻?
他突然从兜里掏出什么,刘乔祺一下子眼睛瞪得像铜铃,“砚哥,你今天怎么吃糖了?”
上次他吃糖,砚哥还一脸嫌弃来者,说大老爷们吃什么糖,尤其是这种花里胡哨的糖纸,一看就是女孩子喜欢的。
一点都不bking!
但这会儿他就在吃,拆开糖纸的动作很慢,故意弄出声响,吃了一颗,还吃第二颗,第三颗……
“砚……砚哥……”
吃到第三颗,黎呦小脑袋转过来,呆呆看他几秒,很快眼底蔓上流光溢彩。
她低垂的小脑袋昂了起来,脸上染上兴奋的红润。
那是她今天送给江砚的糖!
他不是扔了吗?怎么还吃上了?
小姑娘笑容明媚,不是强装出来的,而是由内到外,以至于她全身都在发光。
两人视线交汇,江砚知道她懂他的意思了,他很少吃糖,纵使快甜齁了,但还是不变色地抿了下薄唇,把糖纸全揣兜里了。
刘乔祺拼命咽口水,能让砚哥一个讨厌糖的人都吃了一颗又一颗,那一定是……
他翘首以盼,“砚哥,你这糖看着挺好吃的,能不能……”
“不能。”江砚直视前方,都不看他一眼,回答得干脆又拒绝。
“……”
**
下午就是体育课,男女生齐刷刷都站在操场上。
江砚换了一身黑色棒球服,手臂侧面是两条白条纹,领子立起来,拉链却只拉到喉结处。
他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帅,攻击力很强。
只要他在,大家就看不到其他人。
抱臂往那儿一站,体育老师都没那么凶了,气势比平时弱了两分,直接吹哨子,分配做仰卧起坐的小组。
说来也巧,江砚和黎呦分到一组。
她负责给江砚压着脚。
黎呦小心翼翼地用手压在他的球鞋上,脸颊粉粉润润,像软糯的草莓团子。
江砚怕黎呦使力气,全程都用腹肌的力量,把自己的重量直接撑起来。
即便这样的,做的速度比旁边都快两倍了,而且稳得很,气息匀称。
旁边那组男生还做得怨天怨地的,同组女生一脸嫌弃,“你看看江砚,再看看你!”
“江砚那我能比吗?”男生喘得跟拉风箱似的,偶尔还会失去表情管理,白眼翻着,很有自知之明。
黎呦仔仔细细地数数,视线很集中。
她数数的时候,唇瓣会小幅度的嘟起,带着几分娇俏,是她独有的微表情。
江砚视线掠过,靠近她时,他的呼吸加快。
简直就像仰卧起坐的战利品,勾起他的好胜心,莫名比平时做得更快些。
突然,黎呦低着头,机灵地瞅了瞅周围。
大家都被仰卧起坐折磨着,没注意这边。
心跳得很快,她瞧着旁边,两根手指搭在瑜伽垫上,悄咪咪往前,像只小蜗牛。
猝然——
呀,碰到了。
她碰的是江砚的小拇指,他的手指长长的,比她食指还长,带着些微运动的温热。
被碰到的那瞬,明显感觉他动作慢了半拍。
黎呦嘴角翘起,小小声说,“江砚,你吃了我的糖,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他不吱声,手虚虚攥紧在太阳穴处,动作又麻利了起来。
仿佛刚才的僵滞只是她的错觉。
黎呦眼眸弯弯,“下次不要吃扔到垃圾桶里的糖了,你想吃,我再给你买。”
他继续不吱声,唇线紧了两分。
黎呦杏眸微闪,小脑袋往前探了两分,“那今天一起回家。”
“不行。”他沉着脸,反应很快地迸出两字。
这丫头,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她以为前面他全都默认,这一点也会条件反射默认吗?
“哦。”她倒也乖,失落的痕迹甚至都没有,也没问第二次。
放学了,刘乔祺兴冲冲地看向江砚,“砚哥,今天放学一起走,飞车去啊。”
“不了,今天我有事。”江砚说完,单手拿起书包,黑色的利索身影就消失在他面前。
刘乔祺下了楼,哼着小曲去了校外停车场,看见江砚那辆黑武士还停在那儿。
他揉了揉眼,还以为看错了。
黑色深灰加点点猩红的暗黑色外观,仿若无事可做的消极王者,在停车场尤为乍眼。
这辆,也是远近好几所学校男生垂涎三尺的王牌座驾了。
压根不可能认错。
他绕着车打转转。
奇怪了,砚哥比他走得早,怎么车还在这儿?这么心爱的车就随随便便扔这儿了?
**
“奶奶,您坐。”
上公交不久,黎呦就把座位让给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她的声音清泉般清脆,还带着几分孩子的稚气。
老奶奶眉眼带笑,“小姑娘,你好乖哦。”
黎呦礼貌地微笑。
车上人太多了,拉不了椅背,无奈,她只能拉住吊环,够得住,就是有点吃力。
纤细娇小的身影还是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
猝不及防,一个刹车,她小嘴圆圆,轻呼一声,随着惯性往前冲去,还以为自己铁定就要撞上前面的人了。
胳膊突然传来一股力,隔着校服,都能感受那人掌心的热度,反作用力又撤回去,后背稳稳靠在了一堵肉墙上。
双眸闪烁,回头一看。
少年着一身黑色,连衣帽都还拢着头发,没来得及摘下,垂下眼睫看着她。
黎呦弯了弯唇,果然是他。
纵使人多,她还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之前就坐在最后一排。
江砚依旧面无表情,也不做任何解释,默默接过她的书包,手放低,固定住她的扶手。
小姑娘还是够得吃力,但始终没有向他求援,像株倔强的嫩草,白嫩的小手都磨红了。
他这才出声,“你,拽住我的胳膊。”
“好呀!”她答得清澈明亮,回答得好干脆,仿佛等了半天,就是在等他这句话。
江砚挑眉,和她对视。
貌似中了她的“奸计”。
黎呦吐了吐舌头,连忙放下手,紧紧抱住她的胳膊。
她像只小考拉,依附着他,偶尔因为刹车,脸还会靠上去。
老奶奶转过头来看他们,笑得一脸慈祥,“你们是一对吧?”
江砚漆黑的眼眸盯着她。
黎呦咳嗽两声,都快呼不上气了。
老奶奶磕得更开心了,“不是一对,也迟早是一对。”
听到老奶奶的话,黎呦偷偷仰头看江砚,他平视前方,很冷静。
正盯着他呢,他突然低头,黎呦吓了一跳。
只听见哧的一声,视线胶着上,她心慌意乱,无处可藏,只能扯着他的袖子,把脸埋在他衣服后面,热得不行了。
下了公交,离黎呦家还有段距离,她和他一起走着,她的肩膀只到他的胸口。
小姑娘黑葡萄似的眼眸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她开口,“江砚,我发现你有点口是心非哦,明明你说不一起回家的。所以呀……”
她调皮地转过身来,手背在身后,“你以后说要,就是不要,不要就是要。”
江砚淡声道,“不是专程送你,我刚好来这边办事。”
“哦。”黎呦也不拆穿他,她弯了弯唇,这会儿他说的话,她是半个字也不信。
江砚依旧目送着她进了家门。
旧街区这边,烟雾缭绕,两男人靠着墙,吞云吐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顶楼。
“8楼那女孩很漂亮啊,比大明星还漂亮。”
“如果能亲一下,我真是死也甘愿了。大明星把不到,一小女孩还搞不到手?”
“意淫下得了,人家小姑娘才多大啊。”
骤然,迎面一拳,快如疾风。
须臾,便只看到一少年骑坐在其中一人身上,拳头高高扬起,狠狠落下,朝着那人的嘴巴发狠地打,带着脱缰后的野。
“神经病啊?”另一人反应过来,连忙去拉,但也畏首畏尾的。
这年轻人突然冒出来,看着不大,出手跟疯子似的,他能不害怕吗?
被打那人,牙齿都好像被打掉了两颗,一嘴的血水,时而喷涌出些。
实在受不了了,胡乱摸索着旁边,也顾不得是什么了,握住,反手狠狠刺入江砚的手臂。
钢钉扎入手里,江砚眉头都不皱一下,仍旧咬紧后槽牙,肌肉绷成一根弦。
在旁的人不仅不敢拉架,连大气都不敢出,完全吓傻了。
连疼都感觉不到,这是个真疯子。
“够……够了,大哥,放……过我吧……”男人嘴角歪斜,口水流出来了,眼睛肿得眯成一条缝。
“嘴巴放干净。”江砚脸色阴沉,眼神阴鹜,“否则,下次丢的就是命。”
他直直站起来,抽出钢钉,鲜血飙出,眼睛都不眨一下。
“快跑……”
另一人连忙扶起躺地上的人,再不逃就没机会了。
黎呦下楼来扔垃圾,第一眼看到了血迹,她吓了一跳,这旧街区经常有人打架闹事,不怎么太平的,可无论看到多少次,还是会吓到,再一抬眼,她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江砚!”
扔了手里的东西就狂奔过去,黛眉间拧成小疙瘩,“你这是怎么了?打架了?”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全身绷紧。
她会不会怀疑自己到这边有事,就是专门来打架的?
他沉默着,等着她的训斥。
从小到大,他听得最多的就是怒骂斥责,哪怕回到那个家亦然。“你怎么又打架了?”“江砚,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他们只知道他做错,却从不问他这么做的原因,时间一长,他也懒得解释了。
她执起他的手,第一反应是去止血,还好换了家居服,背带裤口袋里还有干净的纸巾,她赶紧抽了一张出来,尽可能轻地摁在伤口。
雪白的纸巾很快被鲜血染红,她眉头皱得很紧,“疼不疼?”
他明显愣了一下,“就没别的想问?”
“什么?”她眼帘都没掀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她柔软的发顶,这会儿倒是轻眨了下眼,呼吸,声音都低沉得飘渺,“比如,为什么要打架。”
黎呦换了张新的纸巾,摁在伤口,方才抬头看他,小脸写满认真,“我相信你打架一定有非打不可的理由,所以没什么好问的,只是……”
“只是什么?”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情不自禁地问出口。
她小脸绷着,樱唇抿着,“只是要保护好自己。”
他呆滞了足有三秒,突然抽回手,歪着头抵着上颚,余光睨着她笑,“明明认识我没两天,却装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少年眼底泛着粼粼的冷光,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此时夜已深浓,寒意降了下来,她却是和黑暗格格不入的暖色。
头发柔顺地披散到腰后,一只马卡龙形状小发卡,别在左耳上方。
白色背带裤,脚上是两只毛茸茸的白色猫咪拖鞋,惟妙惟肖得连胡须都有。
她仰着看他,脸上没有受伤的表情,“说完了吗?”
那一副表情,就是你说你的,我听我的。
“你……”
“说完了就去打针!”她拽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早看见旁边的钢钉了。
江砚皱眉,试图抽回手,“没事,死不了。”
“不行!”她这次是真的凶!“你乖乖跟我走,否则明天我不给你带糖了。”
就这么软硬兼施,拽着挺拔的男孩一路去社区医院打针,
“袖子撸起来。”
医生话音刚落,黎呦听话得立刻帮他把袖子卷起来,她低着头,很细心,甚至还生怕弄痛了他。
江砚一直看着她,另一边的手逐渐握紧。
那医生不怎么在意地拿着针,目光触及江砚的胳膊,眼神都有些微妙。
他看向少年桀骜的脸。
这年头年轻人都比较宅,没想到来了一个看上去瘦瘦的,居然这么有肌肉。
好稀罕!
江砚满腔注意力都在女孩身上,但只敢用余光偷看她。
他偏着头,却让黎呦误解了。
女孩瞪大眼睛,眼底一片盈盈淬芒,“江砚,你不会怕打针吧?”
“怎么……”江砚话还没说完,她早已捂住了他的眼睛,顺带还把他的脑袋侧着往她身上靠,他突然就闭上了嘴。
他坐在椅子上,她站着,这个角度,他的耳朵刚好靠在她胸口。
少女的身体好软,好香。
临界于花香和果香之间,既有花的芬芳,又有果的清爽。
黎呦双颊也红得很,像石榴的红,可还是牢牢把他的脑袋摁着,身体紧贴着他的脸。
害羞当然有,但更多的还是担心他,希望他不要害怕。
打了破伤风之后,医生看他伤口大,又提出打吊瓶,消炎。
黎呦特别听医生的话,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拽着江砚继续留下打针。
中途,她回去了一趟,要回家拿作业本,要不然今晚赶不及了。
她回去之后,坐他旁边打点滴的大妈突然一脸八卦,“你妹妹好乖哦,又漂亮,有没有男朋友哦?”
这个年纪,总爱好做媒的。
他支着头坐那,本懒得解释的,足足两分钟过去,他又按耐不住,转过头来,嗓音沉稳,一字一字,“不是妹妹。”
“哦。”那位大妈看见他气压很低的脸,觉得怪恐怖的,其实她早已经忘了她刚才说什么了。
不一会儿,黎呦回来了,在椅子上一边做作业,一边盯着吊瓶。
“你回去吧。”他淡淡道。
她不搭理他。
江砚也不急,一手撑着颧骨,有条不紊地凑过来看她的题,“第一题选C。”
“第二题B。”
“第三题C。”
终于,黎呦忍无可忍,抬起头来,对他怒目而视。
他弯了弯唇,“回去。”
“哼。”黎呦气得脸颊鼓鼓,像只小金鱼。
她拿纸巾做成耳塞,塞住耳朵。
她没注意,她扭过头去后,少年望着她圆圆的后脑溢出一抹低低的闷笑。
黎呦专心致志地做作业,做了一会儿,她摸着软软的下巴,脸上显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江砚剧透的答案都是对的诶,这不打草稿都能算对?!
他很少来上课的,就算来了,也是在那折纸飞机,练摇骰子,怎么这么会做?
嗯,看来他还是有些学习潜力的……
黎呦拿笔身轻轻敲着脸颊,一敲,脸颊一陷,再一回弹。
她并没有想着要劝他好好学习什么的。
没事,他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学,她养他!
学习的内驱力突然有了,小姑娘眼眸水亮,愈发坚定,埋头一阵奋笔疾书!
**
“砚哥,你胳膊怎么了?”刘乔祺一大清早就瞧见了江砚胳膊上包扎的绷带,立时就火大起来,把书包随地一扔,气势汹汹地往外冲,“又是临高那帮孙子?趁你落单玩偷袭?你等着,我去帮你报仇!”
“坐下!”江砚冷冷吐出两字。
两个字,刘乔祺立时往回撤,如同时光倒流一般,接着老老实实坐下了,像只听话的哈士奇。
“不是临高的人弄的,你不用管。”
视线垂落,江砚看着绷带上系着的蝴蝶结,嘴角突然压不住。
这是她早上来给他换的药。
一边换药一边碎碎念,叮嘱他不要沾水,动作幅度小些,这几天禁止激烈运动。
一边说,还一边有些她独有的小动作,双手交叉在胸前,便是禁止。
晨曦的光沐在他的脸上,回味起来,他的神色温润了些。
刘乔祺在旁一边生闷气,一边疑惑,砚哥今天怎么看上去不大聪明的样子?
“对了,砚哥,你不是很讨厌那些追你的女生吗?我想了个办法,摆脱她们的纠缠了。”
刘乔祺第一反应就是黎呦,她好像是追砚哥里,砚哥反应最大,也最为麻烦的一个人。
因为她长得太漂亮,没有攻击性,所以别人很容易为她打抱不平。
江砚摆弄着绷带上的蝴蝶结,不怎么经心地问,“什么办法?”
“我以砚哥的名义,送给她们一人一个神秘礼物。嘿嘿嘿……”
想到那些女生的反应,刘乔祺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
江砚摩挲着蝴蝶结,并未往心里去。
**
此时,黎呦盯着桌肚里的小盒子,脸蛋蓬蓬的粉润,有几分激动。
盒子上粘着一张纸,有“江砚”二字。
刘乔祺身为江砚的头号迷弟,保存了不少他的签名。
黎呦低着头,发丝从脸颊垂落,根根分明,柔顺乌黑,眼底泛起晶亮的涟漪。
她手放在盒子的边缘,期待又激动。
是因为昨天她带他去打针,所以他给她送来的礼物吗?
这是不是意味着两人的关系又更近了一步呢?
盒子一掀开,黎呦瞳仁一缩,惊叫一声,强忍住心底发毛的情绪,没把盒子扔出去。
她呆愣地看着,出于本能,人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最怕虫了,与生俱来的恐惧。
这长毛的身体,还有这么多只脚,在盒子里蠕动来蠕动去,密密麻麻的黑色。
撞见这一幕,她头皮发麻,呼吸急促,身体都一阵轻颤。
程嘉凝扶住她,气得不轻,“江砚,也太过分了吧?”
她准备去把这盒子给扔了。
“等一下,留着吧。”黎呦脸色发白,看见程嘉凝要扔,她居然大着胆子,将手放在盒子边缘,牢牢护住,水眸看着程嘉凝,“细细看,其实也没那么可怕……这……这些小虫子,也挺可爱的。”
程嘉凝一脸恨铁不成钢,“呦呦,江砚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没有。”黎呦平视着程嘉凝,挽住她的胳膊,小脸蹭了蹭,“我知道嘉凝你对我很好很好,你是关心我,但我没事的,而且我是真心喜欢江砚。”
程嘉凝怔了怔,能让黎呦一个这么害羞的人直接摊牌了?
她耳后根都红了。
看样子,是真的对江砚喜欢到了极致。
这才几天啊?这就是一见钟情的魔力吗?
还是说黎呦上辈子欠江砚的,这辈子来还债了?
程嘉凝深深叹口气,自己的闺蜜自己宠,“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吧,我会保守这个秘密的,也会……帮你。”
黎呦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抱紧程嘉凝,“谢谢嘉凝,你最好啦!”
**
高三年级共十六个班,分布在五楼和六楼。
这里正是五楼,1班到8班所在地。
长长的走廊,下课十分钟,是大家透口气的时间。
“是1班的江雁行诶!”
“都姓江,怎么差别这么大?一个像温柔善良的王子,一个像没有原则的大魔王。”
“但是我觉得我还是更吃江砚的颜,坏坏的帅哥,谁能不爱呢?”
“不是吧,学渣怎么跟学霸比,江砚还留了一级呢,成绩还这么差。”
“听说江砚十岁之前都没念书的,能赶到这个进度已经很厉害了。”
原本已经经过的江雁行突然转身,他缓步走到那个说江砚好的女孩身前,距离有些近了。
那两女孩互挽着胳膊,吓了一跳。
江雁行眉目温和,“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是……7班的元初。”
江雁行镜片后的眼是一片柔光,一米八三的个子微低,“名字真好听,长得也可爱。”
“谢……谢。”女孩盯着近距离的他都结巴了。
江雁行文质彬彬,而且比传闻中性格更好。
“我就说他比江砚懂礼貌多了吧,你看上次你去找江砚,人家要你滚。”
听到身后的议论,江雁行长长的食指和中指把眼镜往上推了推,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他路过走廊尽头的八班,看到一个女生脸蛋红扑扑的,像水晶苹果似的,站在江砚桌前,顿时眯了眯眼。
这个角度,他只看到江砚慵懒地坐着,但他看不到江砚的表情。
那女生,他认识,才刚转校过来,就名噪一时。
她原本的学校是个女高,美女特别多的地方,容貌身材都是首屈一指,更何况来到了号称和尚庙的云高。
附近的临高美女也难得一见,听说临高的男生专程跑过来看她。
…………
黎呦双手端着盒子,静静站在他对面。
虽然这礼物谈不上多美妙,但是毕竟是江砚送她的,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
“谢谢你的礼物。”她肌肤白皙,樱唇浅粉,睫毛仿若湿漉漉的,轻颤间像蜻蜓的翅膀。
“什么礼物?”
江砚突然站了起来,眼神收紧。
他并没有送礼物,难道是别的男生送的?
黎呦把盒子打开给他看,江砚眉头皱了起来,猜想到是谁的杰作了。
他听见她清澈的声音,糯得像块糖,甜而不腻,“我很喜欢。”
“你很喜欢?”他不确定地重复了遍她的话,不舍得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一颗心在心房内震颤。
她拿着盒子,手都在颤抖,压根不敢埋头去看盒子里那几个毛茸茸蠕动的生物。
而且小脸带着一丝丝防备,生怕它们会飞出来。
黎呦郑重地点头,“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一开始是有点怕啦,但是后来越看还越可爱的。我还给它们取了名字。这个叫小六,长点的叫长方形……”
她的喜欢不多,甚至有些勉强,但也能指着,如数家珍。
他都不忍心打断她,等她认真说完,站了起来,方才缓缓开口,“这不是我送的。”
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那么想要解释。
如果他真送她礼物,不会是惊吓。
他想要让她知道。
“啊?”黎呦神情有些恍惚,又有些错愕,她露出一抹笑,比刚才还勉强了。
江砚歪着头,不明白了,手撑着桌面,和她平视,“不是我的恶作剧,你不该开心吗?”
直球就是直球,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了。
他紧紧盯着她,似要看穿她。
黎呦摸摸鼻子,“有点开心,但也不是特别,还以为你是真的送我礼物了。”
他胸膛略微起伏,“我的礼物,对你这么重要吗?”
黎呦以为他误解自己是在讨要礼物,连忙摇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脸蛋涨红,惊慌失措的画面撞入他的视线里,细碎的流海落下,他长腿交错,又站直,“能加个微信吗?”
他对此事比较慎重,加了微信,可以考察一下她的喜好。
不是要送全世界最好的,但要送全世界她最喜欢的。
黎呦呆滞了两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算了。”江砚转身,仿佛刚才那句只是他一时兴起。
“等一下!”她绕过来,手臂张开,拦在他面前,“江砚,说出的话不能反悔!”
江砚困惑了。
他的礼物,他的微信,貌似都对她很重要。
他本该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世上没人会在乎的。
而她,在乎他的喜和悲,在乎他的伤痛,在乎他……
她本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本该被人捧着哄着,小心翼翼呵护着。
但她却选择在他这委曲求全,一味忍受他的脾气,忍受他的阴晴不定。
为什么?
插在兜里的手捏紧成拳。
少年眼眸漆黑一片,却又有微亮在闪烁。
……
程嘉凝神色复杂地看着捧着手机傻笑的好友。
她傻笑的样子,也是极美的。
肌肤凝白,白璧无瑕,宛如纯净天然的小仙女。
微信号不是什么起眼的东西,几乎可以说司空见惯。
不过班上真没几个人有江砚的微信,班群他都不加。
但是羡慕吗?这可是半条命换的。
当时看到那些虫,毫无防备的黎呦脸色雪白,眼睛红得像兔子,魂都快吓出来了。
这会儿加了江砚微信,又一副欢欢喜喜的样子。
江砚会回应她的喜欢吗?
程嘉凝皱着眉,有些担心。
这么美好的女孩,她真害怕她会受伤。
……
刘乔祺哼着歌回到座位上,心情相当不错。
刚目睹了他的恶作剧之后,女孩子们的花容失色,他笑得都呼不上气了。
一转头,发现砚哥比他还开心,支着头,慵懒地拿着手机,嘴角时而浮起一丝笑意。
刘乔祺瞪圆了眼睛。
是他的所作所为传入砚哥耳朵里,砚哥认为他帮自己解决了很多麻烦,所以才这么开心咯?
期待的心情,他突然凑近,修狗般的眼睛亮得灼人,“砚哥,你怎么这么开心啊?”
蓦地,江砚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冲刘乔祺勾勾食指,嘴角溢出玩味的弧度,“你过来。”
刘乔祺还以为他要告诉自己,屁颠屁颠往他那够。
陡然江砚面色无虞地拉开他后面的衣领,把什么蠕动的东西往里一扔。
“哎哟,砚哥,什么东西?”足足好几条呢!刘乔祺一瞬就跳起来了,跟窜天猴似的,“好痒……”
江砚拧开一瓶水,漫不经心地喝了两口,方才慢悠悠地说,“蜘蛛。”
刘乔祺鼻子都吓红了,他拼命把手往后够,但就是拿不到。
他只能拱手求饶,“砚哥,我惹你生气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要这样!这可是肉体和精神双重折磨。”
“你也知道?”江砚站起来,抄着兜,睨他一眼,“以后别拿虫子吓唬人家小姑娘,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这可更过分了,还带人身诅咒的?
刘乔祺想让江砚帮他把蜘蛛拿出来,但是他已经走远了,“砚哥……砚哥……”
鬼哭狼嚎声几乎要把教室顶掀翻了。
…………
夜晚,黎呦洗了澡出来,头发绑着白色的干发帽,衬得脸更小了,五官小巧精致。
她进了房间,关好门。
把手机摆书桌上,手枕着脑袋,脑袋微微摇晃。
划出江砚聊天的界面,盯着手机屏幕盯了很久。
他的微信头像比较简单,黑乎乎的背影,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男生在打篮球的轮廓。
这么晚了,找他聊天也未必合适,心念一动,她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发了条朋友圈。
「今天好开心哟~~~」
那些虫的画面,避免引起大家不适,还贴心配上了马赛克。
这个图片,相信江砚会懂。
懂她是在说她加了他的微信,所以才这么开心。
「宝子,养什么了?小仓鼠?」
「兔兔吧,女神适合你!」
她拿着手机,一直在等他回复,等了十几分钟,评论快上百了,独独没有江砚。
黎呦努努嘴,江砚应该是睡了,要不就是他没有翻朋友圈的习惯。
想了想,她决定先去吹头发,等头发回干,微微蓬松,又柔软地顺着肩往下。
她拿着手机坐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盯,跟批作业似的认真。
不知不觉,评论又多了几十条。
放眼一看,她居然一眼就看到了那黑色头像,掩映在众多卡通、美人还有明星头像里,那么格格不入。
——“早点睡”
标点都无。
她将手机捧在胸口。
满心的酸胀和兴奋。
随后,笑颜如花,一蹦三尺高!
她在一步步靠近她的少年!
捧着手机,在柔软洁白的床上蹦蹦跳跳不停,像小兔子似的,又怕把爸妈吵醒了,所以还是有些收敛的。
啊,这份心情要是无人分享,她真是要憋闷死了,她发微信给程嘉凝,“嘉凝,我朋友圈,江砚给我回复了!”
“宝贝,你清醒点,只是个朋友圈!”
程嘉凝可以想见,如果有那么一天,江砚真的喜欢她家呦呦宝贝,一口亲上去了,她还不得晕过去啊?
而此时,被程嘉凝误以为对黎呦不感冒的少年正在……
也是因为这层原因,他那么晚才看到黎呦发朋友圈。
江砚好几次想把这东西甩出去,但硬生生忍住了。
他自己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在编这玩意儿。
仅仅是因为她在朋友圈里提及她喜欢这种手工的小东西。
之前还有一条这样的手链图。
编五行就要拆三行。
他发誓,这样的蠢事,他这辈子做一次就好!
于是在第二天,刘乔祺看到他的那一刻都惊呆了,“砚哥,你一晚上没睡啊?看上去这么憔悴。”
“睡了……”话还没说完,江砚趴桌上,懒洋洋地闭上了眼,没再出声。
刘乔祺见状,没再打扰他。
第一节课是物理课。
老师一支粉笔扔过来,少年脸还埋在臂弯里,手猝然一抬,稳稳接住,粉笔正好握在他手心,合拢。
“哇——”
周老师扔粉笔,那可是一绝技,从未失手过,快准狠。
江砚一边睡觉,还一边能接住。
“安静!”周燕狠狠拍着桌子,震慑大家的惊艳,她满脸无奈,真是拿江砚一点办法都没有,“要睡出去睡,走廊罚站!让自己清醒点!”
少年肩膀微微耷拉着,发丝些微凌乱地搭在额前。
睡眼惺忪,让他看上去没了平时的戾气,走路也慢悠悠的,有些奶。
周燕看着更气了!手狠狠拍在讲台上。
黎呦视线钉在江砚身上了,担忧地目送他离开。
让她早点睡,他为什么要睡这么晚呢?
老师让他们做题的间隙,她分神看了一眼。
他靠着墙还在睡。
她盯得目不转睛。
突然……他就像沉睡的雄狮,缓缓睁开了双眸,漆黑无底。
视线对上,黎呦呼吸乱了半拍,他却更快地闭上了眼睛。
黎呦呼吸松了半秒,他是在难堪吗?
因为他的闭眼,女孩的打量愈发明目张胆,他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眼底有几分愠色,但很快被软化。
她还是和当年没什么变化。
初遇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琉璃般的双瞳,含着星光,嘴角永远有让人温暖的弧度。
时光洗涤后,她依旧纯粹。
课间出来,看见他还在睡,周老师今天气狠了,“要站就站一天!”
中午,还让他在这儿罚站。
饭也不让吃,来来回回的同学都会投去好奇的一瞥,但江砚早已习惯,拿手枕着头,懒懒散散地靠在墙上。
反正也是站一天的,为什么不换个舒服的姿势?
他睡得好好的,突然睁眼,嘴角微勾,“再看要收钱了。”
这么说是在赶她走。
他的视线平视前方,很淡,周围人来人往,他可不希望别人认为黎呦和他有什么牵扯。
“给你。”黎呦肆无忌惮,塞了饭团还有水到他手里。
不仅如此,她小脑袋还四处转,心虚地把他望风,生怕老师会来,“我说了,我会做你的跟班。”
第一次这么做,眼神根本不自在,手心里湿漉漉的。
有同学经过,会投来诧异的一瞥。
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站在一起,软萌的乖女孩居然在给坏男孩投喂食物。
每当这时,黎呦便会冲着同学们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她人缘好,大家也不会去老师那告状。
江砚看着,心里酸胀,那么明艳的少女却像只招财猫,为了他,一再地请求讨好别人。
他心里沉闷得要窒息,拨下她的手,“别做了,我吃就是了。”
黎呦心满意足地弯了弯唇,陪他一起肩并肩靠墙站着,双手背在身后,仿佛在陪他一起罚站。
江砚嘴里鼓鼓囊囊的,一阵狼吞虎咽,只想尽快结束。
短暂的光阴里,他还是会偷偷看她。
她洋溢着笑容的小脸,渐渐没了不自在。
侧过脸看见他吃饱喝足,就觉得很满足,“江砚,你慢点,我会帮你看着的。”
她以为他是怕老师,其实他只是怕给她带来麻烦。
吃完了,她赶紧收拾袋子和水瓶,不能让老师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她低着头,边收边说,“江砚啊,问你个问题。”
“嗯?”
“昨晚要我早点睡,你去做什么了?”她有些好奇。
“你很快就会知道。八点,我到你家楼下的便利店找你,有东西给你。”
他说话的声音低淳磁性,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明明隔着距离,却像是贴着你的耳廓低语。
少年的眼神黏住了她,她的心莫名停跳了一下,很快又像是要把刚才那一下补回来,跳得猛烈又急促。
她摸了摸脸,好烫,几乎是慌乱地逃走了。
江砚看着她小兔子似的背影,嘴角弯了弯,抬头仰望着教学楼外一片湛蓝的天空。
这大概是他今天心情最好的时刻了。
**
江砚一回家,刚脱下黑色骑行手套,就皱了皱眉。
三人齐刷刷地站在客厅盯着他,一般都是江励一个人一副兴师问罪,今天这场面可不多见。
江励戴着眼镜,穿着灰色西装背心,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
他是大学教授,平时就严肃,这会儿看上去更古板,“你去哪了?这么晚回来!”
江砚半眯起眼,笑得懒洋洋的,弯腰放下手套,压根不回复。
江励就是见不得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态度,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别人也就算了,他可是江砚他老子,在江砚面前,半点权威感都没有。
“打架?闹事?还是谈恋爱?”江励气腾腾地大跨步过来,“江砚,一天天的,你就不能消停点?”
他准备拽江砚的手,江砚神情冷淡,反应极快地闪过,倏然直起身来,不知不觉,江砚竟然都比江励高一个头了,眼神又寒戾,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迎面而来,江励吓了一跳。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江励缓了会儿,才跳脚地宣布,“从今天起,你的卡全给你停了!我看你还拿什么去谈恋爱!”
秦媛抬眼看着江砚,眉眼温柔,一副慈悲的样子,“江砚听你爸爸的话,别祸害别人小姑娘,这可不好……”
意识到自己用词有点过,她又忙道,“你自己怎么玩怎么闹都没事。”
她生怕出点事,需要她善后。
江砚本没什么表情,早已习惯了,镇定自若地往前走。
突然看到了江雁行手里的手链,他就像个野兽,眼睛瞬间就红了,肩背收紧,迸出两字,“放下。”
江雁行镜片后的眼睛折射出光,他也怵了一下。
现在的江砚看上去好可怕,三两步就冲过来了,太阳穴青筋都浮起。
这手链到底是送给谁的?
秦媛一个箭步就冲过来,护在江雁行面前,像母鸡保护鸡仔,她冲江砚讨好地摇头,眼里泛着泪光,“江砚,听妈的,雁行也是为了你好,别因为这事影响了你们兄弟感情。”
江砚仿佛听不见,步步逼近,牙根都咬出了血,“谁许你进我的房间,翻我的东西了?”
控制不住的拳峰呼啸而过,秦媛吓得坐地上了。
江砚知道,如果他动了手,这事就没办法轻易结束了,万一牵扯到她……
他闭了闭眼,擦过江雁行的脸颊,砸中一边的花瓶。
哗啦啦,碎片碎裂一地,水顺着红木桌流下来。
他眼里仍然带着杀气。
“江砚,你要造反是不是?”江励狠狠拍桌子,“你有错在先,你弟弟也是无意的,你还有脸训他!要不是他,我们都不知道你居然做出这种事!你平时混,不影响他人也就算了,现在还跑去谈恋爱,你能不能先把自己管好了?”
江砚仍然死盯着江雁行,红血丝都撑成了蛛网,牙关咬得很紧。
江雁行愣愣地看着他,一个字说不出来。
以往他怎么玩,怎么闹,江砚都是没反应的,一副无谓的态度。
但今天……就像是被沉睡中的鹰隼突然苏醒,太反常了。
地上全是手链被剪碎的丝线,江砚熬了一整晚编出来的心血就这么被江励拿一把剪刀,愤愤然的,几十秒剪了个稀碎。
江励在他身后,声音冷冷淡淡,“我不管那女孩是谁,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断了,彻底断了。”
他虽然是大学教授,但正准备发展其他领域,很快就要参与竞选。
雁行他不担心,可江砚却是个定时炸弹,他绝不允许在这节骨眼上生事。
…………
窗外飘着银线一般的雨丝,细细密密,不算大,可站在雨下一会儿,头发就会淋湿。
江砚撑着下颚,静静地看着。
江励的话犹如兜头的冷水,将他迎面泼清醒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什么资格奢望。
以前他做什么事,都可以轻易自控,但这一次,明明要远离她,他却吃她的糖,还给她做礼物。
他到底在做什么?
挠了挠头发,将黑发拨得一派凌乱。
明知以江励的个性,多半不敢把这事闹大,顶多是威胁,但他还是头一次没有反抗。
门被反锁,他被关在这小小的天地。
这不是他的卧室,只是一个杂物间,没有光,大约只两三平米。
和她说好八点见面,手机也被收缴了,现在已经九点了,她应该不在那里了吧?
江砚背过身去,手肘撑着窗台,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
脑子里一掠而过的是黎呦的脸,她很拗的,万一呢……
只看一眼,远远看一眼就好,确定她没有在等。
想到这,他径直从二楼窗户跳下。
江家人要以为这点高度就能困住他,就大错特错了。
人贩子那边,更高的地方,他都想办法逃生过。
走到后门,两只黑色的犬正低着头,在吃着什么,冷不丁嗅到气味,猛地一抬头,凶巴巴地龇着牙。
这两只黑色的杜高犬,最听江励的话,是他用来看门的。
江砚望着这两只狗,冷笑了下。
…………
江砚躲在树后,远远看着她。
她站在小卖部那,不知等了多久,还没有回家。
雨棚给她遮雨,但是雨棚很小,湿气大,不知不觉,软发变得雾蒙蒙的,睫毛上也沾了雨珠。
环抱着膝盖,有点冷,蹲在那时而哆嗦,像只招人怜的小猫。
“呦呦,还不回家啊?”便利店的叔叔撑在柜台,温和地看着她。
她摇摇头,唇色发白。
江砚不远不近地望着她,视线纠缠了一会儿,缓缓收回。
他在附近,找了家店,座机打电话给她,“喂……”
“江砚!”
她的声音软软的,还有些兴奋和激动,兴许是等太久了吧。
听到的那一刻,他靠向柜台,瞬间有些脱力。
轻抿薄唇,掌心的肉被指甲掐得发红,“别等我了……我不会来了。”
他听见她说,“为什么呀?”
女孩声气也不弱,没有悲伤,没有质问。
一个个字,却像是小蚂蚁钻入心房,轻咬他胸口最脆弱的地方。
“没有为什么。就是玩玩呗。”他拿出打火机,放在手心里把玩,嗤拉,火苗映亮了他的眼。
他站直身体,单手插兜,眼底是一派火焰也融化不了的冷清,呵笑,“黎呦,你不会当真了吧?”
话音刚落,温软的声音就在他极近的地方,“江砚?”
他转过头去,手里还拿着听筒。
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凭他这边一点小动静就找过来了,或许她就是确信他一定会来。
如果不见面还好,但现在面对这样温软的眼神,明明白白的担忧,他装不下去,只得僵硬地扯了扯唇。
“江砚……”嗓音在雨水里依旧清亮。她像只小鸵鸟,俯冲过来,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
埋在他胸口,很快,后怕的泪水在他的胸口蔓延开来,热热的,隔着湿掉的衬衣,熨帖着他冰凉的皮肤。
想安抚她,少年伸出的大手悬在半空,却迟迟不敢落。
她闷着声,说话声音时断时续,带着鼻音,“手机……手机也联系不上,我就怕你在来的路上出事了……”
说完,她松开他,视线绕着他仔仔细细打转,“你没事吧?”
江砚身上衣服都被那两只杜高犬给扯烂了些,让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头脑发懵。
他沉默了片刻,仿若浸透了墨的眼眸盯着她的发顶,哑着声,“你就不会想到是我放你鸽子?”
她定定看着他,笃定道,“你不会。”
“傻不傻?”他无奈地低头叹气,最终没有用手,薄唇若有似无地垂落,宛若散落下的星光,轻轻碰了下她的发顶。
馨香一瞬勾走了他的魂。
后知后觉,他懊恼自己的冲动,对上她雾蒙蒙的眼。
这动作太轻太轻,她应该没有察觉。
“血……”黎呦看到了他衣服背后的血迹,懵懂的样子,像块小软糕。
他的衣服不仅破了,还有血。
江砚很快说,“放心吧,不是我的血。”
那两只杜高犬凶也是凶,但是被他揍得已经半死不活了。
动物界,那也是畏惧强者的。
“江砚,你没骗我?”她还是不放心,松开他,翻来覆去地想检查。
他似笑非笑,微眯起眼,“要不,脱给你看?”
黎呦脸颊鼓起,一瞬红透了,像小苹果。
江砚勾唇,觉得有趣得紧,脸皮薄还这么问,逗弄她真好玩。
“这样不好。”黎呦轻轻摇头,随后眼瞅着四周,确定没人,这才小声又严肃地说,“要不,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你脱给我看。”
“……”
这丫头!
江砚的牙关咬得死紧死紧,都不知道是谁逗谁了,“你要还不信,我发毒誓,如果是我的血,我就……”
他还没说什么,黎呦就拿食指摁住了他的唇,抬起的小脸,眼眸晶亮璀璨,照亮了这漆黑潮湿的夜晚,“我信!”
江砚摸了摸她的头,笑道,“真乖。”
她抿了抿樱唇,复又抬起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比了个“一丢丢”的动作,“那作为我乖的奖励,我能提一个小小的心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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