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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重生:将军,夫人又赚了一亿

花未眠丶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种田文,非宫斗宅斗。非双洁,不喜勿入。剧情向,主角不傻白甜。】她,莫名其妙穿书到了女主安春禾上,还替她重生了。她决定好好活着。为了不再稀里糊涂地被满门抄斩,她避开了跟他一切可能有交集的机会。她在发家致富奔小康的道路上一路开挂,从此出任CEO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想想就觉得美!可是……某男:“怎么?撩完就想跑?”安春禾:“那你想怎样?”某男:“你养我咯。”

主角:安春禾,孟景淳   更新:2022-12-07 18: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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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安春禾,孟景淳的其他类型小说《穿书重生:将军,夫人又赚了一亿》,由网络作家“花未眠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种田文,非宫斗宅斗。非双洁,不喜勿入。剧情向,主角不傻白甜。】她,莫名其妙穿书到了女主安春禾上,还替她重生了。她决定好好活着。为了不再稀里糊涂地被满门抄斩,她避开了跟他一切可能有交集的机会。她在发家致富奔小康的道路上一路开挂,从此出任CEO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想想就觉得美!可是……某男:“怎么?撩完就想跑?”安春禾:“那你想怎样?”某男:“你养我咯。”

《穿书重生:将军,夫人又赚了一亿》精彩片段

安春禾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勤奋踏实、安分守己、不争风吃醋,怎么就被判了个满门抄斩了?

一屋子人黑压压的跪着,皇帝的心腹太监汪公公尖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沈威勾结外敌,欺君罔上,数罪并罚,判满门抄斩,并革除其正妻江氏一品诰命之衔。但念在其曾立战功,特许留全尸,而沈老夫人因持有免死铁券,故此次免于一死,但仅能自用,并且禁足于沈府,至死方休。钦此!赐毒酒!”

说完,随行太监们把毒酒分发下去。

顿时,男女老幼哭作一团,沈威的母亲沈老夫人直接昏了过去。

安春禾强忍着,跪在她身边三岁的女儿小芝拉着她的手,也硬生生地憋着眼泪。

沈威侧头看着安春禾母女,一脸悲戚:“小禾,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安春禾虽然满心不甘,却也安慰他道:“夫君,能跟你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妾的福气。”

这场判决来得太蹊跷了,以安春禾对沈威的了解,他子承父志,忠君爱国,一心只想保江山永固,社稷永安。可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妾室,什么也做不了。

而江氏可就没那么容易认命了,她拼命摇晃着沈威的胳膊,哭喊道:“夫君,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荣儿,荣儿还那么小,他才会喊爹爹呀!”

说着,她又转向汪公公哀求道,“汪公公,可否求陛下通融通融,我们死不要紧,臣妇只想留荣儿一命……”

汪公公看看江氏身边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哭得稀里哗啦的沈威嫡子,声音软了下来,却也不容拒绝:“沈夫人,留全尸已经是陛下额外开恩了,您就别为难咱家了好吗?”

“我……我去求我爹,对,汪公公,麻烦你告诉我爹一声,让他去找陛下求求情……”

汪公公不耐烦地打断她:“您可省省吧,您觉得江大人有胆量这样做?”

江氏面色灰暗,一把搂过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喃喃自语:“荣儿,是娘亲没用,护不了你了……”

由于安春禾是妾室,沈威和江氏及小荣喝了毒酒后才轮到她们母女。

眼看着沈威在面前倒下,小芝再也忍不住了,哭喊着:“爹爹,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爹……”然后转向安春禾,“姨娘,爹爹他……呜呜呜……”

“小芝,你怕吗?姨娘会陪着你的。”安春禾轻抚着小芝的头,眼泪也夺眶而出。

“有姨娘陪着,小芝不怕。”小芝吸了吸鼻子,抽噎着。

“那好,黄泉路上,你要拉紧姨娘的手。”说完,与小芝一起喝下毒酒。

刹那间,往事一幕幕浮上眼前……

安春禾出生在靠南境的一个小村庄里,祖上皆是农户,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她以为,等她及笄后就嫁给表哥,平平淡淡过一生吧。

可是在她及笄后等着长辈挑选吉日良辰之时,村子里来了一伙异乡人,他们手持弯刀,烧杀抢掠,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她的表哥为了引开匪徒惨遭杀害,她的父母和家里养的大黄狗为了守护她都死在了弯刀下,甚至匪徒们还起锅烧水,把她心爱的狗狗煮来吃了……

安春禾躲在床架里的暗格中,透过破洞注视着家里发生的一切,她心痛得不能自已,可是除了捂着嘴失声痛哭,她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匪徒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时候,突然一队士兵来了,把所有匪徒都制止住了。

安春禾只听到一阵清朗的男子声音:“四处搜查,看还有存活的亡者家属没有,帮忙安葬,再多给些抚恤金。”

“是。”士兵领命而去。

这时安春禾才敢打开床板,一眼就看到了年约二十,身穿铠甲,雄姿英发的沈威,怯怯开口:“军……军爷。”

沈威看到安春禾脸上还挂着泪痕,瞬间就明白了,轻声安慰道:“姑娘,请节哀。”

有沈威在,安春禾倒没了最开始的悲痛了,看着他与士兵们帮忙办理后事,莫名觉得心安。

沈威亲自帮她安葬了她的父母后,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安春禾眼神暗淡,说:“我的家都没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姑娘不嫌弃,随本将军先去剿灭别处的匪徒,再去帝城,如何?”

将军?安春禾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怎好劳烦将军为我做这些。”

“不劳烦,我们职责所在。如若姑娘愿意,两个时辰后启程。”

安春禾思虑片刻,沈威也不催促,静静等着。

安春禾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坚定道:“好,我随将军走。”

沈威奉命完成皇帝的任务后,带着安春禾回到了帝城沈府。安春禾被安排成了端茶送水的小婢。沈威拉着她的手说:“小禾,我会成为你的依靠,只是因为你有三年孝期,所以只有先暂时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我已经很知足了。”

安春禾虽然是婢女,但她是没有卖身契的,所有人从沈威对她的关照都看得出,她将来会成为沈府女主人。

因为如果只是想让安春禾过上好日子,沈威完全可以认她做义妹的。但他并没有,谁都知道沈将军存了心思的。

“凭什么?我也是穷苦出身,父母双亡,她安春禾怎么就可以得到将军的青睐?”浣衣院的水池边,有个婢女边搓衣服边抱怨。

“秀儿,你少说两句。”旁边一名中年婢女提醒她,“那只能说明你跟将军没缘分,不属于你的,别瞎想了啊。”

那名叫秀儿的婢女一脸不甘地继续搓衣服。

时光荏苒,三年孝期即将过去。

就在沈威与管事家仆莫叔安排嫁娶之事的第二天,朝堂上皇帝告诉大家西境敌军来犯,并点名要沈威带兵迎战。

因为在西境开阔之地作战,沈威各方面都比其他武将有优势,此战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才能震慑住敌方。

沈威心里是有苦说不出,但是转念一想,能得到皇帝的器重,才能给安春禾更好的保障。

于是,临走前,沈威搂着安春禾,万千离愁别绪化作一句“等我回来,娶你进门。”就提起长枪出门而去。

等待是漫长的,却也是甜蜜的。

安春禾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虽不惊艳,但十足清秀的不施粉黛的面庞,蛋形脸上,杏仁圆眼中波光流转,小巧的鼻子下檀口微张,不点而朱。

她打开妆奁,里边的所有妆品包括这个妆奁都是沈威送的,还说以后成了主母,化些妆更有风范。

沈威让她先自己试,看看喜欢哪种妆容,成亲以后再让丫鬟帮着化。

她拿出一盒胭脂,正欲打开,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安春禾打开门,见到了一位老嬷嬷。这人她熟,是沈老夫人拨给沈威的,姓林。

“林嬷嬷,找我有什么事吗?”安春禾说着就把人请进屋。

林嬷嬷进门后,还跟着两名家仆,各自端着一盘衣物。

林嬷嬷笑眯眯地跟安春禾说:“安姑娘,沈将军几天前给姑娘定制了几件衣服,是宫里的巧匠所制。等你以后成了主母,就不能再穿粗布的了。”

安春禾拿起一件浅红色的襦裙仔细端详,光滑的锦缎上还有用金丝绣的大朵大朵的荷花,华贵艳丽。另一件水蓝色的细棉布袄裙上则绣有喜鹊闹春的景象。

说实话她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衣服,爱不释手地看来看去。

“姑娘可要上身试试?”林嬷嬷笑着问。

“我……我先收起来,等将军回来我再穿。”安春禾说着,小脸上浮现两抹淡淡的红晕。


九个月后,沈威凯旋而归安春禾已经收到他要回来的信,事实上,沈威每个月都会给她去信,让她安心。

这天,安春禾早早的梳妆打扮好,化了个清秀淡雅的妆,还穿上了那件浅红的丝缎齐胸襦裙,桌子上准备了沈威爱喝的状元红和她家乡特产香酥豆。安春禾就在房间里安静地等着。

沈威是下午回到帝城的,立马就进宫复命了。

御书房里。

沈威单膝跪地:“末将幸不辱命,西境敌军已签署停战协议。”

正当壮年的皇帝龙颜大悦:“做得好!朕准备擢升你为镇国大将军,明天早朝就公布。”

“末将叩谢陛下恩典。”沈威双手抱拳道。

“诶,先别急着谢。另外,朕把户部侍郎江锦川家的嫡女许配给你,办喜酒的时候记得通知朕一声啊。”

“可是……”沈威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了,“末将已经有心爱之人了,回来便要与她成亲。”

“就是三年前你剿匪时救的那个农家姑娘?哎,简单,你把她收做妾室不就行了?”

“可是……”

沈威还想说啥,皇帝打断了他:“就这么定了,这是赐婚圣旨,你拿着。”皇帝亲手把圣旨递给他,“另外,汪公公已经去江家宣旨了,你就去跟令堂商议一下良辰吉日,可别委屈了人家江姑娘。”

沈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里的。虽然他骑着马,享受着百姓的称赞和爱戴,可婚事变成这样,要委屈了安春禾并且自己还要接受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心里真是有苦难言。

回府后,沈威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安春禾左等右等还不见沈威进来,得知他去书房了,便也去了。

沈威正在书桌后研究赐婚圣旨,看看有没有漏洞,可皇帝这人丝毫不给他回旋的机会。听到敲门声,只说了个“进”,以为是家仆,头也没抬,就自顾自地说:“莫叔,我有点事找你商量。”

“将军,是我。”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

“哦,是小禾啊。”他顿了顿,突然眼前一亮,“新衣服挺好看的,你喜欢吗?”

安春禾巧笑嫣然:“只要是将军送的,我都喜欢。咦,你在看什么?”

沈威有一瞬间呼吸停滞,但又一想,安春禾不识字,就跟她说了:“这是赐婚圣旨。”

“赐婚?给我们俩的吗?”安春禾听了,满心雀跃。

“嗯,是……是的。”沈威想仗着她不识字糊弄过去。

安春禾捧着圣旨仔细地看着,忽然眼有愠色:“你骗人!这上边根本就没有我的名字!”

沈威神色一凝,她怎么知道?

安春禾怕他不相信,继续说:“我表哥学过识字,他教过我写我的名字,不信我写给你看。”说着她用手心握着毛笔,在纸上写下了“安春禾”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哎,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沈威懊恼地想,或者干脆把实情都告诉她算了。

在沈威的一番解释加安慰下,安春禾才接受了自己做妾的事实。皇命不可违,而且江家是大户人家,比不了。只要能在将军府里,安春禾很知足了。

婚期定在下个月十五,全府上下都在热火朝天地准备着。本来安春禾是被安排婚后住在主院的,这下只能住偏院了,而她的吃穿用度,除了早先沈威送她的,其他的都按照妾的规格置办。沈威看着这些很窝火,可也无奈,毕竟规矩不能坏,只能以自己对她的疼爱来弥补。

“哎呀,我说有些人呐就想着山鸡变凤凰,结果到头来还不是个妾,比我又能高贵到哪儿去呢?”说话的还是那个秀儿,她正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拿去晾晒。

结果此话刚好被过路的安春禾听到了。“秀儿姑娘,我出身寒微,能在将军府有一席之地已经很好了,就算为奴为婢,那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我……”秀儿边走边嘀咕,“阴阳谁呢你?”

新婚之日,娶妻纳妾同时进行。

沈老夫人特意从老家赶了过来,坐在了高堂位上。她花白的发髻下一双凤目不怒自威,认真打量着新进门的一妻一妾。她们蒙着盖头,模样还看不到,但是从身姿可以看出,端庄大方的就是江家嫡女,而拘束扭捏的就是那个农家姑娘。高堂位另一边就是江侍郎夫妇俩,满眼的喜色,还夹杂了一丝不舍。

皇帝果真来了,穿着一身便服,笑逐颜开,坐在宾客主位上。后边都是些主力官员和沈威的得力助手褚副将,再其他的就是些与沈家交好的世家大族和来凑热闹的兵士。

拜堂的时候,安春禾由婢女搀扶着,立在一旁。这里的规矩,妾室是不参与拜堂的,并且本来进门都只能从侧门进。不过因为皇帝特许,就破例与江氏一起从正门进了。

江氏与安春禾进了各自的房间后,沈威跟沈老夫人忙着招呼各路宾客。酒足饭饱,皇帝与官员们陆续离去,沈老夫人回房休息,一些年轻的世家公子与士兵们要留下来闹洞房。

陈家公子:“沈将军,你倒是让新娘子出来给我们瞧瞧啊。”

李家公子:“就是,不然我们可进去闹了啊。”

刘家公子:“哎等等,江大人的千金你敢闹吗?我看,要闹就去那个农家小娘子那里闹啊,哈哈哈哈……”

说着,几人笑闹着就要往偏院走去。

沈威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压抑着怒气喝道:“褚副将!”

褚副将双手抱拳:“下官在,将军何事?”

“这几位公子酒喝多了,你负责把他们安全送回家,不得有失。”

“领命!”褚副将说完就去把几个公子哥拦住了。

刘公子不满地嘟囔:“我说沈威,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沈威斜睨了他一眼:“刘俊才,等你成亲的时候,需要闹洞房的话,人管够。”

“你!”刘俊才想跟他硬刚,可立马怂了,“算了算了,怕你了。兄弟们,咱们走,哥儿几个,去怡香楼,姑娘随便挑,小爷我请客。”

“走喽走喽!”大家伙一哄而散。

沈威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偏院门前,刚要跨进院门,褚副将却提醒他道:“将军,不先去主院吗?”

“不去了。”沈威回答得很干脆。

“……下官告退。”

安春禾从听到院门口的动静开始,心里的忐忑就没停过,特别是当在门口把风的婢女柳儿告诉她“安姨娘,将军往这边来了”后,心跳更是如擂鼓一般。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双黑色缎面靴出现在视野里。

“你下去吧。”沈威吩咐道。

“是,婢子告退。”柳儿走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将……将军。”安春禾情绪复杂得自己都说不清。

沈威掀开她的盖头,拉着她的手,坐在了她身旁。“小禾,委屈你了。本来许你做唯一的妻,是我食言了,你会怪我吗?”

“将军哪里话?能嫁给将军,为妻为妾,我都不在乎。”

衣衫褪尽,沈威看见安春禾早已不似三年前初见时那般单薄,现在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在烛光的映照中愈发动人。而他,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疤,那是他的无冕之勋。她轻抚着他的那些伤痕,眼含怜惜。相拥而卧,双唇相依,他霸道辗转,她羞涩回应。

红烛账暖,春宵苦短。


翌日,沈老夫人听说沈威去了安春禾房中了,大为光火,桌子一拍,怒道:“荒唐!新婚夜哪有不在正房娘子屋中过夜的道理?!”

旁边的胡嬷嬷垂着头,不敢言语。

这时,江氏由一名婢女扶着进来了沈老夫人的房中。

她已经把喜服换下,穿上了一套橘色的镶珠袄裙,裙摆则是深绿色,头发也由婢女挽成了元宝髻,插了几根式样简单但材质上乘的发簪。

沈老夫人看她一脸的憔悴,眼底还有乌青,就知道她等了一夜。

江氏幽幽开口:“母亲在上,儿媳给您奉茶。”说着就跪了下去。

“哎,你都这样了还奉什么茶啊。”沈老夫人说着就把江氏扶起来,心疼地说,“燕儿,你先回房休息吧,等那个混小子来了,我替你教训他。”

江南燕却护上了:“母亲,这不怪将军,只是儿媳与将军初识,感情之事急不得。”

“你倒是不急……”沈老夫人没说出口的是,待那个安姨娘先生个儿子出来,江南燕再无生育,这正妻之位怕不是板上钉钉了。

江南燕在沈老夫人的下方入座,等着沈威和安春禾。

沈老夫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妾室比正妻起得还晚,这像话吗?”

听到抱怨的沈威扶着安春禾进屋说道:“娘,您就别怪小禾了,小禾早就醒了,只是看我还没醒就没打扰我。”

“哎,还真是儿大不由娘喽。”沈老夫人明白沈威是明目张胆的护短,只好叹气。

安春禾这才是第一次见到江南燕,尽管精力不济,却也明艳动人。一双桃花眼似羞含情,鼻梁挺直,双唇厚薄适中,水润透粉。瓜子小脸上未施粉黛,更显得肌肤吹弹可破。

相比起来,安春禾就太普通了。

似乎是感受到安春禾的情绪,沈威一手搂在安春禾的肩头,仿佛在告诉她“弱水三千,独取一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成亲两个月后,安春禾查出有孕了。

沈老夫人坐不住了,撺掇着江南燕趁安春禾怀孕期间赶紧去跟沈威圆房,好早日生下孩子。

可是沈威还是每晚都在偏院里,说是要照顾安春禾,以防胎儿发生意外。江南燕没找到机会,也无奈啊。

沈老夫人转念想着,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子,她也是十分期待的,她就希望家里人丁兴旺,是嫡出是庶出她都一样疼爱。

沈威本来还有两个哥哥,可是一个战死沙场,一个病故了。在沈威成亲之前,沈老夫人都在老家守着亡子的陵墓。

武将之家,人就是立家之本。再给江南燕三年时间吧,如果她还怀不上沈威的种,沈老夫人就把她赶到老家去守墓。

“哇——哇——”一阵嘹亮的啼哭,宣示着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胡嬷嬷抱着新生儿来到堂屋:“恭喜沈将军,恭喜老夫人,是个小千金呢,母女平安。”

“快抱给我看看。”沈老夫人接过小粉团子,笑呵呵地说,“你看这丫头,长得可真像威儿小时候。”

沈威不以为然:“娘,孩子还那么小,怎么就看得出来像谁了?”

“像你还不好吗?模样多俊。”

“我倒希望像小禾,秀秀气气的。”

“你快去看看小禾吧,人家怪累的。”

“好,好。”沈威说完就进里屋了。

江南燕在一旁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景象,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幸福是他们的,自己除了正妻之位,什么都没有。

她想找借口离开:“母亲,儿媳去看看给小孩准备的衣服都收好了没有。”

“好,你去吧,难得你有这份心。”

江南燕出门后,待周围没人时,她的贴身婢女梅儿悄悄说:“夫人,安姨娘才生产,将军暂时是不会碰她的,所以您要抓紧这个机会,早日怀上男胎。”

江南燕神色黯然:“哎,你以为我不想呀,将军他心里根本没有我。我真怕哪一天,我的地位还不如那个安春禾。”

里屋,沈威握着安春禾的手,满眼疼惜。这一刻,安春禾觉得再多辛苦也值得了。

“夫君,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嗯。叫沈……秀芝如何?”

“秀,芝……”安春禾想起那个跟她不对付的婢女秀儿,连带着讨厌她的名字了,“不要这个‘秀’字好吗?”

“那你说用什么字好?”

“那……叫沈梦芝好不好?”安春禾觉得,从及笄以来到现在,就像做了一场梦。

沈威宠溺一笑:“好,小禾比我更会起名呢。”

小芝一点一点地长大,在她能开口喊“娘”时,安春禾发现自己又怀上了。

府里所有的下人都说,如果这胎是男孩,安姨娘很有可能会被扶正。江氏进门这么久,将军一次都没去过她房里,怪她自己没本事挽留住男人的心。

“这江家小姐呀,别看她出身世家大族,嫁了人还比不上一个农家出身的妾,依我看,准是安姨娘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是这些世家小姐几辈子都学不来的哟。”秀儿又跟着几名婢女在一起嚼舌根了。

江南燕听在耳里,急在心里。

“夫人,要不婢子去教训教训那几个乱讲话的。”梅儿一心维护自己主子。

“算了,由她们说吧。我书信一封,你去亲手交到我娘手上。”

江南燕的母亲收到信后立即赶了来。彼时沈威去军营练兵了,安春禾在房里午憩,沈老夫人在院子里逗弄小芝。胡嬷嬷给她通报江老夫人来了,她就让奶娘把小芝带走,自己去了正堂。

沈老夫人见到江老夫人已落座,旁边小几上放着一杯茶,可江老夫人一口未动。

“老姐妹,可真是稀客呀。”沈老夫人笑着招呼。

江老夫人神色不悦:“别叫得那么亲乎,你要是真拿我当姐妹看,为何燕儿进门这么久了肚子都没动静?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宠妾灭妻这顶帽子扣下来,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哎哟,看你说的。我对燕儿可是比亲闺女还亲,有什么好物可都先紧着她呢。年轻人的事,咱老的也不好掺和,不过你放心,我会多劝劝威儿的。要不了几年,他对那个安姨娘新鲜劲儿一过,可就能看到燕儿的好了。”

“哼,但愿如你所说。好了,我乏了,先去看看燕儿了。”江老夫人说着便起身,出门。

沈老夫人继续维持着表面的笑容:“您请慢走。”待人一走,她立马换上一脸的狠厉,“什么玩意儿!”

沈老夫人盘算着:要争你们尽管去争,只要多给我生孙子,那我还是最大的赢家。

江老夫人来到了正院堂屋,门没关,她看到江南燕拿着一本书坐在案桌前一动不动,眼神紧盯书本,却是许久未翻。

江老夫人看着心疼,轻轻地叩了叩门,把江南燕的思绪拉回。

“娘,您来了。”江南燕抬起眼皮,招呼江老夫人落座。

江老夫人看着原本乖巧的女儿一脸的愁容,心里十分不忍。来的路上她已经思虑好了,就跟江南燕说:“燕儿,本来我想着先有咱家世撑着,后有陛下的赐婚圣旨,沈家不会不重视你。可是现在这情况,连下人都奚落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娘,那您有什么办法?”

“本来这后院的腌臜事,我不想你懂的,只希望你能和你的夫君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可是,被逼到这种境地,不得不用些手段了。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江老夫人可是当年的宅斗赢家。起初她也只是个妾,经过一番争夺,江锦川的原配得了失心疯,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暗室里,她就被扶正了;其他姬妾,但凡不死心的要么被发卖到勾栏,要么充军去了。

江南燕下边还有一个弟弟,江老夫人扫清一切障碍只为自己的儿子继承江锦川的荣耀,甚至更进一步。

年轻时的江夫人做这些事的时候,江南燕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她不懂为何娘总是叮嘱她不能靠近水井旁的杂物间,也不懂为何有的姨娘突然不见了,更不懂为何会从偏院搬到主院去。

后来当她问起时,江夫人便找了各种理由糊弄过去。


冬季来临的时候,安春禾已经怀胎将近四个月了。

帝城位置偏南,冬季一般是不会下雪的,但是也阴冷得厉害。天气晴好时,她会常常在院子里游逛,晒晒太阳,养养花草,还有喂喂鱼。

偏院里有一片水池,养着红的、白的、黄的、黑的、花的各色锦鲤。

虽然这小院不如正院里的奢美,但安春禾挺喜欢的,因为是沈威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除了休沐日,沈威练兵一日都不敢怠慢。

安春禾也很看重沈威如此认真,每次沈威出门后,她都不作不闹,静待人归。

这天她拿着鱼食,漫步走在水池边,时不时地往池子里撒下一把鱼食,看鱼儿聚集而来争抢。柳儿随时跟在她身后,以待她命。

突然,安春禾感觉脚下一沉,一个不稳,身子直往水池里倒去。

柳儿吓得惊呼:“姨娘!快来人啊!安姨娘落水了!”

安春禾其实会游水,她老家村子旁有一条小河,她小的时候时常会去河里抓鱼抓虾。可是这会儿,她因怀孕身子重,再加上冬衣厚重,浸了水重上加重,她还是呛了好几口冰冷的池水。

她奋力地扒在岸边路面上,家仆们这才赶来,用绳子把安春禾拉了上来。

林嬷嬷立即把一件披风披在安春禾身上,边扶着安春禾进屋边问柳儿:“屋里生了火炭吗?”

“还……还没”柳儿嗫嚅道。

“那赶快去生啊!冻着了姨娘你担待得起吗?!”林嬷嬷又吩咐其他人,“老莫,你让小厮把给将军准备的热水拿过来,先紧着姨娘沐浴驱寒。”

“好。”莫叔与几名小厮立马去办了。

林嬷嬷又接着吩咐:“其他人,赶紧上街去请郎中,并找到老夫人,请她回来。”

“是。”

沈梦芝的奶娘在旁边房里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就放下小芝赶了过来,跟着其他嬷嬷一起把安春禾带进屋。

关闭好门窗,生了火,放好热水,嬷嬷们把安春禾的湿衣服脱下,才发现她腿间全是血。而安春禾此时浑身颤抖着,面无血色,痛得只想蜷缩起身子。

嬷嬷们经验老道,猜想这胎儿怕是保不住了。她们接替着用瓢给安春禾浇浴,不能再让她受一丝寒风了。

沐浴好后,嬷嬷们给安春禾擦干身子,又立即给她穿上干净的衣物,并扶着她躺下,再盖上厚被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林嬷嬷打开门,看到是老夫人抱着沈梦芝,身后还跟着一名郎中。

沈老夫人让出路:“徐郎中,你快去给我家姨娘瞧瞧,看看胎儿能不能保住。”

“是。”徐郎中来到床边,在安春禾手腕上搭上一层丝帕,开始把脉。

徐郎中越把,脸色越凝重。沈老夫人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只听得徐郎中说:“很抱歉,老夫人,姨娘已探查不到喜脉了。待我开一副方子让姨娘服下,尽早把死胎残体排出,还需稳婆帮助。”

“那……她还能有孕吗?”沈老夫人嘴唇哆嗦着问。

“伤及根本,恐再难有孕。”

沈老夫人满脸悲痛,众人皆以为她是心疼安春禾,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心疼好好的孙子就这么没了。江南燕白占着正房娘子的名号,却是个不争气的,而安春禾再也无法生育了,她不甘心!

“祖母——”一道甜甜的小奶音响起。

也许是感受到了沈老夫人的悲痛情绪,沈梦芝一双小手抚上她的脸,柔柔地说:“祖母不哭,小芝会乖。”

沈老夫人轻拍着沈梦芝小小的背:“小芝乖,祖母没有哭,只是可怜你那还没来得及看看世间的弟弟。”

“弟弟?弟弟要来的。”沈梦芝一脸的认真。

要……要来?沈老夫人满眼不可置信,真的要来吗?

这时,接到消息的沈威才从军营骑着马狂奔而来。他从大门口下了马,在去偏院的路上还差点被绊倒。进了偏院房里,看到眼前的一切景象,沈威顿时全都明白了。

他铠甲都没换下,径直走到床边,看着因疼痛陷入昏迷的安春禾,满脸自责道:“小禾,对不起,我来迟了。”

沈老夫人收拾起情绪,吩咐道:“咱们先出去吧。林嬷嬷,你随郎中去抓药,再请个稳婆来。柳儿,你留下照看姨娘。”

沈威想着亲自来:“娘,还是让我来照看小禾。”

沈老夫人却不同意:“你?你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再把小芝照看着,嬷嬷们目前要忙着安姨娘的事。”

沈威这才注意到被老夫人抱在怀里的沈梦芝,问道:“她怎么在这?”

“你还好意思问,我带着郎中过来时,看到小芝自己从房里走了过来,我就抱进来了。”

小芝都会走路了?沈威才意识到自己给她的陪伴太少了,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爹爹,姨娘睡觉觉了,嘘——”小粉团子轻声说着,把小手指放在小嘴前,示意大家安静。

沈威也把声音放轻:“爹爹先去换身衣服,再来陪小芝玩。今天,褚伯伯给小芝送了一只布老虎,待会儿去玩。”

……

与此同时,江南燕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嫁妆钱,交给梅儿说:“你去街上买燕窝、灵芝这些补品,要上乘的,多买些,别给我省钱。”

梅儿自然知道她是给安春禾买的,满是不解:“夫人,你干嘛给一个姨娘买啊,这不是自降身份吗?再说,她才不会缺补品咧。”

“喊你去你就去,剩下的钱,你自己买点心仪之物。”

“好嘞。”听到可以自行购置,梅儿欢喜地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江南燕突然出声喊住她。

梅儿转过身:“夫人还有何事吩咐?”

“你买了后,直接给偏院送去。”

“好的,夫人。”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江南燕如此花钱给安姨娘买补品,无非是出于愧疚,想要以此来弥补。

没错,水池边的塌陷就是她派人动的手脚——这都是江老夫人给她支的招,还包括后续如何把自己摘出去,不让人怀疑。

尽管如此,她的不安和愧疚就没停止过。但是做都做了,如果不这样做,她迟早有一天要被派去守墓,那时她江家大小姐的脸面往哪搁啊?

安春禾经过月余的休养,身子已经大好了。得知江南燕给她送了一堆补品,她带着柳儿亲自登门道谢。

进了正院的堂屋,安春禾跪下叩谢:“夫人,妾安氏在此多谢您的好意了。”

江南燕把她扶起来:“你身子才刚好,不用行此大礼。”然后又吩咐梅儿上热茶。江南燕把她拉到旁边的座椅上坐下,座椅上还贴心地铺了软垫。

安春禾自责道:“哎,是我没用,没有保住将军的骨肉,枉费夫人的一番好心了。”

“快别这么说,同样身为女子,我理解你,这不怪你。”

“可是,我现在再也不能生育了,将军和老夫人一定会怪我的。”

“别难过,如果你真想谢我,我倒是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夫人请说。”

江南燕把婢女们都打发出去后才开口:“我的拙见是,如果我给将军诞下一男半女,沈家血脉得以延续,那样老夫人也不会怪罪你了,你觉得呢?”

安春禾听了,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了,可是,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江南燕继续游说:“依老夫人的行事作风,我一直不生育,她还会另外给将军纳妾的。对于她来讲,都是孙子,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都一样,可是对于我们来讲,如果来个不跟我们一心的,那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安春禾听了,只好认命地点点头:“好,我答应。那妾要如何做?”

“你只需在下月初一的晚上到我正院的房里住一晚即可,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了。”


初一这天,安春禾果然按照约定带上小芝住进了主院。

这俩妻妾的一切动作都被沈老夫人所得知,胡嬷嬷问她是否要告诉将军,沈老夫人回:“随她们去吧,只要别把这沈府给闹翻天就好。我啊,终有一天要让她们当家的,有私心,知道为达目的,必要时施以手段,才能更好的在深宅大院中生存。”

沈威回府后,晚饭时,婆媳三人各怀心事,一顿饭吃得默不作声,气氛诡异极了,就连安春禾也破天荒地拒绝了他夹菜的好意。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了?

沈威怀着疑问吃完饭便去练剑,因为安春禾说喜欢看他练剑,可是这会儿她坐在一边,全程心不在焉。他只当她是还在为失去孩子而伤感。

练完剑后,沐完浴,沈威直接进了偏院,想着好好安慰她一番。

当他走进里屋时,头没来由地昏昏沉沉,是思虑过多了吗?

他一眼就看到床上衣着单薄的人影,略带埋怨地说:“真是的,你身子才刚好,这又着凉了怎么办?”说完就脱下外衣,到床上去把人儿搂进怀中,想以自己的体温给她温暖。

“夫君,今晚别走好吗?”她语气含羞带怯。

“好,我哪儿也不去,就陪着小禾。”

“我身体……已经全好了呢。”

听完这话,沈威只感觉双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同时,一双不安分的手解开了他的衣带。

得到这么明显的指示,沈威不再多言,除尽她的衣物,低声轻唤:“禾儿……禾儿……”

突然,他遇到了阻碍。不对,太不对了!

沈威揉了揉太阳穴,顿时清醒了不少,这才看清眼前人是江南燕。他一把推开她,厉声问:“怎么是你?小禾呢?”

江南燕倒是一脸平静:“她现在在我的房里,如果你想沈家绝后的话,现在就可以去找她。”

“你敢威胁我?”沈威的情绪已经濒临暴怒的边缘了。

“不敢。生不生孩子,我倒无所谓,可是你觉得老夫人会放过你吗?”

沈威脸色阴沉不定,他真的觉得沈老夫人会用尽心思延续沈家香火的。

江南燕见沈威被自己说动了,又趁热打铁:“夫君,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小禾妹妹,有你的疼爱,老夫人的偏宠,最主要的还有个小芝,可我除了正妻之位什么都没有。我不奢求你的疼惜,只希望身边有个孩子就足够了,这样漫漫人生也算有了意义。”

“你真的想要个孩子?”

“是,我一直以来都没想要把你从小禾妹妹身边抢走。”

“好,我成全你。”

说完,毫无怜惜地对待她……

一个月后,江老夫人再次登门,却是喜滋滋地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而来。

“老姐妹,我又来看燕儿啦!”江老夫人熟门熟路的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哟,你不是说别这么亲乎吗?”

“哪儿的话呢,咱姐妹记那些仇干啥?多伤感情呀,还给小辈添堵了不是?”

“行,你知道就好。”沈老夫人一直觉得,这江老夫人就是专门克她的。

“有热茶吗?上回来都没喝上一口。”

“热水刚用完了,想喝?等着。”

“那还是不喝了,我看燕儿去了,你自己慢慢喝啊。”说完又神气十足地走了。

沈老夫人暗自决定,下回江老夫人再来之前,一定要先让家仆通报,她好溜之大吉。

正院屋中。

“娘,您说的办法可真神了,真就叫我怀上了。”江南燕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那是,这些办法可是我多年的经验,只要你开窍,懂得抓住机会,不愁地位不稳固。”

“可是,我真的能生儿子吗?万一是女儿呢?”

“你还信不过为娘吗?我给那些世家大族的夫人们提点过,有九成生的都是儿子。就算万一生了女儿了,我也有办法变成儿子的。所以你不要担心了,安心养胎。”

“好,我都听娘的。”

十月怀胎,正院屋外,所谓的“老姐妹”——沈老夫人和江老夫人寸步不离地守着,稳婆和嬷嬷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响起了嘹亮的啼哭声。不多会儿,林嬷嬷抱着孩子出来报喜:“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是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沈老夫人喜上眉梢:“哎,可算有个男娃了。”

江老夫人有些不高兴了,心里嘀咕,你盼望的男娃还不是我女儿辛辛苦苦生出来的。但是她面子上也跟着笑:“儿子好,这下燕儿的地位无人能动了。”

江老夫人进了里屋看望,见到江南燕躺在床上,虚弱地朝她笑笑,满是心疼:“燕儿,你受苦了。”

“娘,只要这一切都值得,就不辛苦。”

“你们给孩子起名了吗?沈威将军呢?”

“还没起名。将军被派遣到外地执行任务去了,不在帝城。”

“哎,行吧。那……叫单名‘荣’你看如何?”

“荣,荣辱不惊,好名字。”

“燕儿……”江老夫人想的是,希望这孩子成为沈家和江家的荣耀,江南燕要那样想,就由着她吧,只要她高兴就好。

偏院,安春禾房里。

沈梦芝迈着小短腿一路小跑进屋:“姨娘,秀儿姑姑又在说您的坏话了。”

“小姐,您可慢点。”奶娘在后面跟得气喘吁吁。

“那秀儿都说了些啥?”安春禾把沈梦芝抱坐在腿上,轻揉着她的小脸蛋。

“她说,风啊水啊,有什么哦?吱吱吱?还有……”

沈梦芝说得稀里糊涂,安春禾听得一头雾水。她只得问奶娘:“秀儿到底说了些啥?”

“回姨娘,秀儿说,‘哎呀,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有的人就该有自知之明,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个农家出身的还妄想当正房娘子了?’婢子听了实在气不过,正想去理论,可是小姐跑了,婢子只好去追。”

安春禾属实冤枉,可也只能由她去,否则有欲盖弥彰之嫌。

日子波澜无惊地又过了大半年。有一回下朝后,皇帝把沈威叫到了御书房。

“沈将军,你如今上有老下有小,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有何不测,你让一家老小怎么办。所以抵御外敌之事朕打算交给其他人了,你的部下都另作安排,你呢,就负责负责帝城安防就成。”

沈威仍站立着,微微躬身,抱拳道:“可是,陛下,他们都是跟随末将家父多年的部下,家父亡故后末将曾经起誓要继承家父遗愿。再者,若贸然换主将恐怕会适得其反。”

“你是在质疑朕?”皇帝的语气虽然仍旧平缓,但已隐含了威胁之意。

“末将不敢。”

“你最好不敢。这样,朕先给你正妻江氏封个一品诰命夫人,但是三日之内,朕要看到你的兵符。”

“末将领命。”沈威面上笑嘻嘻,心里苦兮兮,没了兵符,一品诰命有什么用。

次日下朝后,皇帝又把江锦川叫到了御书房。

“江爱卿,你老实告诉朕,你想那尚书之位想多少年了?”

“这……微臣惶恐。”江锦川双膝跪地,紧张得冷汗直流,不明白皇帝怎么就问出来了。

“别紧张啊,朕当初若不想这皇帝之位,哪能坐上来呢?”

江锦川这才明白不是兴师问罪的,稍放下心来:“陛下有事尽管吩咐,微臣就算粉身碎骨,肝脑涂地……”说着就要磕头表忠心。

皇帝不耐烦地打断:“停停停,别动不动就死啊死的,现在是太平盛世。”

顿了顿,皇帝继续说:“朕只需要你答应一件事,无论沈家发生任何事,你江家都不得插手,否则不光尚书之位得不到,连你的性命朕也保不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和你夫人以前做的那些事,没人参奏你不代表朕不知道。如若你非要淌这浑水,朕不介意把旧账翻出来好好地清算清算。”

“微臣……谨记陛下吩咐。”

离开御书房,江锦川越想越心凉——皇帝这是要拿沈家开刀啊,可燕儿要怎么办?他那小外孙荣儿又要怎么办啊?


又一日早朝后,皇帝把户部尚书刘远叫到了御书房。

“刘爱卿,令郎如今老大不小了吧?”

刘远不明所以,皇帝单独叫他只是为了询问他儿子的年龄?他还是如实回答:“回禀陛下,犬子俊才今年二十又四。”

对,就是那个要去安春禾屋里闹洞房的刘俊才。

“那可有婚配?”

刘远心下一喜,皇帝这是要给他儿子赐婚吗?他又回:“犬子顽劣,只有几名姬妾,并无正室。”

这样的男子,帝城的贵女们都不会把他纳入首要考虑范围——她们看中的是沈威那样的,可是却便宜了那个江南燕,还有一个农家女。

沈威成亲那日,多少贵族或平民家的闺阁女子都梦碎了。

皇帝继续说:“陈国公家的嫡次女,年方二八,待字闺中,与令郎倒也门当户对。”

“这……”刘远不敢说出口的是——“这恐怕不妥吧?”

随着皇帝的一声不容置疑的“嗯?”刘远立马换上笑脸:“这真是天赐良缘,陛下英明。”

陈国公的嫡次女,天生丽质,出水芙蓉般清秀雅致。可是幼年时的一场病使得她终身残疾,不良于行,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诗画双绝的大才女。

皇帝又话锋一转:“先别急着谢恩,为了操持婚事,朕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你的朝廷事务就跟江侍郎办一下交接,然后就可以安心地含饴弄孙了。”

刘远这才明白过来了,皇帝这是打着赐婚的旗号喊他让位啊。不光自己丢了官职,儿子还得娶个跛子回来,他的人生从没像这一刻这样悲惨过。

沈威休沐的那天,他在偏院里陪着安春禾跟小芝玩,笑闹着。

“爹爹,我要举高高。”沈梦芝张开小手臂,撒娇道。

“好。”沈威毫不费力地把她举过头顶。

沈梦芝咯咯地笑得像朵太阳花。

安春禾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岁月静好。

比起热闹的偏院,正院倒是安静得多。江南燕在案桌后看书,旁边摇篮里,沈荣已经吃过奶睡下了。

沈老夫人不知为何一直心神不宁,才喝了碗安神茶,在房间里调息。

突然,一声尖细但十足洪亮的“圣旨到——”吵醒了沈荣,小嘴一瘪,就“哇哇”大哭起来。江南燕赶紧放下书,把他抱起来安抚,脚步不停地赶往堂屋去。

到了堂屋,她看到其余人都来了。大家齐齐跪下接旨,却没想到皇帝是要灭沈家满门。

没了,什么都没了。

沈威端着毒酒,悄声问汪公公:“敢问公公,我明明交了兵符的,怎么会?”

汪公公也轻声对他耳语:“兵符是假的。”

什么?!他的兵符一直保管在书架的暗格里,只有他自己知道,并且他交上去时是亲眼看到兵符到了皇帝手中的,不可能被替换啊。

但是作假的事儿他也听说过。就在皇帝说了要把他调到城防军队去后,他在回府的路上就听到了。

每次回府,他都要经过一家糕点铺,他常常会买一些带给安春禾吃,现在还多了沈梦芝这个小馋猫。

那天他又下马去买糕点,听到了旁边两名女子的对话。

“咦?你的发簪不是碎了吗?上哪儿买的一样的?”

“你小声点,千万别告诉张公子,这不是买的,是我在城东街口的手匠铺里找人仿制的。”

“我看看。”

发簪女子取下后递给同伴:“你小心点。”

同伴左看右看,赞叹道:“这和张公子送你的那根一模一样诶。”

物归原主后,同伴又问:“那万一是特别重要的东西需要仿制呢?”

“特别重要的东西?”发簪女子思索着,又反问,“需要仿制的不都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吗?要么是原物坏了,要么是作备用。不重要的才不会费那个工夫和金钱呢。”

……

现在想来,那两名女子出现在糕点铺似乎并不是偶然。

他还有一个疑问:“那请问公公,勾结外敌又从何说起?”

“行吧,咱家就让你死个明白。你还记得你上一旬救的那个异族人吗?他是敌国王子,他伤好了后,与他故国的通信被我们拦截了下来,经过翻译,内容就是你跟他商议里应外合的事。”

“呵呵……”他冷笑,就是这么漏洞百出的说辞就想给他定罪?就因为他救的是敌国王子?

那天他和往常一样骑马去军营,路过一条小巷子时,发现一个异族男子浑身是血的倒在巷子口,奄奄一息。过往行人无一人上前搭救。

他想了想,还是去租来一辆马车把这异族人送到军营里去。军营里的医师在治疗刀剑伤、内伤方面比宫里的御医更专业。

经过救治,异族人醒了,用蹩脚的官话说他是南国王子,名叫阿金。南国发生内乱,他被人追杀,一路逃亡到了帝城。

他的随从为了掩护他都死了,他也因伤势过重自觉命不久矣,但没想到被帝城的将军救了。

“我,想,活。”阿金一字一顿地说。

沈威对他说:“你想活可以,但是你能抛却南国王子的身份,做一名华夏国的普通子民吗?”

阿金沉默不语,沈威也给他足够的思考时间。

“我,答,应。”两天后,阿金终于下定了决心。

“行,本将军明日就给陛下上书一封。”

“将,将军,我要,给我的母亲,写信。”

拿到纸笔后,阿金以他的南国文字给他母亲写家书。写好后,沈威帮阿金召来军用信鸽传信。

他们不知道,信鸽飞出去没多大会儿就被截了。沈威上奏的关于阿金的身份变更请求也没了下文,他只当是皇帝还是忌惮阿金的身份。

如今,沈威明白了一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满眼含情地看了安春禾最后一眼,凄厉一笑,把毒酒一饮而尽……

——————

汪公公回到皇宫禀告:“陛下,事情都办妥了。”

“嗯。”皇帝头也没抬地奋笔疾书。

……

江府正院。

“我可怜的燕儿啊……呜呜呜……”江老夫人哭得悲痛欲绝,“老天爷!我自知我作恶多端,罪孽深重,可为什么!要燕儿来替我赎罪啊?”

一个月后,刘府。

“娘子,你说陛下为何非要处死沈威一家呢?”说话的是刘俊才,他推着一把轮椅,走至阳光下又把轮椅转到背光方向,满目柔情地看着轮椅中的女子——陈国公的嫡次女,伍音音。

刘俊才这副样子,还是以前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荡公子吗?自从娶了伍音音后,他是洗心革面,遣散了姬妾,拒绝了一切出去吃喝玩乐的邀约。

帝城公子皆叹:爱情使人面目全非。

他们不知道,伍音音美貌、智慧、才华皆是上乘,他刘俊才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获此珍宝。

柔柔的女声倾泻而出:“你可知,沈威的部下都是曾经追随沈老将军出生入死的,他们的情谊是超越兵符的存在。当皇命与此情谊冲突时,他们情愿一死也不背叛沈家。作为最高权力拥有者,绝不允许此种情况存在。如果沈家部下的兵士数量不多倒也罢了,可这数量庞大是任何军队都比不上的。所以,沈威必须死。”

“可为什么是现在才赐死?”

“他以前独身和有了女儿时,陛下不会把他怎么样,可后来又有了儿子,陛下这才决定要收回他的兵符,让他做个管城防的将军。可是陛下也没想到那些部下如此忠心,有时会只认人不认兵符,甚至民间还有‘沈家军’的叫法。这叫陛下如何能忍?只有除掉沈威,他们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可是,祸不及妻儿啊,他的家人都是无辜的。”

“沈威被莫名其妙的猜忌处死了,他的儿女将来难保不会替他复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至于他的妻妾,就当是陛下大发善心,送一家团聚咯。”

刘俊才犹如醍醐灌顶:“听娘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然后又狗腿地说:“娘子,讲了这么久,为夫喂你喝茶。”

“娘子,你的腿麻不麻?为夫给你捏捏。”

“娘子……”

“好了,夫君。”伍音音笑着打断他,“你不嫌累,我还看累了。”

“累了?那咱们去房里就寝吧。”刘俊才说着,就把伍音音从轮椅上抱起来。伍音音脸上突现一抹娇羞红。

“娘子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咱们落入那般境地的……”


“啊——”沐沐一阵头痛过后,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屋里。

她仔细看了看四周,顶上几根树干当房梁,架着黑黑的房顶;斑驳的石灰墙面还有黑的、暗黄色的印迹;窗户居然还是木质的框加纸糊的面,那纸已经破碎不堪,根本无法挡风;粗麻布做的幔帐黑乎乎的,上边还有不少蚊虫的尸体;散发着霉味的被褥使她打了一个又一个喷嚏。

这是哪儿?咱们大华夏还有如此破败落后的地方?想起在网上看过的报道,她不会被拐卖进穷乡僻壤给老光棍当解决需求兼生育的机器吧?

她四下摸去——糟了,手机也被没收了,这下完了……她还发现一个让她崩溃的事——她的衣服都被换了!难道买主趁她昏迷的时候……

还没来得及细想,听到“吱呀——”的开门声,沐沐使劲念叨:“大哥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还未成年呢,你买我花了多少钱,我让我爸妈给你双倍,你放心,只要你放了我,我绝对不报警,我以我全家起誓……”

“春禾妹子,你这是怎么了?”一道略显焦急的男子声音响起。

“春禾?什么春禾妹子?”沐沐抬头看了看眼前坐在床边的憨厚男子,刚想告诉他认错人了——

“春禾?!”安春禾?这不是她才看的一本小说里的女主角吗?

她有些不确定地问:“我是安春禾对吗?”

“对啊,我是你表哥李铁柱。你是不是烧糊涂了?”说着,李铁柱伸手就要往沐沐的额头上摸去。

沐沐本能地要躲开,李铁柱却说:“妹子你别害羞,等你及了笄,咱俩就要成亲了。”

及笄?成亲?她穿到安春禾身上了?而且还重生到及笄之前了?这世界太魔幻了。

最终,她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行吧,以后她就以安春禾这个身份过活。

安春禾神色很慌张地说:“表哥,我做了个梦,我梦到有一伙匪徒进了我们村子,把我们全都杀死了。我很怕,我觉得咱们……”

“哎,不就是做个噩梦嘛,不怕啊。”

是啊,安春禾前世的一切不就跟梦一样吗?

“可是,这个梦感觉好真实,我心里好不安,咱们还是做些防范措施比较好。”

李铁柱为了让安春禾心安,决定听从她说的:“那,妹子你说咱们要怎么做?”

……

在安春禾的指示下,李铁柱带领着村子里的青壮年在村子周围挖陷阱,还去山里开采硝石、硫磺加上烧过的木炭、草木灰制成炸药,并且削尖了竹竿制成长竹枪。擅使弓箭的人还会在进村的路上设埋伏。

有几名年轻人不满道:“铁柱兄弟,干啥叫我们来做这些啊?我还不如去多砍两捆柴呢。”

“就是啊,费时又费力,我娘还等着我去田里除草呢。”

李铁柱呵斥道:“想要活命就别废话,早点做完早点收工。”

安春禾的父母从田里劳作回来,看到这一派景象,不明所以。

安大娘李氏拉住李铁柱问:“大侄子,你们这是在做啥?”

李铁柱回:“姑母,是春禾妹妹做了个梦,说有匪徒来村子里杀人,她怕梦境成真,我就带着大家做防御工事。”

“春禾?当家的,咱快去看看春禾。”安大娘拉上安大叔急忙赶回家。

他们把农具放在小院里后,推开门,就看到安春禾已经坐在堂屋桌子旁喝粥了。

安大叔开口问:“孩子,你跟爹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安春禾就把前世发生的屠村惨案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只是讲到有军队来抓匪徒时便说梦醒了。说完还一脸后怕:“爹,娘,这个梦太真实了,我不得不防。”

安大娘吩咐道:“好,好,当家的,你快去铁柱那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我先做饭。”

农村的及笄礼办得很简单。早上,安春禾沐浴后,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浅紫色棉质交领襦裙,纤纤细腰以衣带束好。

安大娘亲自给安春禾梳了个简单的垂挂髻,早饭给她准备了两枚鸡蛋。

等亲朋好友都到了院子里后,安春禾就跪在案桌前的蒲团上。安大娘净手后亲自给她插上了木质发簪,并念叨:“吾儿春禾及笄,便是大姑娘了,愿今后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随后安春禾起身点燃三支香,也念叨起头一晚背的致辞:“吾安春禾定当铭记父母教诲,始终秉持安家优良传统,谨守妇道,清闲贞静,不道恶语,不厌于人。婚后侍奉夫君,孝敬公婆,延续香火。”

安春禾念叨完后就插在案桌上的香炉里。她无比虔诚,想着现代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太低了,许多优良传统都被丢弃了。

最后,由安大娘向宾客致谢,并留人吃一顿简餐。

到此,及笄礼就算完成了。

这件浅紫色襦裙是安春禾迄今为止最好的衣物了,她穿了一整天,晚上脱下来就放进了包袱里,其他时间还是穿简便点的补丁衣服。

及笄礼的两天后,轮到二牛到临时搭建的瞭望塔上把风。突然,二牛一边下塔一边大喊:“匪徒来了!匪徒来了!”

众人听到喊声,立即纷纷出动,拿上竹枪、弓箭埋伏到了路边的小山坡上。老人和妇女们跟前有大石头,待匪徒一来就推下去。

安春禾前世一直躲着,并不清楚匪徒有多少人。

这会儿,听动静似乎将近一百人,比村子里的青壮年并不清楚匪徒有多少人男子人数要多啊。只要布置的陷阱、机关能耗去匪徒一半人,他们村子就一定能保住。

由远及近的一伙匪徒,为首的几人披头散发,满脸横肉,杀气冲天,后边跟着的喽啰们也气势汹汹的。

村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突然,走在前边的一拨匪徒纷纷掉进了陷阱里,后边的一拨匪徒见到有陷阱就避开走,却没想到被前边的炸药炸飞了。再后边的一拨匪徒不知道叽哩哇啦说了啥,都贴着路两侧走,又被他们躲过了。

时机差不多了,李铁柱喊了一声“放!”大伙儿就把面前的大石头推下去,还有弓箭手一射一个准。

这下,剩下的匪徒只有二三十人了。

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李铁柱高喊着“冲啊!”数十名青壮年汉子手持竹枪,喊打喊杀,还有安春禾家的大黄狗边跑边叫。

那些匪徒见到这阵仗,哪还有打劫的心思,只顾着逃命了。

村民们到了标记前就停下,眼看着前方剩余的匪徒都被炸药炸飞了。

“噢!胜利喽!”大家都欢呼起来。

安春禾知道沈威这个时候该到村子里来了,这边这么大的动静,沈威肯定要过来的。她不想跟他打照面,就跟安大叔、安大娘说:“爹、娘,我去方便一下。”

安大娘嘱咐道:“好,你自己要小心啊。”

安大叔也说:“早点回来啊,你是大功臣,大家都要给你庆贺呢。”

安春禾躲在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边。不多会儿,她果然见到沈威带领着军队到这边来了。

他还是如前世一样,穿了一身黑金色的盔甲,英姿挺拔。但安春禾并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安大叔出声问:“军爷,你们怎么来了?”

沈威回答道:“有一伙匪徒四处流窜,打家劫舍,朝廷派本将军带兵剿灭。但是我看你们好像已经把匪徒制服住了。”

李铁柱上前说:“是的,将军。那边陷阱里还有一些。”

沈威派人去缉拿匪徒后,又问:“这位兄弟,如此精妙的布置是你想的?”

李铁柱回道:“不是小民,是我表妹。”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我们马上就要商议婚事了。”

“那可否为本将引荐引荐这位姑娘?”

“她……她现在不方便,失礼了,将军。”

“那好吧。本将军还要去别处剿灭匪徒余党,安抚受难群众,就不多做停留了。就此别过。”

村民们齐声说:“恭送将军。”


安春禾看到沈威已经走远了,才从树后边出来。

她回到安大娘身边,看到一些村民在清理路上的石头、弓箭等,另一些村民把匪徒尸体通通丢进陷阱里埋了。

“小禾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你是没看到刚才那个将军……”

“咳、咳……”安大叔的一阵假咳打断了安大娘的话。

安春禾假装不知道:“娘,出来这么久,你累了吧?咱回屋。”

安春禾回屋后,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回房睡觉去了,搞得村民们都不好去打扰。安大叔只好陪笑着说等婚礼的时候多请大家喝几杯。

白天睡够了觉,晚上安春禾才能精神百倍。

安春禾选在这一天是因为白天万里无云,并且恰好是望日,这样更加方便。

约摸五更天,大家都睡得深沉,万籁俱寂,静得只听得到虫鸣。

安春禾用小木棍在墙上写下“我走了,勿念”几个字后,背上装有浅紫色襦裙的包袱,悄悄地拉开窗,翻了出去。

此时此刻她特别感谢爹娘搭建的屋子是不带阁楼的。

皓月已西斜,但这满月的光足够照明了。丝丝夜风吹拂,幸好她多穿了件里衣才不觉得凉。

院子里睡得正香的大黄狗听到动静立马警觉,刚要叫,安春禾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以轻音说:“别叫,是我。”

大黄狗才摇着尾巴来到安春禾身边。

她在考虑或许把狗带上会更方便点。

“我要出远门了,你愿意跟我走吗?”安春禾问完自己都觉得好笑,狗能听懂吗?

哪知大黄狗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还回头看了看她,仿佛示意她跟上。

安春禾跟着大黄狗走,一直走到院墙边,看到下方竟然有一个狗洞。大黄狗径直钻了出去,又回头用期待的小眼神看着她。

她此时也顾不得啥了,幸好她身形瘦小,也顺利地钻出来了。

安春禾赞赏地摸了摸它的头,凭借着记忆和方向往官道走去。她敢走官道不仅是因为官道更安全,而且前世的这一天,沈威一整天都在别处忙着剿匪,不会到官道来的。

一路上,安春禾与大黄狗安静地走着,在远离村子前都不敢讲话,也不敢停留。

出了村子,又走了有三里远,安春禾才停下来歇歇脚。她摘了个果子,放嘴里一尝,清甜可口,脆嫩多汁——是桃子。

她给大黄狗摘了几个,并轻声说:“暂时只有这个,再过会儿,就放你去打野食。”

大黄狗欢快地摇着尾巴。

“给你起个名字吧,你这么聪明,叫‘聪哥’好了,以后你就叫‘聪哥’了。”

“聪哥。”安春禾边唤边摸它的头。

聪哥一边享受抚摸,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

安春禾抬头仰望夜空,布满了繁星点点,像碎钻一样闪亮。她有多久没看到如此美的星空了?

安春禾轻哼起歌:

“面对浩瀚的星海

我们微小得像尘埃

漂浮在一片无奈

缘分让我们相遇乱世以外

命运却要我们危难中相爱

也许未来遥远在光年之外

我愿守候未知里为你等待……”

天光破晓的时候,安春禾已经能够看到官道了。

当她到达官道的时候,天色已大亮。

虽面有疲色,但她的心情是雀跃的,贪婪地呼吸着这晨间的空气。

突然身后的一阵马蹄声夹杂着脚步声使得她一下子紧张起来,难道……

她侧到路边,看到原来只是一辆马车和一群手拿长刀或长枪的随从,从穿着来看都不是军队里的。

马车到她跟前停了下来。车厢帘子被掀开,里边坐着的是一名年近不惑的男子、一名少女、还有一位抱着婴孩的妇人。

看到婴孩,安春禾蓦地想起了她前世的女儿沈梦芝,心下一阵怅然。

“小姑娘,你要去哪?不嫌弃的话,本官带你一程。”讲话的是那个男子。

安春禾拒绝道:“不必了,官爷,民女只是去那边捕鱼而已。”

官爷笑笑,看破不说破,哪有捕鱼不带鱼篓的?

安春禾想着尽量少跟官府的人打交道,能更好地避免跟沈威有交集。

但是那位少女从车上下来了,她穿着一身浅粉加浅绿的齐胸襦裙,梳着双平髻,大而明亮的眼睛,眉眼间活泼明媚。

“小姐姐,你是那边村子里的吗?”

“啊,对对。”

“我叫钱湘湘,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我叫翠花。”安春禾随便编了个假名字。

“翠花姐姐,你知道吗?我爹爹要去帝城做官啦,我和我娘还有我弟弟都要搬到帝城去。”

帝城?她的目的地也是帝城,但她还是决定不同行。

姓钱?她印象中前世并不认识姓钱的官员,也没听沈威提起过。

安春禾礼貌客气一番:“好,那祝你们一路顺风,也祝你爹官运亨通。”

钱湘湘上车后,他们一行人先行一步了。安春禾等他们走远了才继续赶路。

她走了半天,前方出现了岔路口,碑石上标注的只是陌生的镇子名,不知道哪一条才是通往帝城的路。她开始后悔没跟钱大人同行了。

就在她一边回想一边辨别方向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姑娘,你这狗能卖给我吗?”

安春禾回头一看,是一男一女带领着一伙押送货物的人,他们身穿短打劲装,各种兵器要么拿在手里,要么扛在肩上。原来是一队押镖的镖师,最前端的货物车上插着镖旗,上标“顺风”二字。

男子接着说:“是这样的,这些货物都是要送到帝城去的名贵衣料,就怕老鼠啃咬。有了这条狗,我的这些兄弟们晚上就能睡个好觉了。”

“不卖,它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安春禾见众人面露失望之色,又接着说,“但是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帝城。”

男子高兴道:“太好了。待我们到达帝城,必有重谢。”

“谢就不用了,只是我可能以后会有事麻烦你们镖局。”有了镖局,安春禾的计划开始完善起来。

那名女子说:“姑娘言重了,行走江湖,讲求的就是‘信义’二字。只要姑娘信得过我们镖局,我们当义不容辞。姑娘如何称呼?”

既然镖局这么有诚心,她也不隐瞒:“我叫安春禾。”

“安姑娘,你叫我云嫂就好,那位是我夫君,也是镖局大当家,叫任来风。”

人来疯?这名字蛮有喜感的。

镖局的兄弟在一辆货物较少的车上把东西挤了挤,给安春禾挤了一块座位出来,安春禾也不客气地坐上去了。

她的手扶在货物上,突然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她放眼看去——浅红色的锦缎,绣有金色的荷花,这不正是沈威送她的那件衣服的料子吗?

她问了问随行的一名镖师:“这位大哥,这种一样的锦缎你们有多少?”

“这种料子我们还有很多,可是绣了花的只有这一匹。”

“怎么不多进点绣花的呢?”

“这些都是我们从蜀地进的,蜀地有个很出名的绣娘,手艺无人能及,她每种锦缎只绣一匹,所谓‘物以稀为贵’嘛。当然了,买了锦缎后可以自己绣。”

原来如此。世上独一无二的专宠——安春禾太明白沈威对她的深情厚谊了,她不敢赌今世若再相见,沈威会不会又对她一往情深。

比起爱情,小命更要紧。再者,她作为现代人,不想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马车是从岔路口左边这条路走的。

安春禾大声喊:“云嫂!云嫂!”

云嫂听见了,来到安春禾身边问:“安姑娘有什么需要的?”

“我就是想问问岔路右边那条路通往哪里?”

“那条路过去就是别的镇子和乡村了,一直走的话能到海边。安姑娘幸好你遇到我们了,最近这一带闹劫匪呢。”

“那你们不怕劫匪吗?”

云嫂自豪地一笑:“那些劫匪,我们还没放在眼里呢。”

“如果遇到厉害的劫匪怎么办?”

云嫂就跟她详细地说了这行的规矩。

他们押镖前会看路线上有多少劫匪窝点,厉害的又有哪些,准备好足够的买路财再出发——打得过的直接打,打不过的再花钱消灾。当然这买路财是客户支付,他们那么多镖师要吃饭,不会做赔本儿的买卖。

劫匪一般都只为财,不然把镖师都杀完了谁来给他们送钱呢?而且杀人过多的话官府也会管的。


一路上,有了大伙儿的陪伴,安春禾倒也不觉得无趣。

她耐心地听着他们讲押镖途中所发生的奇事、趣事,还有各地的风土人情。她也给他们讲了她经历过的、从网上看来的事件,当然涉及到现代化的事物她要么略过,要么找他们认知范围内的东西代替。

聪哥也欢快地跑前跑后,深得大家的喜爱。

日薄西山,镖队到了苍水镇。据任大当家说,这里离帝城还有一日的脚程,但他们带着货物要多耽误半日。晚上大伙儿就在驿站里休息。

安春禾跟着大家一起去拴马、搬货物。她在马厩里看到一匹很漂亮的枣红马,鬃毛和尾巴以及四蹄略黑,脸中央还有流星白,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旁边的一名镖师见她对这马感兴趣,就说:“安姑娘,这马看体型就是西境那边来的,比咱们的马跑得快多了。”

“那这种马都是什么人才能骑的?”

“帝城的达官贵人,还有上战场的那些将军。”

也不奇怪,这驿站除了镖队、商队,也就官员居多。

军队的人要歇脚都是在城外搭帐篷,而且沈威的马是纯黑色,所以她很放心。

只是她转身离开马厩时,跟一个身穿银白色盔甲的人擦身而过。那人一个利落的翻身,骑上那匹枣红马走了。

那名镖师又跟她解释说:“他应该是哪个将军吧,像他独自来驿站估计是要往宫里传信。”

夜里。

驿站房间也不宽裕,安春禾与云嫂睡一屋,其余人都在任来风的安排下分配好了房间。

安春禾摸着聪哥的头说:“聪哥,你晚上守好货物。只要衣料完好无损,明天给你奖励大块的肉骨头。”

云嫂看得很稀奇:“春禾妹子,这狗能听懂吗?”

安春禾坚定地说:“千万别小看它,它可聪明了。我从家里逃出来就是它带领我的。”

云嫂有些不明白:“怎么?跟家里闹别扭了?”

安春禾见周围还有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把云嫂拉进房间,关上门后说:“不是,我爹娘要把我嫁给我表哥,可我不喜欢他,而且我已经决定要去帝城闯出一番天地。”顿了顿,她又问,“云嫂,你和任大哥是怎么相识的?”

“我和他从小就是孤儿,我常受别的小乞丐欺负,他总是帮我出头,后来又认识了好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就成立了镖局。”

安春禾真是好羡慕这种革命情谊。

渐渐的,大家都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安春禾走出房门,竟然见到钱湘湘一家在大厅里吃早点。她正盘算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去,就被钱湘湘看到了。

“翠花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翠花?”紧随其后的云嫂问道。

安春禾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云嫂了然地说道:“翠花姑娘,你认识那个官小姐?”

安春禾说:“有过一面之缘。”

随后,安春禾和云嫂来到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立马就有小厮过来招呼:“两位吃点啥?本驿站早点供应稀粥、包子、馒头、面条……”

安春禾:“给我一碗面吧。”

云嫂:“我要粥和包子。”

“好嘞,请稍等。”

钱湘湘又来到安春禾的身边问:“翠花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安春禾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们走了后,镖队又来了。他们要用我的狗看管货物,可狗认主啊,我就去问我爹娘能不能跟他们一起走,爹娘同意了,我就和他们一起去帝城了。”

“原来如此。”钱湘湘很容易就相信她了,“既然都是去帝城,我们要先行一步了,到时候帝城见。”

“帝城见。”

钱湘湘虽然较为单纯,可她也知道官府和江湖人士还是少接触为好。

到了傍晚,安春禾见四周还是一片郊外树林,丝毫没有城镇的影子,而天色看着要下雨了。

任来风停下来安抚大家:“不要慌,这条小路过去有一座破庙,咱们晚上去那儿过夜。”然后又对安春禾说,“春禾妹子,只能委屈你了。”

安春禾不在意地笑笑:“任大哥,不用担心我。”

借着将尽的天光,安春禾看到庙堂足够宽大,人和货物及马匹全部进去后还有很多空间。

镖师们把路上捡的枯树枝堆成一个尖,以火折子点燃,庙堂里顿时就温暖又明亮了。

安春禾四处打量着,这是一座女娲娘娘庙——正对大门的供台上是一座两人高的女娲像,慈眉善目,半人半蛇,上边的漆都在脱落。供桌上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香炉和一个缺角的盘子,都落满了灰尘,看起来有好多年都没人管理了。

云嫂拿出囤的面饼发给大家吃,这个时候安春禾也不挑,和着水吃了一整个。

不多会儿,庙堂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混着泥土的清香钻入鼻腔。渐渐的,雨水倾泻如注,顺着房檐滴滴落下。

任来风翻出一张皮质的地图,再跟大家确认一遍路线,随后又安排人轮流守夜。因为庙堂里生着火,而衣料不容有任何闪失。

一夜好眠。

早上,雨停了。镖队整装待发。

空气清新如洗,安春禾感觉精神百倍,可是出门一看,小路上全是稀泥,还有水洼,心情顿时不美丽了。

还是任来风有办法。他带着几名镖师到了小路边摘下树叶和野草,然后铺在路上,这样马、车和人都好走了。

安春禾也不坐了,跟大家一起把货车推着走。他们边铺边走,比来时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总算到了官道上,没有那么多稀泥了。他们按照路线,朝着帝城全速前进。

帝城的南城门就在眼前了。巍峨高耸,城楼上还有士兵在巡逻。

安春禾心里感叹:帝城,我又来了。

任来风把他的身份令牌和运输凭证拿给守城士兵检查,确认无误后就放他们进城了。

云嫂问她:“春禾妹子,你在帝城可有住处?”

住处……今世的安春禾还真没有住的地方,总不能天天住客栈吧?

“我没地方住,可不可以先在镖局里住?你放心,我会很快找到住处的。”

“妹子说的哪里话?只要你不嫌弃,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虽然云嫂这么说,可安春禾实在是不好意思白吃白住。

按照前世的时间,虽然沈威耽误了,可他骑着马,速度比较快,应该也是这天回帝城。安春禾借口累了又坐到了货车上,借着堆高的衣料能够大致躲一下。

可是她因为是面朝后坐着的,一眼就看到跟在镖队后边进来的正是身穿黑金盔甲、骑着纯黑色马的沈威。

安春禾又立马下车,走到云嫂身边问:“云嫂,敢问顺风镖局在帝城的哪个方向?”沈府在帝城的西南方,希望镖局不要离得太近。

“我们镖局在帝城的东北方,我们从南门进城,要走一会儿才到。”然后她似乎明白了,“妹子你是不是饿了?前边有一家小摊还不错,咱去那儿吃。”

嗯,离得远是再好不过了。

“好,多谢云嫂了。”

小吃摊品类还不少,食客一拨接一拨,最主要的是旁边有一大块空地可以停放他们的货车。

安春禾找了个背朝大街的位置坐下,就着面汤吃米糕和一碟咸菜。

突然大街上传来一阵骚动,安春禾不看也知道又是沈威的女粉丝们来看他,自顾自地吃着东西,不理不睬。

云嫂往那边看了一眼,见安春禾不为所动,就问:“妹子,你都不好奇的吗?”

安春禾假装很懵地问:“嗯?怎么了?我以为当街发生暴力事件了。我爹娘说这种情况要装聋作哑。”

云嫂不疑有他,继续说:“那是御国大将军,才剿匪回来,看样子是要进宫了。”

对,沈威在被封镇国大将军前是御国大将军。被封镇国大将军后,他那盔甲都是亮金色的了。

安春禾看到云嫂帮她付了两文钱,感觉跟现代的两块钱差不多。镖队等随行士兵们都走了后才动身继续走。


当镖队回到镖局时,他们就看到有个小太监带着二三十名侍卫等在了门口。

“哎哟喂,任大当家,您真是贵人事儿忙,可算回来了。”说话的是那个小太监,声音细声细气的。

任来风双手抱拳道:“真是抱歉啊罗公公,路上突遇大雨,耽误了些时辰。”

“行了行了,话就别多说了,咱家先把衣料运回宫里了。等检查后再把钱补给你。”

安春禾才意识到是不是因为停下来吃了东西才让罗公公等了那么久。她倒不怕那罗公公,只是看到任来风被责怪,她心里过意不去。

等罗公公一行人离开后,安春禾也双手抱拳:“对不起,任大哥,都是因为我耽误了,害你被责怪。”

任来风无比严肃地说:“妹子你这么说就见外了,要是为了赶时间而不顾你或任何一位兄弟,我任来风做不出来这种事。”

镖队的人都这么好,安春禾会以行动来报答他们。

进入镖局大门后,首先路左边是一大块空地,有几名镖师在舞刀弄枪,见到他们回来了都恭恭敬敬地齐声喊:“大当家好!大当家辛苦了!”

路右侧是一座很大很宽的房屋,云嫂说那是他们的货仓。顺着路走过去,拐个弯就是会客厅,货物运输都在这里办理手续。

会客厅的案桌旁,有个留着八字胡的业务员以手撑着脸在打瞌睡,听到脚步声猛然惊醒,话都不利索了:“大、大当家,您、您、您回来了。”

任来风语气不悦:“困了就赶紧回房。”

“八字胡”赶紧赔笑:“醒了,醒了,这是这几天的运输委托。”说完就拿着一叠文书交给任来风。

任来风大致看了几下,说:“做得不错,给你放半天假了。”

“谢谢大当家!大当家吃好喝好,身体倍棒!”“八字胡”欢呼着离开了。

随后,任来风与镖师去处理手头事务了,云嫂带着安春禾四处参观镖局,最后给她安排了一间空余的厢房。

待安春禾安顿好了以后,云嫂拉着她说要去给她买些衣物。

安春禾推辞道:“不用了,我还有一件……”

“一件哪儿够啊?在帝城,就是平民家的女子,那也是要塞满衣橱的。”

拗不过云嫂的热情,安春禾让聪哥乖乖待在屋里,就随她出去了。

路上,安春禾听云嫂的讲述,把帝城大致了解了一番。

皇宫位于帝城的中央,城南主要是文官的府邸居多,城西多是武将的住所,而城东都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城北是异族人的首选。

前世制作了假兵符的那个手匠铺就在城东,安春禾想着等有机会了要去拜访拜访。

云嫂带着安春禾到了兴隆布庄,安春禾挑选了几种价格便宜但颜色花纹都还不错的粗棉布,就由掌柜的给她量尺寸。

从布庄出来,云嫂又带她去了城东靠近城南的一家开业没多久的胭脂铺。云嫂告诉她,这家胭脂铺的掌柜曾经是怡香楼的头牌,靠着自己把自己赎了身,就来开了胭脂铺,是帝城中励志的典范。

进了馨兰胭脂铺,浓厚的香味让安春禾打了个大喷嚏。掌柜的听到动静就轻摇着小扇来到了安春禾身边。

她脸如银盘,媚眼如丝,体态轻盈。头上梳着偏向一边的堕马髻,身穿藕荷色绣花齐胸裙加朱红带暗花纹的纱质外衫。

酥入人骨的声音婉婉道来:“真是抱歉了姑娘,你有什么需要,我凤娘给你买一送一。”

安春禾对化妆品实在是没有研究,以求助的眼神望向云嫂。云嫂了然道:“掌柜的,给这位姑娘来点颜色自然的眉黛和胭脂。”

“好的,请稍等。”

安春禾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几名跟凤娘是熟人的失足女,就是男子在光顾了。

凤娘拿来了几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柜台上,一一给安春禾介绍起来:“像这一款青黛呢颜色不浓不淡正好,而这一盒带点橘色的粉,不论涂脸还是抹唇都能凸显好气色……”

凤娘正说着,突然一个男子拿着一盒胭脂来到柜台前:“掌柜的,我买这一盒,你帮我装起来。”

安春禾看到男子拿的那盒胭脂,忍不住嘴角一抽,竟然是直男的心头好——死亡芭比粉,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收礼的女子由失望转为愤恨的表情了。

该男子付了二两银子就美滋滋地走了,看得安春禾惊呆了,这也太奢侈了吧。

云嫂见到安春禾这个样,悄悄地跟她说:“别嫌贵,这点钱咱镖局还是付得起的。”

安春禾知道镖局的运费很多,因为他们还要防止劫匪来抢。可这些都是他们拿命赚来的,她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云嫂了。

三两银子买到了心仪之物,安春禾跟云嫂出了胭脂铺。安春禾看到胭脂铺旁边是一家汇福瓦舍,她突然有了个想法。

“云嫂,我想问问,帝城的女子,如果婚姻失败了,好再嫁吗?”安春禾这么问,只是想知道这个地方对待女子贞洁问题是个什么态度,还有为什么馨兰胭脂铺的顾客除了失足女就是男子。

“你说这个啊,如果是和离的,那还是容易再嫁,但如果是被休的,就遭人嫌弃了。因为被休的要么是生不了孩子,要么就是人品不好。怎么?还没嫁人呢就想着再嫁了?”

“云嫂想哪儿去了,我想去帮凤娘一把,顺便赚点钱。”

安春禾懂了,原来凤娘不是被人瞧不起,而是被人忌妒。那就好办了。

安春禾又问:“云嫂,你忙不忙?陪我去瓦舍看看呗?”

“不忙不忙。”云嫂看了看瓦舍门口的告示,“只是今天瓦舍不开演啊。”

“不开演正好,我去探查探查。”

进了汇福瓦舍,立刻就有小厮迎上来:“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咱瓦舍明天才有演出,不过可以先预定位置。”

安春禾看了这瓦舍场地有够大的,也不客气:“我找你们掌柜,有生意要谈。”

小厮领着她们到了后院,掌柜正躺在椅子上,边喝茶边晒太阳。

这掌柜大脸盘子上一双眯眯小眼,脸皮松垮,有些年纪了,穿了一件灰色的丝缎宽袖深衣,外加浅褐色大麾。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来问:“二位客官到后院找毕某人何事啊?”

安春禾直接开门见山:“掌柜的,你们瓦舍接外来人演出吗?”

“接,三七分账。”

“谁三谁七?”

“当然是你三我七了。”

“免谈,告辞。”

“哎,等等。”毕掌柜喊住她俩,“五五,五五分行了吧?”

安春禾停住脚步,回过身:“你三我七。”

“好!我三……”突然毕掌柜才反应过来被套路了,“不是,这怎么成啊?”

“立字据。”安春禾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云嫂也双手环胸,狠瞪着他。

毕掌柜耷拉着一张脸,被迫写下了“不平等条约”。

“你们多久要用?”

“三天内吧。”

安春禾与云嫂又反复仔细看了看,谨防毕掌柜使诈。确认无误后,双方才在契约上签字、按手印。

安春禾收好契约后,给毕掌柜一颗定心丸:“放心,银子不会少了你的。”

云嫂是真没想到安春禾一个农家女子还有如此谈判的本事,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她们回到镖局后,安春禾借来纸笔,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一直在写啊写。她不会用毛笔,就以现代握笔的姿势,写出的字粗细不一。

写好后,她把那些纸放进袖口,又拿出了胭脂盒唤道:“聪哥,过来。”

聪哥立刻摇着尾巴到了安春禾跟前。

安春禾把胭脂盒放到聪哥鼻子前说:“你闻闻,然后带我去。”

聪哥使劲嗅了嗅,就朝门口走去。安春禾跟上,打开房门,就和聪哥出去了。

聪哥带着安春禾到了馨兰胭脂铺。凤娘见到她又来了,招呼道:“姑娘可还有什么需要的?”

安春禾压低声音说:“掌柜的,有一个大赚特赚的机会,你要吗?”

“愿闻其详。”

安春禾见店里还有顾客,说:“请借一步说话。”

凤娘带她到了当作仓库的里屋:“这里没人听见了,姑娘请讲。”

安春禾就把借用汇福瓦舍的戏台做卖货直播的打算给凤娘说了,还跟她讲了所卖得的净利润的分成,瓦舍得三成,剩下七成她俩五五分。

凤娘听了喜忧参半,喜的是可以趁此机会推销她新到的货,忧的是这样一来就比平时卖同样多的货赚的少了。

“新货你可以把价格抬高点啊,再以低价搭配库存久的货,再由你亲自示范、打样,不怕赚得少。”安春禾又把袖子里的说辞拿给她,“两天之内把这些背熟,早日开工早日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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