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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豪早年的小伙伴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同时参加工作,可是,各自的生活经历却大不相同,感情也是各具特色,占豪爱的,杳无音信,不爱的却阴差阳错成了夫妻,占豪发达之后,却掉入了一个被人谋财害命的漩涡,为了弄清真相,他不得不采取了一个下下之策----装死。通过装死五天,他看清了身边这些人的真实面目,期间,他弄巧成拙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弄清楚了谁是真正的朋友,谁是逢场作戏的小人,也得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友情,爱情,亲情。
主角:占豪,美美 更新:2022-12-06 20: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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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占豪,美美的其他类型小说《追魂唢呐》,由网络作家“刘博文”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占豪早年的小伙伴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同时参加工作,可是,各自的生活经历却大不相同,感情也是各具特色,占豪爱的,杳无音信,不爱的却阴差阳错成了夫妻,占豪发达之后,却掉入了一个被人谋财害命的漩涡,为了弄清真相,他不得不采取了一个下下之策----装死。通过装死五天,他看清了身边这些人的真实面目,期间,他弄巧成拙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弄清楚了谁是真正的朋友,谁是逢场作戏的小人,也得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友情,爱情,亲情。
本世纪初期的一个秋天。
秋高气爽,天空万里无云,南方的空气里,还弥漫着一丝闷热的气息。
马路上,日夜不停穿梭来去的车流,被红绿灯有组织地梳理着自己的行程,汇聚成一道蔚为壮观的车水马龙。
然而,医院里四楼,住在6号病房里的肖占豪的生命却亮起了红灯。
医生和护士忙碌得像在战场上打仗的战士,极力为拯救肖占豪的生命想尽一切办法。
肖占豪自己似乎对生死非常看淡,在和为自己服务的律师签好遗嘱后,就不顾旁人的强烈反对,坚持要把自己从省城医院的重症病房里拉了回去,理由是家乡的青山绿水对自己的身体有太大的吸引力,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儿子肖俊只好很不情愿的按照父亲的愿望给父亲办理了出院手续。
医院的郝院长是占豪的最好的朋友,他在占豪上车之前亲自给占豪打了一针什么药物后,问年纪轻轻的肖俊道:“你妈妈呢?为什么没来接你爸爸出院?现在这一针只能保证你父亲最后一小时,能不能到家我就不敢保证了,如果你妈妈不来,你就好自为之吧。”
肖俊一阵脸红,答道:“妈妈说爸爸回去,她在家里收拾房间,安排我来接爸爸回家的。”
“咦,真的为你爸爸感到不值,有命出院,不知道是不是有命到家啊。”院长摇着头叹息道,虽然作为医院的院长,早已通过形形色色的病人看淡了生死,可是,因为和占豪是朋友的关系,他还是觉得有几分惋惜。
大家没管院长交代肖俊什么,只顾小心翼翼的将占豪在救护车上稳妥地安置好,等待院长号令。
院长见一切就绪,就交代肖俊道:“这一针是为你父亲在一路上减轻负担的,当然,效果会因人而异,不过,就是你父亲过世了,也要必须严格按照他的遗嘱办事,知道吗?郝律师会全程在你家监督,因为他同样是你爸爸的朋友,这是他最后一次给你爸爸服务,你告诉家里其他人,千万不要惹官司,郝律师不是好惹的,这点你也知道,是吧?”
肖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院长想让自己知道什么呢?他搞不清楚,尽管爸爸对他来说,就像一个传奇,从来没有别人那种亲近的感觉,但是,院长是爸爸最好的朋友他真的知道。
肖俊估计,院长是告诉他,自己的父亲这次是必死无疑了,于是,心情非常沉重,说出来的话带着一种莫名的悲伤:“谢谢院长,这是我爸爸最后的愿望,我知道的。不管爸爸那边的经营状况怎么样,我相信为他举行一个像样的葬礼还是应该没有问题的。”
从医院里出来时,肖占豪已经气若游丝,救护车上,躺在担架车上的占豪身边,竖着一个高高的氧气瓶,但,要回家的意愿却表达得十分清晰,他的心底里,那种落叶归根的意识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过,他倒不是怕死在城里被火葬时自己会感到浑身剧痛,而是既担心死在外面自己进不了自己家的堂屋,更希望的是家乡的那种泥土芳香能够使自己摆脱死亡的纠缠,他受不了医院那种让人窒息的气氛。当然,他具体为什么要急着回家的真正意图,其他人是不会知道的,但愿世界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可是,尽管自己选择了回家,并且现在已经如愿以偿,谁知道仅仅一两百公里路的行程,却保不住自己离世脚步,还没到家中,车子在一个凹凸不平的路面上一个踉跄,就把他仅存的一点呼吸能力无情的剥夺了。
肖占豪感觉突然之间身体上没有了一丝痛苦,倒是有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车子的铁皮外壳根本无法阻止他飞向天空。他愉快地想,这大概就是神仙们腾云驾雾的那种惬意吧。他闭上双眼,摇头晃脑地享受着这份飘然感觉给自己带来的快意。
天蓝蓝,山青青,蜿蜒东去的河水,犹如黛玉,好一副人间仙境,从前自己从来没有感受到自己生存的这个世界有如此美丽,他一直向往着有这么一次无拘无束的旅行。
本来,他对于自己会飘向哪里,都已经不感到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终于感到有了自由,不再被从前那些烦人的事情,搞得自己焦头烂额,坐卧不安,目前他感觉超然。
由于那一年那次身体的冲动,让一个女人得以成功让他背上了夫妻责任,成了现在的老婆,而另一个自己魂牵梦绕的女人却成了戚戚不舍的所谓初恋。更为让他不可释怀的是,成为了老婆的女人虽然非常精明而又美丽动人,但生活十分高调而且不分场合的自以为是,常常纠结于场面上的事情,很多时候使自己非常的尴尬,甚至窝囊。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他的初恋情人,他常常自问,如果是他的初恋在生活中碰到与老婆同样的问题,她会怎么处理呢?或许,她的处理方式会让自己很有成就感,而不是总是感到自己窝囊。他认为,成功的男人是背后的女人捧出来的,而窝囊的男人则是女人贬低而成的。所以,他时时刻刻地用这种思维来比较这两个女人,越想越觉得老婆有些不可理喻,越想越觉得初恋通情达理,可是他又不想因为这些而伤害家庭的稳定。他觉得,男人,必须对女人负责,更必须对家庭负责,即便是生活中有太多的不如意,那也是既定的事实,他虽然知道不该拿一个人的优点来比较另一个人的缺点,可是,有些东西是时间无法磨灭的,特别是那种尴尬在自己身边愈演愈烈的情况下,另一种思念却越来越浓,久而久之,这种比较却成了自己的一块心病,尽管他从来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根本无法抵消心里的挣扎。
如今这种状态让他深感解脱,他不想闭上眼睛,生怕一旦闭上眼睛就会回到原来那种痛苦中去。
想到这里,他感到有些孤独,虽然,目前看来自己算是有了一种被解脱的快感,可是,一旦从那种繁华嘈杂的生活突然走进一种逍遥,通过一阵新奇之后,那种孤独很快代替轻松而填满了心房。
他想到了那个叫小黄毛的家伙。
它曾经给他带来许多的快乐,特别是在自己倍感无助的时候,它总是对自己不离不弃,甚至变着法子来讨自己的欢心,久而久之,他也乐意将自己的很多不快说给它来分享,甚至,一些机密的,不能够让别人知道的事,也向它和盘托出倾述一番,只有向它说完了之后,他才感到一阵释怀。好像,再难的事,对它来说都是一种寄托,他没有希望它给自己解决什么,也没有希望它能够回答自己什么,只要他说完之后能够看见它那对自己摇头摆尾亲昵的模样,或者得到它几声让他似懂非懂哼哼,都能够让他开心起来。在他的心里,没有一个比它更让他推心置腹的人了。
这是一条他养了五年的狗。
五年前,不记得是哪一天,但天空中下着雨,天气有些冷,他一个人开着车在路上无聊的瞎转着,突然一条颤颤巍巍的小狗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像一条人们口中的落水狗,全身没有一根干毛,狗嘴里也没吐出什么象牙来,但吐出了一阵阵凄凉的哀鸣,看见车来,它不但不躲,反而双眼乞怜地望着自己,小舌头吧嗒吧嗒地在嘴唇上舔着,好像一个饿过头了的乞丐。
占豪本来想慢慢地将车绕过小狗扬长而去,可是,就在他后轮超过小狗的那一刹那,原本有气无力的小狗却突然精神了起来,透过反光镜,占豪看见它在泥地里艰难地跟在车后跳跃。
一股恻隐之心在占豪的心灵深处油然而生,又好像是一股惺惺相惜的感慨陡然出现,他甚至有些怀疑,到底是自己怜惜小狗,还是小狗讥笑自己。他停下车来,从袋子里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等着落后了很远的小狗,等小狗来到车边,他伸出右手,歪着身体将前门开了一条缝,没想到小狗往他车上一蹦,跳了上来,在副驾处机灵地嗅了嗅,双眼感激地望着占豪汪汪的叫了两声,便乖乖地坐了下来。从此,它占住这个位置五年来几乎没有变过。
好在自己的老婆从来没有和小黄毛争过这个位置,他也从来没有请过一个司机,他做玉器生意,根本不需要一个专职的司机,他也不在乎那个炫耀。
当然,他老婆也不知道自己有坐在副驾的福气。
如今,一旦没有了座驾,身边少了小黄毛,占豪还真有些落寞。
突然,一阵哀怨的唢呐声让他想起了什么,他驻足细听了一会,总感觉这唢呐声是那么的熟悉。
一曲哀怨的声音过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玉清?是自己的发小玉清?他不是在家给死人吹唢呐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这里也死人了?
他很想看看玉清,他觉得这世界上让自己最受感动的人是玉清,他曾经发誓,只要自己有饭吃,就绝对不让玉清吃稀饭,只要自己有肉吃,就绝对要保证玉清不喝汤,可是,不管自己成就了什么结果,玉清还是那么自娱自乐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从来没对自己提出过什么要求,反而经常提醒自己不要在阴沟里翻了船。
阴沟里翻船?会么?
他虽然知道玉清讲的阴沟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船不大,可是,船大不大是一回事,别人想逼把你的船开到哪里去又是另一回事,为此,他总小心翼翼地掌着这船的舵,那种小心翼翼是一种痛苦。
因为,那种小心翼翼来自于对身边几个人的防备,这种对身边人的防备其实就是所谓的防不胜防,但痛苦的是防不胜防也得防啊。
他曾经很多次与玉清彻夜长谈,希望玉清到他的身边来帮他一把,可是,玉清总以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为理由推辞掉了他的邀请,然而,占豪知道,玉清的推辞,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因为,一旦玉清来到自己的身边,那么,依玉清的为人,他会把自己身边的那些人,那些事会搞得翻江倒海,这样一来,他不但没帮到自己,说不定反而翻船更快,所以,还不如经常坐着一起聊聊有用。
他放眼从身下飞过的一切,寻找着、搜寻着,可是,除了唢呐声那震耳的凄惨,并没有看见玉清。
远处,虽然山峦叠彩,绿树成荫,但景色十分模糊,不太清晰。不远的山巅上,几株参天的大树,似乎仙气缭绕,而那撩人的唢呐声似乎也是从那方面飘来。占豪整理了一下衣摆,起步向那山走去。
树下,有个亭,不大,却异常干净。亭子里的藤椅上一位白须飘逸的老人半躺半坐,仙气逼人,尽管面目滑稽但不失慈祥,双目紧闭,右手抓着芭叶扇停留在胸前,一动不动,好像是在养神,也像是在欣赏那幽怨的唢呐声。老者身边,一壶沸腾的开水在精致的火炉上被煮得直冒粗气,茶几上那如鸡蛋壳大小的茶杯里泛着褐色的微光。
占豪本想退了回去,可是,老人身后的幕帘,似乎被唢呐声震得有些摆动,这让占豪有些心动,他想,撩开那颤动的幕帘就能够看见吹唢呐的人是不是玉清?
好奇心驱使占豪轻手轻脚的走向幕帘,他有些怕自己打扰了那似睡非睡的老者。他刚要伸手触及幕帘,那老者突然叫了声:“还想活,就别动!”
占豪心里一惊,自己口口声声对死毫不畏惧,原来却也是那么的留恋那纷扰嘈杂的现实生活。
肖占豪被老头一句话惊得不太敢动弹。
不是他怕死,而是他本以为这老头和其他老头一样,这种状况下一定是睡着的,可是,居然不是。而且从他口里吐出来的几个字还非常有力,音不重,却清晰入耳,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年纪了还有这种底气的老人,面对老人,他有些胆怯起来。
“老人家没睡着?”占豪怯怯地看了老头一眼,半信半疑,因为,老头好像根本没有动过嘴说话,眼睛还是老样子闭着。
“想我睡着?”这时老者睁开了双眼,但一点也没有睡意朦胧的感觉,占豪想,大概人老了之后都是这样惊醒的睡着吧。记得自己小时候在爷爷的鼻子下面顽皮,也是这种结果,明明爷爷睡着了,可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爷爷总是说占豪是孙悟空,他是如来佛,孙悟空是再精明也逃不过如来佛的掌心的。
“我可不是如来。”老人又吐一句,这句却把占豪吓得不轻,他想,这老头怎么知道我在想爷爷的事?这一想,不禁突然感到毛骨悚然起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怯意,使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退却感,本来十分惬意的来,没想到现在必须万分怯意的想办法退却。
他感到一阵阴森森的气息向自己压来,耳边的唢呐声更加哀怨起来,而且手脚都开始有些不听自己的使唤,甚至,很怕和老者的眼光正面接触,尽管老者好像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可是,越是这样,他越是浑身哆嗦,他甚至确定,这老头不是神仙就是鬼。
“你胆怯了?哈哈,所有过这关的人都一样,谁都无法潇潇洒洒的面对自己的过去。也无法洒脱地离开那段曾经的拥有。”
“我怎么听不懂?”他低着头,怯生生的好像自言自语。
“你不是不懂,而是不敢面对。”老人徐徐地睁开眼睛,慈祥地看着占豪。
“面对什么呢?”占豪寻思,老者应该是要自己勇敢面对自己的家庭状况,勇敢面对自己的生意局面,或者是面对从昨天门前的车水马龙到今天突然孑然一身的现实。
这难道就是老者所说的无法洒脱地离开那段曾经的拥有吧?
他想,这老人不管是神是鬼,应该是个智者,他抬起头来,试探着用目光看了看老者,算是咨询。但马上又将目光收了回来,他发现,老者的目光像一把剑,时刻都有可能捅穿自己的躯体,令他彻身寒透。
“赤条条生,赤条条死,人生对谁来说,都只不过是个过程,放下吧。”
“生?死?”占豪的心好像已经冰凉,一身冷汗让自己突然有种全身黏糊糊的感觉。
“你不信?”
“怎么可能呢?”占豪压根儿没准备死。
“你过来,我给你一件东西,看看你就知道你很多过去自己不曾知道的事了。”老者起身从树上摘了一片树叶递给占豪,继续说道:“这就像你们在人间时的电视机,你看看吧?”
“人间?难道我真的死了?”占豪有些失魂落魄。
“告诉你吧,年轻人。我就是你们所说的土地爷,这只是生人入天堂还是下地狱的头一站,我有接待义务,无决定权利,两位无常到现在还没来,死不死,就要看你自己在这几天内的造化了,或许,造化弄人,犹可追命。”说完,老者的身影顿时消逝在一阵渐行渐远的笑声中,留下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清茶以及占豪手中那片看起来毫无异样的树叶。
占豪有一种被人刮皮的恐惧,对老者的话将信将疑,不幸的是,一片树叶也能像电视机一样能够看到自己曾经的故事,这简直是阎王殿的布告---鬼话连篇,信的是自己从小就是听着神仙的故事长大的,神仙那种无所不能的魔力让他神往过好长一个时期。而今,老者无疑是神仙,自己无疑是死了,这两点他已经无法改变,那么,当自己都变成了鬼的时候,阎王殿的布告也就成了自己今后的官方语言了,还有什么信与不信的呢?
哀怨的唢呐声,飘渺地钻进他的耳朵。
他无限思念着吹着唢呐的玉清兄弟。他把手中的树叶举到眼前,可是,树叶上除了那清晰的纹路布满绿色的叶面之外,再没有一点东西。
占豪有些被老者愚弄而产生的气愤。“想不到神仙也有戏弄人的习惯啊,”占豪又有些自责的想到,“难道我是被愚弄而死的吗?”
他无限失望地看了一下手中的树叶,哼了一声,随手将它往地上一扔,心想,自己本来把天堂想象得非常美好,却原来天上的神仙和人间的“屁”民都如同南天门打伞---一路的鬼。
就在他移步转身的时候,那片树叶飘然落地,并且,逐步长大起来,绿色的叶面也开始呈现五彩缤纷的画面,曾经飘渺的哀乐声也渐渐清晰,恍惚就在自己脚下的叶子里喷发出来。
“玉清,玉清救我!”占豪看见玉清手握唢呐的影子在叶子里的画面上一闪而过,他急忙蹲下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子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玉清,成了他唯一信得过的救命稻草。
灵堂布置得不是那么严肃,几根刚刚从山上砍回来的杉木,圆圆的枝节处,还遗留着好几处青绿的嫩叶,叶,虽然嫩,却片片如刀,根根如剑,如果谁不注意碰到它,那么,轻则刺痒,重则犹如马蜂扎了一般的难受。被削去枝桠的地方流出白如牛奶状的树桨,黏糊糊的, 要是谁不小心碰到,那种感觉怪怪的。好在用杉木扎的架子比人的身体高了许多,才让那些穿着讲究的客人少了许多尴尬。
架子上用条纹状的雨布盖了起来,这个简易的棚子就成了灵堂。
灵堂里,摆放着一副十八贯的棺材,棺材的盖子顺着棺材的方向向外移了一尺多点,靠近棺材的小方桌上摆满了牲祭,一碗扣肉、一碗鸡汤、一个红烧鲤鱼,都还冒着热气,这是占豪生前最爱的,两个青菜和几个水果色香具备。棺盖下,一张尺余高的遗像前,灯芯摇摆,香烟清绕。
棺材里躺着的,就是遗像的主人公肖占豪。
占豪的身边,挂满了那些大大小小的菩萨画像,这是道士们原来骗钱的道具,可是,现在那些本来的道具好像都是一个个活灵活现的神仙,他们的样子好像都比刚才那土地爷高贵,可是,占豪没有去理睬他们,他还没习惯于和神仙打交道。
站在棺材前闭着眼睛默默念着什么东西的道士,时而敲一下手中的钹,时而又在桌子上的木鱼身上轻轻的敲打一下,不过,他是不是在认真的超度占豪自己的亡灵,那就成了一般人不知道的天机了。
按照普通的想法,占豪作为一个壮年逝者,本是家中顶梁柱,一场重病,医治无效而死,绝非死得不明不白,又有这么大的家产,算得了是当地名流,照理说,逝者必须在家中大堂设置灵堂而不是在屋外的地坪上搭个棚子那么草率。可是,风俗却将这些本来的应该变成了不应该,他们认为,人,如果自己死在了家中的床上,那么,灵堂设置在家里是必然的。其他一切死在屋外抬回来的人,死后就没有办法进入堂屋了,因为,死人的晦气不能被尸体带进家里,他的老婆更不希望,活着都不想他回家,何况死了?
再说了,他的家产到底是多少,现在只有律师知道,他的老婆现在还蒙在鼓里,要不然,这灵堂也不会设得那么寒碜。
作为占豪的好友,吹得一手好唢呐的肖玉清,虽然不愿意看到好友的灵堂设在屋外,可是,他的想法无法扭得过风俗,更不能越俎代庖不管美美的意思,他有什么能耐?他唯一能够做的只有一刻不离地守着好友这最后的时光。
棺材边,他将身体紧紧地靠着棺材,他有些疲惫了,但毫无睡意,拎着唢呐的右手,微微弯曲地靠腹垂着,左手搭在棺材口,眼光依依不舍地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占豪,凌乱的头发掩饰着他那双满含泪水的眼睛,他不敢让眼泪流下来,据说眼泪如果滴在死者的脸上,那么死者超生之后会过一辈子悲戚的生活,作为占豪的朋友,他无法评价占豪这辈子到底是快乐还是悲伤,但他肯定不会因为自己的眼泪让占豪下辈子悲戚的过。
棺材底下,一条站着的焦虑异常的狗警惕地望着周边的人群,身体,紧紧傍在唢呐手的脚上,脸上的表情像凶神恶煞,獠牙露齿,双眼圆瞪,两边眼角各有一行长长的泪痕,让人对它既害怕又怜惜。
狗对主人表达感情的唯一途径就是死皮活赖,缠着主人撒娇,可是,作为畜生,在主人死后那种孤独确实无法让人理解,它誓死保卫着占豪最后的尊严,或许,狗的境界与人不同,或许,它与主人的命运本来就息息相关,所以,它见不得别人靠近自己的主人。因此,它差一点被自己的这种固执丢了性命,可是,它不但没有逃之夭夭,反而是变本加厉,疯狂的保护在主人的棺椁。
某些人可能还不如这条小黄毛。
为此,自从占豪放入棺材之后,除了玉清,还没有人敢靠近棺材,包括占豪的妻子美美。
“占豪,你养的这狗比我肖玉清对你更有情谊,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幸运还是你的不幸,咦。”玉清对着毫无表情的占豪的脸自言自语的说着,左手情不自禁的摸向占豪那冷漠的脸颊。
突然,他觉得占豪的脸相好似与其他见过的死者有些不同。“你们入殓时给占豪化过妆?”他戚戚的问了身旁的吴美美。
“没有呢,我哪有心情给他化妆呢?再说,他也不是死要面子的人啊,连老婆孩子他都丢得下,他哪里给过我面子哦。”听到玉清问话,吴美美用手中的草把在笔挺的裤腿上扫了扫回答道,语调犹如怨妇,但稍有上扬的嘴角让玉清深感心凉。
“哦,也是。不过,我怎么觉得占豪还没死呢?这脸,像活人。”只有不愿意死者死的人才会觉得死人没死。
“这怎么可能呢?玉清别吓我,我现在可成孤儿寡母了,以后这日子我可怎么过啊,啊,啊,啊,,,,”美美顺势嚎哭了起来,梳理得整齐油亮的发髻开始剧烈地随着头部的甩动而颤抖,目光悄悄地扫视着灵堂,没有看见她所希望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继而又托着长长的尾音大哭起来,有鼻子有眼的数落着占豪丢下他们孤儿寡母躺进棺材的不是来。
美美身边的肖俊幽幽地看了一眼妈妈,没有过去安慰,却感激地将眼光投向玉清:“叔,人死了有复生的吗?”
“有些人虽然活着,我却认为他死了,你爸爸虽然睡在棺材里,可是,我总希望他真的还活着,因为,他给我留下了太多需要解开的迷。” 玉清既是回答肖俊,又像对着占豪抱怨。
听得吴美美高声大哭,原本在大厅里招呼客人的李正好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埋怨肖俊:“还不把你妈妈扶到房里去,逝者已矣,千万不要让活人再搞出个什么不愉快来哦。怎么搞的,这时候还不见你伯伯他们回来,让我一个人忙里忙外,怎么受得了,咦。”听到正好的声音,美美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悲哀,哭声倍加凄厉。
肖俊见妈妈如此悲伤,又受了李正好的点拨,连忙起身搀起妈妈向里屋走去,临上台阶,他转过身来满脸不好意思的对玉清说了句:“请叔叔照看一下我爸,我马上回来。”
玉清微微抬起搁在棺材上的左手朝肖俊摆了摆,算是回答,心里在想:这孩子或许挺得起这个家庭。
一对最好的朋友中如果一个死去,一个活着,那么,活着的人总会将自己的思绪不停地翻转着对朋友的追忆。
玉清无法跳出这个桎梏,身边的人都招呼着占豪的妻子进房去了,留下他现在扶棺沉思,陷入了对占豪深深的追忆。
但是,他第一个不理解占豪的是,他的遗嘱郝律师怎么会仅仅宣布第一条:“我死后,必须保存尸体五天。”
玉清也不会去多想,五天就五天,多留一天自己还可以多陪一天自己的朋友,有他在,谁都不敢少于五天下葬,这是朋友最后的嘱托,他会象维护圣旨的权威一样维护占豪的遗嘱。
占豪凝视着地上的树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神仙的力量,同时也感受到了神仙的恐怖。他想,如果人世间的人都像这些神仙一样让什么东西都在别人的眼睛里一览无遗,那么,人间将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路上走过的,眼前经过的,好像都是玻璃人,透明得无所隐秘;世界上的事情,不管是曾经发生过的,正在发生的,或者将要发生的,都是那么一目了然,那种场面谁能想象?可是,反过来再想,正因为人间的事情充满了未知数,他才觉得人间真的比仙界还要恐怖万倍,神仙可以先知先觉,对症下药,而人与人之间那些看不见的花样无时无刻不存在着,所以,人们才生就那些猜忌、附和、献媚、勾心斗角和阿谀奉承的本领,人们才接受那些叫为人且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的教导,才有是是非非,才有尔虞我诈,才有了贪婪和阴谋。不过,有什么办法呢?为了生存,大家都可能会将这些本领发挥得无所不用其极。
如今,他即便是不想做神仙,可是现在自己这种情形,好像已经被神仙绑架,说是死了,却还要等黑白无常来索命,说是活着,却与家人已经隔离;即便是他向往人间,也还隔着一层无形东西,自己的肉体已经被放进了棺材,却能够知道棺材之外发生的一切,可是,怎么也无法跟别人沟通,即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觉得自己死了。那种落寞,没有人能够体会出来。
玉清的真情实意让他庆幸自己没有交错朋友,老婆的干嚎透漏出虚伪,李正好的干练和狡黠让他有些不快,儿子的幼稚又让他放心不下,好在从儿子应对妈妈的事情看来,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这点让他有了些许安慰。
其实,玉清、正好和老婆美美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老婆美美初中就没有和他们一起继续升学了,成绩本来还算可以,人也非常聪明,可是,自从她开始知道人可以分美丑之后,她的聪明,她的本事很大一部分被她用到了打扮自己这件事上,对于书本上那些方程式和定理定律那是忽略不见的,然而,对于那些花红草绿的东西却爱不释手,她的定理就是,女孩子的美丽,就是生活的本钱。
美丽的女人是招人喜欢的,美美并不例外,尽管她因为不会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而经常被同学取笑,不过一到下课,她的身后却不乏赞美者,什么不能回答老师的问题根本就不值一提,因为美丽,她是打败老师的胜利者,自然,追求她的人也就慢慢地对她从精神鼓励转向物质贿赂了。
那时,占豪曾经爱过她,因为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尽管有些迷迷糊糊,朦朦胧胧,但他依然认为他们曾经爱过。可是,由于他哥哥高考得力,进了名牌大学,他的压力一下子大了起来,父母时不时拿哥哥来说事,这让他不得不将那团已经开始燃烧的火苗无情的熄灭了,一心一意将心思用在应付高考这事上来。
80年代的同学之间的爱情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情感活动,它不是用口述来达到目的的,而是用纸条去唤醒爱情,可是,即便是真的爱了,也不敢拉拉手,甚至不敢并肩走上大街,美滋滋的隔个三五尺,生怕被人看见了而坏了自己的好事。至于手拉手,那是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像手拉手之后就会怀孕。
占豪是递过纸条给美美,可是,上面就写了“投石问路”四个字,因为,他知道递过纸条给美美的人实在不好估计,所以,来了个君子恋爱,尽管他和美美几乎每天在一起,但,那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邻居无法选择。他投石问路那几天,美美没有给他什么明确的答复,不过,明显的是美美很乐意和他粘在一起,或许因为美美年纪太小,不懂占豪为什么要投石问路,问的是那条路,问路干什么,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每次都是自己向占豪问路,她想知道的路几乎没有占豪不知道的,不过,占豪既然不是开口向她问路,而是给她递了个纸条来问路,那么,占豪应该也是在爱着自己,在她的心目中,给她递纸条的人就是在爱她,其实,这也是一条真理。
给她递过纸条的人太多,为此,她仅仅把自己泡在快乐里,而没有对任何人表达过自己的真实心思,谁的纸条她都接受,谁的礼物她都不拒,她想,被爱,是种幸福!可是,就是因为这种幸福,让她忘乎所以,初中之后她无法继续升学。
男孩子有时候会和朋友偷偷地聊一些心思,那种涩涩的感受很难自己一个人私藏在心底。
因为美美没能和大家一起升学,没有一天天在大家的眼前晃动,占豪也慢慢地将那个投石问路的事情看淡了,不再奢望美美对他回复。
尽管高中的学校离家里已经有了几十里的距离,一个礼拜也只能走路回家一次,不过,李正好似乎并没有淡忘自己的过去。
有一天,李正好神秘的问占豪:“占豪,美美你不追?”
“怎么追?爸爸妈妈把我哥作为我的克星摆在我头上,况且,每个月的伙食费又算得死死的,让我没有一点余钱讨好美美,我怎么追?再说,美美也不缺我一个追求者啊。难道,你没上?”占豪的回答尽管十分违心,但他猜,像正好这种非常注意自己外表形象的家伙一定是纸条写作专家。
“这还用你说吗?我只不过是想证实你是不是我的敌人,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孔老二说的哦,虽然我不知道他克己复礼是什么东东,但这句话我觉得很实在,是吧?哈哈,现在排除了你这个强敌,我可以对美美发起猛攻了,我们是兄弟嘛,我必须知道你的底细,要不,你会认为我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现在你自己向爱情投降了,可不能怪我了哦。”正好的话语这种存在着一种胜利者的挑衅性。
“你还有心思猛攻一个女孩子?难道你不想上大学?分心了不好吧?”占豪只是常态性地提醒正好。
“你呀,傻帽,你看我的,我一定是鱼和熊掌兼得。”正好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或许,这种自信是与生俱来的。
“你就没考虑玉清是不是也在追美美?”占豪有意提起玉清,好让正好对感情的放纵有些收敛。
“他呀,哈哈,一坛子酸菜,不需要鱼也不需要熊掌。再说,那书呆子已经才初中就直接考上省农校了,没时间回家,即便是他爱着,哪里是我的对手?我一星期回一次,他一学期回一次,我不会给他没有巩固感情的机会啊。只要我的进攻不是与你这个最好兄弟决斗,我就无所顾忌了,哈哈哈哈。”正好对玉清好像丝毫没有顾忌,笑声里充满了狡黠和骄傲。
尽管美美接受过许多的笔记本和钢笔,但从来没有回答过任何人的示爱纸条,时间长了,纸条多了,美美在这些爱情宣言的轰炸中开始成熟起来,刚刚辍学那段时间,她感到很是无聊,好玩的伙计都升学走了,留下的同龄人不是要上山打柴就是要下田种地赚队里的工分。她是家中满女,爸爸妈妈心中的宝贝,赚工分的事由爸爸妈妈和哥哥们撑着。
她的时间就是睡懒觉,看那些无聊的书,什么《第二次握手》啊,什么《上下五千年》,《三个火枪手》啊,等等,外国书不好记人物名字,但爱情部分很迷人,她认为只要把女主人公的名字改成那女的,把男主人公的名字改成那男的,读起来就没有障碍了;中国书好懂,但爱情部分很无聊,那叶玉涵写给那什么冠的情书,比自己这些男同学写的纸条还枯燥,当然,比那些咿咿呀呀的现代京剧还是有吸引力多了,起码男人女人还有爱的故事,还有吃喝拉撒,还有人间烟火,可是京剧里没有。
有段时间,她喜欢在那些爱慕者送的笔记本上写写划划,按老师的说法叫写心得,她戏称是自己的闺房秘籍。既然是秘籍,那就写些心事吧,反正又不是给别人看的,写什么呢?她没有目的。不过,对那些爱过或者继续在爱自己的人,她必须写一下,作一个比较,或许,还真的能够选一个合适自己的人把自己给嫁了,免得老是在家里吃闲饭。
“女孩子的最美时光是被许多人呵护、爱着的时候,必须充分利用它来使自己幸福快乐”。美美在心得里美美地写到。
占豪给过一个纸条,云里雾里的四个字,“投石问路”,我知道他爱我,但这爱也太无聊太简单了吧?没出息。生得英俊潇洒值几个钱?会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读了ABC,回家担簸箕?虽然占豪的哥哥上了一个叫什么工程的大学,可那是他哥哥啊,又不是占豪自己,大不了是哥哥以后不来争占豪的家产。可是,他们家的家产是什么呢?还不是几间木屋子?不过,占豪如果再投一次石头,或许我还真的会被激起波澜,说不定来个以身相许,可惜啊,那家伙是个木头,根本不懂风情,投一次石头就成缩头乌龟了,她以为女孩子会是这么容易上钩的吗?再说啦,如果你将来真的上了大学,成了个什么国家干部再来给我塞纸条,那可就晚了,本姑娘已经成为黄花菜了,谁能够等你那么久呢?
正好给过纸条,肉麻得让人脸红,尽管如此,我喜欢这种直白,更主要的是,他就是给我礼物也非常特别,从他在我身体那个的那几天,竟交代我不要下冷水,不要着凉,通过这件事看来,他确实是个很细心的家伙,是个很会研究女人的家伙,就算是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个讨厌的事情每月会按时来到。这家伙可怕,以后是不是会成为一个专门讨好女人的流氓?危险啊。
王小二?身材太矮小,要是将来自己和他生的孩子说不定还是个大家说的那种二级残废怎么办?不行不行。
兔子李?太自我,永远目中无人的样子,就是给自己写个纸条也要说说其他男同学的不是,好像普天之下就他一个人是对的,嫁给他?今后我算老几?
阶支书?拉倒吧。二三十岁的人了,还想老牛吃嫩草,老不正经,自己有个瘫痪的老婆,成天在家里哼哼唧唧不去疼她,却在外面沾花惹草,他以为我是什么人啊,哼。他不给纸条,却经常在我面前说些下流的话,有时候真让我浑身发热,手脚麻酥,有些怪怪的感觉,但我不会就这么作贱自己的,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没同意他的要求去整治我的爸爸妈妈,反正,他不敢对我霸王硬上弓。不过,他给的礼物倒是很让我开心,动不动就是十块二十块钱,十块钱是多少?这年头,我可以买到两件流行的裙子。钱照收,人嘛,你赖我何?
玉清??这家伙神了,不食人间烟火了,没收到过他的纸条,难道我不迷迷住他?难道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哼,自视清高而已,他总不会是想让我来个倒追吧?不过,倒追也不是不可以呀,相貌堂堂,喜欢乐器,歌唱得比收音机里的好,又考上中专了,再过两年就出来工作了,这家伙前途无量啊,今后家里有个吃国家粮的多神气?看来这两年我得好好修炼,不成精,便成怪,缠着你比他们都强。
美美为自己的想法真的美了一次,她给玉清情真意切地写了第一封信。
她原本讨厌读书,到这段时间没有书读,她经历了真正的无聊,大人们讲的都是存芝麻烂谷子的事,张家长李家短,不是张家的小伙配了李家的姑娘,就是隔壁王老五被刘家寡妇从后门打了出来,或者粗俗得让人脸红的笑话,她虽然没搞懂为什么男人会被女人从后门打出来是怎么回事,但她深感自己与这些话题格格不入。
当然,偶尔也有她觉得津津有味的事情发生。
前段时间,队里都在忙着搞双抢,中午,全队三四十个男男女女集中在一块水田里拔秧苗,嘻嘻哈哈,好不热闹,在家里还愁眉苦脸的男女,集中到一起就开始打情骂俏,忘乎所以起来,时不时还被蚂蟥调戏一下那些赤裸的双脚,直至鲜血淋漓。
刘家寡妇的家就在这片水田的正面山坡上,依山而建,单家独院,虽然并不豪华,但绝对属于干净利落的那种家庭,加上刘寡妇虽然三十多岁就没了男人,长相却不失标致,瓜子脸,水蛇腰,圆发髻,细声音,加上刘寡妇早就是出了名的贤惠女人,所以大家都不会顾及他家是在山坡上而喜欢去她家坐坐,女人嘛,喜欢刘寡妇家的茶,尽管自己的男人时不时被自己敲上几警钟,告诫不准和刘寡妇走得太近,但女人们自己却无法回避刘寡妇的热情和芝麻豆子茶的诱惑,男人呢,绝对是喜欢刘寡妇的腰,总觉得自己家的女人没有别人家女人精致漂亮,不知道打扮,没有香气,不知道体贴,反正怎么说都不让人耐烦,怎么看都觉得好女人都被别人霸占了,何况刘寡妇不但拥有所有的优点,而且还是个没有了主的鲜花呢?本来就寡妇门前是非多,这样一个寡妇的门前那只能是是非不断了,大概隔壁王老五就是这样的是非里的主人公,为此,美美无法知道刘寡妇是感到幸福呢,还是感到痛苦。
那天正当大家忘记了夏天中午太阳的火辣而嬉笑怒骂到高潮的时候,李队长却突然从刘寡妇家的堂屋里蹦了出来,奔向大家,手里高高地扬起那顶印有先进生产队长的草帽,一边飞跑一边高声朝着刘寡妇家叫道:“不喝擂茶,不喝擂茶,大伙还在田里忙着呢,回去吧,回去吧。”
山坡上的刘寡妇手里飞舞着那根打擂茶的棍,口里大声叫嚷着。尽管大家听不见什么,可是,刘寡妇口里说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猜得八九不离十,八卦惯了的乡亲们还不利用这次机会大声取笑起队长?
“到人家身上动手动脚被刘寡妇赶出来了吧?哈哈,队长又怎么样?领略到了到刘寡妇的厉害了吧?哈哈哈哈”队里的女人没有省油的灯。
“刘寡妇是你以为想调戏就调戏的吗?那是要银子的,队长这个官太小了,哈哈。”男人的话里透着一股酸味。
“先进生产队长,你以为就是先进队长就能够代替钞票吗?她可不是我们队的,不属你管,刘寡妇那么漂亮利索,我看你还排不上队呢,哈哈哈哈。”
队长虽然被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数落得面红耳赤,但作为队长的威严那就不是说丢就丢的。
“看你们这些没吃过腥味的猫,哈哈,刘寡妇一定要打擂茶给我喝,我说丢下大家在这里晒太阳不忍心,就跑出来了,什么调戏不调戏的,要调戏,我不知道调戏我们队里这个四属户吗?比刘寡妇漂亮多了。”说着,队长随手在胖大嫂的身上抓了一把。
“想死啊。”胖大嫂顺势抓起手上那把带泥使劲往队长的脸上拍去,顿时,队长成了一个大花脸。
“哈哈,自作多情了吧?我还没见过女人举着棍子请男人喝茶的,我们队长是头一个,先进啊,先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队长急忙转身在旁边的小沟里把脸洗了,脸上阴沉沉的。说:
“别吵了,别吵了,把扯好的秧苗放到阴凉处,吃中饭去。”队长的一声收工吃饭,大家顷刻之间走得无影无踪,留下一股强烈的热浪像火一样烧烤队长的脸。
美美没有去考究队长和寡妇的故事的真内涵,也考虑不到队长今后对胖大嫂采取什么报复,可是,大家在一起的嬉闹和快乐是会感染自己的,这一点,是她还能够在家耐得住没有同学一起疯闹而寂寞的原因。
现在没有人给自己塞纸条了,也没有男人会在她的身上抓来抓去,但她得把信寄出去。
从邮局发信回来,美美哼着“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携手前进。。。。”这支歌,她刚刚学会,感觉很合自己的心事,但,当唱到“亲爱的人儿”的几个字的时候,她还是含含糊糊混了过去,脸上略带羞涩,不敢明目张胆的表露自己的心际,她觉得这歌就像那些老头子唱的那种《胡呐喊》一样,听起来叫人听起来很难为情。
推开了家门,爸妈不在,二哥却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脚上套上了他那双像宝贝一样一直藏着的白球鞋。
“怎么啦,去相亲啊,要不要请本姑娘去给你参谋参谋?”
“小屁孩懂什么,去去去。”美美的哥哥最怕美美缠着自己。
“谁呀?都十五了还小屁孩?哥,你说说,嫂子是哪里的?比我漂亮吗?”说完,她朝哥哥扮了个俏皮的鬼脸。
“哥不是去相亲呢,漂什么亮,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家里扮俏,看来必须告诉爸爸早点找个人家把你嫁了。”二哥最怕人家说他去相什么亲,十八岁,早着呢。
“那是去干什么?如果你没好事,爸爸妈妈会让你大白天的待家里打扮成公子哥,还说我扮俏呢,好意思?哈哈。”由于和二哥的年龄差距最小,所以,美美把和二哥斗嘴当成了一种快乐的消遣。
“你没听说对门二丫头在广东那边赚了很多钱回来了?每个月一两百呢,你看见过那么多钱吗?”
“那也不关我哥的事啊,二丫头可是名花有主的哦,你不是想去插一脚吧?我家二哥仪表堂堂,熊腰虎背,人见人夸,有这个必要去参加决斗、横刀夺爱吗?”美美戏虐地看着二哥的脸。
“什么乱七八糟,什么决斗夺爱,我是想跟他们去赚钱。”
“赚钱?到广东?好玩吗?带我去,我帮你!”
“啐,你身份证都还没有,怎么去?赚钱是大人的事,小孩子掺和什么?再说了,那边二丫头说因为她叔叔在市里当官才可以介绍人去做些事的,因为怕违反政策,不敢声张。”
“我不管!我去大队开证明,总可以吧,就说我是大人了,身份证在办!”说完,她挺起胸来,像是在向哥哥示威,可是,马上又将胸部还原了过去,她感觉到开始隆高起来胸部,在哥哥面前展现还是叫她蛮难为情的。情急之下,她急忙转身,一溜烟朝大队长家里奔了过去。
高中都读了半年了,占豪或许是觉得省城的口音在这小镇里具有绝对的优越感,但是,占豪对省城口音实在不敢恭维,他还没有习惯于这种语言上的障碍,不管怎么样,虽然这对占豪来说是个灾难,但是,他完全相信自己有能力克服。
十五岁的占豪为了读书,独自离家走到离家很远的这个属于自己的镇上,然而,再远一点点的县城他都觉得像去北京一样的遥远。为此,除了乡音之外,基本不懂得还有别的什么语调,当然,电影里,广播里那种标准的普通话听起来还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当老师讲到要用多长的导火线才能让人逃离到安全的距离之外时,老师将书上所写的“信管”二字读成了“信港”,信管好理解,那是装引信的管,可是,信港是什么呢?占豪怎么也搞不清楚,他三番五次地审阅过整个这个章节,书上根本就没有这两个字,更不知道性港与安全距离有什么关系,难道导火索还要埋到收信的那个港里去炸鱼吗?
与占豪同桌的是个很漂亮的女孩,身体里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幽香,虽然和自己年龄一样的女孩子都已经渐渐丰满,开始各领风骚,而她却已经长发及腰,使本来亭亭玉立的她变得更加飘逸迷人,她那种青春的魅力时常肆无忌惮地扫荡占豪的灵魂,有时候,她那顽皮的发梢有意无意地扫过占豪裸露的手臂或者脸颊,都会让占豪心跳不已,全身酥麻,对于这种感觉,他时而感到幸福,时而感到苦恼,可是,不管是幸福和苦恼,他都理解其他男同学对他的那种羡慕的眼神,并且,对他来说,能够得到那种眼神是种享受,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努力学习的理由。
她叫纯纯,姓王,被同学品学兼优的榜样。
和女王坐在一个凳子上是要承受巨大的压力的,占豪必须有这种承受压力的本事,而这种本事需要硬件的支持,那就是成绩出类拔萃。
初期,占豪本来还非常自信,因为自己的成绩曾经让他感到骄傲,算不上鹤立鸡群,但也算得上鸡群里极具战斗力的雄鸡,现在与王纯纯同学中的女王坐在一起一定会会相得益彰,锦上添花。
殊不知因为自己乡土气息太重,见识太浅,对乡音之外的语言无法短时间内融会贯通,同学们跟着老师的思路进入了下个章节,自己却还在理会“信管”与“导火线”的区别。
好几次,占豪都想请教纯纯同学关于信管和信港的问题,可是,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欲言又止,始终不敢在心中的女神面前流露自己的尴尬,暗地里,他却鬼使神差地向女神大献殷勤起来,时不时偷偷地往纯纯的抽屉里塞些点心,时不时又给纯纯写几句赞美诗,把她吹捧得像是领旨下凡来拯救世界的玉女,给她来点在她看起来并不意外的惊喜,久而久之,占豪的文科成绩掷地有声地站了起来。
因为每个星期六是同学们可以回家的日子,上午的第四节课,一般都会赶紧把家庭作业整理好,没有人想使下个礼拜在同学们面前落下半步,虽然这节课不强求统一的安排,统一的思路,然而,有一件事是大家统一了的,那就是计划要花几个小时的徒步才能回到家里。
可是,占豪从来不考虑回家的路程有多艰难,他必须仔细地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遗忘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他不想在自己的同桌面前落得下风,只有当同桌起身走后,他才慢条斯理地离开教室,他不在乎每个礼拜六因为等待女神起身而耽误自己几分钟回家的时间。
那时候教室里的课桌,不像现在这么结实,是质地很软的杉木制作的,坐板上的铁钉很容易裸露出来,同学们站起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裤子挂破,男孩子倒是不太所谓,可是,女孩子就不同了,遇到挂坏裤子的事,那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为此,占豪会经常注意一下自己的座位,一旦发现有铁钉开始冒头,占豪马上会找来砖头或者石块将冒头的铁钉砸下去,确保不会在让同桌闹出笑话来。
占豪小心翼翼地关心着自己的同桌,他深怕引起大家的误会,他不敢断定纯纯是不是接受他的这种关心,但是,纯纯每次给自己回报的灿烂一笑,都会让他非常高兴,觉得自己关心同学很是值得,他期待着将这种和风细雨般的情感能够有利于自己和同学之间的互相学习和帮助。
可是,占豪所希望发生的事,迟迟不来,不希望发生的事却像魔鬼一样突然来到他的身边,让他手足无措。
那天中午,他正收拾着桌上的课本,无意间胳膊碰到了伏在桌子上打盹的纯纯,本以为纯纯会说他一顿,可是,纯纯却一动不动,好像是深深的睡着了。占豪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既然你想睡,那就让你安心的睡一下吧,大不了再迟些回家也没有多大问题。
可是,当占豪将要走出教室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到有什么不太对劲,难道纯纯病了?这一想,让他冒出了一身冷汗,于是,他急忙折了回来,走到纯纯的座位旁,轻轻的在王纯纯的肩膀上拍了拍,急切地问道:“王纯纯,王纯纯,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回应。
占豪必须将纯纯尽快送到学校医务室,但是,他瞄了一眼教室,其他人已经走完了,确定真的已经没有人能够帮助自己,或者说也没有别人知道自己会在这种尴尬的场合下对纯纯动手动脚,于是,将手里的筷子丢在桌子上,用手操着纯纯的头部,缓缓地扶正,当见到纯纯脸色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突然软了下来,那种灰黑的颜色,使他慌得六神无主,眼泪哗的一下淌了下来。
在家里的时候,爸爸曾经跟他说过,如果一个人的脸色突然灰黑,那么,证明病情来得很急很严重,遇到这种情况,首先要马上用大拇指掐住病人的人中穴,先让病人缓过气来再做其他决定。
占豪试探着掐了掐纯纯的人中穴,但是,老爸却没有告诉他必须使用多大力度,轻了,不起作用,重了,怕伤害到纯纯。
索性,他不再犹豫,他知道马上必须赶快将纯纯送到医务室,请医生救治。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双手从纯纯的腋下操过去,将纯纯的身体转了个方向,自己将身体背对着纯纯蹲了下去,让纯纯匍匐在自己的背上,反手兜起纯纯的屁股使劲往上一提背了起来。可是,谁知道哪颗不争气的铁钉勾住了纯纯的衣服,占豪这一使劲起身,纯纯的裤子从屁股开始到脚跟被撕裂一条长长的口子,占豪生怕纯纯由于自己一个不稳摔倒地上,一着急,反过去的双手,顿时感到紧紧抠住的是纯纯那光溜溜的脚杆子,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样直接接触过女性的身体,一种突发的罪恶感让占豪自责,他连忙心里默念道:“罪过、罪过,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说话间,有种怪怪的感觉一闪而过,让占豪的血突的一下蹦上了脑门,不过,占豪只在一闪之间忘却了冲动。
情急之下,占豪只能连忙将纯纯重新放在座位上,迅速脱下自己的上衣将纯纯的屁股包裹起来,扯着两个衣袖在纯纯的肚子上打了一个结,尽量让衣服遮住纯纯裸露的部位,自己光着膀子,再次背起纯纯跌跌撞撞的朝门外奔去,口里大声地呼唤到:“快来帮我,纯纯病了,快来同学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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