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脱掉了校服，球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棉衣，下面搭了一条灰色运动裤。寸头利落，明晃晃地露出立体凌厉的五官，嘴角平直不带一丝情绪，他双手揣兜背靠在栏杆上，又慵懒又张扬。
不知道为什么，沈蔚蓝总觉得跟刚刚学校外面的他相比，多了一丝烟火气。
男生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转了转头，沈蔚蓝立马收回目光站得端正，紧张得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男生朝她这边走了几步，随后又停下保持着刚刚的那个站姿。
沈蔚蓝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就怕人家走上来问她一句“你看我做什么？”
直到走廊开始热闹，沈蔚蓝才算松了口气。
唐沁一出来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的好蔚蓝，久等了。”
沈蔚蓝推了推唐沁快要贴上来的脸，有些招架不住求饶道：“姑奶奶别腻歪了，我快饿扁了。”
“好啦好啦，都怪这个新班主任太啰嗦，一节课都把课代表定好了，我又混了个文艺委员。”唐沁松开沈蔚蓝去揽她的胳膊。
按照唐沁之前的话来说，文艺委员能接触到各个班的帅哥美女，何乐而不为。
两人准备往走廊那边走，沈蔚蓝下意识回头，已经没有那个男生的身影。
心底莫名有些失落。
湘城一中隔壁的巷子出去就是一条美食街，一中的生源好有七八成也是因为这条美食街，让无数为了学校食堂唉声叹气的高中生有了一丝归属。
两人找了上学期常吃的那家面馆，点了两碗青椒肉末面。
沈蔚蓝坐下后搓了搓手腕，伸手靠近炉子，直到手掌被烤得通红。
“采访一下，沈同学进入一班的感受。”唐沁做了一个捏话筒的手势问沈蔚蓝。
沈蔚蓝把手重新揣回兜里，做作地抻了抻脖子：“咳，感受就是特别特别的开心。”
唐沁又问：“那么进入一班你最想感谢谁呢？”
“当然是谢谢我亲爱的父母，尊敬的老师，以及……一直都在我身边的傻唐沁啦！”
唐沁伸手去挠她腰：“你说谁傻呢！？”
沈蔚蓝怕痒，缩着身子往后退笑她：“都这么大人了，说不过就挠痒痒啊？”
见唐沁还要扑上来，沈蔚蓝及时打住：“诶诶诶，好了好了姑奶奶我错了，一会把老板娘面馆掀了我们打三年工都赔不起。”
…
一堆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蹲在石阶上，指尖的火光明明灭灭，中间站了一位穿着黑色棉衣的少年，少年耷拉着眼皮，五官和身高都很优越，引得不少人侧目，那些目光夹杂着太多的情绪，程以航散漫地喝着手里的杨枝甘露，丝毫没有因为别人的关注而显露出多余的情绪。
在青春，似乎总有一种力量把同年纪的他们割裂成不同的世界。有人打架，逃课，抽烟，大家给他们贴上叛逆的标签；而有一种人的青春总是三点一线，学习几乎占据了他们全部的生活。
沈蔚蓝大概是属于后种。
好学生和坏学生不应该有交集的。
其实在沈蔚蓝心底，说她循规蹈矩，又或许说她思想保守，她始终觉得那是和她不同的世界。
有人叫嚣，有人沉敛；有人厌恶，有人渴望。
唐沁吸溜着碗里的面，见沈蔚蓝心思有些飘忽喊了她一声：“刚刚我说的话你听清没？”
沈蔚蓝有些慌张地转过头“啊”了一声。
唐沁朝外面看了一眼：“这儿没年级主任逮，放学聚集在这儿抽烟的男生多了去了，鱼龙混杂的，别管他们就是。”
沈蔚蓝点了点头继续嗦面，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
“航哥这次分到哪个班了？”一个戴耳钉的男生嘴角叼着一支烟，在身上翻着打火机。
男生抬了抬眼皮，转着手里的杨枝甘露：“不清楚，应该是二班。”
“应该？”
陈楷笑点燃手里的烟，把打火机递给了耳钉男：“你航哥一大早就来了，打了一上午的球，连班会都没上，估计人班主任还在找他。”
耳钉男调侃道，“二班隔壁可是火箭班，一堆学霸，听他们天天装腔作势地念书听着脑袋疼。”
周围几个人又是开玩笑又是聊荤段子的，程以航觉得有些无聊。
耳钉男夹着烟猛吸一口，把剩下的一截烟头丢在地上踩灭，眯着眼睛朝远处看去笑道：“哟，范女神来了。”
说罢一个扎着高马尾，五官明艳大气，身段窈窕的女生已经走到程以航面前，伸手准备揽他的手臂。
沈蔚蓝认得那个女生，上学期军训迎新晚会上她上台跳过舞，当时一支融合民族舞和街舞的舞蹈串烧燃爆全场，每一个动作又柔美又有力量，露出的那一截细白的腰，引得台下的男生疯狂吹口哨。
在别人的讨论声中，沈蔚蓝知道她是比他们大一届学姐，叫范静宜。
会跳舞，成绩好，脸蛋漂亮。
注定受瞩目。
男生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侧身躲过：“你怎么来了？”
在一旁的人心里不禁啧了一声：航哥真是不够怜香惜玉。
女生脸上也没有丝毫尴尬，自然地把手收了回来大方道：“不是说了要追你嘛，当然得时时刻刻付诸行动啊。”
周围一阵起哄声。
男生的声音覆上一层冰：“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女生头一歪笑得自信又明媚。
很多年后，沈蔚蓝偶尔回忆起这一幕，竟有隐隐的羡慕。